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隻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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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田陣平非常想使用“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啊”的否認三連來證明自己並不是會做那種聽起來就很不妙的行為的癡漢, 但問題是……如果硬要說的話,奈何口中的指控好像完全就是既定事實的樣子,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就算否認申辯也不會被受理吧?
可是他隻是擼了個貓啊!擼貓的事情, 能算癡漢嗎!!!
誰能想到他們有事沒事吸兩口的貓會突然變成人類啊!!!這怎麽看都是仙人跳吧喂!!!
但就算明知道自己是被仙人跳了又能怎麽樣呢, 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人能管得了一隻完全超乎常識之外的貓娘嗎?
——顯然是沒有的。
所以就算鬆田陣平現在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不止是鬆田陣平, 鬼塚班的其他幾個人臉色也非常微妙,畢竟他們五個人誰也沒比誰吸得少,而且有的人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吸貓甚至都能吸出花樣來。
像是鼻子碰鼻子或是把臉埋在貓的肚皮裏狂吸或是幹脆腦子抽搐著張嘴去咬貓耳朵或貓爪子的這類嚴重越界的行為, 即使在對象隻是隻貓的情況下都會因為太過羞恥而不想為外人知道, 而眼下,原本隻會被他們吸得喵喵叫的小貓咪突然一下大變活貓地變成了和他們一樣可以說話的人,而且還是最口無遮攔的那種。那些原本秘而不宣的秘密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化成無情的槍林彈雨,對他們幾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清純小警察進行無差別掃射。
毫無疑問, 一旦貓貓開始進行無差別攻擊, 沒有一個人類可以幸免。
眼見著他們幾個人都站在了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 鬼塚班的五個人一瞬間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萩原研二一馬當先地衝過去,虛虛地把手搭在少女的肩頭,打斷了她接下來可能會說出的話:
“嘛……雖然現在發生的情況有點讓人難以接受,不過總這樣在這裏幹站著也不是辦法吧。不如我們找個地方, 再好好規劃一下接下來的打算……”
“萩原說得也沒錯, 至少得想辦法在天黑之前給她安排個能落腳的住處……房子的中介我倒是可以幫忙聯係,現在這個狀況, 不管怎麽說也不能再讓她跟我們回宿舍了吧?”
降穀的話一出口,小奈何頓時就不高興了。
他們的宿舍就是她的快樂老家, 憑什麽說不讓她去就不讓她去?就算他們想攔下她, 倒是能攔得住嗎?
呸, 現在根本就不是攔不攔得住的問題, 關鍵是這個降穀零又在搞事情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少女的眼珠稍轉,斜斜地朝著降穀零的方向瞪去:“又是你這個壞家夥!每次都是你 !哼,嘴上說著什麽宿舍裏不讓我住啦,又說什麽不讓諸伏照顧我之類的話,也不知道成天試圖拿好吃的來求著我給你摸一下的人是誰。哼,早知道你這樣屢教不改我就不應該搭理你,,就算你拿十盒罐頭我也……我也……”
說到這兒,小姑娘的聲音漸漸緩了下來,似乎是在琢磨更合適的措辭,可她這一卡殼,原本硬氣的態度沒來由地便矮了幾分,意識到這一點的奈何又氣又急,鼓著臉狠狠地跺了下腳:“反正我最討厭你了!”
“噗。”先前被奈何懟得有點掉線的鬆田陣平幾乎是瞬間支棱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對自己的新晉好朋友降穀零進行了無情的嘲笑。
降穀零,入學成績第一名,待人接物言行舉止都很少能讓人挑出錯處,任誰見了都要誇一句好的優等生,這會兒居然被人這麽直白地討厭了,鬆田陣平簡直要忍不住在心底給奈何挑大指了。
嗯,他就是單純覺得貓貓說得很對,絕對沒有那種“隻要你也討厭降穀零我們就是好朋友”之類的同仇敵愾的心理,對,絕對沒有。
萩原研二雖然沒有鬆田陣平那麽明顯,但微微上揚的唇角也完全將他的幸災樂禍暴露無遺。
連一向體諒別人情緒的諸伏景光,眼見自家發小遭殃,也跟著走到了降穀零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同情半是調侃地說了句:“被討厭了呢,zero。”
“這下連你每次靠近奈何都會被咬的原因也找到了。”
降穀零花了好半天才從豆豆眼的狀態找回了自己的表情。
雖然對於這種事情他也隱隱約約地有所感覺,可被這樣直白地指出來,降穀零的心裏還是忍不住地泛起了一點吃味來。
關於被討厭這件事情,他其實也算是經驗豐富了,從小到大,因為稍微有點特殊的外表,降穀零沒少遭遇排擠和冷眼,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各種無關人員的非議了。
可眼下的情況明顯不一樣。
要是一定要去追究哪裏不一樣的話,答案其實也很明顯——因為奈何實在不能算是“無關人員”。
明明那個小家夥和其他幾個人相處得都很好,尤其是在自家發小諸伏景光的手下,乖得簡直就好像是一隻玩偶似的。
可他每次一靠近,那小家夥就會對他張牙舞爪甚至拳打腳踢。這樣的情況在他得到外出許可並給那孩子帶了幾次貓罐頭之後姑且有了些許改善,可從整體來看,他還是挨打最多的一個。
他也不太能理解,為什麽奈何對別人都很好,唯獨見了他就隻會拳打腳踢——
——他也很想擼貓啊!
