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她的問話後, 少年帝王的眼底的詫異又逐漸平息下來。
    他的眼底甚至噙著一分笑意，讚歎說道：“不愧是堂主啊。”
    他這麽一誇，胡桃卻不像往常一般得意, 而是無奈地看他：“分明是客卿你太好懂啦。”
    “所以, 你現在又在擔心什麽呢？”少女睜著一雙梅花瞳, 認真地看向他。
    鍾離垂首：“可能是我多慮了……”
    他闔上眼, 輕輕說道：“你現在的存在是由地脈投影而來，而堂主你也知道，若在地脈製造的幻象中把敵人全都消滅的話……”
    “這個‘幻境’就會結束, 幻境中的一切, 包括我, 都會消失, 是嗎？”
    胡桃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
    鍾離頓了頓, 低聲應道：“是。”
    他張開手, 一絲幾不可見的黑絲在他手心中盤旋。
    “唔？這就是業障？”胡桃眯起眼看著他的手心，“你是怎麽做到的？”
    “它借用了一絲魔神的權能。而那位魔神，在璃月尚存之時，被我鎮壓於雲來海上。”
    “哇哦。”胡桃眼神複雜，“這可真是撞槍杆上了。”
    “所以那位你一直在找的編劇小姐會昏迷不醒也是因為它？”胡桃滿臉好奇地試圖戳那一小絲蔫不拉幾的黑煙, 卻隻碰到了金色岩障。
    “或許。”前岩神卻沒有她那般有興致, 一雙眉皺緊, 麵色冷硬, 分明是少年身姿，卻已然有了威懾天下之勢，“我之前就曾聽聞這附近有人陷入幻夢之中, 卻還不知是否是因她而起。”
    “蜃。海上之巨獸, 善吞雲吐霧, 以幻術化亭樓閣台，以之誘人。”
    “真要說的話，她的確有這樣的權能，”前岩神皺著眉，低聲說道，“可她分明……”
    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忽地，紅色的火蝶自他耳旁掠過。
    少女尷尬抬頭，嘿嘿傻笑：“鍾離啊，你的盾還挺牢靠的啊。”
    她半透明的指尖上生出火來，那火蝶蝶翼一展，直直衝向前，生生在岩障上撞個粉碎。
    鍾離無奈地看她一眼，少女在他的眼神裏心虛地往後移了幾分。
    “我還未查清這業障的來曆，堂主可以不必如此心急……”
    “客卿啊，”胡桃癟著嘴，斜眼看他，“你看你這幾日像是在查它來曆的樣子麽？”
    感覺自己被明裏暗裏指責沒有努力的鍾離：“其實我這幾日一直在嚐試解構它……”
    “哦？”少女虛著眼看他。
    在她的眼神中，鍾離的話說不下去了。
    他隻能歎一聲：“堂主，你不必如此。”
    “可是，你不能放著那位編劇小姐不管吧？”
    “……”
    鍾離闔上眼。
    他張開手，岩障從他手心逐漸碎裂，金色的光點散落一地。
    那絲黑煙呆愣了兩秒，尾巴一抖剛準備逃跑，就被少女白嫩指尖拽住。
    垂死掙紮的黑煙猛然漲大，一股股霧氣向半透明的少女湧去，卻被她周身纏繞的火光燒盡。
    “那麽，”少女立於他身前，一雙梅花瞳卻是笑著的，“這樣吧，客卿，我們來定下契約吧。”
    “等璃月在這個世界重現時，我也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你麵前。
    “怎麽樣？這下你應該安心了吧？”
    鍾離看著少女臉上的笑，還是緩緩說道：“……好。”
    “契約已成，食言者……”
    “當受食岩之罰是吧？”快言快語的堂主搶了他的話，手中的火光一瞬間躍起。
    那絲被她拽住尾巴的障氣在火中飛速消散。
    同它一同消散的，還有少女半透明的身軀。
    她同她身周縈繞的火蝶一般，在空中潰散成星星點點的光。
    鍾離恍惚抬手，一點紅光落在他手心。
    少女最後的話語落在他耳裏：“客卿！加油啊！”
    “咦？是小鍾啊，你怎麽在這裏？”
    路過的工作人員好奇地問著站在陰暗小巷中的鍾離。
    “無事。”
    少年麵容的帝王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心，那火星把他如今的人類身軀炙得通紅，隱隱還有幾分刺痛。
    他把那隻被燙到的手攥緊，轉身走進炫目陽光之下。
    “隻是覺得，我果然不喜歡離別。”
    “嗯？”工作人員愣了一瞬，隨即明白過來，“你又是在看劇本是吧？”
    鍾離一愣，笑著點頭：“對。”
    他喟歎一聲：“……我這是在看劇本呢。”
    那個工作人員嘿嘿笑著：“閆導都跟我們說了，明天就開始拍你的部分，怎麽樣？有沒有信心？”
