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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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時間路程的感知或許也跟年齡有關,平安覺得十分枯燥漫長的路途,其實也不過才半個時辰,再轉過前麵的一道彎,老汗宮近在咫尺。
這裏或許是因為在老汗宮門前,又或許常年有侍衛把守,民眾們不願意和官家打交道,都是盡量繞路走,相較於外麵的熱鬧,這條街上要冷清許多。
見到他們的車駕靠近,早有提前等候的侍衛們迎上前,幫著諸位貝勒牽馬,伺候女眷們下車。
多鐸先自己跨下馬,然後再把平安從馬背上抱下來,一行人跟著皇太極步入老汗宮,祭祀的東西早已提前備好,許是因為氣氛到了位,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為表尊敬,平安撲騰了一下腿,示意多鐸把他放下來,他自己走進去。
老汗宮是努爾哈赤生前居住之所,滿人的規矩,居住和處理政事的處所分開,所以努爾哈赤夜晚居住在這裏,處理政事則去大政殿。
這裏房屋的規製比盛京皇宮要簡樸些,殿內燭火明亮,正中擺著天命汗努爾哈赤和孟古、阿巴亥兩位大妃的靈位,後麵的牆上還掛著一副努爾哈赤的畫像。
皇太極當先敬拜,然後是諸位貝勒爺,按年齡大小相繼敬拜,莽古爾泰規行矩步,叩首的聲音都比前麵幾位哥哥大些,引得眾多側目,等到他站起身來,能很明顯的看出額頭都紅了一片。
他拜過天命汗的靈位,轉身便朝著皇太極直直跪下去,別說眾人沒料到嚇了一跳,唬得皇太極都退了半步。
莽古爾泰深深俯首,年歲挺大個人,聲音裏都帶著哭腔,突然顯得有點滑稽,
“大汗,莽古爾泰知錯了,大汗天命所歸,英明神武,我卻傲慢自大,仗著年齡大些就對您百般不敬,實在是罪大惡極,萬死難辭。”
他言辭懇切,儼然一副誠心悔改之意,
“我自知犯下大錯,無顏再求得大汗原諒,此次拜過父汗,莽古爾泰即刻回府閉門思過,永生不出,還望大汗優待正藍旗,優待我的子侄。”
說著又是一個頭重重磕下,給諸位貝勒都整不會了,莽古爾泰關了幾個月,難道把腦子關清醒了嗎?
多鐸悄悄在平安身旁蹲下,
“這是鬧的哪出啊,他當眾頂撞你阿瑪的時候硬氣的不得了呢……”
平安“……”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有一點不對勁。
如果按照多鐸的說法,莽古爾泰這人性格魯莽,脾氣也直,還有些狂妄自大,輕易不會彎腰認錯,今天怎麽突然轉了性?
況且如果莽古爾泰真的這樣知情知趣,四大貝勒裏也不會他的下場最慘。
不過或許曆史也有些偏頗,由勝利者書寫的曆史,與實際情況有出入也並不為過,他小大人似的拍拍多鐸的肩膀,
“十五叔,該你了。”
多鐸“啊?”
什麽就該我了?
看他一臉迷茫,顯然是完全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平安指指前麵,多爾袞已經敬拜完畢,正在起身,按年齡算,下一個可不就是多鐸。
他好心解釋了一句,
“該你拜了。”
祭祀的時辰不能耽誤,小心被誰抓住把柄,參你一個祭拜不誠心!
那邊多鐸已經在天命汗的靈位前跪了下去,莽古爾泰仍舊沒有起身,皇太極並未開腔,旁邊的諸位貝勒和女眷們則都在竊竊私語。
莽古爾泰跪伏在地,頭深埋著,周圍的私語聲仿佛離他很遠,他隻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在不住跳動,時間也仿佛變得很漫長。
他確實有用情義脅迫皇太極的意思,哈達公主說第一步是先解了他的圈禁,可以之後再對正藍旗徐徐圖之,不急於一時。
可莽古爾泰不願意等,他賭的就是在父汗靈位和諸位貝勒麵前,皇太極不會拒絕自己,等會兒再加上刺殺,雙管齊下,或許一次就可以成功。
可現在皇太極的沉默則讓他越來越心虛,背上都冒上了一層冷汗,不知過了多久,皇太極終於開了金口,
“你我兄弟雖有矛盾,但念在你孝敬父汗還算恭謹的份上,大淩河險些延誤軍機固然要罰,但已經關了幾個月,也就夠了。”
夠了?
那這個意思是,要解了他的圈禁嗎?
莽古爾泰一時間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得抬起頭,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的盯著麵前的人。
看著莽古爾泰的緊張的樣子,皇太極忽而一笑,親自扶他起身,
“五哥被罰時沒得戰勝的封賞,正藍旗不可一日無主,既然如此,便解了圈禁罷。”
莽古爾泰情急之下,震驚的脫口而出,
“什麽!”
這樣就解了圈禁,還把正藍旗也還給自己了,他隻是違心的說了幾句軟話,竟然這麽容易嗎?
“怎麽?”
