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山老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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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話, 陸判不禁暗暗嗤笑:果然,人族最是貪婪,從來就沒有滿足的時候。
因為他一開始就沒有對朱爾旦隱瞞自己的身份, 也就做好了朱爾旦會順杆爬,從他這裏謀求好處的準備。
隻是他卻沒想到, 一個傻子竟也會拐彎抹角了。
罷了,今日他心情好,就順了這傻子一回意, 權當日行一善了。
陸判心裏數轉, 也不過轉瞬之間。
他飲了一杯酒,隨口道:“這點小事, 也值得你煩惱?待我略施小術, 替你給他們一個教訓, 出一口惡氣如何?”
對於他這種掌管萬類之死的鬼神來說, 想要收拾幾個凡人,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 隻要對
但朱爾旦卻醉醺醺地搖了搖頭, 臉上露出滿足的傻笑, “嘿嘿, 不……不用了。如今我也有了陸兄這個知己, 旁人如何看我如何待我,都已經不重要了。”
從小到大, 無論是一起玩的小夥伴,還是書院裏的同窗, 都把他當作逗樂子的工具。
就算是相熟的人一起聚會喝酒, 旁人之所以喊他一起, 也是為了拿他取笑耍樂,沒有一個人肯與他真心相交。
朱爾旦隻是心眼實在,不是神誌不清,還在正常人的範疇之內。
隻要是個正常人,那就是群居動物,都渴望與人相交,最好再有三五知己,溫酒過後,暢所欲言。
這些都是朱爾旦沒有的,也是他越發渴望的。
但也正因如此,如今有了陸判這個知己,從前受的那些委屈,還有心頭集讚的憋悶,竟都在他心頭一筆勾銷了。
果然,心思單純的人比較容易獲得快樂,但也容易輕信於人。
“來,陸兄,小生再敬你一杯,敬我們知己相逢。從今往後,我也有好朋友啦!”
見他言辭真誠,神態也十分懇切,陸判不禁微微動容。
陸判於上古時期便在地府任職,兜兜轉轉數萬年,人心險惡爾虞我詐不知經曆了多少。
這許多年來,像黑山大王這種一時之雄,來來去去不知出現了多少,他也不知拉攏利用了多少,手中收攬了不少勢力,身邊也聚集了許多人手。
基本上隻要他想做什麽,就很少有做不到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方設法地巴結他,就是為了從他這裏得到這樣那樣的好處。
對於這些人,陸判從來都是冷眼旁觀,看他們就像在看耍猴戲一樣。
偶爾被他們的愚蠢或自作聰明逗樂了,就從指縫裏露出一些好處,就能讓對方感恩戴德,同時也會引出對方更多的貪婪。
隻要那些人的貪欲還在,就永遠要扒著他,為他所用。
像朱爾旦這樣,隻是假做平常地與他說幾句話,陪他喝一杯酒,就將真心交付,且完全不求回報的,還是頭一個。
陸判動容之餘,也不禁生出幾分懷疑:世上真有這樣的人嗎?
麵對金山銀山送到眼前,真的有人能忍住誘惑,分文不取嗎?
這時,朱爾旦又傻笑著給他倒酒,“陸兄,來,咱們繼續喝!我可是陵陽縣最好的酒,我家裏也隻有幾壇,輕易不拿出來獻客的。”
“朱兄也請,咱們滿飲此杯。”
陸判又飲了一杯,若無其事地說:“剛才聽朱兄所言,似乎苦於無紅顏相伴?”
“紅顏不紅顏的倒是無所謂。”朱爾旦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了幾分溫情,“其實我娘子挺好的,長的醜也不是她的本意。”
剛才之所以抱怨,是因為他父母給他擇妻弟時候,就從沒想過給他娶個漂亮媳婦,話裏話外都是他守不住。
試問哪個孩子被親生父母如此低看,心裏不覺得委屈?
哪怕妻子性情溫婉,又能勤儉持家,想起當年之事,他心裏還是忍不住抱怨父母幾句。
陸判笑道:“你我知己,朱兄不必顧忌。若是朱兄有意,我這裏還認識好幾個相貌美豔,但命途多舛的好女子,改日我送兩個來給朱兄紅袖添香如何?”
以己度人,他覺得男人嘛,不管嘴上怎麽說,哪一個真能扛得住美色?
