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章 “主線任務”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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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的風烈烈呼嘯, 大地旋轉著在不斷接近。]
[是誰在下墜?]
[他想了很多,又什麽都沒想,隻剩下一種決絕到極致的複雜情緒沉甸甸的逐漸填滿他的胸腔, 像溺水般灌滿他的口鼻,讓他的四肢像灌鉛般的沉重, 讓他失去力氣放棄了掙紮……於是時間也好似被這一刻阻隔, 空間也為這一種情感停滯了。明明一直在下落, 卻像在空中保持了靜止, 被包裹在濃烈情感中的他,在這一息瀕死中達到了空白的永恒。]
[下一刻。]
[仰望著蔚藍天空的他, 看見了“書”。]
——
荒海回過神,看到紅發男人在應聲回答他:“——我在。”
不管是不是換了世界和軀殼, 月半的回複還是這麽熟悉。
荒宰的神情稍微柔和下來,他便這麽望著熟悉的基友,冷靜而簡短的吐露出了一個重磅消息:“‘我身上帶著‘書’。”
月半:“??!”
紅發男人緩緩回神,半晌木訥的從唇齒間憋出一個千轉百折的字:
“…………哦。”
雖然初聽,月半完全被這跳躍性毫無邏輯的震撼結論驚到了,但仔細一想, 基友身上有書怎麽了?他們好歹也是穿越者,是主角有個金手指也可以理解, 說不定就是書讓他們穿越的。再怎麽也比基友突然獲得千萬份平行時空太宰治的記憶被覆蓋成“太宰治綜合體”之類的結果要強。
這樣就足夠了。
月半恢複了淡定,開始聆聽。
接下來就變成解答疑慮的過程了。基友荒海抬起他接觸過‘書頁’的那隻手, 青年白皙的指尖上仿佛還留有之前的觸感,他的手卻隨著動作落在自己脖間掛著的那條紅圍巾上, 撚起一角, 垂下眼簾, 有些自嘲的說:
“剛才書頁給了我一些暗示, 我再次感覺到了昨天的那種吸引力,才明白了一件事。”
“什麽事?”月半有些茫然。
怎麽會再次感覺到吸引力呢?昨天把他們吸引到小巷地帶的原因,不是佐藤老板寫在‘書頁’上的話嗎?事情已經終結了啊。
“不是。”荒宰清晰的否定了他的猜想,幽幽糾正道,“一直吸引我的其實是書頁本身——而且書頁吸引的也未必是‘我’。”
“?”月半眼神放空。
他放棄了思考,老老實實聽基友說結論。
“有一樣東西,和‘書頁’是母與子,多與一的關係。”荒宰的語氣像是歎息,他撫著那條紅圍巾的手仍然沒有放下,“——書原來在我身上。”
所以書頁一直吸引的是荒海身上化為紅圍巾的書,而佐藤老板寫在書頁上的文字壓根沒對荒海生效。在荒海剛才終於觸碰書頁的那一瞬間,書頁與書相接,一些被荒海自己塵封起來的記憶……就悉數複蘇了。
他終於明白了,穿越後他該做什麽。
“我們該做什麽?”月半老實的跟著問了一句。其實他聽到這裏精神一振,連額前的呆毛都精神抖擻的微晃了晃:
所以果然是書導致他們穿越的。
不容易啊!!這都穿越快第三天了,終於像穿越前他們看過的那些小說套路似的,有一個‘係統’開始發布主線任務了!就是他們的這個係統連話都不會說,不僅得靠他們自己找過來,還得靠他們自己辛苦去猜。
月半想想就覺得心酸。
繃帶青年極輕的搖了搖頭,示意不能說,他換了個方式表達:“過後我帶你去做。”
月半瞬間了然,默契的點點頭。
在文野世界,牽涉到‘書’的事情一般都小不了,想想if線裏麵知道相關秘密的人超過三個世界都得崩塌,他們這個主世界肯定也有相關禁忌,導致書隻能如此曲折回緩的請他們過來幫忙。說不定是拯救世界之類的事呢?
