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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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 織田作落入陷阱,徹底確定了阪口安吾的叛徒身份。
他中毒昏迷,太宰治陪著他, 也同樣情緒低迷。
“太宰君。”西宮月昳削了個蘋果。因為太宰治一直沉浸在低氣壓裏,他已經坐在那裏削了十分鍾蘋果了,病房安靜,連刀片劃過果肉分離果皮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
又要下雨了。沉悶的雷聲在遠方翻滾, 不知何時會劈到自己頭上。
“你已經快要24h沒有睡覺了, 也沒有吃東西。”他把蘋果遞到太宰治唇邊。
投喂。
果汁豐盈的果肉觸碰到唇瓣,太宰治往後退了一點,下意識抿唇舔了一下——很甜的蘋果。
但是他不想吃。
“我還不累。”
西宮月昳還沒見過太宰治遭遇重大打擊的模樣。他失去了一個朋友, 而另一個朋友正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時能脫離危險。
太宰站起來,搬著凳子坐在窗邊,凝視落在玻璃上的灰塵和遠處的風景,一瞬間有些像雨季蹲在窗台上遠視的貓,人類弄不清它在想什麽,貓也不在意人類會想什麽,永遠隔著一段距離。
好在太宰治和人類之間並沒有什麽物種隔離, 西宮月昳可以走過去, 主動把這隻貓抱在懷裏。
人很容易對溫暖產生依戀,太宰治也不例外:“月月。”
“嗯。”
“我可以依賴你嗎?”
“說不準。”西宮月昳站著, 太宰治坐著, 他貼著太宰治的後背, 從這個角度雙方都無法看見對方的表情, 隻有玻璃上一點模糊的倒影, 摻雜在扭曲的灰塵中, ”我不是什麽值得依賴的人。“
“人的悲歡無法想通,說到底我無法真切地感受你的情緒,憐憫的話,又太過高高在上了。所以隻能停留在這裏,做一個沉默的切水果機器。”他說了一堆,“而且,切了你還不吃。”
太宰治聽著他話語中的怨懟,雨水字啊往下,心情卻莫名上升。
“我不吃,你可以喂我啊。”
“喂你,你不是也不吃嗎?”
“強迫呀……”太宰治拉住西宮月昳的袖口,輕輕扯了一下,“你稍微強迫一下,我就肯定順著你的意來了。”
西宮月昳靜了片刻。
他惡聲惡氣:“吃飯!吃完了睡!”又因為在病房,聲音被壓低了,聽著一點也不像強迫,反而像軟軟的懇求。而且隻有話語是惡劣的,他依然很輕地抱著太宰治。
太宰治心滿意足,接受了這等無恥的強迫。
他又不是真的鐵人,連軸轉的工作和心力交瘁,早就把身體耗空了。現在一放開,三兩下就把那個放在一邊、略微有些氧化的蘋果啃了,又挑了幾樣小點心填了肚子——雖然有些缺德,但吃掉一點病人吃不了的食物,也可稱為節約、不浪費吧。
邊上有一張小床,是給陪護的人休息的。
“我來照顧織田君就好了。”西宮月昳幫太宰治蓋好被子,又拉了窗簾、關了燈,“有事我一定會喊你。”
病房很安靜,如果沒有入睡困難的話,應該很容易就能睡著。
“以後我可以聽你講睡前故事嗎?”太宰治忽然說。
“當然。”
“什麽都可以講。”
“如果你想聽。”
“我想聽。”
“好的。”西宮月昳將手指覆在太宰治眼睛上,強迫這隻入睡困難的宰貓閉眼,“以後就講,現在還是睡一覺吧。”
……
病房終於徹底安靜了。
‘統,確定他們不會醒過來?’
【你自己找組織研發的藥物,問我有什麽用?】
【你猶豫了。月月,你為小兔宰治付出的太多了。】係統歎氣,【怎麽能這樣?談戀愛還要投入這樣多的沉沒成本嗎?】
‘當然也不止為了他。’
西宮月昳趴在床邊,他也已經很久沒休息了。
芥川龍之介就是跟著武裝部隊去戰鬥的人員之一。他的地位有些尷尬,他屬於武裝部隊的普通成員,但又獨立出去,是太宰治的直係下屬,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在磨煉過後是要直接成為統領黑蜥蜴成員的上級的——除了他自己。
芥川幾乎隻擅長橫衝直撞,並不考慮其他。
“羅生門!”
