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葛藤!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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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思狹隘者,看世人皆狹隘。


    王翁還是將兒郎、女娘們全叫出來了,不拘禮節招呼過後,王菽幫著大母去灶屋忙活晚食。


    王二郎把雜物間的草席鋪在院中後,王三郎又將自己屋裏的草席卷了抱過來,加厚隔涼。此時坐於院中,比屋裏亮堂暖和。


    劉泊正向王葛說明來意:“家母想製的為簪筆。”


    簪筆,明為綰發之簪,實為便攜之筆。不過在大晉朝,此物尋常百姓不能使用啊,隻有時常要書寫的官吏才會佩帶。


    劉泊看出王葛疑惑,不需她問,便繼續講明製式:隻製圓簪杆,杆身總長六寸,上端尖細、下端粗,便於簪發。筆鬥和筆尖,他自製。


    “王匠工定要在簪杆上隱晦提名。我阿母說,你是大晉首位頭等匠工,說不定也是唯一一位,此賢名,當遠揚。待簪筆製好後,我們會托亭驛趕在臘月前,送到都城太學我阿父那裏。以後你若成為大晉最年少的匠師,這隻簪筆就更珍貴了。”


    讀書人說話咋這樣中聽!王翁、王荇都激動不已。說實話,王葛自考取頭等匠工後,慢慢在村鄰閑言裏傳變了味,好些人說鄉裏的下等匠工都能在匠肆找活幹,咋頭等匠工整日縮家裏,連貨郎都不來了。


    王大郎立在灶屋門口,問後頭忙碌的阿母:“阿母聽到了嗎?虎寶多有本事。”


    賈嫗歡喜的淚都出來了,說道:“聽到了。”


    “劉阿兄放心,我這就去製。”王葛明白這是對方抬舉自己。萬沒想到他阿父竟在太學,太學對讀書人來說,就相當於匠人理想中的將作監!真是了不得。


    


    桓真讚道:“好事得成雙。也請王匠工為我製一尺,隱晦提名,不需標刻線。原先那把尺,前幾日打虎頭、敲你手背那下,硌壞了。”


    王葛姐弟臉上的喜氣全無,同時耷拉頭。


    王禾扒在雜物屋處“哈”聲一笑,被王二郎瞪的閉嘴。


    王翁正想岔開話,院外奔進來一人,衝著背向院門而坐的劉泊就撲:“桓阿兄!嗚……我可找到……”糟糕,不是?


    旁邊桓真歪頭打量:“阿恬?”


    王恬回頭,先嚇一跳,再湊回來:“桓阿兄?你咋、咋這樣了?”


    “比你強。”


    “嗚……你不知道我……”


    “等等!”桓真叫過王荇,扳著小家夥的雙肩杵到王恬麵前:“我師弟。阿荇,快叫王阿兄。”


    “見過王阿兄,我叫王荇,荇菜之荇,水中強者也!”


    王恬傻呆呆回這孩子:“我叫王恬,恬,靜也。”


    靜什麽靜,沒眼色!桓真伸手:“見麵禮。”


    “哦。”王恬左手抹把鼻涕,右手從懷裏掏吧掏吧,掏出個灰白顏色的圖牌,獸骨材料,整個比掌心小,製式下圓、上有祥雲花紋。他難為情解釋:“先送阿弟這個,等我回……考入縣護軍營後,給阿弟補個好的。”


    王荇還沒接,就被桓真拿過、遞向王翁。“這是他的符牌,明日我讓鐵風帶二郎君去清河莊,一個符牌怎麽著也能換頭牛。”


    王家所有聽到這話的人……待數日後王二郎把一頭牛、整車糧都帶回來後,仍跟做夢一樣。


    當然,現在王翁一家人隻是感激,沒敢把此事深想。


    王恬快語跟桓真哭訴自己數月悲慘遭遇時,王葛趁著光亮,先回屋製簪筆。她前世也製過此物,不需筆鬥、筆尖,不到一刻鍾就打磨好了。而後她微微愣神,歎氣。前世今生,她都怕欠人情,沒想到又欠劉小郎,比以前欠的還多。


    至於隱晦提名,是因為匠師令有規定,匠師之下的匠人,不允許在製器上刻姓名。


    那就刻葛藤吧。


    人都說葛藤為糾纏之意,但她卻覺得,葛藤堅韌,耐受風雨,更寓意自強不息!