就連他自己身邊,也有幾個美妾侍奉,根本不認為這是什麽大事,權當謝朱爾旦這頓酒了。
朱爾旦但卻連年搖手,“不不不,不必,不必了,不必了,娘子肯定會不高興的。”
正在此時,朱爾旦的妻子蘇氏,用紅漆小茶盤端了兩碗醒酒湯送了進來,親手奉湯與客,並柔聲勸朱爾旦少飲,以免酒後頭疼。
朱爾旦也笑著答應,夫妻二人言語間親而不狎,頗多溫情。
陸判略略掃視了一番,見蘇氏身量雖然苗條,但膚質粗糙,顏色也不夠白皙,嘴巴略大,眼睛卻小,組合起來竟連中人之姿都沒有。
想到自己房中侍奉的幾個美妾,陸判不禁暗暗同情朱爾旦。
又見蘇氏言行舉止十分知禮,對丈夫關懷,對自己這個客人也很關照,暗暗點了點頭,心道:雖然貌醜,但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等蘇氏出去之後,陸判便道:“我見嫂夫人性情頗為溫婉,是個賢良淑德之輩,不像是善妒之人呀。”
朱爾旦點了點頭,說:“娘子當然不是那等妒婦,前兩年她自己也提過,要替我納一房妾室。
隻是我感覺得到,她表麵上雖然不露,心裏卻並不高興。
自父母去後,娘子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若是為了一個外人讓她不高興,我才不要呢。”
說到最後,他撅著嘴皺著眉,將近而立的人,神態竟像個小孩子一般。
看得出來,蘇氏將丈夫照顧甚至是保護得極好。
見他態度堅決,陸判也沒有多說什麽,等到了後半夜,就和朱爾旦告辭了。
“今日十分盡興,若朱兄不嫌棄,日後每隔三五日,我便來與朱兄相會飲酒如何?”
和朱爾旦這個憨貨在一起,根本不用費心防備,對他來說,也是多了一個相處起來難得放鬆的人。
再者說,他並不十分相信,朱爾旦明知他的鬼神身份,會真的不想從他這裏得到一些好處。
既然如此,就讓他拭目以待,看朱爾旦這純真澄澈的赤子之心,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回到判官殿之後,早有一個鬼差在門口候著了。
看見他回歸時的陰氣,那鬼差急忙低下頭,不敢仰視,“屬下拜見主公。”
很顯然,這是陸判的嫡係。
對於自己的嫡係,陸判還是願意給幾分好臉色的。
“起來吧,自己人,不必多禮。”
畢竟,若是不顯出區別來,這些人又怎麽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繼而更加抱緊他的大腿,並自動自發為他的勢力添磚加瓦呢?
對於一個活了無數元會的老狐狸來說,收攬人心這一套,他早就玩得溜熟了。
正因深明人性之惡,他才不願意相信,世上有真正的赤子之心。
果然,那個鬼差神色微微激動,謝恩時的聲音都明顯高亢了幾分。
“多謝主公。”
陸判微微點了點頭,一邊啜飲侍女遞上來的香茶,一邊淡淡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讓你那麽著急,連我回來都等不了?”
他和朱爾但喝酒的時候,之所以頓了那麽一下,就是因為這個鬼差突然出現,說是有要事稟報。
鬼神對於自身的安危都會有所感應,陸判最近並沒有感應到自己有什麽災禍,便知道這鬼差所報,不是什麽大事。
至少於他而言,不是什麽大事。
所以,他就以神識傳音,讓這個鬼差先回來等著,他則繼續與朱爾旦飲酒作樂。
鬼差神色凝重地說:“主公,那個何姓女鬼,被一個道士拘走練做了鬼仆,沒有回來。”
“沒回來就沒回來吧,我還當是什麽大事呢。”陸判嗤笑了一聲,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歪著,“急需那女鬼魂魄的是黑山,又不是我,你著什麽急?”
那鬼差微微一怔,隨即恍然,急忙請罪,“是屬下莽撞了,還請主公恕罪。”
陸判擺了擺手,“無妨,你也是一心為我,才會關心則亂。”
這句話滿是親近與肯定,可比任何賞賜都讓那鬼差激動。
他當即跪倒在地,對著陸判深深叩首,“主公如此厚待,屬下無以為報,願為主公肝腦塗地!”
陸判輕笑著抬起手,輕輕往上一托,做虛扶狀。那鬼差立刻就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著他站了起來。
“我不必你為我肝腦塗地,隻需你附翼與我,共修大道,得求永生。”
就算鬼神,也並不是永生的。陸判能活這麽多年,自然有自己特殊手段。
那鬼差更加激動了,隻覺得自己當初投奔陸判,可真是鬼生所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願為主公效死!”
陸判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道:“我今日累了,不想動彈,你把這個消息傳給黑山,讓他早做準備。”
他與那黑山老妖隻是互相利用,哪裏肯為了對方的事情出大力?
如果黑山老妖廢了,於他而言也就是走了一步廢棋,他完全可以蟄伏起來,等新的出頭鳥出現就是了。
不過,這次黑山那老妖精應該要暴跳如雷了吧?
果然不出陸判所料,當鬼差把這個消息傳到陰山之陰後,黑山老妖果然暴跳如雷。
“是哪個臭道士,居然敢壞我大事?”
那個傳話的鬼差早就溜了,自然沒鬼回答他的問題。
黑山老妖怒道:“查,給本座速速探查,一定要在九月十五之前,把那何氏女給本座帶回來!”
陸判手下的鬼差敢跑,黑山老妖的屬下卻沒這個膽子。
他們隻能苦哈哈地接下這個差事,祈禱一切順利。
若不然,怕是要有人上那碾鬼的磨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