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劇情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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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獨寒一直都是風輕雲淡, 就算是身陷囹圄,手腕被縛上了沉重的枷鎖,也依舊不為所動。
    但此時葉明琢這話一出,他的腳步一頓, 淡淡抬眸, 瞥了一眼過去。
    沒有生怒, 亦沒有言語。
    隻有眼瞳沉靜黝黑, 如同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讓人如墜冰窖,渾身發寒。
    葉明琢喉間一陣發緊, 連接下來要說的話都忘了,直直地杵在原地, 動彈不得。
    “唰”得一下, 一滴冷汗從額間滑落。
    他如墜冰窖, 渾身發寒,止不住的哆嗦了起來,差點腿一軟, 跪倒在了地上。
    還好, 周獨寒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轉身跟隨戒律堂的人離去。
    直到身影消失在試劍坪上,葉明琢這才恢複如常。
    他摸了一把臉, 手上汗淋淋的一片,發絲緊緊地貼在額頭上,分外的狼狽。
    感覺到四周投來的目光,麵上不免掛不住, 啐了一口, 惡狠狠地道:“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如今進了戒律堂, 證據確鑿,就算是周獨寒有通天的本事,也逃脫不出去。
    這一次,必定能夠將周獨寒踩在泥濘中,永世不得翻身。
    葉明琢壓下了心中的不安,轉過身去,餘光瞥見了一抹素白。
    林雪皎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柔軟的嘴唇微微啟開,遲鈍懵懂。
    葉明琢一陣口幹舌燥,目光黏膩地貼了上去。
    林雪皎察覺到了這窺探,慌亂地往後退了一步,身上披著的黑袍滑落了些許,一截嫩藕般的小腿露了出來,白生生的,直晃人眼。
    葉明琢有心想上前,可剛邁出一步,方才周獨寒的那一瞥又浮現在眼前,令他渾身一寒。
    那一點心思頓時就泄了,手中扇子一合,看也不敢再看,匆匆離去。
    ……
    戒律堂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
    試劍坪上眾人安靜了片刻,又爆發出了比之前還要嘈雜的聲響。
    “被戒律堂帶走的那個人是誰?”
    “從劍塚裏出來的,是剛入內門的弟子,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叫做……周獨寒。”
    “竟然是他……可惜了,無論是誰,一旦進了戒律堂,都要脫一層皮下來。”
    各種聲音如浪潮般湧來,林雪皎的耳畔嗡嗡作響,回過神來,顫著聲問:“怎麽辦?”
    2208以為他是被戒律堂的陣仗給嚇到了,於是安慰道:【和你沒有關係的】
    林雪皎躊躇了一下,欲言又止:“可是……”
    可是這些人說的好嚴重。
    他聽著都害怕。
    2208自顧自地說:【這是原著的劇情點,周獨寒本來就是要被抓到暗牢中,經受一番苦頭的……】
    一聽到“受苦”這兩個字,林雪皎抿住了唇角,仿佛是下定了決心,握著拳頭,一路小跑,從試劍坪追了出去。
    他心中慌亂,走得不穩,一下子沒注意,直接磕到了路邊的石頭。
    本來是稍微碰一下就要眼淚汪汪的人,現在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一個勁地埋頭向前跑去,想要追上前麵的人。
    隻是戒律堂的人來去匆匆,早就不見了蹤影。
    林雪皎慢了一步,等到出來的時候,看見的隻有空蕩蕩的小路。
    山峰寂寥,雲卷雲舒。
    此情此景,讓人生出萬般的空曠迷茫。
    2208還在一邊潑冷水:【你追不上的】
    林雪皎的腳步緩了下來,緊繃著的手指鬆開,這才察覺到腳尖一陣生疼。每走出一步,就像是在刀劍上跳舞似的。
    又硬生生走出去兩步,終於疼得走不動了,靠在一旁假山上,白著臉,小口小口地抽氣。
    2208冷眼旁觀了看了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你要做什麽?】
    林雪皎腳疼心亂,連帶著聲音也恍惚了起來:“我、我不知道。”他的咬住了唇角,慢慢地說,“我就是擔心害怕……”
    2208:【你在擔心周獨寒?】
    林雪皎的眼睫飛快地扇動了一下,沾了點水光,在日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澤,猶如蝴蝶翅膀翩躚。
    過了半晌,方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2208:【他是主角,你擔心他做什麽?】
    林雪皎還是不說話,手指揪著衣角不放。
    可憐那衣角被搓揉成了一團,皺巴巴的,因太過於用力,指節也泛著白。
    2208沒有辦法,隻好回頭看了一眼劇情,無數的字從眼前閃過:【在戒律堂的暗牢中,周獨寒一夜突破金丹,受到了謝堂主的賞識,不僅洗脫了嫌疑,還成為了戒律堂中的一員】
    林雪皎稍稍安下了心:“真的沒事嗎?”