既然事情嚴重到甚至無法說出口,那麽他們兩個隻在心裏自己想就好了。他們穿越前的劇透記憶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就算無法打開也可以被自己一直翻閱。
無法交流?
那麽就不需要交流。他們兩個可是摯友,隻要默契的各自思考就可以了,他們會同心而行的。這點別人做不到,但月半很信任自己和基友。
“……”繃帶青年看著基友猜測,垂下眼簾,不置可否的沉默了。
“不過話說回來,荒宰。”月半收斂起那些躍躍欲試的心思,感覺有點牙疼了,他費解的疑惑道,“如果不是佐藤老板的案件讓我們誤打誤撞接觸了書頁,才知道你身上藏著‘書’,才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如果不是有這個巧合,那他們原本要到什麽時候才知道這些事情啊?!
月半都懷疑他和基友在主世界住上一輩子,從來碰不到書,那這輩子豈不是都沒“主線任務”了?送他們過來的‘書’虧不虧啊?
“確實——誰知道呢。”
荒宰的語氣恢複得懶懶散散,就像完全沒動腦子想這件事似的。他無辜的聳聳肩膀,轉頭看向身後遠處敷衍的抬了一下手,示意這邊的事情說完了。在讀不到唇語的遙遠距離外,慢悠悠晃在後麵墜著的武偵宰和阪口安吾三人得到了信號,才終於不再拖延時間,加快腳步過來了。
這件事仿佛暫時告一段落,但也隻是表麵上。因為有一些事情荒海沒有對基友說出來,他也不能說。
……他終於可以肯定,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手筆。
是他導致自己在穿越中失憶,又是他給自己留下了種種暗示,隻為促成今天恢複記憶的結果。這樣才能告知他自己,在穿越後要去做某件非常重要的事。
所以這不是巧合。就算沒有今天佐藤老板的書頁事件,按照荒海記憶中給自己預設埋下的後手,他也會慢慢對自己著手進行調查,從而找到“書”去驗證情況,最後發覺自己身上的紅圍巾的異常,然後恢複記憶。
這一切是必然。
“……”想到那些記憶,荒海的眼神晦澀了下去。他算計的思索著什麽,那雙空洞平靜的鳶色眼眸中這時倒映不出任何東西,變得空無一物,死寂的讓人毛骨悚然。
“——荒宰?”
月半敏銳的轉頭看向繃帶青年,感受周身冷了冷,好像基友的氣場不大對勁。但他看過去的時候,荒宰疑惑的神情沒有什麽異常。
月半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他表情不變,仿佛很隨意的換了個話題拋出來:“我對傳統的嚴肅文學沒有過了解,荒宰,你覺得我應該寫點什麽稿子?”
——不能怪他在剛得知了“書”,“主線任務”之類的爆炸性大消息後還能把心收回來,安安穩穩的討論著這些瑣碎小事,而不是想立刻衝過去幹大事。因為他和基友剛來到文野世界兩天,人都還沒站住腳,房子裏必備生活用品沒有安置,以後怎麽活下去養貓都還不知道,沒有工資。
一切都迫在眉睫。
這個時候你告訴我,穿越過來其實是‘書’想請你們幫忙做大事?
就算月半不是原著織田作那樣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的沉穩性子,他也不至於這麽膨脹自大,目空一切。如果那不是急到上來就要做的要事,那麽等他把基本盤先整好再深思熟慮怎麽做吧。
“什麽什麽?”後麵走過來的武偵宰聽到了這一句,肉眼可見的興奮了起來,從和阪口安吾相看兩厭?)的懨懨狀態中瞬間掙脫出來,眼睛都亮出了小星星,他憧憬的問,“織田作要寫書了嗎?是有什麽想法了嗎!”
