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狸貓換太子裏的雙胎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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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秀色鬱崔嵬 , 紫禁晨曦拂曉開,當第一縷晨光射穿了薄霧,一道尖銳的聲音放聲高呼, “群臣覲見——”
守在殿外的百官按照座次魚貫而入。
“跪——”
年輕的帝王一身暗色龍袍,烏發高束, 隻鬢角落了幾絲調皮的碎發,臉上的神情隱沒於十二冕旒之後,站在高台之上孑然獨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宋溫綸端坐在龍椅上,視線匆匆掠過跪了一地的百官,最後落在了一道清秀的人影身上。
不同於其他人跪的筆挺,那人卻是坐著的, 即便是宋溫綸登基第一次上朝, 他也沒有絲毫起來的意思。
文武百官恍若見怪不怪,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異議。
青年似乎是身體有些不大好,臉色略帶著些蒼白,深藍色的官炮穿在他身上略顯寬大, 襯得他越發的清秀了起來。
青年陡然間抬眸,和宋溫綸眼神碰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間, 青年勾起唇角輕輕笑了笑。
宋溫綸這才仿佛反應了過來, 他微微張開薄唇, 無聲的吐露出兩個字, “堂兄。”
時喻無奈的搖了搖頭,“好好上朝。”
其餘官員眼觀鼻鼻觀心, 縱使對時喻羨慕嫉妒的無以複加, 卻也隻能全然當做沒有看到。
誰讓人家是先帝任命的唯一的輔政大臣, 還是皇家僅剩的和新帝血脈相關的兄弟。
比不過, 比不過。
隻能認慫。
見他們跪在地上一個個跟鵪鶉一樣,宋溫綸臉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原來身居高位,竟然是這般的舒爽。
但很快的,他就察覺到了一道涼涼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宋溫綸下意識垂頭望去,就看到時喻正滿臉不悅的盯著自己。
“陛下坐上了這個位置,便是要肩負起責任來,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1,才是一個帝王應該要做的事情。”
恍惚間,青年潤朗的嗓音徐徐在耳,宋溫綸這才發現自己意識飄忽了起來,他趕忙坐直了身體,手心向上微微一抬,拿出了帝王的氣勢,“眾卿平身。”
宋溫綸身為太子之時就已經監國多年,對朝政遊刃有餘,很快就處理好了一些官員提出的問題,眼見著他們低眉順眼的站在階下直等著散朝。
宋溫綸心中有些不平衡了,自己回去還要任勞任怨的批改奏折,這些臣子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回家去。
於是原本打算過段時間再把這件事情提出來的宋溫綸在登基的第一天就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永定縣主王菁,要入朝為官。
“萬萬不可啊,陛下!”很快百官就跪了一地,“這世上哪有女子為官的道理?”
他們引經據典,訴說著上述好幾個時代的禍國妖妃,又拿出祖尊戒訓,斥責皇帝不孝不悌。
“女子是惑國之根本,女子為官會動搖國之根基,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本以為清除了那些宛若毒瘤一般的世家大族,這些自己親自調查提拔過,雖然各有各的小毛病,但的確是一門心思為國請命的官員們定然會支持自己的決策。
王菁雖然身為女子卻是擁有著雄才大略,由她入朝為官,定會帶領大楚走向更加繁榮的時代,皇帝從未想過,這樣一個有才華,有能力,也願意為黎民百姓辦實事的人,僅僅因為她是女子的身份,就遭到了所有官員的反對。
皇帝冷眼瞧著這些口口聲聲說為了百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官員們,隻覺得心中湧起了陣陣戾氣,他多年的栽培和信任,仿佛一夕之間全部被喂了狗。
群臣和皇帝的反應全部都落在了時喻的眼中。
在皇帝說出要讓王菁入朝為官的時候,他就已經意料到了這些,但他卻沒有出口阻止,此時的皇帝還年輕,有些稚嫩,不懂得那些官場的彎彎繞繞,容易過剛易折。
時喻略顯無奈的微微歎了口氣,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有一個崽崽要養,但和自己這具身體年歲差不多大的崽崽,也還算是個崽崽麽……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想要改變這些文人刻在骨子裏千百來年的思想,不是那麽容易的。
當宋溫綸將求助的目光落在時喻身上的時候,他衝宋溫綸微微搖了搖頭。
宋溫綸無奈,隻能退朝。
回到上書房後,宋溫綸的怒氣並沒有削減多少,反而有種愈演愈烈的感覺,他發起桌上的硯台就重重的砸了下去,“一群老頑固,氣死朕了!”
