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內，嚴芸芸一臉好奇地試圖向裏張望，被工作人員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她一點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反而十分自然熟地拉拉麵前路過的場務：“誒，小哥，我問你個事兒，周一染是不是就在你們劇組啊？”
    被她拉住的場務戒備地看她一眼：“你是誰？來做什麽的？”
    這姑娘笑得一口白牙全露了出來：“來道歉的啊！”
    “？”這個回答太過出乎意料，場務都一時震住了，不知道怎麽接話。
    一旁漢服店派來對接的年輕人看她這樣都要哭了：“姐！咱們不是來追星的！”
    嚴芸芸悻悻地收回手：“我就是問一問嘛。”
    “哇！這個姐姐我喜歡！”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胡桃繞著她轉了一圈，一雙梅花瞳閃閃發亮。
    看著這一幕的鍾離覺得自己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加快腳步，遙遙喊了一聲：“學姐！”
    嚴芸芸和她一旁的胡桃一齊看過來，兩雙眼都是亮閃閃的：“喲！小學弟！”
    她轉頭大力拍打著身旁年輕人的肩膀：“你說這不巧了嗎？我學弟正好在這裏，咱們不用道歉也不用再找人啦！”
    那年輕人看著幾乎是跑過來的鍾離，再看看他身後的一批人，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姐？你學弟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他這麽一說，嚴芸芸才反應過來，扭頭問著：“是啊！學弟你怎麽在這裏？”
    不顧耳邊胡桃“當然是因為這裏沒人幫他付賬，他隻能把自己賣啦！”的調侃聲，鍾離輕咳一聲：“此事說來話長……”
    “總之，我現在要留在這裏一段時日了，這身戲服也不用學姐你來賠償了。”
    等著聽他講故事的嚴芸芸：“？”
    她委婉地試探：“就這？”
    鍾離撐著下巴思索一番，最後點點頭：“確實還有一事。”
    “彭教授那邊麻煩您替我說一聲。”他一臉無奈，“我並不知道我要在這裏留多久……”
    “嗨！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嚴芸芸一臉不在乎，“老頭子那邊還早著呢！”
    聽著這話，鍾離皺起眉頭，他低聲問道：“學姐，教授他……還好嗎？”
    對於他的問話，嚴芸芸的反應是睜大了眼，然後陡然笑出聲來：“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學弟誒，你想哪裏去了！”
    鍾離聽著這話明顯有幾分意外：“可是你們的項目不是之前就……”
    “這老頭子都跟你說了？”嚴芸芸睜大眼，“他怎麽什麽都往外說的啊？”
    鍾離麵無表情看著這個把自己差點就把祖宗十八代都抖出來的人。
    “咳，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也該知道那隻是一場意外。”嚴芸芸拍他的肩：“老頭子那是什麽級別的人物啊，他自己就是行走的國寶，就算有點小麻煩也搞不倒他的啦！”
    說到這，她突然嚴肅了一張臉：“不過我確實有事需要學弟你幫忙。”
    和她認識半天，鍾離就沒見過她這樣一副表情，詫異問道：“什麽事？”
    “就是，那個，我看見了，你現在是跟周一染在一個劇組是吧？”她悄悄瞥了一眼鍾離身後的導演和女主演，一雙眼簡直閃閃發亮，“能幫我要一個簽名嗎？”
    “？”
    鍾離簡直一臉問號。
    你竟然隻想說這個？
    看見鍾離臉上的表情，嚴芸芸連忙加上一句：“當然，如果學弟你方便的話，你也幫我簽一個？”
    “這樣等你成名了，我就可以和別人吹噓了！”她美滋滋地開始暢想。
    鍾離歎一口氣，認命地問道：“……所以學姐，你有紙筆嗎？”
    “就簽這裏就好！”
    “簽好啦！”
    “謝謝！”
    看著本子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女生疑惑地讀出聲：“barba……？”
    “可以讀成‘巴巴托斯’哦！”
    少女滿臉疑惑：“這是小詩人你的藝名嗎？”
    “誒嘿？”紮著兩條小辮的少年從墨鏡底下探出一雙漂亮的藍綠雙色的大眼，衝她俏皮地眨了眨，“你可以這麽認為哦？”
    他一旁的金發男生一臉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待溫迪和來要簽名的女生揮手道別後，空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你不是說這是風□□字嗎？你就這麽說出來了？”
    “可她們不知道呀！”溫迪衝他無辜地眨眼。
    空有心想吐槽，卻感覺吐不出來，哽在喉嚨口讓他萬分難受，最後隻能生硬地轉了個話題：“所以你還要接著直播嗎？”
    他指的是溫迪剛剛回答女生的話。
