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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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本以為,皇帝是不用自己去打仗的,哪裏至於每場戰役都禦駕親征啊,那不是要累死了,讓底下的將軍們去就行了,但事實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皇太極打啥仗都自己去,動不動就出去個倆仨月,不是在去打仗的路上,就是在打仗回來的路上。
多鐸進宮來跟自己告別那次,沒過幾天,海蘭珠抱著他去大清門給軍隊送行,闔宮的大小福晉們都去了。
然後平安驚奇的發現,皇太極全副披掛,也赫然在列。
他新爹穿著一身明黃的披掛鎧甲,顯得格外氣宇軒昂,坐在馬上發號施令,是平安從未見過的樣子。
此次出征,皇太極率領兩黃旗,多鐸多爾袞帶著兩白旗,再加上已經被從圈禁中赦免的莽古爾泰的正藍旗,共是五旗的隊伍。
軍隊集結完畢,各位旗主也已經準備好了,皇太極衝著城樓上的他們揮了揮手,然後轉身瀟灑的拍馬便行。
五旗軍隊跟在他後麵,馬蹄踏起飛揚的黃煙,待到煙塵落定,早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一去就是兩三個月,直到平安生辰前夕,也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他新爹可能是在外征戰奔忙,寫回來給母親的信上討論戰局,說些思念的話,全是感情,毫無技巧,已經徹底把他這個崽給忘了。
平安不用看到信紙上寫了什麽,隻需要看看母親臉上的緋紅,就能知道肯定又是些什麽酸話,不然海蘭珠怎麽突然不念了。
前半截寫的關於戰事的內容,母親都念給他聽了,念著念著聲音越來越小,海蘭珠的臉也越來越紅,平安噠噠噠的溜達到母親身邊,抱著她的小腿。
他就隻有這麽高了,這個角度看不見桌上的信紙寫了什麽,隻能等著母親把他抱起來。
這小子對什麽都好奇,又不認識字,也不怕他看到皇太極寫了什麽,待海蘭珠稍微平複了一下臉上的熱意,把八阿哥抱起來,
“平安也想看看阿瑪寫了什麽嗎?”
平安點點頭,他在母親懷裏伸頭一瞧,
哦豁,蝌蚪。
沒有詆毀皇太極書法的意思,他是真的不認識滿文。
皇太極的書信放在桌案上,倒是挺厚實的一遝,看著怎麽也得有七八張紙,就是全寫的滿文,曲裏拐彎的字一個接一個,平安都不知道該從哪個方向看。
海蘭珠把那些書信在桌案上攤開,一直到最後一頁,熟悉字體和內容的直接雙重衝擊平安的眼睛。
詩詞要用漢文寫才那種獨特的韻味,所以在那一張信紙的開頭,寫著一句鬥大的,“一日不見,如三秋兮。1”
雖然有點誇張,但熟悉的文字內容讓平安直接瞳孔地震,他已經快一年沒有見過漢字了,沒想到一上來就是這樣的衝擊。
看別人的情書是令人不齒的行為,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親爹。
平安一下就把頭扭開了,也顧不得藏拙了,
“羞羞!”
皇太極對漢學有些研究,誰知道會不會也有些作詩的天賦,他怕再多看一眼,把自己好不容易長的幾顆牙給酸掉了。
海蘭珠一愣,平安現在說話還不太利索,說話不會拐彎,經常是兩個疊字一起往外蹦,阿瑪額吉難度太高,從來說不成,隻會模糊的發出一些簡單的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個意思。
今日也是如此,他看著皇太極的信,突然說羞,不知是歪打正著,還是看懂了信中的內容。
她從來不記得有讓八阿哥接觸過任何文字,而且一個一歲的小娃娃,能看懂漢文詩句,是不是好像不太對勁?
不等她再說什麽,懷裏的小娃娃扭了扭轉過來衝著海蘭珠,伸出食指輕輕在自己軟乎乎的臉蛋上扒拉了兩下,
“紅紅,羞羞!”
