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蛇降世 自然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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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竹山,大魏境內排得上名號的鍾靈毓秀之地,山中竹林綿延百裏,又常年雲霧繚繞,好似神仙居所,又有求道者稱其為仙竹山。
    傳說山中曾有一位奇人,尤愛畫竹。以天地為床,與禽獸為伴,整日在竹林中飲酒作樂,潑墨揮毫,畫竹無數。
    最後這山中祥雲漫天,霞光普照,紫氣東來。奇人升仙而去,而留下的竹畫紛紛拔地而起,變作真竹,綿延數百裏不絕,故有這一片奇林。
    從平民百姓,文人墨客到王侯將相,無數人追尋著傳說進入大山深處,想要尋到那山中仙人,享長生不老,極天逍遙之樂。
    無奈山中雲霧遮蔽,又有林海蒼茫,毒蟲走獸橫行,大多敗興而歸。
    甚至有些膽大妄為者追到了竹林深處,最終迷失山中,成為山中生靈果腹之物。
    遠遠望去,一連十幾座青山望不到盡頭,這便是萬竹山了。
    從山麓一直到山頂,就全鋪著竹,一層又一層的,分不出枝竹、枝幹和枝葉,連山中的溪流都很難看到,仿佛全被竹的海洋淹沒。
    當一陣風吹過的時候,竹海上湧著暗浪,一浪推著一浪,一直湧到很遠。
    不知怎麽,層層疊疊的竹葉海中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
    竹葉先是湧起來一點,接著便凸出了一片蜿蜒的起伏,然後比竹葉更加青翠的顏色層層包裹中顯露出來。
    這是一條青蛇。
    生活在大山邊緣的山民見這蛇與竹林融為一體,便為其起名竹葉青。
    青蛇有毒,毒死個耗子綽綽有餘,麵對人畜雖有損害,卻不易致死。也有山民用它泡酒,或曬成幹作為一昧中藥。
    而這蛇在這大山中也是很常見的,甚至山裏有采藥和尚曾言:“有心伐竹,無意造孽。”
    眼前這條竹葉青到是有些神異,身體修長秀美,通體碧透,體側有一條淡黃色縱線紋。
    最為突出的便是它的眼睛,冷冷的豎瞳中卻透出了十足的靈氣。
    似乎還有些許……迷茫?
    青蛇,或者說顧青,心中很明確自己在一日之前還是一個人類。他久居城市之中,受著優越的教育,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但在那次野營之中,意外橫生。
    大致便是自己沉醉於青山綠水自然美景,又或是想到了什麽往事回憶,稍加不注意便被一條青蛇咬到。
    他隻記得眼前一陣恍惚,腦海裏天旋地眩,乾坤扭轉,倏地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顧青麵前不再是鋼筋水泥高樓大廈,也不是幹淨整潔的房間,而是無盡的竹林。
    他變成了一條青蛇。
    被蛇咬死的倒黴蛋卻成了蛇,這何嚐又不是老天爺給他開的另一個玩笑呢?
    顧青吐了吐信子,感受著空氣中傳來的各式各樣陌生的信息素。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隨波逐流,渾渾噩噩地生活,機械化地完成著父母安排好的道路。最終成為一位受人尊敬、衣食無憂的醫生或公務員,在忙碌奔波中度過一生,也就如此吧。
    這樣對比起來,或許變成一條蛇,見識見識不同的風景,也不是什麽太糟的事。
    隻是對不起自己的雙親,他們操勞一生為他鋪好道路,寄予厚望,可謂望子成龍。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還沒親眼看到顧青成家立業,被他們予以重望的兒子就先成了一條小蛇。
    顧青望向被層層疊疊的竹葉遮蔽的天空,透過飄著薄紗般的雲霧,陷入了沉思。
    不過很快,他在山風中感受到了象征“危險”的信息,隻得搖了搖小巧精致的腦袋。
    輪回轉世也許是自然規律無可違抗,像自己這樣的芸芸眾生,唯一能做的隻有放下執念,順其自然而已。
    拋開了雜念,顧青倒是念頭通達了許多,細長身體再次沒入了不知深淺的竹葉中。
    窸窸窣窣的有聲音再次在竹葉中響起,偶爾一點青翠外顯。