“你太高看我了,太宰。”月半轉過來臉,也想虛心向這位文野本土人士請教一下行情,“我隻是想通過文字工作養家糊口,給人代筆撰稿都行,但是我不了解橫濱的情況,也不擅長嚴肅文學,還不知道初期寫什麽比較好。”
紅發男人充滿信任的目光落在了武偵宰身上,問:“太宰,你知道嗎?”
穿著沙色大風衣的男人肉眼可見的卡了一下殼。
荒宰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褪去了剛才的沉重氣場,他不急著和同位體爭風吃醋,而是向同位體暗中投去興味的眼神,等著看好戲。
“嗯……當然了。”下一刻,武偵宰臉上的恍然毫無異常,仿佛他剛才的一瞬卡頓隻是因為陷入了沉思,他輕鬆地說:“能寫的有太多了,而且種類和報酬都不一樣。比起我簡單給你描述……織田作,不如等你忙完了,我們找個時間把那些招聘信息一條一條的都指給你看看?”
“好主意。”月半眼睛一亮,讚同了。
還是武偵宰思路清晰,想的有條有理。
果然這件事問問太宰會不錯。
他自己穿越前寫的都是普通的娛樂小說糊口而已,穿越後雖然知道在日本文壇當作家是件受人尊敬的事情,卻也自知自己不是那塊料。他要是能言之有物,脫穎而出,穿越前豈不是早出名了?至於像那些小說套路裏寫的,將前世的智慧總結成符合橫濱世情、針砭時弊的文字之類的……
月半隻是個普通人,自知他隻會寫出表麵唬人的假大空,做個紙糊的老虎架子。或者——當他撅棄了生活壓力後,能不能憑借本心寫出自己的真實感悟之類的?月半自己也不清楚,畢竟他沒有過這種前提條件,自然無從談起。
總之,或許他依據前世總結出的淺顯智慧結晶在如今荒蕪的橫濱中已經夠用了。那也不是他在穿越初期該幹的事……起碼他不能好高騖遠,還是得先老實碼字養家糊口,等一段時間後徹底摸清了橫濱中的人文風情,社會底蘊,把那些都吃透了再開始造東西吧。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織田先生。”聽完了對話,阪口安吾領著檀一雄默默無聞的過來低聲道了別。
時隔四年,阪口安吾和太宰治的見麵果然是不歡而散,一兩句對話都等同於沒有。在這種情況下阪口安吾自然也待不下去了,再加上剛才異世界太宰身上的異狀,他急著攜帶書頁回去報道,並且上報最新資料。
“好,阪口先生,等我們安頓好了再請你們來參加喬遷宴,祝願你們到時候不忙。”月半連忙說,沒有過多挽留。他同情的隱晦瞥了一眼阪口安吾和檀一雄如出一轍的發際線,深度為他們在異能特務科中的工作強度而感到擔憂。
再怎麽說,兩人也是他在文野世界中交到的新朋友。
“等下我就不過去了。”緊接著道別的居然是武偵宰,他用很爽朗的語氣說出了很狗的話,“國木田正在四處抓我工作,織田作,有空了我再過去幫你的忙哦。”
“不用來了。”荒宰毫不客氣的嘲諷他,“——你隻會給我們幫倒忙。”
“你在說什麽呢?我可比某個總惹織田作擔心的家夥順眼多了。”武偵宰笑意吟吟的和他針鋒相對。
月半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倆吵架,也不出聲阻止。
從一個角度看,這是宰廚基友在興致勃勃和太宰治本尊鬥嘴的快樂場景。從另一個角度看,這是兩個太宰治在互相陰陽怪氣,貓貓貼貼。
雙倍的快樂!!
月半看得隻剩下了老父親般的慈愛神情。
敏銳的兩個宰齊齊覺得周身一冷,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他們明智的止住了鬥嘴的話語,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紅發男人,相看兩厭的互相“嗤”了一聲,結束了。
沒有鬥嘴可看的月半遺憾的跟上基友離開。他不解地感慨一句:“不知道武偵宰來了一趟是幹什麽的。”
早上月半都發消息說今天突然有事,不能和武偵宰一起去買東西了。武偵宰愣是憑本事跟了過來看熱鬧。現在他們事情忙完又可以去超市了,武偵宰反而匆匆離去了?