時喻讓小太監將碎掉的硯台清理了下去,又清退了上書房所有伺候著的宮人,這才走到了宋溫綸的身邊坐下。
他拿起一根幹淨的毛筆在宋溫綸側臉上晃了晃,“這麽生氣做什麽?”
先帝將宋溫綸教養的很好,即使他心裏怒火叢生,卻從不會拿旁人來撒氣。
“明明是為國為民的好事,為什麽他們就不同意呢?”宋溫綸輕輕地呢喃了一聲,情緒頗為複雜。
他不理解,那些官員反對的理由,竟然隻是因為王菁是一個女子。
雖然他在見過王菁之前也有些看不起她的女子身份,可在知道了她的才能以後,他心中便湧起了無限的敬意。
而那些官員明明知道王菁為了大楚付出了什麽,可他們卻還是要反對。
他真的不理解。
宋溫綸現在一整個人就是個可憐兮兮,像是個被拋棄了的孩子,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孤寂之感。
時喻微微一笑,擱下手中的毛筆,殘忍的打破了宋溫綸心中的夢幻,“因為陛下此舉,動了太多人的利益。”
宋溫綸還是有些疑惑,“不過是一個女子入朝為官,根本不會占用太多的職位,怎會動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陛下可曾觀察過先帝和太後娘娘的相處?”時喻並沒有明著回答宋溫綸,反而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那是自然,”宋溫綸想也不想的答道,“父皇和母後感情甚好,就宛若平常夫妻一般。”
“嗬~”時喻輕輕地笑出了聲來。
宋溫綸看向時喻,“堂兄笑什麽?難道是朕說的不對?”
“對,卻也不對。”
宋溫綸越發的疑惑。
時喻卻是又問了他一連串的問題,“無論帝王之家還是平常夫妻之間,陛下可曾見過妻子對夫君指手畫腳?可曾見過妻子對夫君動輒打罵?”
“按照大楚的律令,男子可以休妻,而女子卻隻能選擇合離,陛下可曾見到過或是聽到過有哪個女子休夫嗎?”
宋溫綸直接被問懵了,他呆呆的愣在原地,似有所覺,“朕……似乎是懂了。”
時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在陛下的治理下,大楚女子可以不戴維帽也能上街,可以像男子一樣討論詩詞歌賦,可以正大光明的休夫,可以不懼怕人言可畏,可以任由心性的生活的時候。”
“就算陛下想讓一半的朝堂上都站著女子,也不會再遭遇任何的阻攔。”
“天下之事複雜無比,不能隻看表麵。”
這個世界自古以來便是三綱五常,宋溫綸能夠提出讓王菁入朝為官已經是一個非常了不得的想法了,但他需要做的還有很多,不僅僅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可以達到目的的。
宋溫綸低垂著眼眸若有所思,過了片刻後卻猛然抬起了頭來,一雙幽深的眼眸燦若星芒,帶著求知的力量,“我想要做到堂兄所說的這樣。”
“還請堂兄助我。”
眼前的青年眼眸裏閃著晶亮的光,仿佛間時喻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本想隨便教教就讓宋溫綸獨自處理朝政的時喻:……
所以他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夠鹹魚躺?