    【是,不會他有事的】
    林雪皎的眉心展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自語:“那就好……”
    2208:【……你這麽關心他,做什麽?】
    林雪皎不好意思了起來,眼睫撲閃:“我、我……”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沒什麽。”
    他實在不會說謊,臉頰微紅,明眼人都能瞧出來他在想什麽。
    2208感覺到了一點不妙的意味,連忙硬下聲說:【你忘了之前他欺負你了?】
    林雪皎咽了咽口水:“……忘了。”
    2208:……
    記吃不記打,真的是笨到頭了!
    林雪皎有自己的獨特理解,囁囁道:“他也沒故意欺負我,是我先做了壞事的。”
    2208深吸了一口氣:【你是惡毒反派,就得做壞事】
    【現在周獨寒是對你好,可一旦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了以後,他就會立刻換上另一張冷冰的麵孔。討厭你、仇恨你、恨不得對你殺之而後快,把你給吃了……】
    2208每說一句,林雪皎的臉就白上一分,直到小臉蒼白,眼含熱淚,像是被描述出來的畫麵給嚇到了,肩膀縮了起來,一直在打顫。
    2208本想要再往下說的,可看到這一幕,頓時有些說不出口了。
    它心一軟,磕巴了一下,連忙挽回:【其實也沒這麽誇張】
    林雪皎:“嗚……”
    山石間,細碎的抽泣聲響了起來,眼睛濕潤,淚珠似落非落,我見猶憐。
    2208硬著頭皮說:【我隻是假設,假設!不是還沒做壞事嗎?】
    林雪皎絲毫沒有被安慰到,還哽咽了起來:“已經做了。”
    【又沒做很多,仇恨值都沒多少】
    林雪皎:“可是……我是惡毒反派,以後還要當壞人的。”
    2208說不出話了,沉默了半天,問:【那你還要心軟,去找周獨寒嗎?】
    林雪皎頓時忘記了剛才的話,磕磕巴巴地說:“要、要的。”
    2208:【……】
    剛剛說了這麽多的話,看來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
    與此同時。
    暗牢。
    此處不見天日,昏暗漆黑。
    唯一的光芒是牆壁上的油燈,火光一明一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氣了。
    周獨寒端坐在其中,手腕腳腕上皆帶著鐐銬,可依舊肩背挺直如竹,不掩風姿。
    呼——
    一陣風吹來。
    其中夾雜著淒厲的叫聲,隱約還能嗅到一股皮肉被燒焦的氣息。
    隔著監牢,可見對麵牆壁上陳列著一排排的刑具,樣式奇怪,布滿了斑斑血跡。
    顯然不是擺著好看的。
    周獨寒半闔著眼皮,不管耳邊如何鬼哭狼嚎,自巍然不動。
    手腕輕輕地搭在膝蓋上,指尖還跟隨著慘叫聲,輕叩著節拍。
    他在思索。
    以如今的目光回過頭來看,後山的事情,完全有更好的方式解決。
    當時處理得太過匆忙拙劣,就算野獸出沒,將屍體啃噬幹淨,若是有心人找到殘餘的屍骨,還是能從上找到些許痕跡,轉而懷疑上他。
    不過以一敵二,勝得勉強,善後時疏漏了,也算是正常。
    周獨寒的手腕一顫,停了下來。
    過去的時不必再提,不如想想如今這一關該怎麽過。
    呼吸間,腕間鎖鏈叮鈴生響,不由生出了一點疑惑。
    兩個內門弟子遭遇不測,說起來不算得是什麽大事,他有這麽大的麵子,用得著讓戒律堂的謝堂主親自出馬嗎?
    這麽想著,黑暗中,響起了沙啞的一聲:“膽量倒是不錯。”
    周獨寒回過神來:“謝堂主謬讚。”
    燭火“呲”得一聲點燃。
    遠處濃稠的黑暗散去。
    謝堂主端坐在圈椅中,一手持著茶盞,因臉上帶著半副鐵製麵具,看不清神情如何。低垂著頭,徐徐地吹著熱氣。
    於陰暗濕冷的暗牢中,一股茶香彌漫,遮掩住了血腥味。
    沒有人說話。
    周獨寒也不急,靜靜地等待著。
    待到茶盞上的熱氣散去,謝堂主冷不丁地開口:“殘害同門一事,你認還是不認?”
    周獨寒的指尖輕輕一顫,語氣淡然:“認與不認,想來不是我說了算。”
    謝堂主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在監牢中回響:“你倒是乖覺。這認不認罪,自然是戒律堂說了算,而戒律堂……由我做主。”他的臉色陡然冷了下來,“所以,你最好是想好了再說。”
    周獨寒:“你想要什麽?”
    謝堂主放下了茶盞,杯底與桌麵輕碰,發出了一聲脆響:“當時你不是孤身一人進入後山。五日前,你與誰在一處?”
