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脾氣,它觸底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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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修長的手頓在半空,終究是沒能落下。
    溫如許看他的動作,索性將下巴揚起,露出雪白的天鵝頸,隨之閉上了雙眼,大有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沈煜之的眼下,女人闔著雙眸,細長的羽睫微顫。
    就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隻要他動手,就會碎成齏粉。
    好一會兒,他直起腰,攏了攏浴袍,轉身往外走,醇厚的聲線冷冽,“下次,再出去鬼混,打斷你的腿!”
    溫如許睜開眼後,房間裏已經空空蕩蕩,頭好痛,吵了兩句,更疼得厲害了。
    她拉著被子,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裏,迷迷糊糊。
    樓下,沈煜之麵色鐵青,步伐又快,似乎要出門。傭人能感覺到沈煜之周身形成的修羅場,屏息凝神,都是噤若寒蟬。
    忽然,沈煜之腳步蹲在大廳門口,好像在緩和情緒般,深吸了一口氣。
    幾秒後,他扭過頭,吩咐傭人道,“明天早上給她準備暖胃的蔬菜粥,還有去血散淤的藥。”
    就溫如許找的那個猥瑣男,把她胳膊都擰青了一大塊,沒把葛春江當場廢了,算是他醫者仁心了!
    溫如許醒來時已經是次日清晨。
    窗外起了淡淡的霧,盡顯空濛。
    她在床上躺著,喝了傭人送來的粥,感覺又活了過來,這會兒電話正響個不停。
    “你好,是溫如許,溫小姐是吧?”
    對方是個陌生號碼,溫如許隨意地應著,那頭又道,“我這裏是嶺南醫院,你弟弟剛送進了搶救室。”
    溫年?!
    短短的一句話,猶如重磅炸彈在溫如許腦子裏炸開。
    她連睡衣也沒換,隨意趿著一雙拖鞋,慌慌張張地趕到了醫院手術室。
    搶救已經結束,移動病床從裏推出來,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麵色慘白如紙,戴著呼吸機,半開著眼。
    他患有敗血症三年了,這三年來,日漸消瘦,如果不是還有一口氣在,跟骷髏架子毫無區別。
    “小年,好點沒有?”
    溫如許湊上前,皺著眉頭,擔憂從眼神裏溢出來。
    少年扯開嘴角笑著,憔悴地讓人心疼。
    這傻孩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來安慰她。
    溫年越是懂事,溫如許就越是心痛,她扶在床邊,捋著他稀疏的發,溫聲和語道,“別擔心,會好起來的。”
    大學畢業那一年,父母空難,雙雙撒手人寰,那時候溫年才剛滿十五歲,溫如許一邊考取資格證,一邊照顧弟弟。
    姐弟倆從小感情就好,溫年是溫如許看著長大的。
    沒想到過了不久,溫年就確診了敗血症,後來,她原本的男友沈鐸也喪生,至暗時刻不過如此。
    現在她隻想溫年能好起來,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溫年被轉到了加護病房,護士來給他測血壓,量體溫,溫如許愁眉不展,“不是說病情已經穩定了嗎?怎麽還會突發急症?”
    護士忙碌著,歎了口氣,“因為這兩天沒吃上藥,真是的,也怪我們疏忽。”
    沒吃藥?
    溫年治病的特效藥一直都是由嶺南醫院提供,變相說,是沈煜之給的。
    溫如許瞬間瞳孔緊縮,聯想到了沈煜之的那一句——如果你還想你弟弟活著……
    那個男人,為了逼迫她乖乖就範,甚至斷了溫年的藥品供應?
    已至正午,陽光和暖,溫如許卻隻覺得如墜冰窖般,手腳冰涼。
    嶺南醫院是潤澤市最大的私立醫院,為病人提供最優質的服務,有著全球頂尖的康複中心。
    大樓頂層的空中花園,沈煜之端著咖啡杯,眼下的烏青,彰顯著一整晚的睡眠不足。
    “BOSS,太太到了。”
    助理的話在耳邊,沈煜之兩指揉了揉眉睫,帶著幾分疑惑看向入口處。
    溫如許站在那裏,微卷的發毛毛躁躁,著著睡衣,素麵朝天,哪怕五官確實精致,但這樣一看,也是泯然眾人。
    她似乎是哭過,雙眼通紅。
    做為律師的她,需要出席各種場合,麵見很多客戶,基本上著正裝,大多時候都像一隻高傲的孔雀,意氣風發。
    像現在這種打扮,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怎麽了?”沈煜之問著,放下咖啡杯,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溫如許徐徐向著他走來,雙手握成拳頭垂放在身體兩側,她是下定了決心,才來找沈煜之。
    當下,她像個做錯了事,垂眉耷眼,咬著後槽牙,硬著頭皮道,“我錯了,再也不鬧離婚了。”
    “嗯?”