荒宰笑而不語,暗暗冷笑。
幹什麽?
誰讓太宰治剛才在那裏打腫臉充胖子,現在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硬撐吧,活該他臨時加班。
“走!我們去買紙卷,繃帶和蟹肉罐頭!”荒宰幹脆的把武偵宰拋到腦後,如數家珍的說著,神清氣爽的走在了前麵,大衣的衣擺都神氣得在他身後揚起了一角。月半這次倒沒有反駁他,而是默默傾聽,從善如流。
荒海是他的基友,兩人是平等的身份,月半之前擔心他的身體管來管去已經足夠了,總不能還要越俎代庖的不準對方買蟹肉罐頭——基友也沒說一定是現在要吃。
織太二人摯友組來到文野世界的第二天,就這麽在曲折複雜的書頁事件中度過了。
……
又一天的早上。
睜開眼醒來的月半先看到了不熟悉的天花板。
“啊,第三天了。”紅發男人翹著呆毛的坐起來,他發了一會兒呆,才起身挪開用奇形怪狀姿勢貼著他睡覺的小白貓,又避開枕頭上團成一隻母雞睡姿的大黑貓,最後越過把肚皮袒露出來睡的正香的大白貓,小心翼翼的終於下了床。
就算已經來到文野世界三天了,月半還是覺得恍若隔世,光怪陸離,不太能接受自己已經變成了個紙片人的現狀。
好離奇啊。
外麵的客廳傳來兩人低低的交談聲,是一道有點熟悉的男聲。看來基友已經醒了。月半用手攏了兩下頭發,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禮貌一些,走出臥室看了看。
“太宰?”他大為意外的喚了一聲。
坐在客廳裏的來人赫然正是武偵宰。而且看起來,剛才他和荒宰兩個人交談時的氣氛還很平和。兩個相貌一模一樣的青年有四歲的年齡差,一個麵容略成熟,一個眉眼還沒長開,當他們撅棄前嫌平靜的交談著時,那場麵就像一副畫似的和諧。
“呀,織田作。”武偵宰過來這麽早,卻沒有他平日昏昏欲睡的懶散模樣,而是心情很好的打了個招呼,神采奕奕,“剛才我還和荒宰君討論到這個,你就醒了。”
“你們在說什麽?”
“房子。”武偵宰示意月半可以一邊去洗漱一邊聽他們說話,不需要見外。他不徐不疾的解釋道,“這邊的麻煩雖然我幫你們抹平了,但條件隻建立在森先生不主動去調查你們住的位置。”
“一直住在港黑的地盤上還是不保險的,所以我給你們找好了新住處,是我曾經安置的一棟房子。想去看看嗎,織田作?”說這句話的時候,武偵宰的嗓音莫名有些低沉,“我開了車來,可以帶上孩子們。”
月半心中一動,下意識看向基友荒海。
荒宰對他點點頭,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測:“這棟房子本來就是我買的臨時落腳點。”劃重點——這是荒宰他在港黑處理文件的時候大膽做了手腳來的贓款,不用白不用,不住了也不可惜,反正不是他的錢。
月半若有所思。
所以,他們確實需要一個更可靠的長期住處啊。而且需要盡快進行,雖然武偵宰沒說過麻煩,但第三天就這麽建議了,肯定是轉移走越早越好。
“好啊。”月半沒有拂去武偵宰的好意,他決定等會可以的話,看完房子就把孩子們留在新家裏,這樣不需要往返折回了。反正這個房子裏隻有他們新買的少部分必需品,完全可以打包就走。以後出其不意把這棟房子當成一個偏遠的暫歇落腳點好了。
車窗外的現代建築越發減少,變得稀疏,綠色和山脈逐漸填充起了視野。半個小時後,三人來到了新的房子處。
它的位置偏離了市區,坐落在鐳缽街越過了一座小山後的半山腰上,那裏看起來並不像是給富人們修的別墅區,也不是統一規格建好的樣板房子,隻是被移居到這裏的人們三三兩兩建起了普通房子罷了。
上下山的大路修得不太好,有些顛簸。但武偵宰的那棟房子卻格外的寬敞明亮,它是一棟帶庭院的老派木製住宅,除了客廳外還有六個房間。最重要的是——
‘在二樓的書房裏,可以隔著寫字桌看到海。’
月半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愛好遭到了非常沉重的一次暴擊。
可、可惡!
