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見過賀元跟賀丙之後，賀雨舟就一直讓人盯著族裏那邊，並悄悄派人去請了元宵過來，在附近安置下來。
    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賀雨舟還是沒打算讓元宵暴露。
    族裏管事的集體登門不算小事，老夫人與賀懷慶夫婦並賀懷國夫婦帶著族老們去祠堂上了香，這才去了待客大廳依次落了座。
    賀懷慶心裏惴惴不安的。
    倒是老夫人麵上一片鎮定，持著賀氏家族主母的身份，自有一份威嚴。
    命人上了茶點，老夫人這才掃過眾人，言語和藹的道：“不知道諸位叔伯今日上門來所為何事？”
    非年非節非她的壽辰，這時候上門必然是與爵位是否轉讓有關的，老夫人心裏有數，可也得有此一問。
    下方一位年齡與老夫人相仿的老者站起身來拱了拱手，道：“老嫂子，今日我們兄弟幾個過來，是為著近日聽到的一些傳聞想來問個究竟。”
    這個開頭的說辭似乎有些出乎老夫人的意料，她眉目間閃過些微的疑惑，不禁朝她右手邊上的一位族人瞥了一眼，但還是斂了神色，語氣和藹的笑道：“自然，賀山兄弟聽到了什麽樣的傳聞，說出來也叫嫂子解解悶兒！”
    賀山微微一禮，轉頭看向那邊的賀懷國，問道：“承啟，這些年你身子骨一直不利索，前幾日我曾問過你，你說有些根由，卻不便講出來，現下能否說說到底是什麽根由？”
    坐在賀山身邊是那日被賀雨舟請來的賀元，他跟著附和道：“是啊承啟，先前都說你這病是打娘胎裏傳下來的，隨了我前頭那老嫂子，這種病最是難治，可如今再看你這身子骨，走路生風，說話中氣十足，竟半點病氣也沒落下，這細細琢磨總也透著些蹊蹺，倘若你心裏知曉那根由，趁著大家夥兒都在不妨說上一說，也解解你諸位叔叔們心頭的疑惑。”
    坐在賀懷國身側的賀懷慶便微微收緊了手掌，不禁朝上方的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與他錯開了視線，卻衝賀懷國笑的慈祥，言語間一片和藹疼惜之色，道：“是啊老大，大夥兒都好奇，母親也多次嘀咕呢，總想見見給你把脈治病的那大夫，能將你多年的沉屙給拔了實在是難得的神醫。”
    說著她看向一位叫賀鬆的老者，並繼續與賀懷國笑道：“你四叔這常年咳嗽也是不知道換多少茬大夫了，連宮裏的禦醫你二弟都給你四叔請過，總也尋不著那病原，回頭你也替你四叔將那神醫請來給你四叔把把脈，要是能解你四叔這毛病，也算孝心一份了。”
    賀懷國忙站起身來，恭敬的道：“是！”
    並未拒絕，也未順著話題說那位大夫的信息，應聲完畢後倒是站直了身子向著諸位族人禮了一禮，道：“諸位叔伯，這些年侄兒纏綿病榻，逢年過節不能登門去給諸位叔伯請安，一直慚愧與心，是以前兩日覺得身子大好，便一一登門拜訪，也好叫諸位叔伯放個寬心。”
    將前兩日的登門拜訪點明，免得旁人拿別的話來激他了。
    老夫人撚起了佛珠，眉目間一片祥和，點點頭讚同的道：“老大向來是個知禮數的！”
    賀懷國接著道：“多年來侄兒也曾懷疑這病來的蹊蹺，卻苦於沒有證據，想著胡亂猜測有礙於家人之間的團結，也就未曾細問細究，隻悄悄測試過一兩次。”
    賀元忙問道：“做何測試？”
    賀懷國歎道：“曾經我院子裏有一丫鬟，名叫銀桃，她若不時時盯著我喝藥，有那麽一兩日身上便輕快些；可倘若她盯的緊，藥石頓頓不斷，這身上便沒有片刻清閑了。”
    老夫人撚珠子的動作微微頓了頓，賀懷慶垂下去看鞋麵的眼底閃過微微的慌亂。
    他們早料到此事必定會被揭開，可沒想到賀懷國並未直接從老夫人身上著手，竟是提到了那個丫鬟。
    名字裏帶‘銀’的，那是魏氏安排過去的啊。
    如今魏氏被他發落在偏僻的角落裏，想來心裏也是恨極了他的，誰知道一會兒咬出來會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
    賀懷慶焦急的搓起了手指。
    而這邊，在賀懷國說完那幾句話後，早就知道了內情的賀元及時的拋出了大家心頭的疑惑：“莫不成，是那丫鬟在你那藥力加了東西？”
    其他人紛紛吸了一口冷氣。
    奴仆害主子，這可不是小事啊！
    老夫人麵上恰到好處的怒意，彰顯出了她對賀懷國的一片慈愛，怒聲道：“那丫鬟何在？”
    “回母親，那丫鬟的夫家來求娶，素英便發送了十兩銀子送她出府去了。”賀懷國恭敬的道。
    素英是梅氏的名字！
    “如此心腸歹毒的丫鬟你們還發送了十兩銀子？就該活活杖斃！”賀丙跟了聲說道。
    賀懷國苦笑道：“先前侄兒也隻是懷疑，如今這幾日身子大好，倒是暗中調查了些事，知曉了些讓侄兒心驚的消息。也一直在尋找證據！”
    老夫人麵皮微緊，不動聲色的看了賀懷國一眼，那廂並未將視線投過來，隻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如今倒是找了幾個人證，趁著今兒這空，不如都命人請來好好說道說道。”
    賀懷慶的呼吸明顯有些紊亂了起來。
    倒是老夫人還能強裝一份鎮定，笑道：“你這孩子，怎麽不早些說？你大病初愈，這麽多年又未在朝中走動，也沒結識幾個人，即便是想查些什麽，想來也是十分艱難的。早說的話這些跑腿的活兒不妨交給你二弟去做，也能便宜些。”
    這話裏隱含的內容就多了。
    暗示他就算身子大好了，可也是無任何官職在身的。
    不光沒有官職，連人脈都沒有。
    就算拿了爵位，能給賀家帶來什麽利益？
    賀懷國知道，這些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另外幾位族老聽的。
    可他，不能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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