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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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澤風從未有過哪一刻會像現在這樣如此的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是那麽的了解蘭諾。
他還是不懂蘭諾,但是他知道蘭諾的小習慣,知道蘭諾的喜好, 知道蘭諾的聰敏,努力……也知道蘭諾到底有多堅定。
即使在其他所有人眼中蘭諾都是脆弱的易碎的廉價的就像是一塊玻璃,但墨澤風知道玻璃球才不是易碎的, 蘭諾一直一直都是最堅韌的那個。
所以在絕望將蘭諾壓垮的時候,他迸發出的能量才會讓所有人震驚。
但那個時候……他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墨澤風也不知道懷疑是什麽時候種下的, 然後漸漸生根發芽,他慢慢地慢慢地變得和王庭其他人一樣, 他依然將蘭諾視作自己重要的朋友……但卻不願意承認這個朋友在自己心中已經成為了一個罪人。
他不肯相信蘭諾, 甚至不願意駐足聽蘭諾說什麽, 所以蘭諾也不願意再和他解釋。
蘭諾就是這樣的。
墨澤風還記得,他早早地覺醒了, 而在蘭諾覺醒的年紀裏麵,蘭諾有過努力去找覺醒的契機的時候, 但是過了年齡,在被告知了以他的血脈要覺醒幾乎沒有可能性之後, 蘭諾就沒有再去找覺醒的機會了。
但蘭諾也沒有甘心去做一個雜血龍, 而是努力地去學習指揮和格鬥這些不需要精神力的東西, 努力地……想要以雜血龍的身份站在他的身邊。
那求之不得的, 蘭諾就不求了。
而舍棄了他的,蘭諾也不要了。
墨澤風明明知道。
他明明都知道。
這之前所有的一廂情願就像是給自己的一個巨大的騙局, 他欺騙著自己總有一天蘭諾還能回到他的身邊……總有一天, 隻要蘭諾能夠彌補他的罪行, 隻要蘭諾能回到王庭……
他們就還能像從前一樣彼此依靠, 親密無間, 一起做王之利劍。
這樣不好嗎?
在他想過的很多個未來裏麵,都是這樣的,他會是王庭禁衛的首領,蘭諾依然是他最好的友人最好的搭檔,蘭諾會永遠在他身邊。
可是,不是王庭不要蘭諾,是蘭諾不要王庭了……
蘭諾也不要他了。
他是那麽的了解蘭諾,所以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蘭諾的不要就是不要,蘭諾一點也不願意回頭。
墨澤風說不出話。
他一直都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
從前有一個虛浮的泡沫的時候還可以騙騙自己,而現在,他又能說什麽呢?
況且……
蘭諾身邊的那家夥實在太礙眼了。
李察那頭火紅火紅的頭發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來那天李察護在蘭諾身前的樣子,礙眼的就像是第一軍校的李斯特一樣。
……
元素不再對撞的時候,直播間終於又一次出現完整的畫麵。
[讓我們來看看誰勝誰負!]
[都沒有出局,應該還沒有分出來吧?s級的對決沒有那麽好分出來勝負的。]
[呃,他們現在在做什麽?]
[相互凝視,一動不動,淦!不會真的有舊情吧?]
[話說李斯特現在是不是變綠龍了?]
[李斯特忙著和蘿絲打架,不要帶他!]
[所以墨澤風到底在和星辰露露茶說什麽啊?]
蘭諾在聯賽前基本沒有知名度,所以觀眾親切的給了他這個代號。
星際聯賽隻轉播畫麵不轉播聲音,是為了避免泄密,也是為了避免出現不該出現的內容。
往屆觀眾對此沒有什麽意見,也是因為聯賽沒有什麽值得聽的,大家都在打打打而已,但是,很明顯,墨澤風和蘭諾現在可不隻是在打架了。
[就沒有人關心一下那個在倉鼠球裏的紅龍嗎?你們不在乎他要踩多久的倉鼠球,你們隻在意你自己。]
有眼尖的觀眾已經發現了。
[那邊還有一個倉鼠球,裏麵有三個呢]
[全是星辰露露茶啊]
[星辰露露茶得加錢!]
這屆聯賽的氛圍已經徹徹底底被星辰露露茶和倉鼠球毀掉了,如果不是李斯特和蘿絲還在打生打死,已經有人快忘記了這還是在比賽了。
[為什麽沒有人來找他們對戰?]
[兩個!有舊情的s級!你瘋了嗎?!]
[呼叫墨玉則!]