    不去想那些過往的繁雜冗事,他知道,自己現在唯一的目標是在這林中,在這無邊大山裏活下來。
    “這個世界會是怎樣呢?”顧青吐了吐信子,蛇瞳中流露出莫名的神色。
    他青翠的身體與青翠的竹葉再次融為一體,在密林中發出響動。
    ……
    雲深不知處,山中也不知時,一明一暗交替便是一天過去,無數日夜輪換,不計其數,也不知過了多久。
    山風呼嘯過山上的雨霧,在竹葉上留下了水珠點點,不遠處的深穀中先是一陣樹葉嘩然,接著倏地傳來一聲哀嚎。
    顧青用嘴咬著一隻肥碩的竹鼠,感受著毒牙上的毒液緩緩注入,細細品味著溫熱的血液在嘴中靜靜流淌的感覺。
    他的體型比起之前已經大了不知多少,若是這裏的生靈與地球上大小一致,他估計著自己也有了一米多長。
    這在毒蛇中已算是大塊頭了。更何況他已經在這裏生活了許久,蛇類天生站在食物鏈上端的優勢,加上前世人類的經驗。
    隻要遵從大山中亙古不變法則並加以利用,想要在這裏活下去絕對是不難的。
    在這繁衍無盡生靈的大山中,經曆漫長的演化,趨利避害是第一原則。
    而一旦落入絕境,生靈也會為了生存作出微不足道的抗爭。
    顧青口中的竹鼠也是如此,盡管已經被毒液注入,感受到生命在緩緩流逝,它還是不斷猛蹬著腳,迸發出全身力量,妄圖蛇口逃脫。
    可惜蒼茫的大山對一切生靈都是公平的,在絕對的力量差異下,奇跡很難出現。
    陷入羅網的獵物在頂級的獵手麵前幾乎沒有逃脫的機會。
    眼前的竹鼠掙紮得愈來越弱,最終無力地垂下了雙腳……
    在這不短的時日裏,顧青已摸透了竹鼠的築巢規律,學會了從洞中抓捕這些充滿油水的生靈,有時運氣好還可以來個全家整整齊齊,可謂酣暢淋漓。
    可對於竹鼠就不是什麽好事了,就這麽些時日,附近一帶山中的竹鼠已被消滅了小半。
    比起食物,更重要的是記住了天敵的習性。
    顧青利用身體較小且有保護色的優勢反複探查,先一步發現了西麵斷崖邊上的那對鷹隼。
    他又摸透了他們晝出夜伏,並且隻在自己領地那一塊範圍活動的習性。一般情況下,避開了那片不大的領土便可相安無事。
    顧青也因而放鬆了對空中的警惕,可謂大路朝天,各走一方。
    可是他仍記得某次遠離鷹隼領地,大意間也險些被鷹爪撕碎,僅僅是因為鷹巢裏添了新丁。
    那對盡責的父母需要更多地食物,擴大了些狩獵範圍,就盯上了自己這條小蛇。
    這也給他上了一課:永遠不要因為自己的固有認知而放鬆警惕。
    而山北亂石坡的那隻山貓便刁鑽得多,無論白天夜晚行蹤都飄忽不定,一旦遇到了就隻能勉強周旋。
    目前他正計劃著找些尖頭竹子塗上自己的毒液,做個陷阱將它引誘進去,以絕後患。
    在這不短的時光中裏,顧青似乎沒有了多少對於前世的思考與懷念。
    這倒也正常,茹毛飲血不停與天敵廝殺求生,哪還有心情多愁善感。
    無邊群山裏,萬類霜天競自由,無數生靈為了生存不擇手段。
    如畫的仙境隻是人們飲鴆止渴的幻想而已,而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才是這裏的真諦。
    而人類呢?
    他此世久居深山,還沒有見過,不過估計也是遲早的事。
    他早就發現了有人伐竹取道的痕跡,但沒敢去深入探查。
    對於人,現在的顧青心裏是複雜的,一方麵因為前世生而為人,對其有些歸屬感和保護欲。
    另一方麵他又了解人類,深深明白他們對他這樣“異類”的手段會有多麽殘忍,所以他一直處於一種矛盾複雜的情緒中。
    “算了,莫要想這麽多了。”顧青在心中無奈歎息一句。
    蛇瞳中流露出人性化的眼神。
    接著又將自己的嘴張到一個可怖的角度,宛若張開的麻袋,從頭開始將竹鼠吞下去,整個身體都被撐大了一圈,展示出一種最原始的野蠻。
    人性與獸性,這種反差在顧青的身上愈發明顯。
    感受到的反饋,顧青愜意地蜷曲埋伏在竹葉中,靜靜地消化食物。想來不出幾個日,自己便會將竹鼠“吃”下去,連一塊骨頭都不會吐出來。
    無拘無束卻又危機四伏的山林生活,雖比不上衣食無憂、充斥娛樂活動的人類生活,倒也別有一番獨特的意趣。
    懶洋洋地藏在一塊石頭底下,顧青這樣想著。
    “嗥————”一道黑影從天空中掠過,遠方傳來尖銳的鷹唳。
    石底的顧青嚇得縮了縮身體,讓自己縮進石縫更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