切碎,殺死,戰鬥。
大概隻要這樣,他就能證明自己的強大,至少比織田作之助那個不殺人的底層人員強大,也比某個金絲雀而不自知的小白臉強大。
他過分追求太宰治的肯定。
被隔斷的肢體順著慣性滾落到牆邊,美術館裏,血流了一地。
芥川的異能力無比強大,但他本身的體質卻十分虛弱,戰鬥了大半天之後明顯有些不支,隻能憑借頑強的意誌和異能力支撐戰鬥。
饒是如此,他依然選擇最暴烈的那種方式。
就連他自己也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輸得徹底。
他閉上眼睛等待結束。
涼羽澤接住了他,使他不要就這樣砸在地上。畢竟這人也算是太宰治的學生,他再怎樣不喜歡,也要給人留點體麵。
他凝視了幾秒。
他把芥川龍之介隨手丟在了一邊。
可惡。
涼羽澤心情不佳,沒收住那份戾氣,他吸了口氣,深呼吸:“隨便怎麽稱呼。”
就衝他救下芥川的這幾秒,安德烈·紀德能斷定這個人十分強大,他打量了一下這個人:“我——”
他的異能力窄門忽然發動。和織田作的天衣無縫效果一樣,都可以預測未來幾秒的畫麵,在臨近危險的時候會直接預警。
在景象中,他被一顆子彈貫穿了眉心。
紀德瞬間緊繃,他以多年的經驗往一側翻滾去。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攻擊,也沒有子彈。
“你可真怪。”破碎的美術館前,涼羽澤站立在夕陽裏,一頭金色短發蓬鬆揚起,他呼吸,整個人都好似一隻隨時可以發起攻擊的豹子,“難道是要擦一擦地板上的灰塵嗎?”
“你究竟是何人?”
“編輯。”在又一次發動的異能力中,紀德聽見涼羽澤不鹹不淡的聲音,“想要讓自家作者專心回去寫文的編輯。”
太怪了。
窄門隻有在未來的自己受到致命危機時才會發動,但他明明沒有受到任何攻擊——或者說對方根本沒有發動攻擊。
每分每秒,混亂的死亡預警在大腦裏播放。
這似乎隻能證明。
麵前的男人隨時可以發動攻擊、隨時可以用不同的手段殺人。隨時想殺了他並且已經在實踐、調整。
“很高興,你似乎觸碰到了一些我看不見的東西。”涼羽澤歪了歪腦袋,感受到紀德的混亂,“是不是覺得理不清頭緒?”
說話間,紀德又看見涼羽澤用一柄小刀貫穿他的心髒。
“沒關係的,我也經常弄不明白我自己。”他在風中張開五指,感受著,“也許破壞是我的天性,但如今的我已經可以盡力把它們控製住,不會讓正常人感到不適。現在你能看見那些混亂,真是太好了。”
“我好久,沒有這樣放縱了。”
他眼裏閃爍著興奮。
“你看得見,也許你會理解我。”
紀德:……
咦?他怎麽好像被傳教了?這話不應該由他來說嗎?
“那麽,你也應該理解我。”他同樣擺出戰鬥的姿態,手指放在槍托上,這條流蕩多年的灰色幽靈在這一瞬間又活了,“我渴望一個可以賜予我們死亡的人。”
……
拋開那些醒來就壓在心中的陰雲,太宰治這一覺睡得還挺好的。外麵的天色都已經暗了。
西宮月昳似乎一直在這裏。他現在背對著他,站在開了條小縫的窗邊,很小聲地說著:“對,外賣放在那裏就好……”
太宰治:……
“月月。”他從床上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六個小時。有一些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聽什麽?”
“我不選,你隨便講嘛。”
“其次,根據現在的情報,已經可以推測出對方的異能力,是和織田君一樣的、可以預知未來的能力。並且他十分期待有人能將他殺死。”西宮月昳嘖了一聲,一心求死的人他都很不喜歡。
太宰治心裏咯噔一下,看向還在昏迷的織田作。
森鷗外打的算盤已經清晰可見了。
“不是說,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把我叫醒嗎……”太宰治一臉複雜,“還有呢?”
“還有……涼羽他……”西宮月昳蹲下來,不願回想。
“他被人狠狠地追求了。”
太宰治:“嗯?”
“然後,涼羽覺得他們很無聊。他說他隻想讓織田君一天寫三萬……”
在織田作之助聽見關鍵詞,垂死病中驚坐起的畫麵中,西宮月昳深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