墨玉則被絆住了。
其實就像墨玉則從一開始進入聯賽的目標就明確是墨澤風一樣,墨澤風也把墨玉則放在了重要的備選之中,王庭軍校和第一軍校已經相互研究對方很久了。
但遺憾的是他們現在還沒有碰麵,而墨澤風現在一點也不在意墨玉則了。
……在這之前他隻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那麽在意蘭諾。
……
黑龍其實並沒有在神情之中流露出他的掙紮。
蘭諾也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平靜到感覺自己仿佛舒展開了一樣。
他其實不太明白這種舒適感從何而來——當然並不是因為他剛剛激烈地反擊了姬明玉。
而是大海。
大海一直很溫柔,一直包容著他,但是現在蘭諾的感受卻也和從前並不一樣。
這一次,他離大海更近了一點。
這種距離感就像是將靈魂完完全全浸沒到無邊無際的深海之中一樣,像是一個大大的溫柔的擁抱。
自己的每一分每一寸甚至是指尖和發梢上都跳動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愉快,這也是他剛剛能夠及時從姬明玉喚起的回憶裏脫離的原因。
蘭諾沒有看出來墨澤風平靜眼神下無法掩飾的貪戀,也並不知道直播間有多少人醉心於他那一瞬間的垂眸。
就像柔軟的,輕飄飄落在海麵上的澄澈的新雪。
絕望在雪中被洗得幹幹淨淨,哪怕痕跡依然在,但卻是那麽的柔軟。
柔軟得令人心碎。
[我戀愛了,李斯特,你就去做綠龍吧!]
[墨澤風在猶豫什麽?]
墨澤風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還記得自己不能太露骨,也不能在直播裏失態。
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甘心。
“一直在誘導我,讓我疏遠你的那個人……是姬明玉。”
姬明玉對他說過很多話。
有意的無意的,就像是一個魔鬼一樣拿著不算誘人的蘋果。
出生在十三區的黃金龍一直以來都像是一個妖孽,這或許也是姬烈陽並不怎麽喜歡姬明玉的原因,比起黃金龍,姬明玉表現得更像是他身上的黑龍血脈一樣。
無恥,狡猾,同時卻又把自己隱藏得那麽好。人心在姬明玉看來或許就是玩具,而他當時一眼看穿了墨澤風的漏洞。
在王庭,效忠於王,守護著王,愛著王,就是一件沒有任何人會懷疑的事情,而在蘭諾來到王庭之前,墨澤風受到的教育比蘭諾更多,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他沒懷疑過,也覺得蘭諾並不該懷疑,不該嫉妒,不該貪婪。
但是,他們相識在冰川之上,在懵懵懂懂認識這個世界的時候。那時候世界很簡單,沒有王庭,隻有彼此。
所以墨澤風勇敢地翻過窗,在蘭諾被所有人誤解的時候告訴蘭諾他依然相信著他。
但他忘記了他們再也不是手牽手奔跑的孩子,王庭很大,大到手拉著手跑上一天也沒辦法離開王庭的範圍。
大到有許許多多的人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對蘭諾的誤解,而他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真的相信了那樣的話。
姬明玉說,你不該總是護著他,總是讓他躲在你的身後。
這會讓他變本加厲,會讓他走向深淵。
墨澤風也相信了……如果他們分開一段時間,那麽彼此都可以冷靜一下。
他不願再想下去。
墨澤風道,“姬明玉一直以來都對你圖謀不軌。”
蘭諾一點也不意外自己會在墨澤風這裏聽到姬明玉的名字。
“我知道。”
但姬明玉隻是引導,歸根結底一切還是墨澤風自己做的。
蘭諾一直都知道姬明玉很奇怪。
如果說他自己是王庭的異類的話,那麽姬明玉也能算半個。
姬明玉像是已經完全融入了王庭一樣,與此同時對待他自己長大的十三區就像是剛才姬明玉自己說過的那樣,那裏就是一灘爛泥,也隻配做一灘爛泥。
可是他一邊看起來就像是王庭的龍,卻又好像恨著王庭。
準確來說,姬明玉恨著這個世界,也恨著他自己。
蘭諾不知道姬明玉經曆過什麽——姬明玉生在十三區這件事情都是剛才姬明玉自己說出來的,則這之前他們隻是把他當成奇怪的黃金龍。
至於黃金龍的血脈怎麽會流落到十三區,姬明玉又是怎麽長大,怎麽被找回去,都是不為人知的事情。
蘭諾無法理解姬明玉的恨意,也無法理解姬明玉。
姬明玉也並不需要。
將自己沉在淤泥裏,還不甘心也要拉著人和自己一同陷落的,並不值得拯救。
“他會受到他應得的懲罰。”墨澤風的眸子很黑很黑,陰雲盤旋不散。
“……哦。”蘭諾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麽立場對墨澤風這個決定做出來什麽評價。
以他對墨澤風的了解,墨澤風應該會和姬明玉死磕了,姬明玉雖然聰明,可是墨澤風也不是好對付的。
不過,這麽說來,王庭軍校豈不是要開始內部分裂了?那麽,下一代的王庭禁衛呢——沒有了他可以利用,隻剩下姬明玉了。
蘭諾有一點懷疑姬烈陽是否知道什麽,所以才不肯用姬明玉和墨澤風搭檔,一直盯著他不放。
姬明玉是一個天才指揮,墨澤風也是一個天才,但是,那和他又有什麽關係呢。
蘭諾主動表示道:“我不會讓你出局。”
黑龍的眼睛隻是亮了一瞬,就很快聽清楚了蘭諾後麵一句話。
“……不然,黃金之王閣下不會放過我們的。”
蘭諾的語調沒有什麽變化。
王庭軍校一直很強,但除此之外,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王庭軍校不能輸。
不然,那豈不是讓王庭的顏麵攤在地麵上被人踩來踩去?
