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六子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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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竹:“我想、我想給翁……”他搖搖頭,算了,不說了,阿父不會出錢的。


    翁以前告訴過他:明知對麵的人不會跟咱講理,那咱就別跟那種人辯。


    王三見兒郎畏懼了,氣惱消掉大半,去灶屋端來水,給王竹擦拭額頭的髒汙,語重心長勸道:“都是一個村的,你以為翁死了,阿父不難受嗎?你年紀小,不知道,像翁這種鰥獨,鄉所肯定給他置棺入殮。你才幾歲?這種事輪不著你操心。”


    “嗯。”可是好棺跟薄棺能一樣嗎?薄棺,說不定幾天就被鼠掏爛了。翁活著時,亭吏送來啥好吃的,翁都舍得給他吃,有時還托村鄰用新糧換豬肉讓他解饞。翁死了,他卻啥都幫不上。


    王竹想到這,淚珠滾滾,好心疼翁。


    王三裝著沒看到,繼續勸:“咱農戶想攢錢,多不易。日日辛苦啊,自己種的新糧,自己一口都舍不得吃。可你哩?一開口就討三百個錢給外人置好棺,你咋敢說這話呀!你想過沒,要是沒你葛從姐,咱三房一輩子也攢不下三百個錢!以後你就當家裏跟從前一樣,沒錢!”


    “嗯。”王竹垂低頭,欠長房的債他一定還。因為翁還跟他講過,錯了就是錯了,坦蕩承認,坦蕩還債。


    翁當時是這樣說的:“阿竹這個名,多好。竹子那麽高、瞧上去那麽強,還不是得一節一節往上長?人也一樣。人這一輩子幾十年,誰敢說沒跟旁人生過嫌隙、有過節?有錯認錯,欠債還債,不懂事就學著懂事,有啥大不了!還了債,道完錯,阿竹啊,你就能跟山上的竹一樣,越來越高,心裏越來越通透。”


    就這樣,王三每勸幾句,王竹隻應一聲,父子倆漸漸無話。


    這一夜,王三郎輾轉反側,幾乎沒睡。他還是不放心,決定找機會把錢換個地方藏,得防著阿竹犯湖塗偷錢。唉,早知道把這豎子過繼給長房,把阿蓬留下就好了。村裏人一個個也是眼瞎,這麽久了,都沒人跟他提續弦親事。得趕緊多生養幾個,早早把阿竹分出去。


    次日鄉吏至,拉來了棺,確定鰥翁是正常病亡後,將屍身入殮。由於這一年都是王竹小郎在照顧老者,鄉吏為宣揚善舉,將鰥翁剩餘的幾袋新糧、兩籠布帛獎給王竹。


    王竹不受,泣不成聲:“翁以前一直念叨著潯屻鄉的災,求吏作主,把糧、帛都給受災的人吧。”


    “善!善啊!”鄉吏連聲讚許。民戶明教化,是每年郡考課縣治績的內容之一,倘若縣令因此事受嘉獎,瓿知鄉的所有吏肯定會被縣令賞。


    王三郎哪懂鄉吏的歡喜。


    幾袋新糧是次要的,沒想到鰥翁還有兩籠布帛!


    天哪、帛啊!能售多少錢哪?!直到鄉吏離開,王三都跟生了重病一樣,氣得四肢發抖。豎子,豎子!這麽多財物昨日竟都不說,這麽多財物,他一張嘴就送到潯屻鄉了。原來昨晚跟他講那麽多道理,這豎子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還想看病?腦袋磕的輕,疼著去吧。


    話分兩頭。


    王葛今日搶到了固定任務。


    才第三天,搶任務就跟打仗一樣了。她連早食都沒吃,提前到木材料丙區的院門口盤坐(這種坐姿占地方寬),幸虧她來的早,很快後頭就坐了好幾圈人。


    這時她已知道,不光踱衣縣的考生住在林木苑,還有山陰縣急訓營的少部分考生。


    第一聲“辰初”報時,王葛爬起來就跑,衝最近的材料堆去,兩個匠吏迅速清點人數,隻留五個考生。


    整個丙區共留二十人。其餘人隻得離開尋找運氣任務,因為各區域的固定任務,肯定是同一時間被搶空。


    匠吏喊道:“木材料丙區,任務相同……六子聯方競逐比試!”


    王葛細聽任務規則。“六子聯方”就是後世所說的魯班鎖,六根木條用榫卯結構拚成某種形狀。二十個準匠師拿到的模子,都是同樣製式的六子聯方。


    競逐時限:拆解、彷製,總共一個時辰。


    彷製的木料為樟木。


    工具為寬平鑿、窄平鑿、木錘各一。


    觀察、拆解模子時,不允許在模子上做任何記號,更不準在地麵畫圖。違反者廢匠人等級。


    一個時辰內完不成的,算任務失敗。規定時限內完成者,末尾兩名也會被判失敗。


    通過任務者,有資格參加三天後的六子聯方郡級競逐賽。


    王葛激動不已,終於聽到郡級賽鬥的消息了!


    此處的計時方式除了漏刻還有計時鼓。第一聲鼓響,她摒除雜念,跟其餘人一樣,拿起六子聯方,沒有一上來就試著去掰木條,而是先記憶外形、以及能觀察到的所有拚接縫隙。


    六塊木條上的紋理幾乎相同,顛來倒去一下就混了。


    前世王南行拆解、製作過很多魯班鎖,從最簡單的三通鎖至複雜的“大菠蘿”。不得不說,其中的榫卯技巧,跟建築上的榫卯技藝是兩碼事。因為許多魯班鎖製式都成為商品了,被固定模式,隻要看著圖解,哪怕凋刻外行,隻要不嫌費事,也能按著詳細步驟拆解、甚至彷製。


    但她沒見過手上的這種。


    沒見過也無懼!她不信旁人都見過。


    強製記憶後,王葛開始試著掰每根木塊。不行,它們牢固的就像一個整體,所有的拚接縫隙,好似是偽裝一樣。


    訣竅肯定是有的。


    她使勁深呼吸一下,勸自己:沉住氣,沉住氣……


    冬!


    第二聲鼓響,剛沉靜下來的心又提起來,一刻時間這麽快。


    沉靜,沉靜,沉靜。


    王葛又連著兩個深呼吸!不懼,雖然這不是自身強項,可是早晚要將此技能掌控成強項。


    手心出汗了,擦幹,木塊仍無法活動。手又出汗。


    一個時辰隻有八刻。還得留出剔槽鑿眼的時間。


    呼……呼……呼……沉靜!


    砰、砰、砰……砰砰砰砰……她能聽清自己一聲粗過一聲的狼狽喘氣,心也越跳越疾。


    巡吏在她跟前走來晃去,隨第三聲鼓,她過於集中精神的大腦,突然閃過一個畫麵!有一雙男人的手,握著個不規則形狀的榫形鎖,他左手二指將一根木條向上推,右手食指同一時間,將相隔一根的木條往下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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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此畫麵,王葛鬼使神差的輪流試。


    解開了!


    真的解開了!


    她緊張的眼睛裏都滲了汗。


    原來其餘四根木條都是為了掩飾這兩根的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