“堂兄?”見時喻長久的不回答,宋溫綸眨巴著眼睛,聲音都放緩了下來。
“行了,行了,”時喻十分嫌棄的拂開了宋溫綸趴在自己胳膊上的雙手,“我幫你就是。”
宋溫綸眉眼彎了彎,“我就知道堂兄最好了。”
——
新皇登基開恩科,全國各地的學子大批量湧入京城,本就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變得越發的熱鬧。
這一天聖旨下達,所有榜上有名的士子皆可打馬遊街,讓京城的老百姓們看看今後為他們立民請命的官員們究竟是何等的狀態。
“快快快,姐姐,阿菁,你們快一點。”宋芊嵐一手拽著一個跑得飛起,“今天所有的士子們打馬遊街,我想去看看狗蛋在不在裏麵。”
被哥哥帶著離開邊關的時候,狗蛋還是個半大的少年,那時的他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他一定會努力讀書,考中進士,帶著娘親和爹爹來京城找自己。
五年前的那次遊街宋芊嵐沒有去,因為她知道狗蛋不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就榜上有名,兩年前的那次她也去看了,但那次隻有前二甲的進士,她並沒有在人群中找到狗蛋的身影。
這一次皇帝哥哥心善,讓所有的進士全部都來遊街,狗蛋今年也不過十七歲,雖然不一定會考中,但萬一呢?
五年多沒見,她很想他們。
“知道啦,知道啦!”從幾天前開始宋芊嵐就心心念念的要去看學子遊街,她們又怎麽會讓她錯過。
宋芊羽早早的就在狀元樓上訂了一間雅間,雅間的窗子直對著朱雀大街,保證將那些遊街的學子一個個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三位裏麵請。”店小二手腳麻利的將三人引進了包間裏,快就送上了茶水,今天來觀看學子遊街的小姐夫人特別多,狀元樓可是好生的賺了一筆,小二的態度也是異常恭敬。
三人剛坐下來不久,隔壁包間就傳來了一道女子的興奮聲,“來了來了,那狀元郎長的可真俊,不知道是否有婚約嫁娶。”
似乎是那名女子的姐妹戳了她一下,女子忍不住哎呦了一聲,隨後便是一道略微成熟一點的女聲,“今日來榜下捉婿的貴女可不少,狀元郎長的這般俊,定是一個香餑餑呢,你還是不要想了的好。”
因為雅間的窗子大開著方便觀賞,隔壁那兩名女子的話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宋芊嵐的耳中。
那般喜悅的聲音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宋芊嵐下意識站起身來向樓下看去,“我倒要看看是個多麽俊俏的狀元郎,能比得過我哥哥。”
為首的一人穿著大紅色的狀元袍,頭上戴著同色係的冠帽,騎在高頭大馬上。
他的長相確實俊逸非常,雖然宋芊嵐看到了半個側臉,卻也是從他那僅露出來的一半麵容上看到了氣宇軒昂。
年輕的狀元郎風流倜儻,打馬遊街而過,不斷的有適齡少女將手裏的鮮花帕子向著他的方向扔去。
但狀元郎卻絲毫不為所動,漫不經心地將那些鮮花手帕揮落,不給那些少女一絲一毫的機會。
“這人倒是有意思。”一時之間宋芊嵐竟是看呆了,都有些忘了要去人群裏找狗蛋。
似乎是宋芊嵐的視線太過於直白,又似乎是那狀元郎的感知異於常人,就在宋芊嵐呆呆望著他的時候,那狀元郎也是抬眸看了過來。
眼前的青年褪去了記憶中的稚嫩,但麵容上卻還帶著宋芊嵐萬分熟悉的味道,她驚的幾乎叫出聲來。
——這被所有人稱讚的狀元郎,不正是她想要尋找的弟弟狗蛋?
眼看著又有一朵鮮花砸在了狗蛋的身上,宋芊嵐不甘示弱地將自己懷中的手帕扔了下去,隨後挑釁地望向了隔壁的女子。
那女子切了一聲,“反正狀元郎又不會收。”
然而就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年輕的狀元郎忽然伸出了抓著韁繩的右手,穩穩當當地將那張手帕捏在了手裏,還衝著閣樓晃了晃,隨後小心翼翼的裝在了懷中。
刹那間,朱雀大街兩旁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女子歎息聲。
宋芊羽見妹妹激動得無以複加,終於停止了和王菁的談話,“這次的狀元郎就是狗蛋?”