被書籍和紙張擠得滿滿當當的書桌,一抬頭就能透過窗口看到遠處漂亮的蔚藍色海平麵。書房裏獨占整麵牆的並排四座大書櫃,點綴角落的綠蘿和落地燈,還有旁邊寫字台上貼心備好的墨水鋼筆與工作電腦……
這誰能遭得住?
這裏簡直是月半夢寐以求的書房!!
他撇開了臉,心中有些羞愧感動,也有些沉甸甸的。有心拒絕,又顧慮說不出這樣的話。
他看出來了,基友也看出來了。很明顯的,這棟房子中透著特定的愛好。月半很意外他從原著中認識的那個太宰治居然能默不作聲的將房子布置成這樣,心意可見一斑。月半心知肚明,這房子大概原本就是武偵宰對他故去摯友織田作的夢想的美好寄托。
……因為那是無法彌補的缺憾。
武偵宰真正想要看到的一幕:與他熟識的那個紅發男人、再也無法真的坐在靠海的窗口邊寫小說了。
所以這樣特殊的一棟房子,月半和基友真的能接受坦然的住下來嗎?
“感覺怎麽樣?”武偵宰還在關懷的問道。他跟著月半和荒宰在大房子裏轉了兩圈。這裏其實除了交通稍微麻煩,其他都很好,而且他昨天緊急加裝了一些安保措施,可以交給兩人,日常防範孩子們遇到危險。
這些他也不耐其煩的一一說了。
“很好。”月半吸了一口氣,和基友對視一眼,還是決定不辜負武偵宰的好意,以後再好好回報回去。因為,都已經說到這裏了,再推拒這番濃厚的情誼就要傷人了。
“那你們可以商量著買東西入住了。”武偵宰的臉上這才露出一個真摯很多的輕快笑容,他的眼神掃過還空蕩蕩的房子,正想說些什麽,又把話咽了回去,收斂起神情改口道,“對了,我還有事情要先去忙,等會讓國木田直接把車開到山腳的超市門口停著等你們。”
——是的,破案了,這其實是國木田的車。
穿著沙色大風衣的男人說完就匆匆的離開了,急得像是有什麽重要大事還沒做。
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月半:“?”
武偵宰真的不要緊嗎?日程這麽忙碌的嗎?在第一季動漫裏看不出來啊。
“……噗。”荒宰聽完倒是噗嗤一聲笑出來,撇開臉看破不說破。
武偵宰這是還在心虛。
那家夥不加班搞完是不可能過來和基友多待的——尤其是,估計武偵宰特別想跟著今天去超市大采購,哎,就是做不到。酸死武偵宰!
誰讓他昨天硬著頭皮放大話!
……
時間到了兩個小時後。
荒宰和月半順利完成了大采購。半山腰和山腳的距離步行其實也沒有多遠,不足十分鍾就可以到了,但沒有車的話,根本不能來回運輸東西,就算打到了出租車其實都放不下。
小型電器,鍋碗瓢盆,衛生紙繃帶藥品衣架防塵罩,床頭櫃長地毯……琳琅滿目各種各樣的必備品這次都添置了。荒宰和月半滿載而歸,把物品都堆在了國木田的中型商務車上。
“你們這是買了多少東西啊?”不放心想留下來幫忙搭把手的國木田目瞪口呆,他開始暗中懷疑,港口黑手黨的薪酬有那麽高了嗎?那可是日結啊。花到現在都沒花完?