隻有第一軍校可以爭,因為第一軍校很強,強到作為對手不會落了王庭的顏麵,但藍寶石是絕對不行的。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這樣,而且,蘭諾也不覺得自己現在和墨澤風再打一場會很公平。墨澤風或許會出於誤解了他的那麽一點點愧疚而退讓,那就更不值得了。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
“三十積分,你到底在聯賽都做了什麽?”
這麽一點積分,隻值兩個a級畸變體,還要再折半,一點意義都沒有。
“第三軍校的人身上隻有六十。”墨澤風默默地道。
打了個對折隻剩三十,再折一下就快沒了。
在規則剛公布的時候他們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而在意識到之後,所有軍校的指揮的想法也是不一樣的,但有一點很相似——殺畸變體並不如讓對手出局來得快一點。
蘭諾想著想著,忽然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特別不對。
場外的觀眾們看著積分榜,也陷入了沉默……
……
[第一名,藍寶石公國大學,373分]
[第二名,第一軍校,八十九分]
[第三名,第二軍校,六十七分]
[再這樣下去,藍寶石其實隻用做一件事情,就是苟到最後,讓軍校那群人打出豬腦子!]
[而且星辰露露茶很強的!太雞賊了!他們一進場就在找畸變體!]
“……”這誰能想到啊!他們明明隻是來收集新聞、收集數據、打倒黑暗議會的!
如果再這樣下去,藍寶石一定會成為公敵的。
蘭諾當機立斷找到另外兩個倉鼠球,“我們該走了。藏起來。”
他沒有再理會墨澤風。
黑龍留在原地,一點找自己隊友的心思都沒有。
不……他要找到姬明玉。
姬明玉應該受到懲罰。
這樣的心情支撐著墨澤風,讓他沒有追上去。
用自己現在的一切,也換不回來的。
他了解蘭諾,那是無法挽回的。
但並不代表他已經放棄。
他可是純血的黑龍啊。
無恥的,陰險的,不擇手段的黑龍。
有些東西是刻在血脈裏的,正如他血脈中刻著的名字。
貪婪的視線隻出現了一瞬間,很快被漆黑的墨色代替。黑龍消失在墨色裏。
……
藍寶石海上,兩顆倉鼠球瘋狂地滾動著,而且還不時撞來撞去。
“我怎麽感覺這場景似曾相識?”
“還不如踩小鴨子船呢!那好歹是條船!”
“要怪就怪李斯特啊啊啊!”
李斯特給的屏障實在是質量太好了,現在還沒有消耗盡,李察又沒有很有效的攻擊手段,隻能憋屈的繼續被困著。
好消息是,隊友們和他一樣,蘭諾除外。
“現在不會還在直播吧?”
李察忽然感覺一涼。
直播間已經被哈哈哈哈哈占據,蘭諾確實很漂亮,在大海上行動自如,宛如天神,但可惜帶著兩顆滾來滾去的倉鼠球。
[很難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現在還沒有人找到他們嗎?]
[沒有,他們確實會藏,而且那些軍校又沒辦法合作]
軍校之間完全沒有一致對外的基礎,所以蘭諾和李斯特在剛剛進場時候做出來的決定才會令人無比震驚。
汪洋之上,蘭諾引導著自己和劉易斯的精神力,感覺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他的精神力雖然磅礴,而且對大海有著絕對的親和,但到底沒有隱蔽的天賦,當他引導著劉易斯的精神力和自己的精神力融合的時候,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放大劉易斯的天賦,讓他們能夠躲避他人的感知。
這也是細微操作的一種,蘭諾曾經和保安大叔嚐試過,但是保安大叔的精神力性質也很特殊,寒冰與水碰撞起來,他們嚐試了很多次,最終覺得可以組合出去開一家冷飲店……
但劉易斯的精神力就不一樣了,劉易斯的精神力用起來非常順暢,而且那種隱蔽的屬性讓蘭諾都有一點羨慕。
信任是能做這件事情的基礎,但是劉易斯並沒有告訴蘭諾自己的真實感受。
他從前沒有被精神力引導過,不代表劉易斯不知道什麽是精神力的相互引導。蘭諾做得太好了,可即使蘭諾的精神力很溫柔,而且蘭諾的操作也在盡力做得很柔和,劉易斯卻有一種感覺……
想要臣服。
想要追隨,想要永遠在他身後。
那隱隱約約的精神力之間的單方麵糾纏隻有他自己才明明白白,所以也越覺得很奇怪。
不論從什麽角度上講這都是很古怪,讓他無法再細想下去。
而且他也沒有打算賣掉自己的隊長,盡管他在星際聯賽的收獲裏麵最重要的其實是蘭諾和墨澤風的碰撞。
倉鼠球又被撞了一下,李察大大的笑臉一閃而過,劉易斯還沒有反應過來雙胞胎女孩已經動了,狠狠地向著李察反彈,而和她們困在一起的劉易斯隻能被迫跟著一起動,默默地抱緊了自己的相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如果不是蘭諾悄悄引導了一下,他們也不會打得這麽凶猛才對。
……一定是錯覺吧。
劉易斯沉默的被迫進行著運動,但就在這個時候,與眾不同的碰撞感再一次傳來——並不是來自倉鼠球,而是來自整片藍寶石海!