“嗯嗯!”宋芊嵐捂著砰砰直跳的小心髒連連點頭,“狗蛋真的好厲害。”
宋芊羽見她這樣卻皺起了眉頭來,湊近了王菁小聲說道,“我怎麽感覺嵐兒有些春心蕩漾?”
王菁瞧了一眼後也猛地點頭,“我覺得也是。”
“嘖,”宋芊羽略帶不滿地撇了撇嘴,“妹妹要嫁人了……”
“嵐兒也不小了,二十了呢。”王菁抬手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就算是在現代社會,二十歲也可以談婚論嫁了。
但宋芊羽還是有些不開心,“好好的妹妹,就要被人拐跑了。”
——
時喻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等他回到了信王府,天幾乎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
但他卻還是在下了馬車的一瞬間看見了等候在王府門口的三個人。
為首的那人看起來十分年輕,穿著一身火紅的狀元服,另外兩人是一對夫妻,年紀有些大了,似乎是常年做粗活的緣故,即便是穿著錦衣,卻還是從裸露出來的皮膚處透露出了些許的滄桑。
時喻走到三人麵前,“你們是……嵐兒的養父母?”
“王爺。”狗蛋對著時喻行了一個見長輩的禮儀,“五年前我曾承諾過姐姐,定會帶著爹娘來京城尋她,如今,我來兌現承諾了。”
時喻讓人請進了花廳,又派人去請宋芊嵐過來。
三個女孩相擁著而來,在走進花廳的一瞬間,宋芊嵐猛地上前兩步撲進了趙父趙母的懷裏,須臾間淚如雨下,“爹,娘……女兒好想你們啊。”
“乖,不哭,爹爹和娘親這不是來看你了嘛。”
“而且我們這次來呀,就不走了,以後你想什麽時候見我們都可以。”
“真的嗎?”
“爹娘還會騙你不成?”
在趙家二老的細心安哄下,宋芊嵐很快就止住了哭聲,“我上午在朱雀大街上見過狗蛋了。”
原名趙狗蛋,此時已經改名叫趙澤嘉的新晉狀元郎不由得悄悄紅了臉,“我有名字了,叫澤嘉,趙澤嘉。”
在熟悉的親人麵前,宋芊嵐下意識撅起了嘴巴,“狗蛋,狗蛋,狗蛋,不管你改了什麽名字,我就樂意叫你狗蛋。”
聽了這話的趙澤嘉臉紅得越發厲害,甚至是說起話來都有些結巴,“你……你想怎麽叫都行。”
“我……”看趙澤嘉這樣,向來大大咧咧的宋芊嵐竟然也開始有些扭捏了起來,“哼!”
時喻將一切看在眼裏,有些暗歎,還真是妹大不中留,養了這麽多年的妹妹,轉眼間就要嫁作人婦了。
“那個……王爺大人,”趙父從沒見過這麽大的官,老實巴交的農民緊張的直哆嗦。
時喻上前兩步抓住了趙父不斷顫抖的手,“不用這般生硬,叫我阿喻就行,不著急,有話您慢慢說。”
“哎……哎……”
趙父強壓下心中的緊張,“我們這次來呀,也不光光是狗蛋考中了狀元來見嵐兒一麵,主要是……”
“是……”即將要說到正事,他又開始結巴了起來,“是想要問問你,能不能應了我們家狗蛋和嵐兒的婚事。”
當年那個隻會上山爬樹連字都認不全的農村小子,用短短的五年時間做到了這個份上,不可以說是不用功,況且長得也是一表人才,又對宋芊嵐有心,家世地位也低,絲毫不用擔心宋芊嵐嫁過去以後會受到欺負。
早在兩人互相紅著臉蛋兒的時候時喻就已經看出來了一些貓膩,但他卻還是不想這麽輕易的把妹妹許出去。
他故作不滿地皺起了眉頭,“想要娶我妹妹,哪有這麽容易?”
