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貪汙與謀逆
字數:5354 加入書籤
第五十三章貪汙與謀逆
船在外秦淮河上緩緩航行。南京城遙遙在望了。
何夕看著南京城,忽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在杭州的時候,將郭桓案的情況報給南京,南京第一個反應,不是派人代替唐勝宗管理浙江上下,而是令何夕即日入京。至於杭州那邊的事情,似乎不如何夕重要。
算起來離開南京城並沒有多長時間,即便算上趕路的時間,也不過是一個多月。走的時候,南京還是在秋季之中徘徊。而今南京城已經是冬季了。北方的冷空氣,飄然南下,將南京城籠罩進來。
化作小雪,灑進南京城內外。
這小雪很是細碎,即便落在地麵上,轉瞬就化了。也形不成積雪。落到河流之中,立即被衝走。隻有在一些平靜的水流之中。水麵上有一絲絲凝固的波紋。
何夕站在船頭,感受著船緩緩移動,一開口,一道哈氣衝了出來。好似白虹。
“大人,您看,那是太子的儀仗。太子來接您了。”徐保兒遠遠地指給何夕看。
何夕遠遠地看過去,果然看見一群人在碼頭等著,大概有幾百人。看服色正是東宮的人。
何夕見狀立即吩咐船隻停靠。
一靠岸,立即有人將何夕引入一輛馬車。
這馬車之中空間不小。中間有一個火盆。最裏麵的正是太子,太子一邊拿著一本卷宗在讀,淡淡地說道:“坐。”
何夕立即感受到太子周圍氣氛不對。
何夕立即行禮,坐在下首。隨即他忍不住,將雙手放在火盆之上。好好的烤一下火。
不知道是不是古今冬季寒冷程度不一樣,還是古代保暖的手段實在太少了。總之,剛剛進入冬季,與進入臘月還有一段時間,但何夕已經覺得受不了了。
似乎離開了火盆,手爐這類東西。何夕自己就變成冰塊一般。
反正何夕感覺,自己雖然鼓鼓囊囊地穿了不少。但是好像根本不頂用。
一時間車廂裏沒有人說話,忽然外麵一動,車輪滾滾而行。
也許是車輛顛簸,太子看不下去了。將手中的卷宗收起來,說道:“你可知錯?”
何夕立即說道:“臣知錯。”
太子說道:“錯在什麽地方?”
何夕反省自己在杭州的所作所為,說道:“錯在太沉不住氣。一開始就被郭桓窺破心思。之後雖然做了彌補,但讓郭桓有了防備。險些釀成大禍。”
太子說道:“就這些?”
何夕說道:“還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到位-----”
太子冷笑一聲,打斷了何夕的話,說道:“你覺得郭桓有問題,為什麽不在下船之初,就拿下郭桓?”
何夕一愣,說道:“這可以嗎?”
何夕覺得,郭桓怎麽說,也是布政使。不是尋常官員。何夕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如何能直接將郭桓拿下,這才囂張跋扈了。
太子冷笑說道:“怎麽不可以。無非查錯了。再放出來,給郭桓賠罪而已。大不了讓他閉嘴。你以為我朱標的弟弟是何等身份。你倒好,去學什麽當麵對質,深入虎穴,真是好威風,好霸氣。你難道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你真不當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太子這一番話,讓何夕內心之中有些感動,感動之餘,也有說不上來的感覺。
說實話,何夕當時與郭桓對質的時候,也沒有想過有那麽危險。之後也是有後怕的。此刻雖然被太子訓斥。被人關心的感覺,的確不錯。不過,何夕還是要為自己辯解幾句。
何夕說道:“殿下,當時情況危急,一個弄不好,郭桓就跑了。”
太子說道:“跑了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即便是逃到海外,你覺得朝廷就抓不住他了?即便是郭桓據城而叛,也當不得朝廷雷霆一擊。這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唯獨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得知你,做出如此冒險的事情,父皇非常擔心。你今後萬萬不可如此了。”
太子說著說著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其實太子與何夕相處時間不算太長,雙方也沒有什麽深厚的感情。太子對何夕如此,一方麵是因為太子本性仁厚,既然朱元璋讓他將何夕當成弟弟。太子也是這樣做的。太子是做一個長兄的樣子。另外一方麵,就是太子感受到了朱元璋對何夕不一樣的重視。
何夕遇見危險的消息傳來。
朱元璋罕見失態,連說了幾句:“毛驤該死。”
太子也從這一件事情看出來,何夕在朱元璋內心之中的特殊位置。至於為什麽如此?太子並不知道。但並不妨礙,太子對何夕另眼相看。
何夕說道:“臣謝過殿下關愛。”
太子見何夕穿一身棉衣,對身邊的太監說了一幾句。立即有人將一身貂皮裘衣送上來,太子給何夕抖開,讓何夕穿上,說道:“今年南京怪冷的。注意一點。”
何夕說道:“殿下-----”
太子說道:“不要叫我殿下,私下裏叫我大兄就行了。”
何夕說道:“那就謝過大兄了。”
太子說道:“其實我今日來迎你,也是有一件事情和你商議。”
何夕說道:“大兄請講。”
太子說道:“唐叔父上書,宜論郭桓謀反。你覺得?”