發生什麽了?!
嘻嘻哈哈的直播間也靜默了一瞬,然後是大量的討論。
[你們去看十三號,十五號,六十七號直播]
[什麽鬼?發生什麽事情了?!]
藍寶石小隊的直播視角驟然變成一片黑暗。
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坐在破破爛爛的小鴨子船上,悄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藍寶石大學小隊旁邊。
劉易斯瞳孔猛然一震。
“星盜之恥!”
麵具
“找到你了——三十七號。”
隻有場地之外的人才知道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
不單單是突然出現在藍寶石小隊旁邊的男人,還有十三號和十五號直播裏一閃而過的那龐大的身影。
“王級畸變體。”蘭辰的麵色猛然沉了下去,“第一軍團的人到底在做什麽——第二次了!”
“公爵大人,帝國通緝犯倫道夫宣布為此事負責,他曾經隸屬於陰影之翼星盜團,陰影之翼有過研究王級畸變體蛻變情況的曆史,在倫道夫叛逃之後,陰影之翼就公開了這件事情。”
所以,也未必是第一軍團的問題。
“聯賽取消。”蘭辰說道,“這裏是藍寶石——不要拿軍校訓練基地的那一套出來,我們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
“公爵大人,請您看看這個吧。”
那是一封信函。
[為聯賽增加一點趣味。屏障上鏈接了反物質炸彈,請不要輕舉妄動哦。愛你的,倫道夫。]
“王庭軍校已經肯定了這件事情,如果爆炸的話,整個場地內都會被波及到,所有的選手都很危險,去掉炸彈需要一些時間。”
“所以呢——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了?”
蘭辰的氣勢讓藍龍呼吸一滯,但是卻無法反駁,隻能低下頭。
“需要幫助嗎,藍寶石公爵閣下?”提香問道。
“不用了,多謝關心。”蘭辰說道。
提香似乎也隻是禮節性地詢問了一句。
蘭辰準備找聖龍的強者援助的時候,屬下又遞來了一條消息。
“公爵大人——我想您應該看看,不隻是藍寶石,還有七個聯賽大區都出現了相同的情況,是王級畸變體。”
“已經有組織站出來宣稱要為其負責,但並不能確定。”
“我隻想知道王庭軍校什麽時候能修好屏障。”
蘭辰麵對著熄滅了一半的直播間。
有一些是技術原因,有一些已被毀壞,他的視線在其中一個上麵多停留了一瞬,沒有表現出來異樣。
突發事件讓所有人都有一些措手不及,但是聖龍帝國還是很好地安慰了觀眾們的情緒,軍校的代表們也沒有任何焦急。
“這是他們早晚會遇見的事情。”
不僅僅是指王級畸變體,還有,死亡。
隻有藍寶石大學的校長不符合他的人設咆哮著問道,“那我的學生們怎麽辦?!他們本來可以活著出來的!”
因為太過聒噪他被拖了下去。
目睹了這一切的提香沒有什麽評價,海妖一向自閉,並沒有參加聯賽的孩子。
不過……想到自己感知到的那個聖龍的孩子,提香不免生出來了一點憂慮。
應該不會有事的。
折月還在那裏呢。
如果不是倫道夫報了自己的名字要為此負責,最開始出現混亂的時候提香已經忍不住開始懷疑折月了。
折月從來不會告訴他,也不會告訴任何人,他到底想要什麽。
三十七號。
蘭諾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
李察大聲喊著:“他很危險!”
直覺讓他整個緊繃起來,紅發都快要炸開。
蘭諾當然知道麵前的人很危險,不單單是感覺,隻看這個人徹底瞞過了在大海裏的他的感知,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危險了。
劉易斯似乎在努力保持著自己的語調平靜。
“星盜之恥倫道夫,因為太過殘暴下作所以將他歸類為星盜的時候星盜都不要他,所以才會有這個稱號。實力為超s級,水元素極端親和。”
“不錯的情報。”倫道夫似乎是挑剔地上下打量了眾人一眼,“不錯的朋友。”
當然了。
在他對著蘭諾念出來三十七號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代表了他的來曆,但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蘭諾的隊友們居然都沒有四散逃跑,實在是令人感動。
“作為回報,我會給你們一個痛快的。”
“你要找的人是我。”蘭諾說道,他感覺有點涼。
這不是自然的冷意,而是倫道夫的精神力完全覆蓋成為領域之後帶個蘭諾的感知。
一種陰冷的感覺。
“是的,三十七號小寶寶。”倫道夫那沒有波動的機械嗓音裏惡意毫不掩飾,“不能亂跑,該回家了。”
“小寶寶要乖乖的,不可以認識亂七八糟的人。”
“不然,就隻能殺了他們了。”
似乎是模仿什麽機器人的語調吧,但卻是那麽的冰涼。
蘭諾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個蘭辰身邊似曾相識的藍龍。
一直盯著他不放的眼睛。
他總是覺得他見過那個藍龍,但也許未必是在聖龍——而是在那間實驗室裏麵呢?他一直懷疑的,就像殺人犯喜歡回到現場一樣,當年的實驗者也一直在看著他。
而讓他暴露的是那天的姬烈陽,還有蘭辰派來的藍龍。幕後之人是如此的迫不及待,甚至等不及到星際聯賽結束就要來控製住他。
“看來,你果然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啊。”倫道夫歎息道,“不是一個乖寶寶了。殺人放火都沒關係,為什麽就不能乖乖的呢?”