    桓郎君的竹尺一並製好,刻的也是葛藤。此葛藤呈螺旋攀沿於一端,便於攥握,免得對方用葛藤這端來敲阿弟。


    院外,王恬痛哭一陣,緊接著心情大好,不見外的去灶屋,嘴甜無比的叫“姥”。賈嫗心疼這孩子,用剛熱透的餅夾滿肉醬給他吃,再兌了熱水讓他淨臉,給王恬紮了和桓真一樣的羊角髻,最後將王禾才翻新的寒衣拿給王恬穿上,還算合適。


    拾掇一番重回庭院,眾人才曉得王恬這孩子有多俊。


    竟不輸劉泊!


    小賈氏從門縫裏瞧到,急的團團轉。阿菽這傻貨啊,跟她阿父一樣傻!這個俊俏小郎跟桓小郎相熟,肯定也不是普通鄉兵,可阿菽就知道在灶屋烹食,哪怕在庭院來回走兩趟也行啊!


    夕陽一落,眾人就得去屋裏了。桓真幾個本就是給王戶送吃食,除了王恬埋頭吃撐,其餘人都寥寥幾箸,然後告辭。


    桓真拿了竹尺,劉泊得了簪筆,出來院前三丈來遠後,回頭瞧,王家人還在原地目送他們。


    王恬揮手:“翁姥,葛阿姐、荇弟,我還會再來的!”


    任朔之帶著程霜幾個求盜、執著行燈過來。“你們速速回去,那兩個逃犯還未找到!”


    王恬已經告知過自己為何來瓿知鄉,桓真、劉泊道聲“是”,然後他們聽到了馬蹄聲。


    這時候農戶基本都吃完晚食,任朔之幾個不講話,周圍就極其靜謐。


    馬蹄沉重,漸進。是袁彥叔,他牽著馬,馬背無鞍,橫馱兩人,一動不動。“任亭長,我抓到他們了。他們想去鰥翁家偷糧,我打暈了他們。”


    任朔之翻動這兩人的臉,跟潯屻鄉鄉兵描述的一致。揖禮相謝後,他氣憤又後怕道:“我特意命人在水源等地細細巡查,看來這倆豎役也有防備。”


    “是,他們很聰明。鰥翁家賃出一屋,那家人有個好在井邊大聲誦書的小郎。亭吏兩次過去巡查,此隸臣妾都是等小郎出聲誦書,揣測出亭吏已走,然後從暗處鑽出。”


    任朔之再謝對方。


    袁彥叔看向桓真,後者知道有事,走向道邊。


    鐵風跟過來,他跟袁彥叔仍互不視,互不語。


    “桓郎,我盯那兩個逃犯時,聽到賃居在鰥翁處的這家人一些談話,甚是可惡。這家郎君是那蠢貨賈風的族弟,原先就是他到鄉裏賄賂鄉吏打聽滾燈的事。賈風被賈太公罰禁,他也被揍個半死,一家人被攆出村東族地。此人之子到了相看年紀,兩月前從一佃戶口中知道了王小娘子匠童之名,但那時他仗著賈風之勢,猶豫不決,不想跟王戶結親。現在一家人落難,這郎君後悔了,便想使陰私手段,教唆兒郎接近王匠工。還說既不好接近,就死纏爛打。再不行,就接近王家別的女娘。”


    “哦。”桓真抄著手,踱出去一步,又回來,有了決定。“教子不善,罪不在子。先令其子喪父,觀其是否向善。若還不善……母之過喪母,子之過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