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辦公室裏，沈煜之靠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想到溫如許毫不顧及他的顏麵，他那鐵青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片刻，他將常安叫進來“今天怎麽回事？我不是安排過，不許放閑雜人等進諾德嗎？”
    閑雜人等，指的自然是秦羽和蔡秀玲。
    常安心底無奈“我剛剛出去了解過了，前台說，是沈夫人和秦小姐硬闖進來的，她攔不住她們。”
    再怎麽說，蔡秀玲也是沈夫人。
    作為沈煜之身邊的人，常安倒是沒什麽太大的顧慮，可諾德其他人還是有幾分忌憚蔡秀玲的威脅的——要是惹惱了她，誰曉得還能不能保住工作？
    “安排下去，如果再有這種情況，重新讓人事部招幾個人來，諾德的每一個崗位都不需要沒有能力的員工。”沈煜之冷淡地說。
    常安點頭應下。
    另一邊，冷易舜早已經追上從辦公室裏離開的溫如許，說服她要送她回去。
    白色的保時捷裏，安靜極了。
    冷易舜看得出她心情不佳，試探地喊“如許……”
    收回了思緒，溫如許看向冷易舜。
    她笑得很勉強“對不起學長，剛剛讓你看笑話了。”
    一直以來，溫如許都跟冷易舜保持著距離。
    就連此刻她明明心情不好，卻也沒有摘下禮貌。
    冷易舜不希望看到她對自己這樣客氣。
    他思忖了一會兒，努力讓自己的關心不給溫如許帶來負擔“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女孩子，但你不需要時時刻刻都那麽堅強，至少在我這裏你可以放心去做自己……”
    當下溫如許正心情複雜，聽到這種安慰，心裏還是湧入一股暖流。
    她由衷地說道“謝謝。”
    不過，對於冷易舜的話，她也隻會是聽聽，並不會真的當真。
    如果越界的話，對他們兩人來說都不好。
    冷易舜不知道溫如許的心思，將車子轉了個彎後又接著道“要不然，我現在安排你跟弟弟從潤澤市離開？這樣，你們姐弟倆不僅能從沈煜之手裏逃脫，你也能避避網絡上的風頭。”
    溫如許咬住了嘴唇，沉思。
    現在離開倒也不是不行，可對於她的長遠發展來說不是好事。
    她是一名律師，且熱愛自己的職業，不想對熱搜上麵潑給她的那些髒水忍氣吞聲。
    何況，以後離開這裏，她還要繼續生存，大概率會在躲一陣風頭後重操舊業，她不能在自己的職業生涯有汙點。
    “等我處理好手裏的案子吧，汪穎那件事總要有個結果……學長，我不回去了，你能送我去個地方嗎？”
    得到許可，溫如許報了個地址。
    既然當下沈煜之已經靠不住，她還是要用自己的方法去把熱搜的事調查清楚。
    車子停在汪穎家樓下——溫如許記得她的資料檔案。
    沒成想，一輛救護車在此時趕來。
    溫如許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接著便看到醫護人員抬著擔架進入汪穎家所在的那棟樓，不多時，他們便抬著一個人下來。
    汪姑姑手足無措地跟在擔架後麵，坐上了救護車，哭得淚流滿麵。
    “擔架上的人是汪穎！學長，跟上他們！”溫如許緊張極了。
    事情怎麽會進展到這地步？
    明明她前麵跟汪穎聯係時，她還好好的……
    潤澤市第一人民醫院。
    醫生們爭分奪秒的將汪穎送進急救室，汪姑姑則站在外麵的走廊上焦急等候。
    溫如許趕過去的時候，汪姑姑整個人都在發抖，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像在後悔什麽。
    “汪女士？汪小姐發生什麽事了？”溫如許暫且沒有提起其他，隻詢問汪穎的狀況。
    生命在前，其他都可以暫時靠邊。
    看到溫如許的那一刹那，汪姑姑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張著想要說些什麽，可此刻難過和擔心占據上風，喉嚨好像被卡住似的。
    溫如許上前扶住她，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幫她順過氣來“汪女士，我扶你過去到那邊坐著等吧。”
    汪姑姑眼神躲閃，不敢直視溫如許，但還是跟著她走到公共座椅旁。
    溫如許沒有錯過汪姑姑剛才表現出的羞愧，她仍然沒有強硬地逼問，反倒去給汪姑姑接了一杯溫水。