何夕說道:“謀反?”
何夕大吃一驚,內心不由暗道:“真是好狠毒。”
何夕並不是為郭桓著想,因為郭桓的罪行,犯到了朱元璋手中,已經是死定了,無非是死法不同。何夕覺得狠毒,乃是如果按唐勝宗的想法,牽扯到這件案子裏的所有官員,恐怕都免不了一死。
畢竟貪汙案與謀反案在量刑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前者僅僅是經濟案,後者就是政治案了。
貪汙案一些程度輕,可以處以贖刑。也就是退贓罰款。但是後者牽扯進去的,不死也要脫層皮。
之前唐勝宗在西湖給何夕說的話,何夕而今明白了不少。唐勝宗這是想要提前與何夕通氣。
何夕說道:“此事不是下官可以說的。”
太子說道:“這是私下裏,又不是朝堂問對,不用那麽正式,況且,你是這個案子的經手人。即便是在父皇麵前,也是有說話的資格。你盡管說便是了。”
何夕其實也是能揣摩出太子的心思。
不管是曆史書上,還是何夕從現實感受來說,太子固然不是一個傻白甜。是一個有心機有手腕的政治家。如果曆史上是他接朱元璋的位子,大明定然是另外一個樣子。
不過,即便如此,一個標簽還是跟隨太子一輩子,那就是仁厚。
這也是真的。
比起朱元璋一路從布衣走到而今。遇見太多太多的問題,從來不相信任何人。永遠充滿著危機感。而太子朱標,從一出生就是太子,從小就是被無數人簇擁在中間。從小就接受著繼承人教育,感覺這天下天然是朱家的。
所以,太子朱標無法理解,無法懂得朱元璋的危機感。再加上宋濂的教育,仁厚倒是進了太子骨子裏了。
謀反與貪汙這一進一出,就是數千條,甚至更多人命。
何夕說道:“殿下,以臣之見,郭桓或有謀反之意,然後浙江官員不過是夥同郭桓貪汙而已。算不上謀反之罪。應該分別定案。”
反正郭桓死得不能再死了。再加一個謀反的罪名,也不會讓他死第二次。何夕沒有為郭桓求情的分,畢竟郭桓的某些行為,的確是夠得上謀反的罪名。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雖然說浙江的貪官汙吏,何夕並不覺得他們有多無辜。甚至處死,何夕也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
但是何夕也要考慮現實因素。
第一,就是殺人太多,終究是不好的。很多事情要注意政治影響。第二,何夕明顯感受到了這個案子下麵的暗流。本能覺得,還是壓製政治爭鬥的激烈程度為好。
太子說道:“何弟所言,正合我意。此案牽連中樞地方,大小官員數以百計,連通吏員家眷,已經有一萬多人了。而今天下太平,如此用刑,終非盛事。等一會兒,見了父皇,還請何弟多多勸諫才是。”
何夕說道:“殿下,臣自然會進言。不過,陛下是什麽樣人。殿下也是知道的。我說的話,能有幾分用處。就不知道了。”
何夕其實已經猜到了。
太子此來,最後還是落到這一件事情上。
太子笑道:“隻要何弟開口了,我自然會相助一二。放心,我不會忘記何弟的功勞的。”
何夕心中暗道:“希望如此吧。”
朱元璋到底不是別人。何夕雖然自信他說的話,朱元璋還是聽上一些的。但是不管怎麽的,何夕一想到要見朱元璋,頓時有一些緊張。
隻是再緊張也無用。
隻聽外麵馬鈴鐺一停,有太監說道:“太子殿下,何秘書。已經到了。”
何夕掀開簾子一看,乾清宮已經遙遙在望了,這還是何夕沾了太子的光,如果不是太子。何夕決計沒有乘車直入大內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