    周獨寒的眉心一跳。
    五日前。
    他與誰在一處,這還用說嗎?
    隻有小師叔了。
    他抬起眼皮,對上了謝堂主的目光。
    謝堂主不慌不忙道:“你知道與誰在一起,我也知道你與誰在一起。”這話說的就像是繞口令,但他卻說的格外肅然,“這下,你應當知道該怎麽說了嗎?”
    周獨寒的手指一緊,複又緩緩鬆開。
    原以為戒律堂的人是衝著他來了。
    可沒想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實際上針對的是小師叔。
    不……應該說是小師叔身後的上清宗宗主。
    上清宗,乃是東境第一宗門
    東境靈川秀水共一石,上清宗獨占八鬥。
    修仙二字,聽起來風光霽月,不染塵埃,但實則都是緊扣著一個“爭”字。
    爭資源、爭機緣……無處不爭。
    尤其是這樣的大宗門,內部傾軋,明爭暗鬥尤為激烈。
    隻要步入其中,就如同被裹挾入無盡的旋渦之中,難以掙脫。
    謝堂主啞聲道:“周獨寒,你是個聰明人。以一介廢體,掙紮築基,進入內門。你要走的路很長,但可以走得很輕鬆,也可以走得很艱難。我想,沒有人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這話溫吞,但威逼與利誘共存。
    很簡單。
    隻要說五日前,他與林雪皎在一處,戒律堂自會將髒水潑到第六峰上,從而以此為籌碼,用以對抗上清宗宗主那一派。
    而不說,等待他的,就是嚴苛的門規戒律。
    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周獨寒的喉結上下一滾。
    石壁上的油燈終於熄滅,光芒退去,四周重新陷入了昏暗之中。
    他直麵著最深沉的黑暗,緩緩道:“五日前,在後山,我孤身一人——無人與我一道。”
    謝堂主衣袖一揮。
    哐當一聲
    茶盞摔落在了地上,灘開一道水痕。
    “很好。”他的目光陰毒,不再廢話,“上刑。”
    ……
    2208把人攔了下來:【別去找了,明天周獨寒就會出來了】
    林雪皎抹了抹眼淚,含糊道:“真的嗎?”
    【真的】
    林雪皎這才放下了心,安心等著周獨寒回來。
    可等啊等啊的,一直從天黑到天亮,還是沒能等到人。
    林雪皎輕輕打了個哈欠,像是在抱怨:“怎麽還沒回來?”
    2208:【……不應該】
    按照劇情,周獨寒根本沒在戒律堂待多久。
    以他的性子,估計一出來,就會直奔第六峰。
    到了現在還不見蹤影,不是出了事被絆住了腳,就是還被關在監牢裏麵。
    看樣子,後者的可能性比較高。
    可劇情裏不是這樣寫的啊。
    2208不信邪,把原著翻得嘩嘩作響,找到了這一段的相關內容,從頭到尾認真地看了一遍。
    上麵白字黑字、明明白白地寫著:周獨寒因涉嫌謀害同門弟子,被關入了戒律堂,吃了點苦頭後,突破了金丹。然後謝堂主與他秉燭夜談,第二天就放出來了。
    關於交談的描寫,2208頭一次是略了過去,這一次倒是仔細看看,覺得兩人之間有些謎語人。
    大概的內容就是:謝堂主和周獨寒說了一些“你進到這裏,是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第六峰確實目中無人,高高在上”,“實不相瞞,宗門裏亦有人看不慣”之類的話。
    說完了以後,也沒什麽表示,之後大概是在主角光環的作用下,謝堂主對周獨寒表示了賞識,還親自擔保,洗清了他的嫌疑。
    現在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周獨寒還在牢裏關著。
    2208抓心撓肺:謝堂主在哪兒呢?救一下劇情啊。
    可能是安靜的時間太久,林雪皎忐忑不安,咬著唇角不放,都咬出了一道濕潤的齒痕。
    他問:“怎麽了?”
    2208的語氣迷離了起來:【完了,劇情全完了】
    林雪皎“啊”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問:“是被我弄壞的嗎?”
    【不知道】
    劇情崩了不是問題。
    問題就是,不知道崩在哪裏了。
    2208遲疑地說:【再看看吧】
    說不定劇情有延遲,還沒正式步入正題。
    於是這一等,又從白天等到了黃昏,還是不見消息。
    看見眼前雲霞漫天,林雪皎終於坐不住了,小聲地問:“我能不能去看看?”
    2208想也沒想,厲聲:【不行】
    也許是聲音太重了一些,嚇得林雪皎眼角一紅,它立刻緩和了一些,【也不是不行,就是你得給我一個不能拒絕的理由】
    林雪皎支支吾吾,手指攪動在了一起,第一次撒了謊:“就、就是,如果周獨寒一直被關著的話,我……我的仇恨值怎麽辦?”
    2208話鋒頓時一轉,嚴肅道:【那看來我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