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深海秘境（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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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克拉肯的咆哮響徹深海秘境之時, 被幻影水母的投影攔在那隻巨大章魚眷族周圍的七海也同時抬起了頭, 向著秘境深處望去。
他還保持著人類的模樣，有些狼狽地被章魚眷族的觸手攆得四處躲避，事實上就算七海以姆雅王魚的狀態君臨此地，大概也會被克拉肯的眷族攆得到處跑，他的血脈天賦都點在了治愈魔法與守護魔法上, 以一個塞壬戰士為1魚的戰鬥力來計算的話, 他的戰鬥力大概隻有05魚。
半龍化的米婭擋在他的前方, 龍鱗覆蓋了雙手與手臂，異化出鋒利的龍爪，將無法躲避的觸手全數切斷。
沒一會兒章魚眷族的血液就汙染了這一帶的海域，冰涼的海水變得愈發粘稠，漆黑的墨跡擋住了螺殼散發的黯淡光芒, 即使是自幼在海水裏長大的七海也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召喚出了防護魔法讓那些惡心的黑血遠離自己瑩白的魚尾。
米婭搞定了距離最近的一根觸手, 向著七海遊了過來，用眼神詢問他的安危。七海將人拉進了自己的防護魔法裏, 淡藍色的魔法光輝繞著他的手指一轉, 隨即落在了米婭的身上, 立刻撫平了她在剛才的戰鬥中留下的傷口。
不遠處有亮紫的電光閃過，天響雷霆帶著雪兔少年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七海身邊, 戴維隔著護目鏡看了七海一眼，確認他沒事之後再次升空，墨藍的戰錘夾雜著犀利的電光砸落在又一根襲來的觸手上。
【還好重要的委托人沒事呢, 接下來的任務就隻剩下找到團長他們了吧。】薇妮卡的聲音在戴維腦海中響起，天響雷霆彈出幾道凜冽的電弧，牢牢將契約者護在內部。
【阿洛他們會在哪裏，已經很明確了撒。】雪兔少年望向咆哮傳來的方向。
第一波精神衝擊到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受到了影響，那些巨大的章魚眷族也不例外，舞動的觸手偃旗息鼓了一陣，隨後更加瘋狂地揮舞起來。也多虧了這一陣空白，戴維才順利找到了七海的位置，也連帶鎖定了接下來的目標。
能夠影響眷族的存在毫無疑問是克拉肯，不管蘇洛他們被分散到了什麽地方，這時候必定會朝著此行的目標前進。
七海顯然也明白這一點，跟米婭一起遊了過來，在戴維的保護下義無反顧地遊向了剛才那陣咆哮傳來的方向。
幻影水母的投影依舊在不斷變化，但它們無法改變與掩飾克拉肯的所在，無論遇到什麽地貌七海都沒有停下，三人穿過起伏的海峽與無數狂亂的眷族，最終在漆黑海洋的彼端看到了那雙泛著幽光的紅瞳，以及高懸在上空鐮刀一般的巨型陰影。
不需要過多解釋，在看到那雙巨輪一樣紅瞳的瞬間，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就是克拉肯。
戴維正想回頭問問七海需不需要繼續靠近，第二波精神衝擊卻接踵而來，強烈到形成執念的情感宛如墨汁入水般浸染了海底所有的靈魂之焰，戴維話還沒說出口，忽然眼眶一熱，突兀地落下淚來。
【戴維，你怎麽樣？】
薇妮卡焦急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裏，這一波衝擊比之前要洶湧得多，饒是她這樣已經誕生了上千年的堅韌靈魂也差點經受不住被彈回人形，意誌薄弱一點的靈魂說不定會被直接同化影響，十二煌星能夠防禦一切物理魔法性質的攻擊，卻唯獨擋不住強烈精神力構成的衝擊波。
【我沒事……我……】
雪兔少年輕輕吐了口氣，唇邊冒出一串小小的氣泡，晃了晃頭將自己從那激烈而絕望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差一點就想要跟它同仇敵愾了撒，薇妮卡，沒想到海底會有精神力這麽強大的生物，就算是真龍族也沒辦法用威壓對其他種族進行共情吧？】
【克拉肯的誕生不同尋常，再加上暗元素的侵蝕，會變成這樣也不奇怪，當初我們在炎龍鬼沼裏遇到的那隻魔化惑妖蛾，也是憑一己之力就將所有入侵它領地的人拽入繭中幻境。】
薇妮卡的聲音在契約者的腦海中回答道。
【隻是不明白為什麽蘭姆力特祭司會說隻要七海見到克拉肯的真身，就會明白海族的危機到底是什麽呢……】
懸浮在戴維不遠處的七海此時正痛苦地抱住了頭，來自克拉肯的精神衝擊對塞壬海族的影響猶為劇烈，他幾乎被那深重的絕望一瞬間拖入了最不堪的記憶裏，藍紫色的眼睛隱隱泛起紅色，露出銳利的尖牙，喉嚨裏發出憤怒的低吼，耳鰭與鱗片眼看就要不受控製地出現。
一雙手握住了他的手，上麵還帶著粗糙的龍鱗，是七海在陸地上旅行的這幾年最為熟悉的觸感。
他微微一怔，勉力抬起頭，看到了一雙鮮亮的翠綠眼瞳。