    這樣的善意，讓汪姑姑愈發無地自容，捧著溫如許遞來的熱水再次失聲啜泣。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把小穎逼得那麽緊……溫律師……我也對不起你……”
    溫如許耐心地聽著，也從中嗅到了一些別的信息，畢竟從她的熱搜爆出來開始，她就總覺得蹊蹺。
    汪姑姑雖然一直對汪穎執意要告同事的事情不滿，可她跟汪姑姑接觸時，能感覺到汪姑姑這個人本性不壞。
    她輕輕拍了拍汪姑姑的肩膀“汪女士，我是個律師，汪小姐也曾算是我的當事人，您願意像她信任我那樣信任我一次，把汪小姐發生了什麽跟我講講嗎？”
    起初，汪姑姑對溫如許還有點警惕，但見她是真心關心汪穎，還是慢慢放下了戒備。
    “小穎她爸媽走的早，從五歲開始就跟著我生活，那年，我也因為自己生不出孩子而被婆家趕走了……我們姑侄倆相依為命，我也一直拿她當親生女兒看待。”
    “小穎在外麵受欺負了，我其實不是不理解她的做法，但這世道哪有人會講公道？溫律師，你說過你理解我的，可這丫頭倔強，我甚至用自殺這種過激的行為威脅過她，沒想到她還是沒放棄，我隻能把火氣往你們律所身上撒，還把小穎鎖在家裏沒收了她的手機……”
    聽到這兒，溫如許已經猜到什麽。
    換她是汪穎，經曆了職場性，騷擾這種不公平的對待，內心本來就很脆弱，家人的阻攔和不理解，也會將她一步步壓垮地。
    汪姑姑滿臉悔恨“後麵我去律所找你，我離開後，有個男人找上我，他說可以讓網上的那些人不再繼續罵小穎，隻是要我出麵，接受報社的采訪，把事情全部推到你身上去就行了……溫律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了……”
    當時，汪姑姑隻想快點解決輿論給汪穎帶來的不良影響，好讓侄女的生活能再次回歸正常，綜合考慮後便鬼迷心竅地答應。
    她寧願做個惡人，也要讓自己的侄女無恙。
    溫如許對這點不予置評，人是複雜的，她能夠理解汪姑姑為什麽那麽做，但作為受害的那一方，她並不能做到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小穎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可能老天也知道我做了虧心事，要懲罰折磨我報應在我最愛的人身上吧……我回去以後，把在律所和後麵發生的事跟小穎講了，又為這跟她吵了起來，她說我惡毒，我沒忍住動手打了她一巴掌，後來喊她吃飯，才發現她在房間裏……”
    汪姑姑的眼睛像擰不緊的水龍頭，淚水時不時往下掉。
    不管怎麽說，溫如許還是希望汪穎能平安無事，她知道那是個勇敢善良的好女孩。
    “對了，汪女士，你剛剛說到從律所離開以後，有個男人主動找上你，你還記得他長什麽樣子嗎？”繼續等待的時候，溫如許回想起來追問道。
    汪姑姑明白自己對溫如許造成了多不好的影響，眼下也希望能幫到她的忙減輕一點罪惡，於是積極配合。
    她仔細回憶後描述“一個中年男人，長得方方正正的，小眼睛，鼻子還有點塌……”
    溫如許登時在腦海中拚湊出某個人的形象。
    她打開手機，在網頁上搜索葛春江的名字，找到關於他的百科介紹，將葛春江的照片拿給汪姑姑看“是他嗎？”
    “對對對！就是這個人！”汪姑姑點點頭。
    雖然汪姑姑沒什麽文化，但也在社會上摸滾打爬了半輩子，經曆過不少事情。
    見溫如許跟那個主動找上她的男人相識，更加確定兩人不對付，而她為了侄女還甘願給人當槍使了一次。
    溫如許皺著眉，收了手機。
    不管熱搜的事跟秦羽有沒有關係，現在種種證據都能確定其中有葛春江搗鬼。
    等待的時間漫長，不知道過去多久，醫生從搶救室裏出來，摘下口罩道“病人已經搶救回來，隻是身體還有點虛弱，不過可以轉普通病房觀察了。”
    溫如許陪汪姑姑給汪穎辦理完住院手續，時間也已經不早。
    她告別了汪姑姑，又接到冷易舜電話“如許，你那邊情況怎麽樣了？需要我進去嗎？”
    因為擔心摻和進去的人多，情況會不樂觀，溫如許來到醫院，就告別了冷易舜，還讓他先行回去。
    但聽他這話裏的意思，似乎沒走……
    “學長，你還在醫院外麵嗎？”溫如許聲音裏帶著幾分驚詫。
    她進入醫院的時間可不算短，而前麵冷易舜又開車送了她好幾次。
    可以說，冷易舜這一天的時間都花在她身上也不為過。
    冷易舜毫不在意地笑笑“熱搜看出來的，你那位客戶的家屬對你不是很滿意，我擔心你就沒走……你來停車場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