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小阿哥之前的脈案以後，幾位太醫相互一對比，又掀開小阿哥的繈褓摸了摸他的身子，了然的念頭閃過心裏，隨之幾人都升起一股驚駭。
    竟然真的有人有那麽大的膽子，敢這麽對待宮中的龍子。
    心知這一次宮中又要血流成河了，張院正長歎息一聲，慢步上前幾步，在康熙麵前跪下，語氣恭敬的道：“啟稟皇上，小阿哥出生時玉體安康，而後出生當晚感染風寒，應是宮人伺候不當，寒風入體所致。而又因阿哥身子比一般孩童康健，按照胡太醫開的藥方，當一日痊愈。卻因有歹人在小阿哥身上潑了涼水，導致阿哥病情加重，遲遲不愈。”
    啪嗒！
    是康熙動手把茶幾上的茶具都揮到地上的聲音！
    破了的陶瓷碎片到處亂飛，有些一不小心飛濺到坐在下首的烏雅氏手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細長紅痕。
    不敢低頭看一看膝下是不是也有陶瓷碎片，烏雅氏毫不猶豫的雙膝跪下。
    陶瓷碎片穿過薄薄的衣服布料，刺入肉裏，烏雅氏卻隻兀自忍痛，不敢出聲。
    殿內還在的宮女太監們也紛紛跪下，禁若寒蟬。
    唯二還站著的，便隻有康熙，以及抱著被茶碗落地造成的巨大聲響嚇哭了的小阿哥輕哄著的佟佳婉音了。
    “真是一群狗奴才！”康熙氣急，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從太醫口中聽到這麽一個結果。
    他堂堂愛新覺羅家的血脈，在這紫禁城裏不僅得不到最好的照料，反而被人故意下狠手殘害，真是豈有此理！
    “來人，把承乾宮宮中所有的宮女太監都拉下去，一個一個審，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奴大欺主！”
    康熙怒氣衝衝，一棒子打死了承乾宮所有的人，佟佳婉音卻不能讓他這麽亂來。
    無差別責罰了承乾宮所有的人，歸根到底，落的還是她這個承乾宮主位的麵子，佟佳婉音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件事情發生。
    “皇上，”佟佳婉音出聲喊了康熙一聲。
    “怎麽，愛妃要維護這些膽大包天的奴才嗎？”
    佟佳婉音搖搖頭，“當然不，不說其他，隻論慢待了小阿哥這一點，這些宮人就再怎麽懲罰都不為過。隻是臣妾想說，這幾日小阿哥生病的同時，臣妾也病著，承乾宮主殿的人忙的手不開腳，更是從未接近過小阿哥所在的東配殿，她們不可能有機會對小阿哥出手。
    臣妾如今病愈，本打算為她們在臣妾病中的功勞好好獎勵一番，如今看來獎勵是不可能了，不若就此功過相抵，饒她們一次。”
    康熙的嘴唇抿緊，盯著佟佳婉音清澈的眸子，聲音沉沉地問：“愛妃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在從前，不管心裏是有多麽不讚同，佟佳婉音都從來不會反駁任何康熙做下的決定，更何況是像今天這樣的一團亂麻了。
    更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佟佳婉音作為承乾宮的主位，是最有可能和手段能夠對小阿哥下手的人。
    她向康熙出麵保下這些人，萬一日後真的查出了是這些人對小阿哥出了手，那麽無論是真是假，幕後主謀這個帽子都會戴在佟佳婉音身上。
    “臣妾知道，”佟佳婉音的聲音依然輕柔而有力量，她的眼神毫不閃避的迎上了康熙審視的目光，“臣妾可以保證，承乾宮主殿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小阿哥下過手。”
    康熙看著佟佳婉音良久，久久的沉默未語。
    但是，他卻對著手下的人擺了擺手，隻抓了東配殿的一應人物去審，放過了正殿裏的人。
    佟佳婉音鬆了一口氣，她剛剛也是在賭，賭自己在康熙心裏的分量，賭康熙對她的信任。
    如果賭輸了，承乾宮從今日過後就會淪為後宮笑柄，她這個貴妃在後宮也會顏麵掃地，想要掌好後宮大權更是難上加難。
    所幸，她賭贏了。
    眼見另一批人又要被帶去慎刑司，佟佳婉音先叫了停，對著康熙說道，“皇上，若是要找出一個有機會對小阿哥下手的人，殿中還有一個人是最可能的。”
    “哦？”康熙凝神，“愛妃所說的是？”
    佟佳婉音素手指向下方的烏雅氏，康熙的目光順著佟佳婉音的手指望去，瞧見了滿臉疑惑不解的烏雅氏，不由皺眉，“烏雅氏？不，不可能，烏雅氏可是小阿哥的……”生母啊！
    佟佳婉音知道康熙的未竟之言是什麽，她雖然在心裏誹腹，烏雅氏確實是導致病情加重的罪魁禍首，但也知道隻要沒抓個現行，康熙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別說康熙，任何一個人都難以相信，一位母親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孩子下那麽重的手。
    嬰幼兒的脆弱眾所周知，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要了小阿哥的命，佟佳婉音無法理解烏雅氏是怎麽想的。
    索性佟佳婉音從來沒有想過一次就能把烏雅氏打落塵埃，她搖了搖頭，語氣自若地道“臣妾懷疑的當然不是烏雅氏，而是那位帶著粉色螢石梅花簪的宮女。”
    經過佟佳婉音一指，康熙才注意到這一位穿戴明顯不合規矩的宮女。
    後宮宮女除了主位默許要推上位爭寵的以外，從來是不許穿紅戴紫的，而這位宮女不僅打扮得分外嫵媚，還帶著貴重的螢石飾品，顯然不同常人。
    康熙仔細看向那枚粉紅色螢石簪子，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因烏雅氏要求，臣妾派到小阿哥身邊伺候的人都是經她認可的，原也是跟她同住一屋。本想著伺候人的功夫也多年沒出過差錯，和烏雅氏又有這麽一份情誼在，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歹心。”
    佟佳婉音說著，輕輕捏起小阿哥繈褓的一角，露出上麵的點點熒光粉末。
    “螢石雖美麗貴重，卻始終算不上珍品，原因就在這。螢石飾品極其容易散落粉末，因為堅硬的螢石本就是層層粉末重疊，被能工巧匠人為地大力擠壓雕琢才形成的。
    而這繈褓上，螢石粉末可不止一點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