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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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放倒是沒想到,還會在平昌的商場裏遇見鄭太賢。
就是平昌冬奧標準台決賽,被裁判大水姿勢分,最後和淩放私下道歉的那位韓國跳雪運動員。
“……”見麵一時沉默。
淩放和埃裏希.科赫都知道些他的故事,因為輿論發酵鬧得有些大。
鄭太賢後來退隊,搞得不太愉快:不知為何,韓國媒體打聽到了他喝醉後和隊裏朋友表露的心事。
韓國跳雪關注度一般,平昌冬奧熱度過去,這樣一個冷門項目運動員要走,本來可以低調處理。
可是有心人透給媒體,再一曝光就不一樣了:頭部運動員覺得上頭主辦賽事烏煙瘴氣、想離開行業。這種事一為人所知,讚同者和批判者都會不少,覺得丟人現眼惱羞成怒的倒也大有人在。
更多人不置可否隻是希望他安分——風口浪尖先不要發聲不要動,先留在隊裏。因為他要是留下,算是可以拿來澄清“不實謠言”。也有不少人跟他談話,但是鄭太賢態度挺堅決。
於是負麵輿論甚囂塵上,恨不得連曾經訓練時候沒給隊友遞毛巾也要爆出來,就為力證這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幹的事兒必須是別有用心。
鄭太賢還年輕,人也挺斯文的。他本來想低調退出,在國內上個大學,讀新聞專業,以後做個體育記者,沒想到事情發酵成霸淩。
潑油漆寄死鳥的外人不說,就和曾經的教練、隊友、工作人員,其實也不好往來了。
無奈之下,他去了國外念書。
一認出淩放,這位曾經韓國首屈一指的前跳雪運動員,神色先是一喜,隨即想起當年冬奧,主辦方對外國運動員的微妙待遇、自己的表現,又覺著慚愧,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和科赫。
這次暑假回國看父母,抱著有些懷念的心情,專程開車到平昌來看比賽。離開了這個行業,他反而是真正愛看跳台滑雪了。
兩方比陌生關係沒強太多,場麵略有尷尬,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寒暄,鄭太賢那邊聽到遠遠有人叫他——“哦哦,這不是太賢前輩嘛!”
距離十幾米,來人穿著韓國跳雪隊的一身運動服,身材高挑,劉海還挑染了一條黃毛。
他起初沒注意到淩放和埃裏希.科赫,隻是抱臂麵對鄭太賢站定。
“還敢回國?背刺韓國跳雪的‘假天才’……”態度也很跋扈。
“公共場合,請你注意些!”鄭太賢正辯白,對方已經白眼向天,不再看他。
——結果一轉眼,看到了拐角處麵色平淡,單手插兜倚著欄杆的淩放。
“……”不認識淩放的跳雪運動員顯然不多。
淩放和科赫都不懂韓語,但看得出鄭太賢神情尷尬,大概猜得到情況。
那個看來是鄭太賢前隊友的家夥,也意識到剛才這一幕被別國人看到不大好,神色悻悻然地上前用英語自我介紹“初次見麵你好……我叫薑成健,韓國國家跳雪隊的選手。”
淩放看著鄭太賢表情不對,也不多言,對他點點頭,“你好,我是淩放,世錦賽見。”
鄭太賢攥了攥手指,還是在他這個師弟背後,稍微抬手對著淩放小幅度搖了搖。
薑成健今年的積分,進不去世錦賽。
……場麵一時更加尷尬。
淩放是真不知道,倒不是故意擠兌人。平昌之後,他的主要關注點是在克裏斯多夫、克努特、拉森等幾位高曲線方向的競爭對手,而且主要看得也是人家的技術動作、成績數據和趨勢,作為對比。
站在巔峰的人會被所有人牢牢盯著,研究指標變化、技戰術、甚至性格,但在峰頂上的人眼裏,沒達到一定高度的人,暫時都看不見。
要認識薑成健這種,世界排名前六十到八十之間的選手,知道對方到底今年能不能進世錦賽,屬實是為難淩放。
為了平昌冬奧,韓國培養了四名種子選手,但是斷層明顯。自從鄭太賢退役,韓國連世錦賽資格都還沒拿到。
鄭太賢好歹上過奧運賽場……淩放麵上不顯,心裏歎了口氣。
場麵上,薑成健一時間偃旗息鼓,臉色有點羞惱地找個借口走了。
鄭太賢自覺落魄,帶著些許惶然,隔著老遠,對淩放和科赫勉強笑笑說:“……兩位,世錦賽請一定加油,真心祝福你們。”
奧運賽場他分數的水分,彼此心知肚明,鄭太賢這個性格很放不下,對著曾經同場的選手,五味雜陳,神情扭捏。
埃裏希.科赫也算個高情商的人,都不知道跟鄭太賢說什麽好,反而是淩放走近幾步。
鄭太賢一愣,趕緊站直。
淩放很平淡地開口:“加油,我覺得你以後可能是很好的記者。”
鄭太賢有些發怔地看他。
淩放的神情和姿態很真誠,眼神沒有什麽特意的親近或熱情,但正因如此,他說的話看起來是毫不作偽的。
鄭太賢有些感動,略鬆了口氣,“謝謝!”