太惡心了。
這種黏膩的語調也好,揮之不散的注視感也好,一直粘在自己身上的甩不掉的被控製感也好,在這一瞬間似乎都找到了源頭。
似乎應該是畏懼的,是震驚的,但因為太過驚訝又太過驚恐了,所以又一次的,在情緒滿溢出去之後隻剩下了平靜。
好像這本來就是應該發生的事情一樣,靴子終於落地。
每一次都是這樣,在實驗室,在王庭,在藍寶石,他憑什麽覺得自己能擁有一點被眷顧的好運氣,而不是永遠在看見一點點光的時候就磕的頭破血流。
就像是在驢子前麵吊著的一根線,掛著可憐的胡蘿卜,而他要一直向前,一直一直不停地向前奔跑。很累很痛,可是還有一顆誘人的吃不到的蘿卜。
所以還能活著。
但到了這一刻,也還清清楚楚的記得有多累啊。
“不論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覺得我會是一個乖寶寶呢?”
“哈哈哈……”倫道夫機械地笑著,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不要動,小寶寶,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不會了。”
蘭諾沒有動。
他們在和倫道夫對峙著,而遠處傳來了大量的嘈雜的聲音,是王級畸變體。
幾個軍校似乎被迫聯手起來,根本沒有人能夠發現這個時候被困在這裏的藍寶石小隊,就算是有,他們也沒有餘力來救援。
也沒有人知道,為什麽沒有聖龍帝國派來的援助。
等不到的。
蘭諾並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他隻是相信他自己——相信他那從來就沒有好過的運氣。倫道夫擺明了就是衝著他來的,說出來三十七號這四個字的時候,他就沒有讓聽見的人活著回去的打算!
但他們不論怎樣,也不會讓蘭諾死掉。
蘭諾能感覺到,倫道夫很悠閑,他沒有出擊,在戲耍著他,在一點又一點試圖用壓力讓蘭諾崩潰。
是的,這樣的處境很絕望,倫道夫很強,強到令人絕望,但是……蘭諾不需要戰勝他。
“對不起。”
蘭諾低低的說道,其實更像是在對自己說,沒有讓誰聽見。
努力地讓自己被小紅鳥包裹起來不拖後腿的李察心中一顫。
他還沒有張口,就感覺自己劇烈地晃動了起來,剩下三人也一樣,s級異能者的領域裏麵他們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地,更何況蘭諾並不是在攻擊,而隻是想把他們送出去。
“不乖。”
倫道夫眼神陰鷙,似乎加大了對自己領域的控製,從精神力等級到熟練程度他對於蘭諾都是碾壓,倫道夫享受著這個過程。
蘭諾拚命將隊友送出去的樣子讓他更加愉快了,水元素在他的控製之下如同他的國度一般,他掀起了高高的浪潮,等待著水箭穿過李察他們身體時候的樣子。
鮮血混著流水,那一定很漂亮,就是不知道血落到蘭諾漂亮的臉上的時候他會不會哭了。
倫道夫愉悅地暢想著,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澤國被人撬動了控製領域。
“這不可能——”倫道夫感應到那撬動著他的力量,那不是水,他的天賦極端到甚至可以和水元素融為一體,然而現在,反抗著他的不是水。
是海洋。
大海上蘭諾就是小小的君王,相比倫道夫他的確弱小,但是當他拚盡全力的時候,隻能撬動澤國的一絲絲,也足夠了。
倉鼠球滾落出去,蘭諾並不知道能將他們送到什麽地方,隻是盡力選擇了遠離畸變體的地帶。
對不起。
對不起,不能和你一起對抗黑暗議會去了。
……
鮮血從蘭諾的唇角溢出來,現在他和倫道夫麵對麵,可以看清楚倫道夫的麵具上的花紋。
“你在透支你的精神力——你瘋了嗎?你在找死!”
“一起死吧。”
蘭諾輕輕地說道。
他的的確確在透支著自己強行與藍寶石海共振,這樣無限放大的精神力讓他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和大海融為一體,但是藍寶石海太大了,並不是他可以承擔的,過載讓劇烈的痛楚自靈魂深處炸開——
但是,他不怕疼的。
蘭諾主動用自己的精神力糾纏著倫道夫,不給他任何逃離的機會,這一次他反客為主,死死纏著對方,這樣的精神力就像是隨時可能會炸開的領域,在他們糾纏的時候沒有任何第三者可以插入進來!