誰不喜歡看軟綿綿毛絨絨的家夥在自己的麵前躺倒,毫無防備地翻開小肚皮,偶爾還會用粉紅色的肉墊踩向人伸過來的手,嬌嬌軟軟地“喵嗚喵嗚”地叫啊!
憑什麽他就非得被貓討厭不可呢?
好吧,他承認,對於自己被討厭的緣由他多多少少也有那麽一點頭緒,既然奈何可以變成人類,那麽能聽懂人類的語言當然也不在話下,而在之前,他確實說過很多比如“宿舍不能養貓”“不然把她送走吧”之類的話,而且之前伊達航把她扔進他衣領那回事恐怕也被記仇了。
但是……這些也不能都算是他的錯吧!
誰能想到那隻貓能完全聽得懂人類的語言啊!更不用說……她現在幹脆整個變成了人類的外形,這種事情怎麽想都很不科學好嗎!!!
降穀零的視線忍不住又在那個嬌俏的小姑娘的身上掃過,腦海當中一時間出現了許多念頭,卻又好像什麽也沒想。
關於她是什麽,關於他們未來該怎麽辦,關於他應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麵對他們之間的關係——
毫無疑問的是,就算變成了人類,這家夥也不會淡出他們的生活,不如說,正是因為她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所以他們今後恐怕還要有很長時間在一起相處吧?
所以總不能一直像之前那樣被她討厭。
他也得,想辦法在那個小家夥的印象裏樹立一個新形象才行啊。
不管怎麽說,幾個人之後的確有很多事情要商討確定,所以他們自然不可能總在這條黑漆漆的小巷子裏杵著。
作為和收養人那邊接洽的中間人,伊達航當然得先去和有意向收養奈何的老夫妻倆說明不能送養的情況。
至於其他的兄弟幾個,則是聚到了一家咖啡館裏,為今後的打算開起了臨時會議。
小姑娘現在的狀況對於他們誰來說都毫無疑問是始料未及的,但既然事情發生了,他們總得想辦法應對。
降穀零其實說得也並沒有什麽錯處,原本他們也已經有了把那隻小奶貓送到別處喂養的打算,眼下她驟然變了人,再像從前那樣把他們幾個人的宿舍當成自己後花園一樣的領地巡視顯然有點不像話。
可在交流之間,幾個人也都能明顯感覺得到,奈何那個小家夥雖然看上去有一副人類的外表,但不管是言行舉止還是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都完全沒有一丁點人類該有的樣子。
雖然她信誓旦旦地和幾個人保證她“知道”關於人類的所有資料,但從她的言行來看,她對人類的了解可能並不比她在過去的一個月裏看到的多。
她說她並不是真正的人類,也不是一隻貓,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她應該是一個“流浪者”,隻是剛好路過了他們的世界,並選擇在這裏稍加停留。
她對自己的身份毫無避諱,可其他人卻沒辦法不對她的身份諱莫如深。
如果被其他人類知道她這樣遠超人類常識的存在的話,說不定會引起轟動和騷亂吧,如果事情發展成那個樣子的話,不管是對於她本身而言還是對他們而言,亦或者是對其他的人類而言,都未必是一個好的局麵。
所以至少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他們得暫時肩負起照顧這孩子的職責,直到能拿出一個更為穩妥的方案為止。
既然確定了這一點,那麽接下來,給奈何找一個能夠落腳的住處這件事顯然有必要被提上議程。
隻是降穀零以血淚的經驗告訴了大家,奈何對搬出他們幾個人的宿舍這件事情抱有相當的抵觸情緒,所以如何說服她接受這件事便成了擺在幾人麵前的第一個難題。
“就是……我們覺得,或許奈何你的確需要一個新家。”諸伏景光用委婉的措辭試圖將小姑娘的意見拉回正軌,哪知道話才出口,那個小家夥的眼睛居然瞬間就亮了起來,興致勃勃地問起諸伏景光:
“新家的意思是不是專門給我準備的新的領地?”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點頭:“也不是不能這麽理解。”
“太好了!”奈何當場拍著手跳了起來:“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去‘新家’看看?”