    “我是想再直播的啦，”溫迪一臉苦惱，“所謂詩人的工作呢，就是走走停停，把一處的故事傳唱到另一處去。
    “但我還想上學啦，我答應了婆婆要考上大學的。”
    “直播不影響上學的吧？我們學校其實有好幾個做自媒體的？”空回想道，“發短視頻的，做公眾號的，當阿婆主的都有哦？”
    “是這樣嗎？我怎麽不知道？”溫迪瞪大了眼。
    “可能是你沒關注過？”
    “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沒我出名？”溫迪若有所思地問。
    空被哽住了：“……你說得有道理。”
    空從來沒想過，隻一場直播，溫迪就真的火了，走在路上都有看著他倆竊竊私語的人。還有幾個膽大的，直接衝上來一口一個“小詩人”，語無倫次地表達著對溫迪的喜愛，拿出紙筆請求他簽名。
    這還是在溫迪戴了墨鏡的情況下。
    空忽然想起，早上他看見熒遞給溫迪一副墨鏡，一臉懵地問妹妹為什麽要戴這個時，熒那一臉一言難盡的神情——
    “我的哥哥誒！你懂不懂被純路人頂起來的熱搜有多少含金量啊？”
    在看見溫迪第三次被攔下要簽名後，空一臉沉痛地想，現在他懂了。
    如果是自己的話，對這種走在路上都被人攔著的情況肯定是受不了的。
    但看著他身旁一臉笑意連墨鏡都擋不住的好友，空總感覺對方對這種出名的感覺適應得還挺良好？
    他這麽問時，溫迪反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吟遊詩人，聽眾遍地都是的那種哦？”
    “更何況，”他的表情突然痛苦起來，“你知道我以前每天會聽到多少禱告嗎？”
    好吧，空麵無表情地想，某種程度上，神明的確是全世界最受歡迎的偶像了。
    還是信徒粉絲）無數，想塌房都難的那種。
    想到這裏，空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溫迪恢複神力，需要的不就是信徒嗎？
    “溫迪，”空叫著好友的名字，語調有幾分自己都聽得見的顫抖：“你覺得……那些喜歡你的粉絲，能不能成為你的信徒？”
    “誒？”溫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就是，你看，”金發少年咽了口口水，感覺自己都被這個想法驚到口幹舌燥，“偶像這個詞不是本來就來源於土木塑成的人像嗎？而這種人像往往不也是最原始的神話崇拜象征嗎？隻是在現代，這個詞才被用在明星藝人身上！”
    溫迪懵了：“好像是這樣的？”
    “就是啊！”空越說越興奮，“粉絲這個詞本就是指的崇拜者，既然可以崇拜偶像，為什麽不可以崇拜神明呢？”
    “但是我不可能和大家說我是神明啊？”溫迪被他說暈了。
    “沒必要和大家說啊！”空簡直想抓著他的肩膀搖晃他，“你就是神明，他們崇拜你就是崇拜神明啊！”
    “不一樣的吧？”溫迪若有所思，“如果這能劃等號的話，那不是連芭芭拉那孩子都可以成神了嗎？”
    “芭芭拉是誰？”
    “唔，她就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位偶像？”溫迪低頭思考應該如何替失憶的旅行者解釋解釋，“她是教會的牧師，也是全蒙德城的偶像。”
    “為什麽牧師也能成為偶像？”空簡直一頭霧水，“你們蒙德宗教氣氛這麽濃的嗎？”
    蒙德的神尷尬地試圖解釋：“她不是因為牧師的身份成為偶像的哦？她成為偶像是因為大家喜歡她的歌聲。”
    空更糊塗了：“你不是說你才是最好的吟遊詩人嗎？”
    “我當然是最棒的吟遊詩人啦！可吟遊詩人和偶像又不一樣。”溫迪不假思索地說，“而且我也不可能去和她比較，那不是欺負人嗎？”
    “……你這語氣聽得人很不爽誒。”
    “哼哼，雖然那孩子是全蒙德的偶像，可我也是深受民眾喜愛的哦？我可是蟬聯了‘全蒙德最受歡迎的吟遊詩人’三年的冠軍，從尚在繈褓的小孩到拄著拐杖的老人，從天空到大地，沒有誰會不喜歡我的歌！”
    “……所以你還是很在意對吧？你之前還說不會和她比較的啊！”
    “沒有在意！我看她就像看小孩子，而且她每天的禱告我都有聽到誒！”
    “為什麽你這麽一解釋感覺更可憐了……明明超級在意卻因為對方是自己的虔誠信徒所以什麽都不能說隻能在心底嚶嚶嚶的神明大人？”
    “不要隨便曲解神明的意圖啊！護佑一方的神明怎麽可能那麽小心眼啦！我關注她明明是因為她唱歌唱得好聽！”
    “……哦，就隻是這樣啊。”
    “當然隻是這樣啦！就算是神，也會向著世間投下視線。而如果真的仔細看遍了每一個人，又怎麽會看不見一個天天練習歌唱，每天都在禱告，期望帶給大家幸福的牧師女孩兒呢？”
    “你這麽一說，我忽然很想認識一下這位芭芭拉小姐了……”空突然住了嘴。
    “抱歉。”
    聽到這聲道歉的溫迪反而愣住了，隨即他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不用這樣，空。”
    “總有一天，你們會再見麵的。”他抬頭望向天空，墨鏡的鏡片映出一望無際的蔚藍，“我相信那一天會到來的。”
    無數的風自天際而來，自他的臉上拂過，和他的小辮玩耍一陣，又翻滾著打鬧著，向著他身後浩大的世界奔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