擁擠又熱鬧的拖拉機後車鬥，因為方言那句帶著撇清意味的話，一下子陷入某種尷尬的安靜中。
    恰在這時，後頭響起嘟嘟兩聲鳴笛，拖拉機連忙避讓，後車鬥裏的村民紛紛好奇回頭看去，就見一輛軍卡疾馳而過，有人驚訝說道：“我看到田老師坐在軍卡的駕駛室裏，這應該是五裏峽工程隊的車。”
    方岩望著遠去的軍卡，手捏著鐵欄杆，手背青筋暴起。
    村民們猜的沒錯，這車確實是工程隊的，去鎮上水電局拉物資，田寧坐上了順風車。
    開車的小夥子很靦腆，一路上沒怎麽說話，卻又熱心，直接將她送到供銷社門口。
    田寧下車道謝，便進了供銷社。
    這還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進供銷社，一座青磚灰瓦的大房子，在一眾低矮泥牆瓦房下的襯托下格外氣派。
    裏頭有木頭櫃子，玻璃櫥窗，售賣著各種生活用品，如油鹽醬醋，有孩子們喜歡的花花綠綠的糖果，有衣服鞋襪，還有大件的自行車和縫紉機，當然後兩樣大夥看得多，買得少。
    田寧也忍不住去看了自行車，鳳凰牌的，二八大杠，油漆鋥亮，車扛上描著金色的鳳凰圖案，漂亮又炫目，讓人挪不開眼。
    隻是當聽到售貨員報出一百八塊錢的售價，還需要十幾張工業券後，月工資隻有十元還不發工業券的農村教師，果斷地移開了視線，走向售賣衣服的櫃台。
    那些衣服一概是灰藍綠三色，很有時代特點，田寧沒得選，選定了那件深藍色的長款棉衣，不過穿著男人身上就得變成中款，她請售貨員幫她取下。
    年輕的圓臉女售貨員抬了下下巴：“三尺布票，售價二十塊，你要買得起，我就給你拿。”.
    潛台詞，買不起就別勞煩姑奶奶。
    果然，這年代最傲氣的就是售貨員。
    田寧失笑，正要說話，身側響起一道溫潤的聲音：“麻煩同誌給取下來，我來付錢票。”
    田寧回頭看到方言，眉頭皺起，對麵高傲的女售貨員換上了笑臉，卻是對著方言的，聲音嬌軟又熱情地說道：“同誌，你要買衣服的話，我建議你選這件深灰呢子大衣，保暖不比棉衣差，還沒有棉衣的臃腫，穿上指定好看。”
    田寧將準備好的錢票拍在櫃台上，冷淡地對女售貨員道：“就算是供銷社，也該講究先來後到吧，先把棉衣給我取下來。”
    女售貨員臉上笑容一僵，方言歉意的衝女售貨員笑了一下：“同誌，我們是一起的，麻煩你取下棉衣。”他將錢票又往前推了一下。
    田寧側頭譏笑：“我何時與你一起了？我來給我丈夫買衣服，你來湊什麽熱鬧？”
    “田寧，我們畢竟是同學，以後可能還有別的關係，你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方言無奈地說道。
    田寧卻不再理會方言，對著一臉懵的女售貨員道：“結賬，或者我請你們主任來。”
    女售貨員麵色一黑，利落收了她的錢票，取了那件棉衣啪地搭櫃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