那顏色就像春天的綠草與樹木的新芽一樣生機勃勃，是海底的世界中沒有的，獨屬於陸地上的顏色。七海心中一鬆，隻覺得理智從憤怒的泥潭裏掙紮而出，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回想起來最初被同族的軍隊追殺，在人類的小島上意外擱淺，奄奄一息的時候，他也是看到了一雙這樣靈動翠綠的眼睛。
這個生活在漁村裏的傻姑娘義無反顧地將他救上了岸，絲毫不曾察覺自己究竟被卷入了怎樣危險的境況中，她一路保護著他在陸地上躲藏了四年，這一次又選擇與他一起回到翡藍，拯救那些原本與她無關，當初還差點誤殺了她的塞壬海族。
七海回握住米婭的手，任憑那鋒利的龍鱗割傷了自己手心，米婭明明是比誰都溫和的老好人，在漁村裏的時候就算有人因為血統欺辱她，她也隻會笑笑跟自己說是不小心摔的。
偶爾七海也會因為小姑娘過於溫吞對誰都好的性子吃醋鬧脾氣，但如果可以的話，七海希望她永遠不會有用龍鱗武裝自己，被迫參與戰鬥的這一天。
雖然自從遇到他以後，米婭一直都在因為保護他而被卷入各種鮮血的紛爭之中。
“七海？”米婭似乎叫了他的名字，但在深海之中隻能勉強看見她的口型與隨即冒出來的一串氣泡。米婭似乎有些意外人魚的動作，慌忙收起了自己手臂上的龍鱗，怕他再被割傷。
治愈的水元素繞過七海的手心，迅速撫平了上麵的傷口，七海依舊沒有鬆開手，握著少女的手腕，沉默地看著這雙曾經無數次在險境之中為了保護他而龍化的利爪。
其實一直以來七海都不喜歡自己的天賦魔力，明明是一胎雙生的姆雅王魚，姐姐九洋卻個頭巨大威猛，自幼打遍皇宮無敵手，每個族人望向她的目光都充滿了崇拜與敬畏，而他隻能呆在姐姐後麵，給大家治愈一下小病小傷，偶爾救下一兩隻在皇宮四周擱淺的小魚而已。
塞壬海族是海洋中的霸主，族群需要的是能夠衝鋒在前，踏平一切的至尊王魚，而不是隻會軟趴趴地躲在翡藍城裏治愈傷病的軟弱王魚，七海與九洋的王位之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勝利的天平沒有給他加注任何砝碼，所有人都隻看到了九洋高高翹起的那一端。
這樣的自我厭惡在被族人追殺擱淺的時候達到頂端，他沒有治愈自己的傷口，任由脆弱的皮膚暴露在陽光之下，隻想著就這樣死去一了百了的時候，米婭將他帶回了家。
不辭辛勞地幫他清洗包紮傷口，將打撈上來的稀有漁獲都拿給他燉湯，跟她發脾氣也隻會得到溫和的回應，隻要唱歌給她聽無論什麽時候都能看到她驚喜的眼神與微笑。
那是七海第一次將塞壬一族的歌聲唱給其他人聽，第一次正視自己歌聲中治愈的力量。在隨後的旅途中他無數次的慶幸自己擁有強大的天賦魔力，能夠撫平米婭所有的傷口，不讓任何傷痛與疾病帶走她。
在這場長達四年的旅途中，七海接受了自己，接受了他作為姆雅王魚雙生子的身份，以及沒有任何戰鬥力，隻有「治愈」與「守護」的天賦魔力。
他會選擇回到翡藍幫助族群避免戰亂災害，不光是因為繼承於血脈之中的「守護之力」，也有著與過去做個了斷，從此能夠自由地往來於陸地與海洋的希望。
他想要守護族群的延續，也想要保護好這個把擱淺的自己救上岸的傻姑娘。
米婭的目光中帶著擔憂，七海輕輕搖了搖頭，看向了漆黑的深海中那雙巨輪一樣泛著深紅幽光的眼睛，蘭姆力特老師說他隻要見到克拉肯的真身就會明白族群的危機是什麽，現在他終於明白了。
回蕩在海底的「精神衝擊」，或許外族之人甚至普通的塞壬海族會以為這隻是在暗元素侵蝕之下強化的情感執念，但身為正統王魚繼承者的七海非常清楚這到底是什麽。
這是能與姆雅王魚同等階的「同化信息素」，也是姆雅王魚最重要的「分殖魚卵」能力的來源。
換言之，盤踞在深海秘境中的克拉肯，已經擁有了能與姆雅王魚相媲美的血統之力。
遠處伴隨著克拉肯的咆哮與眷族們狂熱的響應，還夾雜著隱約的龍吟傳來，戴維欣喜地抬頭，看到海翼龍的身影正在眷族們的亂舞的觸手中飛速回退，沒一會兒就到了他們附近。
約修婭伸出魔法翼將飄在外麵的幾人都拽回了自己背上用絕水凝息構建的空間裏，更多的魔法翼在漆黑的海水中泛起柔和的魔力光輝，一層層的覆蓋在空間上，形成加固防禦。
“看到電光閃過我就知道戴維你們肯定在這裏，情況怎麽樣？”蘇洛詢問道，看了看被拽進來的三人都沒有受傷才稍微放下了心。
“差點被克拉肯的咆哮共情撒。”戴維撓了撓後腦勺，下垂的兔耳朵軟軟地搭在兩側，“還好那些眷族似乎並沒有把我們當成敵人，否則在精神衝擊過來的時候配合襲擊，我們現在就沒這麽輕鬆了。”
“我們也是差點被共情，還發現一些不同尋常的事……”蘇洛的聲音頓了頓，看了力特背後的煉金裝置一眼，隨後回到了最初的話題，“其他事之後再說吧，七海跟米婭呢？不知道在這裏算不算達成「見到克拉肯真身」的目標，如果還需要再次深入的話，有約修婭在我們大概還能撐一個光耀的時間。”
“不用了，我已經知道蘭姆力特老師所預言的族群危機到底是什麽了。”七海緩緩歎了口氣，看向龍背空間裏的眾人。
“你們認為塞壬海族的傳承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趕榜日嗚嗚嗚，接下來還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