    沈煜之輕疑,這種話,可不像溫如許能說出來的。
    男人眉頭輕蹙,薄片眼鏡下的眸子情緒不明,溫如許有些急,坐在了他身邊的竹編長椅上,顫巍巍地牽起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溫如許以最溫柔的聲音請求道,“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吵著要離開的是她,低聲下氣要複合的也是她。
    沈煜之不語,這讓溫如許沒底,她不知道沈煜之到底是原諒她了,還是在記恨。
    彼時,自己仿佛是被人扼住喉嚨的寵物,主人指東不敢往西。
    本來,沈煜之娶她就是報複她害死沈鐸而已……談什麽夫妻感情?
    “我知道了,還有事嗎?”
    他冷淡的問著,眼底波瀾不起。
    果然……
    溫如許的心沉到底,小心翼翼地詢問,“那,小年的藥……”
    沈煜之眸中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先回去,醫院的事,我會看著辦。”
    溫如許咬了咬唇角,終是隻回了個“好”,她還能說什麽呢?給不給溫年續命,還不都是沈煜之一句話的事。
    她不安地離開,在醫院照顧了溫年大半天才回了翡翠園。
    溫如許走了不久,助理拿著機械采購單遞給沈煜之簽字,“BOSS,您怎麽不告訴溫小姐,是溫年自己不吃藥,跟您沒什麽關係?”
    沈煜之龍鳳鳳舞地在文件頁署名,斜睨著助理一眼,“多嘴?”
    助理悻悻然閉了嘴,老板的家事,他也就暗地裏吃吃瓜,哪能在門麵上非議。
    入夜裏,溫如許特意下廚,精心挑選食材,燉煮了許久,做了佛跳牆。
    端上桌,沈煜之正好回來。
    “餓了吧?”
    她難得露出喜色,像極了賢妻良母。
    沈煜之看了看爛熟的菜,香味撲鼻,在溫如許扛起家,照顧溫年的歲月裏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她解下圍裙,沈煜之卻接起了電話。
    他淡淡應了一聲便掛斷,“我還有事。”
    說完,他剛著家,又出了門,溫如許還顧不得多說上一句,呆呆地,她站在桌前,臉色變了又變。
    這兩年,她好不容易降低姿態,討好他,換來的竟然是冷漠。
    坐在桌前,她覺得自己卑微到了塵埃裏,明明有著光鮮亮麗的履曆,不錯的工作,卻處處受人裹挾。
    沈煜之是諾德集團的繼承人,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金龜婿,可是於她,卻像一把枷鎖。
    溫年的病情,到底能不能穩定下來,還能不能健健康康長大,結婚生子……
    事情一件一件,浮現在心頭堵得慌,美味入口,溫如許口齒間蔓延開的都是苦澀滋味,眼淚不經意地滑落下來……
    “哎喲?還哭上了?”
    刻薄的話自婦人踏進門的一刻刺耳,“我們家是怎麽虐待你了?”
    溫如許手一抖,連忙擦拭去臉頰的淚痕,掀起眼皮,看到的是身著絲質連衣裙的婦人,長發挽起,精神爍爍。
    “媽。”
    她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狼狽,努力擠出溫婉的笑容。
    “你倒是喊得順口。”蔡秀玲剜了她一眼,“要不是你,我兒子不會死,就你這個禍害,老二堅持娶你回家,真是晦氣!”.
    婆婆的數落,溫如許每次聽來都心如刀絞。
    沒錯,沈鐸是跟她在一起,策劃求婚的時候意外身亡的,她理解蔡秀玲,也知道沈煜之痛恨她,對沈家來說,她就是變相的殺人凶手。
    所以,她一言不發,任由蔡秀玲發泄怒火。
    但今天,蔡秀玲就說了兩句,便收了音,目光四處尋覓著沈煜之的身影,“老二呢?不在家?”
    也是,蔡秀玲不可能到翡翠園來是看她的。
    “他,有事出去了。”
    溫如許話音方落,蔡秀玲撥了撥額角碎發,隨意坐在椅子上,冷傲地說道,“不在也沒關係,秦羽,你進來吧。”
    秦羽,是誰?
    溫如許第一次聽這個名字。
    這時,門外施施然出現一道倩影,女人大概二十出頭,身著紗織裙,露出光潔纖細的小腿,搭配一雙白色細高跟。
    溫如許初見秦羽的第一印象是清純,她黑長的直發,淡雅的妝容,緩步而行,宛如慢速播放的廣告秀。
    “你好。”秦羽的聲音也是溫軟,如同她這個人的標配。
    蔡秀玲露出笑容,“當自己家,不要拘謹。”
    說完,她看向傭人,“客人來了,都長長眼,添副碗筷。”
    “阿姨,我不餓的。”
    秦羽瞧了瞧桌上沒有動過的飯菜,剛剛好是兩人份,顯然是溫如許為沈煜之準備的。
    但是她擋不住蔡秀玲的熱絡,隻好坐在了溫如許旁邊。
    家裏多出來個人,氣氛顯得尷尬,蔡秀玲丁點不覺,衝溫如許介紹道,“這是泰華的千金,斯坦福畢業,小時候跟老二訂過娃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