“哥哥……”宋芊嵐唯恐擔心時喻不同意這門親事,拽著他的袖子就撒起了嬌來,“我願意的。”
宋芊嵐是一個土生土長的古代女子,也沒有經曆過重生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她的視野當中,遇到一個自己喜歡又對她好的男子非常不容易,她今年已經二十了,她不想錯過這麽一份好姻緣。
時喻還想板起臉來訓誡一番的想法在宋芊嵐的“我願意”三個字中轉瞬化為了煙塵。
“嘖,”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還真是女生向外。”
宋芊嵐也知道自己方才所說的話究竟有多麽大膽,這會被時喻明晃晃的點出來讓她羞紅了整張臉,“我……我……”
“大哥,”眼看著心上人這麽勇敢,趙澤嘉也不慫了,直接對著時喻喊起了哥,“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姐姐的,這輩子隻娶她一個,絕不納小妾。”
“大哥可以監督我,如有違背,直接打斷我的雙腿。”
“可不能胡說!”在趙澤嘉話音落下的瞬間,宋芊嵐抬手堵上了他的唇,唇瓣上傳來溫熱細膩的感覺,讓趙澤嘉心肝都不由得跟著顫了顫。
熾熱的氣息噴灑在宋芊嵐的手心,恍若岩漿一般燙的她心顫,宋芊嵐猛地一下縮回了手,扭頭不敢再去看趙澤嘉的眼睛,帶著股小女兒的嬌羞,“反正……反正我相信你便是了,不能發這種毒誓。”
看著趙澤嘉笑得跟傻子一樣的神情,時喻萬分嫌棄的撇了撇嘴,隨後讓書棋將人給轟了出去,“等你湊夠了彩禮再來。”
趙家二老被留在了王府中,有了女兒承歡膝下,早就將兒子拋到了九霄雲外去,若不是幾個月後趙澤嘉帶著冰人一起上門求親,他們都幾乎快要忘了還有個兒子。
趙澤嘉不由得露出了委屈的神情來,“哪有你們這樣當爹娘的。”
二老確實一臉的驕傲,摟著自己乖乖巧巧的女兒斬釘截鐵的說道,“有,我們就是。”
宋芊嵐在趙父趙母懷中笑的花枝亂顫,隻覺得現在的生活無比的幸福。
七月初四這一天是個好日子,宜嫁娶。
大紅的花轎從信王府抬出,身後跟著整整一百四十八台的嫁妝,圍繞著朱雀大街繞了一整圈,最後抬進了信王府不遠處的一座宅院裏。
因為宋芊羽不原嫁人,他就這麽一個妹妹要出嫁,時喻給宋芊嵐準備的嫁妝異常的豐厚,而宮裏的宋溫綸得知以後又賞下了一大批嫁妝,太後和太皇太後有樣學樣,也都替宋芊嵐添了妝。
若不是郡主的規格放在這裏,宋芊嵐的嫁妝可豈止一百四十八台。
綿延整個朱雀大街的十裏紅妝羨煞了旁人,一路上嗩呐吹吹打打,不時的還有丫鬟從隨身挎著的籃子裏抓出一把糖果撒向路的兩旁,稚童們手牽著手唱著歌,歡歡喜喜的從地上撿起糖果。
宋溫綸日理萬機,也不大可能上臉來參加一個小小五品官員的婚宴,但他卻安排了身邊的大太監在婚宴現場添了禮,給足了趙澤嘉麵子。
前來參加婚宴的官員見到這一幕,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雖是不至於討好巴結,但也讓趙澤嘉以後的晉升之路好走了許多。
墜落的夕陽灑下最後一抹餘暉,遠山若隱若現的隱藏在朦朧雲霧中,天地間水氣繚繞,不消片刻,屋外便落下了細密的雨絲。
宋芊嵐帶著蓋頭坐在喜床上,手中大紅的蘋果被她捏出了一個個指頭印來。
她的思緒早已隨著輕風飄飛了出去。
伺候的丫鬟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少夫人,需要奴婢去看看少爺回來了沒有嗎?”