就這樣,一起死吧。
死亡是一切的終點,他不管自己還剩下什麽利用價值,又可以牽絆誰,如果這就可以結束一直以來的命運,那麽就去死好了。
藍寶石海似乎也感知到了這樣激烈的可以覆沒一切的情緒,大海翻湧著,似乎是在憤怒,又在咆哮,但又好像隻是不甘的掙紮!
正在和王級畸變體打鬥的軍校生們也感知到了這件事情,但他們光是在王級畸變體手下逃命就已經精疲力竭。
但是,浮動於深海表層的情緒,終於一層又一層,變成了深海之下的裂痕……
……
裂痕之上,折月睜開眼睛,璀璨的藍金色瞳孔裏浮現了一分茫然。
……他好像隻是睡了一覺吧。
……也沒有在睡覺的時候穿越到星際戰場吧?
為什麽藍寶石海上會有王級畸變體的氣息,而喚醒他的……是大海傳來的瘋狂的情緒。
折月停頓了一下。
終端的屏幕沒有關掉,出現了提香最後的消息。
【就算要搞事情,先把攝像頭炸了!不要在直播的時候鬧事!】
金色的魚尾輕輕擺動了一下,其實不用這樣,藍寶石海也會推動著他前進,海妖無聲地上浮著,循著那瘋狂的來源。
海底的遊魚與他擦肩而過,沒有畏懼,就好像折月就是藍寶石海本身一樣。
藍寶石海呼喚著他,在那激烈對抗的漩渦中央,沒有任何精神力可以插入的地方,金發的海妖無聲無息地浮現。
就像是真正的,在那些傳說中的海妖一樣,折月燦爛而美麗……
同時茫然。
他沒找到攝像頭在哪裏。
那就算了。
他已經能夠感知到兩個精神力場的碰撞。蘭諾和倫道夫漸漸地都失去了意識,隻剩下無序擴張著的精神力。
很簡單。
輕靈到如同不存在於人世間的精神力插入了精神力場當中,小心繞過了蘭諾強行達到上限的不可控的精神力,然後暴力摧毀所有倫道夫的精神力爪牙。
隨著折月的動作,倫道夫猛然一震,現在他的精神力已經千瘡百孔,沒有任何愈合的希望。
如果倫道夫還清醒著他會震驚而恐慌著——折月的這套工序他自己做起來很簡單,可是這是在兩個糾纏的精神力場裏麵施工的同時破壞掉超s級精神力,說明折月的層次至少比他高兩階——整個無盡星空都未必會有這樣的存在。
但是倫道夫已經沒有了意識,折月也隻是順手留了一條命下來。
倫道夫在他看來,就是純粹的一塊垃圾。
而另一個人麽……
“真是被大海偏愛的啊……”
偏愛到可以將他喚醒。
那輕靈的精神力再一次籠罩著蘭諾,折月小心地試圖將散發出去的精神力場收攏。
這是一件有點麻煩的事情,但他做起來輕輕鬆鬆。
折月也並沒有在看蘭諾,他似乎是有些好奇地在看著王級畸變體那邊,可是,雖然消滅王級畸變體對於他而言隻是隨隨便便的一件小事,折月依然什麽也沒有做。
他好奇而冷漠地用觀察者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
收攏精神力的工序做了一小半,海妖漫不經心地接著進行的時候,卻又不得不停頓了一下。
他的精神力被反向糾纏著……不,那不是糾纏,而是一種天然的,想要讓他俯首的力量……
糾纏在他的血脈當中,糾纏在大海的浪花當中,糾纏在無盡星空的漣漪裏,哪怕那份力量是那麽的稚嫩,而又弱小,脆弱,但卻又掙紮著呼喚著每一寸海洋……
折月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麽。
海妖璀璨的藍金色眼睛裏那微妙的情緒隻存在了瞬息,然後是輕輕的歎息聲。
“麻煩的小朋友。”
他最討厭麻煩了。
……
蘭諾閉著眼。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經曆什麽,隻是本能地再繼續這個過程,其實已經開始了很長的時間,在大海第一次擁抱他的時候這個過程就已經開始。
他能感覺到倫道夫已經像是一塊破布一樣被扔了出去。
但是大海還在,並沒有停下來。
精神力無序蔓延的時候,好像和深海融為一體,但並不僅僅是深海,還有更多……更多更多……或是痛苦的或是絕望的又或者是沒有情緒的,時間似乎也已經沒有意義,因為那已經是無盡星空誕生的時候……
很多很多破碎的喜悅的痛苦的記憶變成了漫無邊際的海洋,它們想要向他靠近,卻被蘭諾一一推開。
他不要。
不要給他。
他什麽也不要。
那些記憶似乎也沒有強行撞上他的意思,隻是為他讓開了一條路,讓他靜靜地、深深地沉沒下去。
沒有魚,沒有人,隻有他自己,還有厚重的仿佛能夠壓死人的時間。
他從來不知道時間是這麽重的東西……
於是他隻好沉得更深更深,一直到大海的盡頭。
那裏不再是記憶。
那是一份又一份糾纏在一起觸角一樣的絕望,死寂的氣息盤旋不去,但又並不僅僅是如死一般……而是還在不甘地掙紮著,擁抱著,分享著……
他覺得很熟悉。
可他想不起來是像誰,隻是很羨慕。
哦,原來是像他自己。
原來他自己也一樣,有那麽多那麽多的絕望啊……
可沒有那麽多人陪著他。
他想,那就停在這裏吧。
他想要留在這裏。
我們是一樣的。
請抱一抱我,讓我的絕望再多一點也沒有關係。
他試圖將自己沉下去,但深入其中的時候,才發現那些充滿了絕望和痛苦的觸角卻不願意向他接近。
他們不願意給他更多的痛苦。
但因為他的主動接近,同時也帶來了不可逆的變化。
就像是大海的潮汐一樣從來無法避免……
有什麽東西在從他的靈魂裏蘇醒。
……
很疼。
這樣的痛覺來自於靈魂深處,像是蝴蝶破繭而出之前的掙紮,很疼很疼。
不過,他很會忍耐的。
少年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一直在看著他的折月幾乎是瞬息間就明白了。
很疼嗎?
