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討債鬼馬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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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雲並沒有拆穿他, 隻是揮手把那二十錠雪花銀收了起來。
“員外準備何時出發?”
見他肯去,馬員外心頭一定, 急忙道:“眼見三月之期已在近前, 老夫的意思,自然是立刻出發。”
按照鄰居回來之後的轉述,馬淮對他可是半點好聲氣都沒有。
他可不敢肯定, 如果自己逾期不至,對方會怎麽報複他。
“那好。”江停雲點了點頭,“員外可先行一步, 待員外到達泰山之日,小生自會前去會合。”
對於馬員外這種人, 江停雲實在是不願意過多相處, 總感覺對方抓住機會就會把自己賣了。
再說了, 他還有一個安幼輿要安置呢。
未免安幼輿輕易放棄自己的鬼生, 江停雲決定親自把他送到雲南去, 順便再勸一勸他。
“誒,小公子……”
馬員外待要繼續挽留,江停雲卻完全不給他機會, 化作一道青光遁走了。
離開馬家之後, 他先是回家了一趟, 向母親說明自己的去向,又將二百兩紋銀交給母親保管, 這才帶著安幼輿的牌位,用遁術到到了雲南。
雲南氣候濕熱, 山林茂密, 卻有數不盡的奇花異草, 還有無數江停雲沒有見過的毒蟲毒蛇。
而到了雲南之後, 安幼輿原本趨於虛弱的魂魄,卻又逐漸恢複了元氣,頗有幾分生龍活虎之色。
江停雲十分替他歡喜,也毫不吝嗇地連道恭喜。
對此,安幼輿隻是笑了笑,什麽都沒說。
見他如此,江停雲也不好硬勸,隻能在這兒陪他幾天。
不知為何,到了雲南之後,他甚至能在白天顯出身形,撐著一把傘,領著江停雲遊覽在蒼山洱海之間。
“江公子好不容易來一趟,入寶山若是空手而歸,豈非憾事?”
安幼輿似乎已經完全放下了那段感情,對著江停雲笑得溫文爾雅。
江停雲也笑道:“雲南風光秀麗,小生能來遊覽一番一飽眼福,已經無憾了。”
他說的是真話。
他上輩子的父母就特別喜歡到雲南旅遊,他媽媽更是無數次打卡麗江。
隻是,他父母是那種旅遊不喜歡帶孩子的。
在他小時候,要麽他扔給爺爺奶奶,要麽把他扔給外公外婆。
等他長大之後,那可就更方便了。
——都是大孩子了,住校去吧。
以至於他對麗江向往多年,卻從來未曾踐足。
如今趁早送安幼輿回來的機會,他也算是一償多年夙願。
見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愛雲南,安幼輿十分高興,硬是領著他在山林間穿梭往來,采了好多人參靈芝送給他。
“這種地方都是人際罕至之所,周圍采藥打獵的山民都來不到這裏。
我們即便采走了,也不耽誤他們的收入。所以,江公子放心收下便是。”
人家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江停雲覺得自己若是再推辭,未免顯得看不起人。
於是,他就大大方方收了起來。
見他如此爽快,安幼輿高看他一眼,領著他回到了自己多年棲息的山洞。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旦回到這個山洞,就像是回到家裏一樣。”
安幼輿臉上露出了如遊子歸家般的眷戀之色,“或許,我本就該是屬於雲南的。”
江停雲的目光慢慢將這山東掃視了一遍,倒是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隻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若是時機不到,他提前戳穿了,反而是害了人家。
於是,他閉口不言,隻是神神秘秘地說:“看來,安兄和花姑子的緣分,尚且未盡呢。”
安幼輿終於有了反應,急急問道:“江兄這話,是什麽意思?”
江停雲笑著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若是說透了,反而阻了你愛人的一世良緣。”
見安幼輿若有所思,江停雲便向他告辭,到集市上采購了許多雲南特有的香膏、香粉、特色首飾等,這才返程。
離開了麗江,下一站便是泰山。
既然他已經答應了馬員外,要一起去見馬淮,自然不會故意拖延。
因而,在馬員外的馬車進入泰山地界的時候,就看見江停雲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路口,正淺淺而笑。
看見江停雲,他心裏一下子便有了主心骨,急忙從馬車上下來,上前幾步,緊緊握住江停雲的手。
“小公子果然是信人!”
江停雲笑道:“既然員外也來了,咱們就去一趟你鄰居說的那個酒館裏吧。”
有江停雲在,馬員外心頭忐忑盡去,聞言立刻附和,“好,咱們這就去。”
一行人到了那個小酒館,江停雲向裏麵的夥計打聽有關馬淮的事。
據那夥計所說,每年的這個時候,馬淮都會出現在泰山附近,並經常到他們的酒館裏喝酒。
“算算日子,你們說的那位公子也該來了。”
果然,第二天他們就見到了馬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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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兒,真的是你?”馬員外貌似十分驚喜,上前幾步就要握住馬淮的手。
馬淮卻蹙眉後腿了幾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淮兒?”馬員外的表情很受傷。
“嗬。”馬淮冷笑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我很了解,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
馬員外神色一僵,繼而就滿臉受傷,“淮兒,你這是什麽話?我是你爹啊!”