“不……”宋芊嵐坑坑巴巴的開口,“不用。”
兩人正說著話,新房的大門就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給推開了,來人穿著大紅的喜服,似乎喝了一點小酒,兩頰帶著淺淺的粉色,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喜悅的情緒。
趙澤嘉對丫鬟揮了揮手,“你出去吧。”
丫鬟乖巧的退了出去,還順帶帶上了房門。
趙澤嘉忍著心中的激動,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桌上的秤杆走到了宋芊嵐的身前。
宋芊嵐心中緊張,他又何嚐不是呢,拿著稱杆的手都在顫抖了,“姐姐……不對,應該叫夫人了才是。”
“夫人,我要掀開你的蓋頭了。”
宋芊嵐捏著蘋果的手越發的用力,一開始點了點頭,但後來又擔心趙澤嘉注意不到,過了許久才發出了一道細若蚊蠅的聲音,“嗯。”
紅布在自己的麵前一點一點消失,麵容俊秀的男子帶著滿腔的笑容湊近了她的臉,略帶沙啞的嗓音散發著一股魅惑之感,“娘子,你今晚真美。”
饒是宋芊嵐早已經見多了這張臉,此時在這紅色的燭火映襯之下,她還是忍不住心動了起來,學著方才趙澤嘉叫自己的樣子,試探著開口說道,“夫君今晚也很俊。”
趙澤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顫抖著聲音,“你……你再喚我一聲。”
宋芊嵐的臉色比她手中的紅蘋果還要紅上幾分,心中的甜蜜幾乎要溢出來,“夫……夫君。”
“哎!”趙澤嘉迫不及待地應了一聲,俯身吻上了他覬覦已久的粉嫩唇瓣。
紅燭燃燒,滴滴臘液墜落,屋外斜風細雨帶來陣陣寒意,屋內卻隻有香汗淋漓。
夜半時分,在宋芊嵐徹底成為人婦的時候,時喻接到了許久未曾出聲的2333的消息,[滴!任務已完成,請選擇1:返回任務大廳。2:繼續下個任務。3:留在任務世界。]
這個世界的bug便是所謂的主角宋瓊林,而劇情當中刺殺了宋瓊林的宋芊嵐便成了需要拯救的反派。
此刻的她嫁給了心上人,幸福指數已到達滿點,係統自然而然的判定任務已經完成。
想到那個還沒有做到為萬世開太平的宋溫綸,還沒有成功進入朝堂成為大楚第一個女官的王菁,以及還沒有找到人生方向的宋芊羽,時喻再次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留在任務世界。”
[好的,收到。]
——
因著新帝登基開恩科錄用了許多學子,且大多數都是那種沒有太多身份背景的人,宋溫綸和時喻商量了一遍以後,就開始按照他們的特性和技能將棋安排在了適合的崗位上。
王菁也被宋溫綸送去了工部,五年前,江南道大雪的時候,王菁教當地的百姓的那個溫室大棚的方法讓許多人免去了糧食的苦惱。
多年來他一直安排王菁在自己的莊子上實驗溫室大棚,以確保能夠達到更高的產量,如今他自己當上了皇帝,工部又幾乎都是自己的人,王菁也沒要什麽官職名分,隻是帶著工部的人一起弄溫室大棚,倒也沒有引起眾人的反對。
看著王菁在工部越混越好,甚至開始和工部侍郎惺惺相惜,宋溫綸不由得再次讚歎起時喻的機智,“還是堂兄厲害。”
眼看著宋芊嵐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王菁也開始在工部任職,宋芊羽有些著急起自己的無所事事來。
一日時喻沐休在家的時候,宋芊羽試探著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我總覺得自己一事無成,有些失敗。”
“怎麽會?”時喻任務完成以後還願意留在這個世界最大的原因就是宋芊羽,她前世受了太多的傷,雖然已經放下了不少,但卻還是容易鑽牛角尖,稍微一不注意,就會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時喻拉著宋芊羽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旁邊,“你是你,嵐兒是嵐兒,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她想要的是嫁一個好夫君,生一個大胖兒子,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但是,這是你想要的嗎?”