“沒有呀。”荒宰按捺著雀躍情緒的淡定回答,語調快樂奇異的像是在唱歌,“我用了太宰的卡——啦啦啦~”他心情愉快得真的唱起了歌。
月半:“?”
國木田:“……?!”
好家夥。
太宰治居然也有卡?先不說他有卡這件事,那卡裏居然還是有錢的嗎!而且還能被異世界同位體撬過來亂花!
好你個繃帶浪費裝置,天道循環,原來你也有今天啊!
震驚國木田一百年。他突然有點想哈哈大笑,揚眉吐氣的像是自己報複了回去似的。
月半心頭一動。
等等。說起太宰,既然國木田在這裏了,他可以直接問問國木田先生,武偵宰這兩天是在忙什麽?
“別提了,那家夥人雖然在武裝偵探社裏,但不知道在搗鼓點什麽,把工作都推給敦去做了!”說起這個,國木田態度又開始恨不得罵罵咧咧,被氣得火大。
他就討厭這種不直接說話的謎語人!
事情就是從昨天開始的。國木田下午在街上四處抓逃班的搭檔太宰治,因為受了亂步先生的指點順利找到了人,捉回了武裝偵探社。沙色大風衣的鳶眸青年卻神神秘秘的說有要事去辦。
緊接著太宰就拉著他殺到了書店和報亭,把每一樣當前火熱的雜誌報紙小說文集都買了下來,回去後就開始把自己關在宿舍裏嘀嘀咕咕,如臨大敵。也不知道太宰治到底在搜集什麽資料,忙碌得分外焦急,苦大仇深。在武裝偵探社都工作兩年了,國木田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有幹勁。
這麽有難度,或者有挑戰性嗎?
國木田雖然大為震撼,頭次見到太宰這麽慷慨解囊,但還是隱約意識到這是件正經的事,隻好悻悻的離開不打擾搭檔了。到了今天,太宰雖然知道外出辦事了,還是見縫插針的縮在宿舍苦讀,剛才讓他來開車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這些細節國木田倒不會在沒有太宰允許的情況下告訴別人。所以國木田不知道自己也規避了紅發男人得知真相後愣在當場的情景。
成功保住了太宰治在月半心中的可靠印象呢,可喜可賀!
總之。
除去了之前書頁事件的刺激逃亡後,月半和荒宰在二次元世界中的生活開始變得普普通通,沒有什麽稀奇了,宿命的巧合或者什麽事件來襲都不存在——在接下來的一周裏,他倆的日子很是平靜忙碌。
兩人每天要做的就是整理新家,並且不斷把缺少的物品記錄下來,有空再去超市添補,這個過程其實是很讓人有歸屬感的。荒宰在最近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兼職——是的,不是全職,因為他還打算當一個畫師,這是他穿越前考慮的職業,所以他偶爾跑去社裏打工,平時更多的在郊外晃來晃去,美名其曰采風。
就這樣,荒宰賺到的錢也足夠日用了,港口黑手黨那邊的打零工自然就斷了,荒宰對他的幾次白嫖港黑加上用完就扔很理直氣壯,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
而那邊的武偵宰,在惡補研究了一通橫濱的文學市場、確認自己言之有物後,他才再次登了門。鳶眸青年信心滿滿和月半討論了大半天,看著月半從那疊厚厚的報紙上挑出了幾個合適的招聘信息。
“這些都是我能做的。”紅發男人神情有些罕見的不自然,把視線撇開了,月半用手指點了點自己挑出來的幾個。
“我看看!”武偵宰對此抱有極大的熱情和興趣。
他躍躍欲試的接過報紙,還在微笑的表情就凝固了。鳶眸青年的目光懷疑得逐漸呆滯,嘴角弧度下滑,最後瞳孔中都失去了高光:“……”
這都是什麽玩意?