若不是江停雲早就看透了他的嘴臉,隻是看眼前的情景,怕不是真會以為他是個慈父,而馬淮就是那叛逆的熊孩子。
“你是我爹?”馬淮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後合。
忽然,他的笑聲頓住,似笑非笑地對馬員外說:“你仔細看看,我到底是誰?”
說話間,他的麵容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
乍一看還是馬淮的樣子,但仔細一看,卻又好像完全不同。
對著這張臉,馬員外如遭雷擊,滿臉恐懼,手指顫抖地指著對方。
“你……你……原來是你?”
“看來,你還記得我呀。”馬淮笑吟吟的,仿佛三月的春風,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馬員外忍不住後退。
這一次輪到馬淮上前了,“是呀,我的確已經死了。但你以為我死了,你欠我的債就能一筆勾銷了嗎?”
他的神色瞬間變得猙獰,眼珠通紅,目眥欲裂瞪著馬員外,咬牙切齒地怒吼道:“你我二人合夥做生意,你為什麽要卷了本錢逃跑?
如果不是你帶走所有的錢財一跑了之,我又怎會因無錢付賬,被人活活打死?”
“你……你……我……我……”
隨著馬淮的步步緊逼,馬員外一步一步後腿,直到退無可退。
馬淮滿心的憤恨,仿佛要在今日盡數傾灑而出。
“為什麽?為什麽要背刺我?當年你家裏窮困,是我帶著你做生意,才讓你發家致富,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
馬員外冷汗涔涔,想要辯解,卻因恐懼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或許,不止是恐懼,還有心虛。
江停雲輕輕歎了一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這聲歎息也驚醒了馬員外,他眼中透出了光,仿佛在溺水之時看見了一根救命稻草。
“小……小公子,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呀!”
江停雲卻自顧自地飲酒,對他的求救之聲充耳不聞。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人在做虧心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付出代價的那一天。
江停雲不是壞人,卻也不是個聖父。
什麽人該救,什麽人不該救;什麽人能幫,什麽人不該幫,他心裏自有一杆秤。
但他不為所動,馬員外當時惱羞成怒,嘶吼道:“你收了我的錢,你已經收了我的錢,整整二百兩銀子,怎麽能夠見死不救?”
江停雲放下酒杯,終於搭理他了。
“我既然收了你的錢,自然會保你性命。不過……”
他看了馬淮一眼,淡淡道,“我看這位公子也沒有要你命的意思,你的擔憂太過了。”
馬淮眼中方的防備消散了幾分,卻仍舊對眼前這個小少年懷著警惕。
作為一個有些道行的鬼修,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非常危險。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對江停雲懷著幾分防備之心。
但他也看得出來,江停雲雖然是和馬員外一起來的,卻似乎並不大樂意摻和馬員外的破事。
因而,他就強行讓自己忽略了他,隻對著馬員外發難。
他之所以要當著眾人的麵,把自己和馬員外都心知肚明的恩怨說出來,也是看出幾分江停雲的品性。
說白了,他在賭,賭江停雲不是一個不辨是非,隻以人鬼論殊途的人。
好在,他賭贏了。
“這位小公子說得不錯,我並不想要你的命。像你這種人,殺了你還要髒了我的手。”
馬淮嘲諷地看著馬員外。
他隻是想讓馬員外付出代價。
當年是他帶著馬員外發家致富的,既然馬員外不念舊恩背叛了他,那也該回到從前,重新一無所有!
對於他的想法,江停雲也看出了幾分。
他沉吟了片刻,對馬淮道:“閣下可否與小生單獨談談?”
怎麽說他也收了馬員外的錢,保證馬員外的安全就是他的責任。
既然馬淮無意傷了馬員外的性命,就等於是間接給了自己人情。
人情債不好欠,能還盡量趕緊還。
特別是像他這種修行中人,拖得越久,因果就越深,日後的影響也就越大。
馬淮深深看了他一眼,確定他沒有惡意,才一把推開了馬員外,對江停雲道:“那閣下就隨我來吧。”
他給了夥計幾個大錢,領著江停雲進了酒館的後院。
天井裏擺滿了各種幹貨,還扯了一條繩子,掛著幾串臘肉和紅彤彤的幹辣椒。
因著此時正是酒館生意好的時候,這供人休憩的後院倒是安靜得很,很適合談事情。
“你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馬淮對他的態度十分冷淡。
江停雲也不以為意,直接就把王氏懷孕,骨肉不是馬家的都說了。
那一瞬,馬淮的臉色十分複雜,讓人想要形容都一言難盡。
半晌,他才問:“你為什麽要幫娘子隱瞞?”
江停雲正色道:“善者必賞,惡者必償。倘若償還之後猶不悔改,那就繼續。”
馬淮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輕鬆的笑意,“江公子倒是一點都不迂腐。”
“聖賢書上教我為人處事,可沒教我不懂變通。”
江停雲沒問他是怎麽知道自己姓江的,玩笑道,“孔夫子不都說了嘛,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馬淮哈哈大笑,指著江停雲道:“江公子當真是個妙人,你這個朋友我交了!”
而後,他又有些不忿地說:“真是便宜那姓馬的了,後半輩子還能榮華富貴。”
原本他是想著要收回馬家的一切財產的,如果卻又改變主意了。
不管怎麽說,他早早走了,對於自己的妻子王氏,心裏總有些愧疚。
那些財產,就留給妻子吧。
江停雲卻笑了,“既然你還不解氣,那也可以不便宜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