他想了一下,握住了蘭諾的手腕。
精神力包裹著他們接觸的地方,然後悄悄地深入,這種方法其實並不是鎮痛用的。
而是將痛覺分擔到另一個人的身上。
折月一點也不在意,好像分擔痛覺的並不是他一樣,海妖一如既往的冷漠著。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掙開了。
蘭諾掙紮著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指尖還像是在痙攣一樣,明明還是很痛的。
海妖茫然地看著他。
明明還是很疼,為什麽要掙脫呢?
為什麽,連痛苦都不願意分出去呢?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了吧。
折月頓了一下。
海妖收回了被掙脫的手,無奈地伸出雙臂抱住了蘭諾。
精神力包容著彼此,顯然折月並不把這當成一個擁抱,他隻是在試圖用自己的雙臂找到一個更適合固定蘭諾讓他不要動彈的姿勢。
少年的身體有一點僵硬,但是很清瘦,很柔軟,對於折月而言,他依然像是在抱著一截木頭一樣。
慢慢地,那本來並不適應他的氣息的少年漸漸軟了下來,不再試圖掙紮,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似乎並沒有什麽意識的蘭諾主動抱住了折月。
精神力領域瞬間擴張出去,因為還沒有完全融合所以顯得還無法徹徹底底掌控,但也已經是那麽的磅礴而浩大,讓折月根本來不及收回他包容著蘭諾的精神力,就像他也無法掙脫少年緊緊抱住他的那雙手一樣。
……大意了。
海妖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一點也不願意多留下來,可是抓著他的那雙手依然是那麽緊,那麽脆弱,好像把他當成全世界一樣。
世界不是這樣的,以後他會知道,世界很大,不隻是一個人,他會擁有很多很多的美好的東西……
折月想到。
不過,就這一次,以後也不可能再這樣了。
海妖站在那裏,金色的長發垂下,燦爛的藍金色的眼眸平靜而漠然,就像一尊神像,他任由蘭諾抱著他,並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可是,對於這個時候的蘭諾而言,隻要他存在,那就夠了。
……
蝶翼終於破繭而出,在藍寶石海上蕩開第一道漣漪。
就像是一個小小的開始。
無盡星空在表麵上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是從藍寶石開始,這道漣漪不斷地擴散,回蕩,在無盡星空每一片大海裏……
盡管這道新生的漣漪稚嫩如斯,但是一層一層的波浪回蕩,在整個無盡星空散開回響……
距離藍寶石海越近,那種靈魂之中的呼喚越發明顯。
……
“停下來!”
星盜的星艦正在躍遷的過程中,剛到新的星域就停在了炮火裏,但因為被喊停所以誰也不敢動,隻能悍然開打。
“老大?”