看著莽古爾泰震驚的樣子,皇太極笑著明知故問,
“五哥覺得不滿意?”
怎麽會不滿意呢,他隻是沒想到竟然這麽輕易的,隻是認了一個錯就達成了目的,莽古爾泰再度跪下,臉上的笑容壓也壓不住,大聲道,
“謝大汗恩典!”
“在老汗宮,在父汗麵前,不論君臣,隻有你我兄弟,不必如此拘禮。”
皇太極稍微頓了一頓,
“不過,五哥還有什麽話要跟弟弟說的嗎?”
此時此刻的莽古爾泰早已被意料之外的狂喜衝昏了頭腦,哪裏還能想到之後安排的刺殺,隻覺得皇太極有此一問是在等著他表忠心,他立刻道,
“我以後一定盡心盡力效忠大汗,絕不敢再有半點逾越不敬之舉,此誓有長生天為證,若有違背,任憑大汗如何處置,我絕無怨言。”
他猶自沉浸在喜悅中,沒注意到皇太極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好,那等會兒五哥便同本汗一起,再回宮去祭神吧。”
?
先祭祀過了老汗王,還要趁著太陽出來前,再回到皇宮去清寧宮西側的“神堂”祭神,這一早的行程排得很緊,一刻也不得閑。
皇太極一隻腳跨出老漢宮的門檻,還未落地,一把閃著寒光的寶劍已經遞到了麵前,劍鋒幾乎貼著他的側臉擦過。
祭祀時不帶刀兵,眾人身上都沒有武器,而刺客有備而來,刀劍熠熠,一時間眾人隻能狼狽躲閃驚呼,叫喊聲響成一片。
莽古爾泰這才想起來自己安排的那場假刺殺,他心中頓時便是咯噔一下。
壞了,方才光顧著高興,忘了告訴他們不必再演戲了!
雪已經不知何時停了,烏雲散去,明月增輝,門口守衛屍體橫陳,幾十道黑衣身影在雪光與月光映襯的明亮下無處遁形。
風吹樹搖,一片慌亂之中,豪格拔出地上侍衛的刀擋在皇太極麵前,大喊道,
“護駕!”
先機已經被人占了,莽古爾泰再顧不得其他,他迎上前劈手奪過黑衣人的刀,一轉手砍下刺客的頭顱,
“大汗先回汗宮去,外麵我來頂著!”
皇太極哪裏需要別人保護,他同樣從地上死去的守衛身上拔出刀,將兩人從他麵前撥開,
“不必管我,去後麵保護女眷和孩子們。”
多鐸和平安落在最後,平安走的慢,多鐸便牽著他落在隊伍末尾,眼見前方情況突變,多鐸一把便將平安抄起來藏在自己的大氅裏,
“噓,有刺客,別出聲!”
穿越過來後,終於第一次見到了古代皇家的標配――刺客,平安說不清自己內心到底是驚慌更多,還是興奮更多。
不過……
他奮力在多鐸大氅中間扒拉開一道縫隙,
“――額吉!”
救我額吉呀!
刺客們的數量幾倍於在場的男人,兩黃旗的親衛雖然已經趕到,但隻能從外麵救援,他們每往前推進一分,刺客也就朝前推進,反而越來越靠近他們。
刀光劍影,驚險萬分,女眷們那裏已經亂成了一團,女人孩子驚叫連連,顯然是被刺客的突襲嚇壞了。
海蘭珠雖然在草原上長大,但身體孱弱,從未習得一星半點武功,比起自己,平安更怕母親受驚受傷。
他從大氅縫隙裏鑽出一顆頭,急得去揪多鐸動作時飛揚的辮子,
“十五叔,救額吉!”
多鐸也是兩難,他沒有武器,抱著孩子躲避刺客的攻擊本已十分艱難,那邊的女眷們卻又無人保護,可平安說得也對,女眷們的處境可不是比他更為艱難,他一咬牙,轉身朝著那邊驚慌躲閃的女眷們奔去。
兩人在刺客的刀光劍影中穿行,明明已經距離女眷們的位置很近了,但被刺客擋著就是過不去。
多鐸正急的頭上冒汗,旁邊突然湧出來一堆統一服製的隱衛,兵分兩路,一半去保護女眷,一半直奔多鐸而來,把一直阻攔他們的刺客就地誅殺,又遞給多鐸一把刀。
想必是皇太極的隱衛察覺情況不能控製,終於出現,兩人正鬆了一口氣,一個刺客突破重重包圍,舉著劍直奔海蘭珠的方向,而海蘭珠背對他們,顯然一無所覺。
平安駭得心髒都差點驟停,拚了命的大喊道,
“額吉小心!”
這突然出現侍衛們本已經將女眷們圍住保護,不知怎麽的,一把冷劍卻從斜刺裏遞過來,看這方向,衝著的正是大汗最為寵愛的海蘭珠!
女眷們驚慌退縮,唯有哲哲撲到海蘭珠麵前,寒光閃過,她一聲沒吭便倒下去,鮮血噴湧而出,瞬間浸透了鬥篷的雪白風毛,紅色在潔白的雪地上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