轉變速度快得令人猝不及防。
彼時的鬼塚班的幾個人全都鬆了一口氣,轉而把注意力投放在了尋找合適的新住宅上,幾個人誰也沒有意識到,在一個完全沒有社會常識的霸道貓貓麵前使用這種婉轉的話術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在警察學校周圍租房子也不算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畢竟府中市在東京都內算是比較偏遠的地段,就算周圍姑且有一個不小的商圈,日常生活起居也還算便利,但是大抵也隻有不用上班工作的退休老年人或者剛剛步入職場付不起都心高昂租金的新人會選擇在這種偏僻的地方落腳。
在這之前,降穀零和萩原研二都分別聯係過幾個附近的房屋中介,眼下既然決定要租房子,那麽在電話確認之後,一行人便開始馬不停蹄地在周圍看了幾處還不錯的房子,最終決定租下警察學校邊上的一棟中高端公寓裏的一棟1dk。
屋裏的家具電器一應俱全,房屋使用麵積也足夠大,最重要的是,隔著一條寬闊的公路,從這裏的陽台恰好依稀能看到警察學校宿舍樓的窗戶——這樣的距離委實讓人有安心感。
雖然房子的租金多少有些昂貴,不過鬼塚班的幾個人充分發揮了互幫互助的精神,姑且湊夠了第一個月的頭金,於是在太陽下山之前,幾個人便順利拿到了這棟房子的鑰匙。
——房子雖然可以直接入住,但裏麵必須的生活用品也還得自己準備才行。
還有奈何在幾個人宿舍留下的玩具和零食,收拾規整之後也可以送到這棟新租的房子裏來。幾個人一商量,最終決定由擅長拆裝的鬆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回宿舍整理舊物,而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則是喜提陪小姑娘逛街買日用品這一光榮的任務。
“對了,在變成人之後,還要叫奈何嗎?”出門之前,降穀零若有所思地問了句:“這個名字果然聽起來還是有點不像話啊……”
“奈何怎麽啦!這可是你們給我取的第一個名字,我就要叫這個!”小姑娘毫不客氣地回嘴,並附贈了降穀零熟悉的眼刀套餐一份,惹得降穀零也是一陣訕訕。
“唔,不過現在這個時代,名字不管叫什麽都不奇怪吧,回頭可以去問一下戶籍管理那邊的前輩,看看這樣的名字能不能辦一個戶籍——”諸伏景光的回答就要正經多了,而他的回答又惹得小姑娘一陣追問戶籍是什麽,可不可以吃,惹得諸伏也是一陣忍不住地笑。
於是話題就這麽姑且被岔開了。
天將黑未黑的時候,三個人來到了學校附近的商店街,武藏野作為鐵路的大站,旁邊的商店街幾乎可以說是整個府中市最繁華的一條,雖然比不上萬聖夜的澀穀街頭,但街上人頭攢動,兩邊的商販爭相吆喝,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小姑娘走在這中間,一時間也有點眼睛不夠用,畢竟在這條街上好看的可不止是來往的人類,還有各色餐館商鋪,甚至有些店麵直接將貨架支到了街上,店員變著花樣地賣力吆喝,著實惹人眼球。
奈何東瞅瞅,西逛逛,一時間隻覺得什麽都很有趣,不過她倒也隻是看著,並不上手,因為在來到這條街道之前,諸伏景光曾經提醒過她,這裏的東西都是屬於“別人”的,如果隨便碰的話在人類世界可能會引起麻煩和糾紛。
但即便是這樣,也並不會阻礙小家夥逛街的熱情——這簡直就仿佛是刻在骨子裏的天賦技能一樣。
小姑娘正玩得不亦樂乎,忽然就覺得背後好像有什麽氣息靠近。
她下意識地調轉了視線,想看看靠近自己的到底是什麽,卻看見一條被擺放在漂亮黑絲絨盒子上的銀白色項鏈。
細細的銀鏈上掛著貓耳形的掛墜,耳尖鑲了碎鑽,將灑下的日光折射得格外摧殘,而在貓耳的正中嵌著一顆切割精致的藍色寶石——那石頭的顏色,恰與她的眼睛一模一樣。
她剛剛在一家攤子前看到過這條項鏈,因為顏色的緣故,她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所以才有印象。隻是沒想到它會被再次送到她的麵前。
奈何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著那個托著盒子的金發青年,似乎是想要問他,為什麽可以把“別人”的東西舉到她的跟前來,這樣是可以做的嗎?
“在我們人類的世界裏,有人搬家的時候是需要送禮物的。”降穀零的聲音在距離少女頭頂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視線在空氣中間交觸一瞬,緊接著,降穀零的視線像是被燙到一樣忽然變得飄忽,最終落在了手裏托著的裝著項鏈的小盒子上,奈何注意到,他的耳尖似乎微微有些泛紅:“之前給你送了那麽多次貓罐頭,你也沒記得我的好,那這一次,我想送你一點能被記住的東西吧。”
“項鏈上的這塊水晶我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覺得很襯你,所以,嗯……我還是第一次送給女孩子這樣的禮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總之,那個……搬家快樂,然後,就是這個不是‘別人’的東西了,現在它屬於你了,你可以把它帶走也沒關係。”
降穀零從來就沒有過嘴這麽笨的時候。明明事先已經打好了腹稿,可不知怎麽的,在看著她眼睛的瞬間就好像一切都徹底亂了套。
倒是奈何,在聽到了降穀零的聲音之後,眼底裏的困惑一點一點地散去,最後竟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似的高興地一拍手,揚著聲音笑道:
“我想起來啦!之前景光在寫作業的時候提到過這種事——”
“降穀零,你現在是不是在賄賂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