宋芊羽搖了搖頭,聲音陡然間提高了些,“哥哥答應過我,我可以一輩子不嫁人的。”
“哥哥說的話不會反悔,”眼看宋芊羽略微有些激動,時喻急忙安撫道,“嵐兒想嫁人,你不想嫁人,你們的生活方式不同,何必強行模仿著對方過日子呢?”
“可是……”宋芊羽還是迷茫,“阿菁也沒有嫁人,但她卻什麽都會,甚至被皇帝哥哥特招進了工部。”
她的語氣逐漸低落下來,“隻有我……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
時喻知道她是需要做點什麽事情來轉移注意力了,“那阿菁會的東西哥哥也不會呀,哥哥豈不是個廢物?”
“當然不是!”宋芊羽就是個十成十的哥控,任誰都不能說她哥哥一句壞話,就算是她哥哥自己也不行,“哥哥是整個大楚最厲害的人。”
時喻放緩了聲音,“所以……咱們不能拿自己的短處去和別人的長處相比,你不能隻看自己不會什麽,你也要找找你會的東西。”
時喻抬手揉了揉宋芊羽的腦袋,“或許你該出去走走,四處去看看,自己喜歡的事情才能做得長久,不是嗎?”
“嗯!”宋芊羽終於開心,她直直的望著眼前的青年,隻覺得對方好似發著光,“哥哥真厲害!”
沒過幾天,宋芊羽再次找到了時喻,此時的她不覆之前的悶悶不樂,反而是由內而外的散發著一股喜悅,“哥哥,我知道我想幹什麽了。”
“這麽快?”時喻來了興致,“說說看。”
在女孩細聲細語的講解下,時喻仿佛看到了她發現自己興趣的整個經過。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她去了南邊的平民區,本事想要去看看人間煙火氣,卻意外遇到了幾個瘦的似竹竿一般,無力地躺在地上乞討的男孩。
宋芊羽前世今生都沒有為吃食發過愁,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有人竟然會因為沒有飯吃餓成那個樣子。
看他們的年紀也不過七八歲,穿著幾乎遮蓋不住身體的破爛衣服縮在牆角,眼眸裏透露著對生活的絕望。
宋芊羽下意識買了包子遞給他們,幾個小孩瞬間眼神中閃爍起了光芒,他們雖然吃得狼吞虎咽,但卻依舊懂禮貌的對她說了聲謝謝。
那一刻,宋芊羽心中忽然湧現起了一個非常豪邁的想法——她想要教這些孩子讀書識字,讓他們有個容身之所,長大了也能有一技之長,不至於在過著這般顛沛流離的生活。
對於她的想法,時喻非常讚同,他摸了摸宋芊羽柔軟的發絲,“很棒,需要銀子直接去找書棋拿,有什麽其他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直接和哥哥說。”
宋芊羽眨巴著大眼睛,“哥哥不會覺得我的想法離經叛道嗎?”
