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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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保兒遲疑了一會兒,說道:“大人,你這樣做是沒有用的。奴婢以為杭州城是郭桓地麵,郭桓早有準備。自然什麽都查不出來。但是浙江這麽大,郭桓不可能,也絕對做不到,將各地都弄得如同杭州一樣。”
    何夕一愣,說道:“你說什麽?”
    此刻的何夕的房間之中,無數賬冊翻開。一遝遝廢紙,扔得滿地都是,何夕雙眼通紅,遍布血絲。他已經好幾日沒有睡好了。一方麵覺得困得要死,整個人的思維都遲緩了。好像大腦都被凍結了。什麽思路都沒有。另外一方麵,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覺。好像大腦之中釘了一根釘子。時時刻刻在刺激著何夕。他明知道郭桓就是做了手腳,他眼前都是假象。但是他卻沒有找到打破眼前假象的。
    何夕的一切作為,不僅僅被郭桓完全掌控,連毛驤也全然了解。
    猶如困獸。
    徐保兒為何夕送來早餐,見何夕如此,忍不住說道:“何大人,你這樣不行。身子骨堅持不住的。”
    第四十五章 圖窮匕見
    杭州碼頭上 。
    何夕滿臉微笑,說道:“郭大人,今日你我一別,不知道何日才能相見,有些心結卻是要說開的。臨行之前,有人匿名上書,說郭大人貪瀆事,所以,我才如此吹毛求疵。不過,真金不怕火煉。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這幾日在杭州,見識了郭大人的才華,天下無雙。我回去之後,就會向太子推薦郭大人。還請郭大人靜候佳音。”
    人總是在困難麵前,才學會成長。
    何夕也是如此,在郭桓的無懈可擊的偽裝前麵。何夕種種碰壁,讓他也成長了不少。從一開始一激動就情緒上臉,到可以臨場發揮,信口雌黃,到而今,不管對郭桓本人怎麽想,都不能言語之間,如坐春風。
    何夕既然知道杭州查不出來。自然要離開杭州。但是離開杭州,也是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說法。
    何夕深刻反悔自己的剛剛來到杭州的冒失舉動。所以他選擇以回京的方式離開杭州。
    一方麵,自然是名正言順地離開杭州。另外一方麵,讓郭桓放鬆警惕。為了達到這麽目的,何夕自然要給郭桓喂一些甜言蜜語。
    郭桓依然維持最基本的警惕,但是而今也越來越放鬆。對何夕的話,從一開始僅僅信一半。而今,已經信了七八成了。郭桓說道:“何秘書何出此言?何秘書嚴格審查,也是對我好。其實,我不怕上峰嚴查。就怕上峰輕鬆放過,否則我郭桓一身才華,如何才能顯露出來。請何秘書放心,我隨時聽候朝廷召喚。為朝廷效力,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何夕心中隻覺得有一些惡心。
    他隻能努力微笑,不將惡心表現出來。說道:“那就此別過了。”
    何夕等人登船。
    郭桓目送何夕離去,直到已經看不見帆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活動了幾乎僵硬的臉龐。
    “恭喜,恭喜,有了太子提攜,郭兄平步青雲,指日可待。”王忠笑道:“到了京師,可不要忘記老弟我啊。”
    郭桓說道:“那是自然。不過,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派幾個人跟上去,等何夕出了浙江地界再回來。”
    王忠內心之中不以為然,不過他覺得郭桓高升在即,犯不著為這一件小事,惹他不痛快。立即點頭答應下來。吩咐幾句,就有一艘船跟了上去。好在運河並不寬,再加上何夕船隻眾多,幾乎堵住了整個航道,大量船隻都在後麵跟著。追蹤是很容易的。
    何夕這一手,傳到了毛驤這裏。也讓毛驤吃了一驚,不過,他到底是知道內情的, 心思微微一轉,就明白了何夕的用意。
    毛驤心中暗道:“何夕這到底是年輕,不知道這一件事情有什麽後果。”
    後果很簡單,何夕打破潛規則了。
    何夕作為欽差,下來調查。怎麽都行。但是這種明裏說回京,反手殺一個回馬槍。其中蘊含的不信任,簡直昭然若揭了。官場是有官場的規矩的。你當麵查,查出來,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沒有人會說什麽。但是你這眼前一套,背後一套,從一開始,就要將人置於死地。未免太刻薄,不近人情了。這會引起兔死官悲的。何夕的做法,是一點餘地都沒有留。今後在官場之中,恐怕就是異類了。
    會處處被排擠。
    不過,何夕的做飯也讓毛驤想起一個人,那就是朱元璋。
    同樣不將官場潛規則放在眼裏的,就是朱元璋。比如空印案。說起來空印案,本質上,就是官場潛規則。因為路途謠言。如果地方上賬目,與戶部賬目對不上,就要千裏迢迢修改。於是官員們為了省事,就預製了空白紙張,上麵已經按了大印。如果需要修改,直接在上麵寫就行了。
    說裏麵沒有貪汙固然是假。但是說參與其中的人都有貪汙,也不是真的。方孝孺的父親方克勤,是有名的清官,但也被牽連到空印案之中。
    這裏麵最大的問題,是官員們都不覺得潛規則有什麽錯。都是古老相傳的規矩做法。而朱元璋覺得,從來如此就對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毛驤心中暗道。
    不過,他隨即起身吩咐說道:“除卻原本在杭州暗樁。都隨我離開杭州。去嘉興。”
    毛驤很清楚郭桓是什麽人。
    誠然,郭桓不可能將整個浙江都弄得天衣無縫, 但是洪武年間,朱元璋對貪汙的零容忍,天下人誰不知道,而郭桓敢頂風作案。其膽大包天之處,又豈止欺上瞞下。
    是的。離開杭州可能查出東西來。但是離開杭州就能躲開郭桓的眼線?