原來是說自己臉紅了,所以羞,這個確實是教過,海蘭珠鬆了口氣,恢複了笑容,把八阿哥軟乎乎的身體摟進懷裏,
“嗯,額吉羞羞,都怪你阿瑪!”
平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後頓覺不妙,他趕緊往回找補。
毫不誇張,他當時腦子都轉冒煙了,從沒有一刻這麽佩服自己的應急反應能力,看到把海蘭珠糊弄過去了,才終於大鬆一口氣。
可千萬別讓母親以為他是神童啊,神童的童年都是不快樂的,他要做一條快樂的小鹹魚!
?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外征戰的軍隊們尚未回歸,而八阿哥的生辰卻已經臨近了。
軍隊在外,大小事項一切都不應鋪張,所以八阿哥的生辰慶典,本打算就隻是在後宮裏小小的辦一場,請些女眷熱鬧熱鬧。
七月初六,內務府提前過來關雎宮布置,正在往偏殿的門廊上掛紅綢的時候,額爾赫急匆匆的跑進來,
“總管稍待,大汗回來了。”
消息是一層一層傳進宮裏來的,隻不過額爾赫消息靈通,送信的正黃旗士兵才剛進城,他就聽到消息了,急匆匆的便往關雎宮來報信。
內務府總管更是個聰明人,一聽這話就明白什麽意思,雖然不知道戰事進行的如何了,皇太極既然從戰場上快馬回宮,那八阿哥的慶典自然是不能隨意操辦了,肯定是要怎麽隆重怎麽來。
他就說海蘭珠福晉這樣怠慢八阿哥的周歲慶典是不行的。
整個宮裏,也隻有海蘭珠福晉對自己母子的盛寵不以為然,竟然打算把八阿哥的周歲慶典這樣的大日子,隨隨便便就過了。
還好他早有準備。
不過再過一日慶典就要開始,時間已經十分緊急了,內務府總管已經顧不得要先去跟海蘭珠福晉請示,抓著額爾赫道,
“你去通報給福晉的時候順便幫我說一聲,奴才先告退了,得再去籌備些東西。”
此番征戰的目標是漠北蒙古,戰事很順利,過了七月天氣轉涼,下一階段的戰略目標正好轉到南邊去,也不必再大張旗鼓的搬師回盛京。
故而皇太極點了親兵數十人,在軍隊開拔時稍微繞了一點路,準備順路先回一趟盛京,幫八阿哥過了周歲再說。
多鐸聽說他是為了參加平安的周歲宴,也鬧著要隨同回去,隻留著莽古爾泰和多爾袞繼續率領軍隊前行。
趕在酉時城門關閉之前,兩人正好抵達盛京城。
聽到消息,海蘭珠帶著八阿哥早已在大清門等待。
看著站在門口翹首以待的一大一小,哪裏還顧得上日夜兼程的疲憊,仿佛這一路上的奔波都是值得的,皇太極又用力揮動馬鞭,恨不得立刻出現在他們麵前。
兩匹駿馬高高揚蹄,又重重落下,海蘭珠眼前一花,自己已經被一個滿是汗水和塵土沾染的懷抱擁緊了。
皇太極大步走到她麵前,幾下把披掛扯掉,將海蘭珠用力摟進懷裏,貼著她的耳畔,輕道,“蘭兒!我好想你!”
氣勢很足,但其實聲音很輕,皇太極到底還是稍微顧及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怕多鐸聽見,情話隻敢貼著海蘭珠的耳邊說。
男人身上因為來往奔波全是汗和土,但海蘭珠絲毫不嫌棄,心中全被酸澀的愛意占滿了,已經兩三個月未見,薄薄幾張信紙,怎能如數寄托思念,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平安奔過去摟住多鐸的脖子,“啊啊!”
不是,錯了錯了!
“叔……叔叔!”
叔叔別看了,平安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