‘不入流小報撰稿人:報社會固定給出一些熱梗和人物,需要根據條件編造離奇故事,越離奇越好,提供出大量此類文稿。’
‘作家槍手:需要給文稿審核和潤色,必要時添加有趣情節,模仿文風——需一定文字功底,但要舍棄自己的名字和版權。’
‘自由作家:隻有一個要求,根據報紙風格,投稿文筆必須香豔。’
武偵宰真的看得瞳孔地震。
他的眼神變得木然,逐漸死去:
沒想到啊,織田作……
原來你是這樣的織田作!!
“咳。”月半幹咳一聲,抬頭看看窗外平靜的橫濱海,再低頭看看這張漂亮的實木書桌,突然心虛的覺得自己在這樣好的書房裏寫這些玩意……還真覺得對不住武偵宰和織田作本尊。
但他一個初來乍到急需快錢的小透明新人,嗯,當然隻有這些活能幹了。所以不管武偵宰當時向他投過來的眼神有多麽複雜和痛心疾首,那其中的情感有多波瀾壯闊和啞口無言。月半還是去應聘了,在一周的勤耕不輟下來,他成功的給自己結算了一批微薄稿費,至少武裝偵探社那邊的委托費他可以交上了。
到了這裏,兩人也差不多等於初步在文野世界站住腳了。不再像剛來二次元時那麽兵荒馬亂,萬事不足的狀態了。
他們也終於有閑餘工夫可以騰出手……去進行主線任務了。
荒宰特地挑了一天不需要去武裝偵探社兼職的日子,月半也把他寫的稿子結算了一批,暫時沒接新的。本身他最近就寫得麵如菜色,幻腎很虛——撐不住撐不住了,一滴都莫得了,他心如止水到能馬上出家立地成佛,等這次忙完回來必須該換換寫的稿子的類型了。
兩人在客廳裏匯合,月半安詳的問:“我們應該怎麽做?”
荒宰沒有作聲。
他早就摘下了那條質地昂貴的紅圍巾,捧在手裏,心神一動間,紅圍巾的擬態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漂浮在他手掌上幾寸的“書”。它也從“概念”上散發著光芒,人眼看到的卻是很普通的書頁,大腦被欺騙造成了一種強烈的不適和割裂反差感。
月半謹慎認真的觀察了一下“書”,由衷的讚歎道:“‘書頁’就是從這裏散落出去的嗎?它上麵寫了什麽字,我們的任務?”
這本潔白的仿佛是無字天書般的“書”,隱約可以看到它半掀開的眾書頁們,其中一頁很明顯的留有黑色的一行字跡,但看不明顯。
荒宰也沒有掀開去看的意思,而是重新把“書”變回了紅圍巾戴在脖子上,好似他隻是為了展示給基友看一眼,然後才說:“這本是我們以前生活的現實世界的‘書’,它在把我們送到文野世界後,自身降維,已經不能用了。”
“所以,它隻賦予了我記憶恢複,至於必須完成的那件事……被寄托在了‘文野主世界的書’裏麵。”荒宰冷靜的幽幽說著,
“我這一周都在找‘主世界書’——”
就像書頁和書會有吸引力一樣,荒宰身上的現實世界書和主世界書也會有互相吸引力。
“我明白了。”月半恍然。
這是托孤啊!
“現實世界的書”有難關度不過去了,就將自己的兩個孩子送到了隔壁親弟弟“文野主世界書”家?),接下來的難事都由主世界書來幫忙解釋,輔助完成。
這樣理解沒毛病。
“那麽你找到‘主世界書’了嗎?”月半有些擔憂的問。
他不知道任務到底是什麽,讓基友變得這麽焦慮急躁,像是被催命一樣趕著。因為鳶眸青年細看起來,似乎身形比上一周瘦削了很多,麵容也變得有些憔悴蒼白。隻是他一貫很擅長忍耐和偽裝,所以表情從來是若無其事的平靜,讓人以為這都沒什麽。
“我找到了。”說起這個,荒宰臉上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微笑容,“‘主世界書’的吸引力無處不在,所以這一周我四處都跑遍了,也沒發現具體方位。一直到昨天,敦君不小心撞到了我——我才明白它在哪裏。”
繃帶青年這麽淡淡說著,從他的外衣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細長細長的柔軟條狀物,示意月半接住。
“這是什麽?”月半牽住其中一頭,仔細打量,隱約覺得眼熟,“啊,這是敦君那條能靈活漂浮在空中的……腰帶?”