藍發藍眼的男人在指揮室停住了。
那種感覺……不見了。
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發生了。
星艦的操縱杆被狂暴的精神力化作粉塵,還沒有走進來的星盜嚇得躥了出去。
深海的氣息在整個星艦之中蔓延,餘下的最後一份理智讓他沒有破壞星艦,而是來到了星艦之外,所以襲擊星艦的敵人全數炸開,就像是絢爛的美麗的煙火。
可又是那麽殘暴。
盡管明明知道自家的頭兒時不時就會這麽犯一次病,但星盜們一個個噤聲,什麽也不敢問。
不敢問他為什麽看起來那麽的暴躁和痛苦,又是那麽的憤怒……
可是,卻又有一分忍不住的,無法掩飾的,自靈魂深處舒展開,和宇宙的漣漪共同回蕩的……
歡喜。
……
提香才是感覺最深的那個。
太近了。
近到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個方位。
東境公爵束發的飄帶猛然散開,精神力無法控製地逸散了出來,好在提香分寸向來很好,才沒有在龍族的地方失態。
他一直都是四境公爵裏麵最為理智的那個,也是控製力最好的那個。
提香很想欺騙自己——也許那隻是折月在搞事情,也許那是什麽意外或者他的錯覺,但是他的靈魂告訴他這是真的。
這不可能。
但這是真的。
海妖已經一千三百二十七年沒有真正的王的誕生了,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這個數字,也清清楚楚的記得一千三百二十七年前的那一天。
同樣也不曾忘記一千年前的那一天。
長生種就是這樣的悲哀,有時候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記憶那麽的深刻,但是如果他也忘記了,如果記得的人都忘記了,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好在是他在這裏。
提香不敢想象假如此時在這裏的不是他而換做四境公爵另外三人中的任意一個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盡管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也絕算不上冷靜。
隨行的海妖用一種近乎於哀求的眼神看著他。
“公爵大人。”
他們信任著他,然而提香知道自己無法給他任何的承諾。
“所有人待命。”
他必須要去看一看了。
提香比誰都更清楚的知道海妖沒有王的存在,也不該再有王的存在了——不論是對於他們自己,還是對於王。
可是,時間實在過去得太久了。
久到他都快要忘記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不該讓他知道的,因為一旦得到過就會貪戀,就再也無法容忍失去。
大海啊,請給他一個答案吧……
……
在提香來找到他之前,蘭辰還站在屏幕麵前。
所有攝像的屏幕都暗了下來,王庭軍校來的幾個導師正在忙忙碌碌地和屏障上的反物質炸彈作鬥爭,他叫來的外援坐在一邊,酒紅色的長發披散了下來。
蘭辰並沒有發現自己現在是一個很緊張的狀態,因為他甚至也不知道什麽情緒叫做緊張,很多年以前他第一次繼承藍寶石公爵的位置的時候沒有,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也沒有……這樣的場麵在蘭辰的一生之中都算不上什麽,他明明不應該有擔憂的。
不過是一整屆的軍校生,聖龍輸得起,也有能力給出瘋狂的報複,蘭辰明明擺在所有人麵前都是這樣的態度,但這世界上沒有誰能騙得過自己。
他在緊張,在擔憂,在害怕著……害怕著失去,害怕著無可挽回,他很想告訴自己這不可能,也很想告訴自己那孩子不重要。
不重要的。
隻是有一部分的血脈而已,那孩子倔強,叛逆,從來不肯乖乖聽話……這一次也一樣。
如果他沒有去聯賽,不就沒有這樣的事情了嗎?
如果他乖乖地留在王庭,乖乖地活在他的羽翼下,在自己控製的範圍內蘭辰願意給他平平靜靜的生活,可是蘭諾為什麽不願意呢?
為什麽……他總是不肯知足。
蘭辰控製著自己想要多去想一想蘭斯。
蘭斯才是那個真正依戀他的孩子,蘭斯在他的懷抱裏無憂無慮地長大……
那個時候,蘭諾在哪裏?
……現在呢,蘭諾在哪裏?
蘭辰感覺自己有一點頭痛,擔憂和傷感被他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他卻還不得不要去應付提香。
提香直截了當地隻說了一句話。
“我要去藍寶石海。”
“東境公爵閣下。”蘭辰一點也不想知道提香到底要做什麽,隻是把海妖當成來鬧事的,也不在意自己是否體麵了,“藍寶石並不歡迎突然的客人。”
“隻是出於禮節通知你一聲,不是來問你同不同意。”海妖公爵揚起頭。
這個時候提香和蘭辰一點也不相似了,提香那溫和表麵下無法掩飾的放肆蔓延開來,蘭辰卻依然被自己的束縛著。
“希望這件事情不會帶來嚴重的外交後果。”提香笑了一下。
蘭辰從來沒有見過提香這樣隨意的笑容,隨意到好像他什麽也不在意了一樣。
這樣看起來和他更不像了。
海妖公爵的潛台詞非常明顯——如果帶來了嚴重的外交後果,他也並不在意,藍寶石海,他一定要去!
這麽看來的話,提香也不是來添亂的,而是的確有他的目的。
……總不會是突然發現藍寶石海
這個古怪的想法一閃而過,蘭辰卻依然不肯退,“屏障上被放置了反物質炸彈。”
“那是大海。”
海妖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情,“我趕時間,藍寶石公爵閣下。”
在這種時候其實沒有必要再攔提香了。
對於兩國邦交而言也是這樣,提香坦坦蕩蕩地來告知他,代表著提香本來沒有針對聖龍的惡意。
在涉及到有關大海的事情上麵,這群海妖一向神神秘秘。
但蘭辰也不能這麽隨隨便便放過。
“即使這件事情可能導致你我兩國開戰,你也要去?”
東境公爵露出了一個奇異的表情。
“如果是因為這件事情的話——”
提香微微笑了一下。
“海妖從不畏懼戰爭。”
海妖公爵直接從窗口跳了下去,藍色的魚尾一閃而過,迅速消失在了蘭辰的感知裏麵。
海麵上蕩起的漣漪隻是一瞬間,蘭辰回眸,發現所有的屏幕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