這才告辭。
這次照麵在淩放心裏沒留下什麽痕跡——國家隊次日就要打道回府,他還惦記著回國後的很多事呢。
鄭太賢的這個“師弟”的出現,倒是讓淩放想起,自己也還有別的要買。
——國家跳台滑雪男隊已經招了新的師弟,淩放現在是個師兄了。
前世,阿依努爾不在女隊,自己也這個年齡才差不多進國家隊,在男隊不是年紀最小的,又沒老鄉,也和女隊沒怎麽打交道,他自我感覺是和誰都不熟,也沒為師兄弟們做過什麽特別的事情。
沒想到,傷病退役的時候,師兄弟都來送他,除了馬爾賽抱著狠狠哭一場,別的幾個師兄弟也是默默幫著拎行李、收拾東西。最後還都紅了眼眶。
職業運動員們感情質樸,稍微處處關係就會很融洽。
那時,還有個師弟跟他回憶,進隊第一次跳50米台、嚇到腿軟的時候,淩放特意找他,在他麵前示範了好幾次,甚至有些冒險地給親自展示了幾次危險動作。
這種事兒淩放早都忘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
這一世,淩放的蝴蝶效應有些影響,作為將滿19歲的奧運冠軍,他的存在帶來了人們對跳雪項目更多的期許。
這次跳雪隊大擴容,一下子來了五個新人,兩男三女。師弟妹們都是今年夏天陸續來的,淩放差不多整個季度都在國外比賽,還沒見到自己的後輩呢。
聽馬爾賽說,男隊來了兩個師弟,都超乖巧的!
淩放很認真地檢視商鋪,用心挑禮物——回國即將迎來今生的初次見麵,他想著給師弟們也帶個小見麵禮。最後選中了兩個樣式便捷的本地品牌男式背包,付錢拿走。
這趟淩放回國途中還挺熱鬧。淩放他們的行程,和此次同來參賽的埃裏希.科赫、還有俄羅斯跳雪男女隊前往下一站大獎賽的航班恰好重合。
他是返回首都機場,別人則是轉機,一行人能同行一段。
淩放惦記著新師弟師妹,一路和大家聊得有一搭無一搭,他問阿列克謝,“……阿列克謝,俄羅斯的跳雪也是從前蘇聯時代開始的嗎?你們的少年階段選拔搞得特別好。”
比起選拔基數,成才概率其實非常高,不輸北歐。
在大家認知裏,傳統跳雪強國還是要有科技和體育人才培養產業優勢的,不是有雪就行,和一般的高山滑雪、冰上項目有差異。
阿列克謝撓撓頭,“那時候我不知道,現在這項目本身沒有那麽受重視,其實更多孩子可能是……可能是下雪的時候,跳房子跳出來的?”
跳房子啊……估計不是國內小朋友玩的粉筆格跳房子。
淩放想了一下那場麵。
……行吧。戰鬥民族發掘兒童跳雪潛能的辦法,不好複製。)
一回國,葉飛流和方唐他們立刻忙著開會、匯報、寫總結。
2019的這個夏天,淩放在大跳台的進步很大,北京冬奧上雙台,如今已經不隻是紙麵計劃。
大跳台和標準台都要上,還要爭獎,這就得最大程度把他的狀態延續下去。
首先麵臨的是要在今冬的索契世錦賽穩住成績,教練組要仔細論證給出方案。
淩放本人就好得多,他畢竟在外頭跑了將近兩個月,隻要簡單劃水地參加一次早會,然後可以休息兩天,再加入正常訓練。
其實他隻是在宿舍補了個懶覺,爬起來就不覺得怎樣了,還是溜達去了訓練場地。
中國國家跳雪隊管理層這兩天工作的重中之重,是借著國家隊備賽世錦的機會,完善隊內比賽服裝、雪板設備訂購的製度——總不好到北京冬奧還折騰這些基本的東西。
衣服差個1鬆垮度不合格、雪板差個一厘米不合格等等狀況,聽起來似乎是十幾年前才會發生的舊案。然而不然,現今世界上的a級大賽,包括世錦賽和奧運會中,幾乎每次都有因此賽前被剝奪資格無法上場的案例。
就在今年的夏季大獎賽中,女隊唯一可以參賽的阿依努爾還吃了大虧,不止錯失一次分站賽,還被扣了幾分。
小姑娘正是發育生長期,衣服原本很合理,前一次比賽還沒事,卻因為減脂增肌,導致了身形快速變化。
連身服距離皮膚的平均鬆緊度是正負3,按照fis統一選取的測量點位測出來,她賽前送衣服檢測,到了4.5,立馬給刷下來。
國內也辦了北大壺冠軍杯,阿依努爾是女子冠軍呢,卻沒測出來衣服不合格的。
這也不能說是人家卡得狠,隻能說是國內比賽測量精度和規範性比不上人家。
阿依努爾沮喪了好久呢。
隊裏也決心改善。現在好歹有個奧運冠軍在,項目整體關注度也高些。
“這種基礎保障方麵,可算是比以往充裕嘍!”教練們開會的時候感歎。
“就這樣,一線隊員,像是淩放、馬爾賽、寧恬,基本上身型已定,跳雪項目職業化中,國家隊也有絕對的帶頭作用。咱們既然要做就做最好,按專崗顧問的製度做!”討論後,白主任一錘定音,選擇了成本較高、但利於長遠的方案。
顧問製嘛,現在高薪請老外,其他教練和工作人員耳濡目染,早晚能拉起來咱們自己的專業人才梯隊!
經過選拔,一位輾轉聯係到的芬蘭專業廠家產品技術總監,被聘請為中國國家跳雪隊的實賽服裝顧問。
專門負責a類賽事運動員的連身服訂做和采購把關,包括大賽前要負責檢查每位隊員的衣服貼合度,做應急兜底。
事情已經基本談定。
這是大喜事,訓練場邊上,馬爾賽眉飛色舞地跟淩放講頭尾。
正說著呢,馬爾賽一扭頭,樂了——“嘿,淩放,這倆就是咱們的新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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