    金瞳的少年帝王抬頭，望著遙遠天際垂掛著的故國。
    “無論有沒有信心，這都是我必須要做好的事啊。”
    “……熒啊，你確定我們要這樣做嗎？”空捧著手上畫得一塌糊塗的腳本，虛著眼看著拿著攝像機的妹妹。
    “你在懷疑什麽啊？”熒不滿地撇撇嘴，“連燁燁都同意了！”
    空把視線轉向一旁的青年。接受到他的目光，喬燁認真地說道：“是這樣的，鑒於我們之前剛剛向星榮宣戰，作為老牌唱片公司，它有那個能力對我們進行全麵封鎖，而以蒙德目前的體量來看是禁不住這樣的打擊的。”
    “所以傳統的音樂製作模式肯定是不適合我們的，”熒接著他的話頭，“我在和燁燁商量過有那些資源是我們可以利用之後，一致決定先走親民路線，既然已經靠直播出名了，不如就先依靠這個積攢人氣，同時向各大平台投放數字專輯，隻要質量夠好，受眾麵積夠廣，就連星榮也無法阻止我們。”
    “其實光做到這些還不夠。”喬燁目低頭看向手中的草稿紙，鉛筆無意識地在紙上輕點，眉頭皺起，“畢竟作為老牌公司，星榮完全可以買各類通稿，在前期就進行輿論戰並以此逼垮我們，但不知道為何……現在網上的輿論整體竟然是對我們更有利的。”
    這確實是個問題。空放下書包歎一聲氣。
    他今天無論是去警局撤銷報案，還是去學校接著替溫迪請假時，都接受到了對方異樣的目光。甚至那邊的警察小哥還一臉認真地詢問空溫迪這幾天的失蹤是否是人為，需不需要再次報案。
    就連他在學校時，也收到了以紀靈為首的不少同學對溫迪的祝福。
    顯然，他們都誤會了些什麽，不過這誤會暫且是對他們有利的。
    但正因無論是在學校還是警局都受到了眾人的支持，空才體會到了輿論的恐怖之處。
    如果網上的說法不是偏向於溫迪這一方，那麽，他真的還能在學校裏接著待下去嗎？
    就像今天，很多跑來見溫迪的人，都是別的班別的年級，沒怎麽和溫迪接觸過的人。
    既然今天她們能因為網上看到的視頻，就興奮地跑來圍觀拍照；那麽明天她們在網上看到的是溫迪不好的傳聞時……會不會因此就對溫迪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呢？
    空甩甩頭，把這些想法甩走，問道：“溫迪呢？他怎麽沒有和你們一起討論？”
    如果想知道對方的動作，那麽直接問某一位耳目遍布天下的神明是更快的選擇。
    “大人為了節約力量，目前正在休息中。”這次回答他的是喬燁。
    這位自己找上門的信徒明顯抵抗力較之前更高了些，起碼現在他不會被小精靈可愛到流鼻血，雖然提到自己信仰的神明時，還是一臉姨母笑就是了。
    聽見他的回答，熒露出了一個一言難盡的神情。
    注意到妹妹的表情，空一臉問號。
    “哥，你自己過去看看吧。”熒指著休息室的方向，一張臉表情扭曲。她表示，她的粉絲濾鏡已經在這兩天裏已經碎完了。
    空好奇地向裏走去。
    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剛剛注冊成功的蒙德音樂工作室。
    也不知道熒是哪裏找到的，這間辦公室雖然小，但內部設施還挺齊全，什麽辦公室會議室休息室都有，甚至還有一間包著海綿墊的隔音房，連喬燁看到時都驚了一下，表示作為錄音室來說，這間房間是絕對夠格的了。
    休息室在最裏的角落。空之前看過，麵積不大，挨挨擠擠地塞了一組折疊長沙發加一個小茶幾。把沙發打開就可以睡人，平日裏收起來待客也是可以的。
    空本來以為他們不過是在沙發上給風精靈搭了個小窩，然而他還沒走近，就問到一股酒精特有的讓人腦袋發漲的惑人氣息。
    金發少年大感不妙。
    他三步兩步走上前，往沙發上一看。
    折疊長沙發上一點白團子的蹤影都沒有。
    空僵著臉回頭。
    不過半米見方的小茶幾上擺著一隻碩大的海碗，甜蜜的金棕色酒液填滿了整隻大碗，裏麵一團白布團子飄在酒液上，一臉迷糊。
    見他過來，小團子懶洋洋地探出頭看了他一眼，又暈乎乎地軟倒了下去。
    溢滿蘋果香氣的酒液隨著他的動作濺起。
    空沉默著看著腳下，茶幾旁兩箱空著的酒瓶已經昭示清楚這之前發生了什麽。
    外間的熒一臉同情地看著對麵還在傻樂的青年：“我哥肯定會生氣的，你和溫迪都完蛋了。”
    聽見她的話，青年一臉不服氣地反駁：“就算是榮譽騎士大人也無權……”
    他的話被一聲巨響打斷——
    “喬燁！！！我讓你照顧他不是讓你這樣慣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