    卻是癡心妄想。
    郭桓如果知道,何夕這樣做的。會怎麽做?
    毛驤很清楚。
    郭桓未必不敢,讓何夕落水,疾病。等等被死亡。
    幾乎在毛驤行動的時候。郭桓的眼線已經來報。
    當天夜裏,郭桓早已睡下了,被忽然叫醒,他根本來不及穿衣服,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猙獰的猶如一頭猛獸。將之前的從容鎮定,全然撕下來,他一把抓住報信的衣襟,厲聲說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這個送信的人結結巴巴地說道:“何大人在嘉興碼頭帶著七八個人下船。而船隻還打著何大人的儀仗,繼續北上。”
    郭桓一把將送信人扔到一邊。冷哼一聲說道:“好一個何夕。我算是小瞧你了。但你也小瞧我了。”
    此刻圖窮匕見。本來何夕之前種種話語,未必沒有破綻。隻是郭桓更願意相信,自己即將升任戶部這一件事情。而今郭桓回想起來,哪裏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郭桓深吸一口氣,他很清楚自己做下的事情,犯到朱元璋手中,是一個什麽下場。
    “不能容何夕活著回到京師。”郭桓冷冷的想到。
    他知道,何夕即便死在這裏,他也未必能脫身。但總有萬一之望,即便不能脫身,也能讓仇人陪葬。
    一時間,何夕就好像撥雲見日,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何夕一揮手,說道:“徐保兒,將早餐帶走吧。”
    徐保兒說道:“大人,您不能不吃東西啊?”
    何夕嘴角微微一勾,忽然笑了,說道:“你說得對,我魔怔了。郭桓能將杭州城中弄得密不透風,不可能將整個浙江都弄得嚴絲合縫。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不為別的。僅僅一個原因,就是成本。
    杭州之所以查不出來東西,要麽就是郭桓,真是天下能吏,顆粒歸倉。分文不受。要麽是閃展騰挪,拆東牆補西牆,那麽杭州這裏越是無懈可擊,就越說明一件事情。其他地方窟窿不小。
    而且正如徐保兒所言。
    這動靜越大,就越是欺上不瞞下。畢竟不管是如果挪倉,轉運糧食。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要讓這些參與運輸的人,不知道內情。也是不可能的。就好像富士康某員工,更名改姓,上麵的領導們不知道,但是下麵的人,卻是一清二楚。
    徐保兒說道:“大人,官場上從來是欺上不瞞下的。真正想知道什麽,在杭州城中使勁,是事倍功半。”
    何夕沉悶地說道:“我知道了,你沒事出去吧。”
    何夕說道:“我不是不吃東西,而是我要先睡一覺。”
    何夕心結一去,頓時覺得困意翻湧。也不吃東西。隨即趴在床上睡覺。
    如果何夕知道郭桓這個評價,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炸肺。
    不過何夕在一些專業技能上的確是欠奉。
    不過,何夕的作為,讓雙方有不同的解讀。
    如郭桓,越發相信何夕信口雌黃的話了。畢竟何夕雖然嚴肅,不通人情,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好像是非常嚴肅的走過場。這分明是自己人的待遇。
    而郭桓在貪官這一條路上,也是個中翹楚。與和珅都能一較長短。而且是走不同路線。和珅貪汙是上麵默許的。而郭桓可不是,是他拉幫結派,上下糊弄。
    可以說上在欺上瞞下這個技能上,不敢說天下無出其右。但是讓何夕摸不清楚根底,卻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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