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公務繁忙，不敢隨意叨擾！”賀懷國仿佛沒聽到老夫人話裏暗含的威脅之意，淡然而謙遜的道，“父親生前與之交好的舊友還是肯賣兒子一個麵子的，是以倒也談不上艱難。”
    不軟不硬的把老夫人的話堵了回去。
    賀家幾位族老互相看了一眼，任誰都能聽出這母子二人言語間的針鋒相對了。
    老夫人笑容漸漸僵硬，默了一默才搖頭笑著嗔道：“當年你父親的那些舊友留在朝中的也沒幾個了，人家難得過幾日清閑日子，沒得讓你擾了清淨。”
    老侯爺當年的許多舊友有的離了朝堂，有的跟隨家裏小輩去外地當官，還在城裏住的族中也多半勢微，不複當年光景了。
    賀懷國笑著回道：“母親言重了，不過是聊兩句家常，與是否在朝中任職並無多大關係。總也得惦記著些往日的交情，不能以勢力大小論交情！”
    賀元忙起身攔了這母子倆的話，道：“承啟這話也說的在理，總不能人家不在朝中做官了，咱們連門也不登了。承啟，還是說說你那病的根由吧，看樣子先前所懷疑的內情應是坐實了的，適才又你說找到了幾個人證，到底是怎麽回事？”
    賀懷國站起身來，看向上方的賀老夫人，正了神色問道：“母親，兒子有幾個問題想當著諸位叔伯的麵問上一問，不知母親可否應允？”
    賀老夫人心頭陣陣發緊，她那雙吊角眼中暗含了威脅之意看向賀懷國，語氣也生硬了幾分，道：“你都當著諸位叔伯的麵如此說了，做母親的總不能說不應允吧？問吧！”
    “兒子早些年身子孱弱，後經查實是那湯藥的問題，細查過後竟聽說是母親您的主意，不知這話……”
    “放肆！”老夫人眯了眼，厲聲嗬斥道，“賀懷國，你可還把我這個做母親的放在眼裏？這等汙蔑也能張口就來！”
    “是啊大哥，這等不實之言大哥是從哪聽來的？”賀懷慶也起身不悅的道。
    那賀鬆也皺了眉頭：“承啟大侄子，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雖說你並非是你母親親生，可你母親一直拿你當自己的孩子來對待，知道你病了，到處托人幫你找名醫，你二弟入宮做官後，連宮裏的禦醫都給你請來了，總不能聽風就是雨，寒了你母親的心吧！”
    “嗐，沒那麽嚴重。”賀元起身打圓場，笑道，“今天叫咱們來不就是說開這事兒的嗎？承啟心裏有懷疑問一問是無妨的，老嫂子心中坦蕩，一問一解，不都敞亮了？也省的承啟在心裏憋久了，再生出旁的怨懟來，您說是吧老嫂子？”
    “也是！”賀老夫人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苦笑道，“當年我進門的時候你才五歲，那時就常聽府裏伺候你的嬤嬤說你身子骨不大好，總容易著了風寒。當時我想，小孩兒嘛，身子弱是不比大人結實，好生將養著，看仔細些也就是了，等長大了，自然會成為如同他父親那般的猛將。”
    “誰能想到我當眼珠子似的細心嗬護著，大夫換了一個又一個，卻總也不見好。”老夫人陷入進了往事中，麵上透著令人同情的心酸，“那時因為你生病的問題，你父親總與我吵架，後來懷了你二弟，我挺著個大肚子坐馬車去臨縣幫你請名醫，大熱天，一路走我是一路吐，等找到大夫，我這命都去了半條了。”
    “都說後娘難當，我整日心驚膽戰的，就生怕你有個什麽閃失我出門叫那閑言碎語給淹死了。你二弟在地上摔一跤，我能說一句‘男小子經經摔打不是壞事兒’，可要是換成老大你，這話我敢說嗎？”
    “好容易看著你成人，給你娶了房媳婦兒，看著你留了後，我這心才落到了半截腰，不管怎麽說，總算對你爹、對賀家列祖列宗有個交代了。”老夫人壓著眼角道，“可我怎麽樣也沒想到，整日盼著，時時齋戒為你祈福，總算盼著你好了，卻召集了族內眾人對我來了這麽一問。”
    “好啊，我就剩這把老骨頭了，也沒別的，由著你拆！”
    賀老夫人說到最後，留了滿臉的心酸，被她揉的發紅的眼眶像是在極力忍著那份心痛似的，看的人不落忍。
    賀懷慶緊跟著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視著賀懷國道：“大哥，你也欺人太甚了！”
    賀鬆看了旁邊的賀山一眼，也跟著痛心的搖了搖頭。
    倒是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賀丙站了起來，衝賀懷慶擺了擺手讓他先坐下，這才看向上方的賀老夫人，溫聲道：“老嫂子也別動怒，既然我們今兒都來了，總歸要把話說開，若說到最後發現誤會一場，是承啟他聽風就是雨不辨是非，咱們誰也不能饒了他。”
    “聽老六這意思，竟像是信了半分！”老夫人言語間透了怒意，冷聲道。
    “燈不撥不亮，話不點不透！”賀丙渾然不懼，道，“承啟雖說多年不在外頭走動，可他的性子真真隨了我那二哥，最是穩重。既然他有此一問，想來即便不是他適才所言那般，必然也是有人從中使壞，往老嫂子身上潑了髒水，那不如索性讓他說個明白，既能還老嫂子一個清白，也能叫那壞人無處遁形。”
    賀元點了點頭：“正是此理，兩廂這麽猜忌終歸影響母子感情，倒不如說開了，看看到底是誰在裏頭攪合，鬧的家裏不得安寧，正好也能把他揪出來！”
    賀懷慶麵色難得閃過一抹焦急，不由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卻閉了眼，重重的歎出一口氣，道：“罷了，二位兄弟說的在理，看二位兄弟的麵子，我這把老骨頭豁出去了。”
    說完轉頭看向賀懷國，渾濁的老眼中透著隱忍的傷懷之情，一臉的悲壯，道：“老大，既然這攤子都擺開了，那你就說說吧，說說這些年，我都是怎麽害你的！”
    說到最後，伴著的是手邊的茶杯重重頓在桌子上的聲音。
    顯然是怒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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