“不會,”時喻肯定的答道,“想做什麽哥哥都會支持你,況且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到時候你皇帝哥哥也會願意幫你的。”
“太棒啦!”少女眼中的陰霾終於消散的一絲不剩,隻剩下無盡的喜悅。
王菁的蔬菜大棚技術在得到整個戶部官員的肯定以後被宋溫綸搬到了朝堂之上,麵對如此鐵的事實,以及整個戶部官員和新出仕的寒門學子的鼎力支持,那些老頑固再也沒有了反對的理由,王菁成功當上了大楚的第一任女官。
在王菁入朝為官的第三年,她帶領的船隻遠赴重洋,帶回了產量豐厚,能令無數人填飽肚子的土豆,紅薯等等舶來品。
整個大楚海清河晏,五穀豐登,百姓的糧倉裏都快堆不下了糧食。
此時的宋溫綸大手一揮,命令戚重光帶領三十萬大軍討伐大戎。
戚重光英勇善戰,用兵如神,也絲毫不用擔心糧草補給的不足,根本沒有用到五年的時間,不過短短三年,便打到了大戎的王宮,生擒了大戎的大王,將整個大戎都並入了大楚的板塊。
此後經年,君臣相宜,宋溫綸絲毫不擔心戚重光會反叛,要兵馬給兵馬,要糧草給糧草,戚重光坐上了超一品的勳國大將軍的職位,卻也令大楚的疆域足足擴大了三倍。
在王菁用種種卓越的貢獻一步步升到了大楚第一女宰相的位置的時候,宋芊羽開辦的學堂也成了整個大楚的學子都爭先恐後想要進學的地方。
宋芊羽成為了人人尊敬的女山長,隻因為從她的學院裏出來的學子,就沒有不考不中舉人的。
多年以後,曾經那個年輕的帝王也變得白發蒼蒼,回顧自己的這一生,無數的文人墨客為他題字寫傳,誇讚他任人唯賢,但宋溫綸知道,其實他並沒有那麽的賢能,之所以能夠成為人們口中的盛世明君,依靠的也隻不過是一個和他有著最親近關係的堂兄而已。
彌留之際的宋溫綸拉著時喻和小太子的手,滿心期許的看向時喻,“堂兄,我就把太子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會把他輔佐成一個合格的帝王。”
時喻:……
求求你們做個人吧!
他隻是想要退休啊喂!
但看著宋溫綸垂垂老矣的模樣,時喻還是答應了下來,“好。”
然而,等宋溫綸兩腿一蹬,閉上眼睛了以後,時喻便緊趕慢趕的驅車回了王府。
他從角落裏扒拉出幾乎快要發黴了的2333,“任務結束,趕去下個任務,快點!!”
他累了,他真的不想再搞事業了。
[收到,新世界加載成功,任務傳送中,請宿主注意查收。]
———校園文中的不良少年———
六月份的江城濕熱又擁擠,頭頂的太陽散發著刺眼的光芒,但空氣中的濕度卻絲毫不減,隻消在外麵站上半刻鍾,渾身的衣衫就會被汗水浸透。
此時市中心巨大的ed屏下的路口處,有一個農民工打扮的男子幾乎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
他身上的工裝沾滿了塵土,腳下是一雙穿的已經開裂了的老舊膠鞋,生活的困苦使得他飽經風霜,但此時那被風吹得龜裂了的唇瓣,卻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雙手緊緊地握著跨在肩膀上的小布包,裏麵裝著此次結的工程款,足足有三萬元!
這些錢交了兒子的學費,還可以給他買一身好衣裳,讓在農村老家的父母也可以吃上一頓好的,即便是這樣也還能存下好多嘞,等留著以後給兒子上高中上大學用。
美滋滋的計劃著這些,男人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向對麵的銀行走去,想要快點把錢匯到老家。
卻突然,一道刺耳的轟鳴聲響起,一輛汽車加足了馬力,宛若不要命一般的直直衝向了人行道旁的男人。
時喻落在世界的一瞬間,就見一輛黑色的奔馳在馬路上開的飛快。
汽車馬達發動機的轟鳴之聲宛若雷霆一般炸響在眾人耳邊,刺耳的聲響讓空氣都有了一瞬間的凝固。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麵目潮紅,雙手死死的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根根爆裂而起,似一條條毒蛇一般盤踞而上,因為太過於用力,指節都泛著一層不正常的白,看起來無比的可怖。
早晨的陽光燦爛卻不耀眼,但男人依舊戴著一頂巨大的遮陽帽,大大的帽簷將他的五官全部都遮在了陰影當中,隻露出半截下巴和一張染著猩紅色的唇。
他將油門踩到了底,不要命一般的直衝時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