他隱約明白了。
因為中島敦是“文野世界”中公認的主角,所以這本主世界書才悄悄跟在他身邊,擬態為一根普普通通的腰帶嗎?就像現實世界書擬態成了一條紅圍巾留在荒宰身上……
月半的思緒突然有些卡殼。
‘話說為什麽是首領宰的紅圍巾呢?’
沒等他多想,荒宰已經保持著牽著腰帶的姿勢輕聲問道:“織田作,你準備好了嗎?”
“啊。”月半條件反射的收斂思緒冷靜應道。
但他其實還不明白,準備?要準備好什麽嗎?
下一刻,在發呆的紅發男人與繃帶青年之間,被他們共同牽著的那根腰帶就散發出了標誌性的“概念光芒”,然後,一種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扭曲延伸感寸寸壓著他們的皮膚蔓延出現,幾乎讓人無法呼吸,要把人攥碎了。在那一瞬間驚到的月半甚至無法出聲,無法行動,隻能眼睜睜的感受著。
那種感覺,比數倍的大氣壓還要可怕。
好在這種感覺隻有一瞬間閃過,下一刻,客廳裏的荒宰和月半就不見了……
……
兩人踉蹌了一下,周身時空轉換,他們跌落在了一條黑暗而崎嶇的小巷子裏。
“目的地沒錯,我們到了。”荒宰壓低了嗓音說,聽起來語氣變得很複雜。月半這具身體神經反應能力和平衡性都很好,他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基友,也抬頭掃了一眼周圍打量環境。
這條小巷十分黑暗,周圍可以摸到牆上不規則突出的磚頭棱角,遠處唯一的光芒就是巷口外一個閃亮的燈光招牌,那上麵畫了一個頭戴黑帽的熟悉人像,
“up。”
月半愣了愣,若有所思。他轉過頭同樣壓低了嗓音問:“我們不在文野主世界了嗎?”
如果“書”有時空傳送的能力,不至於把他們傳送到這間熟悉的酒館時,還順帶把天色調黑了。再說,既然這場景該和他們兩個需要做的任務有關,月半很難不聯想到什麽“過去的時光”,“異世界”,“截取的曆史副本”之類之類的。
到這裏為止,荒宰就沒有再以知情者的角度為基友做說明了,而是謹慎的搖搖頭,並不直接下定論。兩人悄悄的一路沿著黑暗來到了巷口,看向了外麵。
兩人神情微變,隨即果斷後撤,退回了黑暗中。
外麵的大路上。
“怎麽了嗎,織田作?”一個右眼上綁著繃帶,身披黑色外套的少年問道。
“……沒事。”
穿著沙色大風衣的木訥男人收回了視線,一本正經的遲疑說道,“我好像看到了二重身。”
緊隨其後的阪口安吾大驚失色:“什麽?!二重身可是個不祥的征兆……織田作,你最近得注意一些了。”
“原來如此。要注意不被他偷偷替換掉身份嗎?”織田作之助有些凝重的陷入了沉思,“……”
“噗。”最開始那個臉頰還帶著嬰兒肥的黑衣少年笑出了聲,“織田作,如果你被替換了,我們會認出來你的,對吧安吾?”
阪口安吾恢複了淡定,有點自矜的推了推眼鏡:“辨認可是我的強項。”
這麽說完之後,安吾回過味來。
——等等,所以織田作其實是在按照他之前的要求,努力的開了個玩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