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音落下，腦海裏一片死寂，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過了大概半分鍾，弟弟像機器人一樣緩慢地偏過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目瞪口呆。
    弟弟結結巴巴地問：“為、為什麽？組織挺好的啊，我們很快就可以獲得自由了，能有很大的權力，能夠……”
    大哥打斷了弟弟的話，他的反應截然不同，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有些激動：“你想要離開組織？什麽時候？我可以製定一個詳細的計劃。你離開組織後準備去哪裏？公安？fbi？cia也不是不行，我都曾經接觸——”
    他的話戛然而止，生硬地轉移：“怎麽突然想到要離開組織？你失憶前也提到過，你是想起了什麽嗎？”
    “沒有。你剛才說你都曾經接觸過什麽？”竹井澤一懷疑地重複。
    “沒什麽。”大哥眼神躲閃。
    弟弟找到機會勸說：“以我們的情況，其實待在組織挺好的，隻要我們這次檢查通過了，我們就能自由地做很多事了，可以去很多地方，還可以使喚很多人。”
    “待在組織沒有什麽好的，組織遲早有一天會完蛋，我認為我們還是離開比較好。”
    “我認為……”
    “我覺得……”
    兩個人格的聲音在耳邊嘰嘰喳喳，竹井澤一從來沒有發現原來他們可以那麽吵，一般他們都是一個個輪流說，很少同時大篇幅輸出。
    他們吵得竹井澤一有點頭暈，他舉起手：“停——先讓我問幾個問題。”
    兩個人格不情願地停下，都把頭轉向他。
    “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麽說以我的情況還是留在組織更好？為什麽組織裏有人故意刁難和考驗我？”
    弟弟和大哥交換了一個眼神，弟弟咬牙切齒地說：“二哥，我們之前在組織可自由了，都是因為琴酒。”
    大哥皺著眉頭：“其實那件事也不能怪琴酒。”
    “我可不管，我就是要怪他。”弟弟惡狠狠地說，“總之就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組織現在並不信任我們，至於發生了什麽，太麻煩了，說起來也讓人生氣，等你恢複記憶，你就知道了。”
    竹井澤一若有所思，然後問：“第二個問題，失憶前我也經常要出各種各樣的任務嗎？也是像這樣跑來跑去？”
    兩個人格似乎明白了，大哥問：“所以你是因為不想做任務，才要離開組織的嗎？”
    竹井澤一狠狠點頭。他可沒有做勞模的興趣。
    這一回兩個人格都說不出話來了。如果要呆在組織，接下來的日子不可能沒有任務。如果按照大哥的想法離開組織去紅方，也需要做各種各樣的事。
    好像哪一種都不是竹井澤一想要的。
    竹井澤一看他們的反應就明白了，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離開組織恐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是等哪天真正說服了兩個人格再說。
    第二天晚上九點，竹井澤一在安全屋的車庫裏等著新任務搭檔，萊伊的到來。
    或許是因為他處理任務的方式讓組織滿意了，又或許是因為檢查結果。竹井澤一意外地發現這一次的任務依舊是由他安排。
    甚至貼心地跟他說明了任務細節，以及可以用到的人的性格和能力。任務難度也和昨天的小打小鬧截然不同。
    “看起來，組織已經逐漸恢複對我們的信任了。這一次你能用到的人挺多的，還有幾個好手。”弟弟評價著組織發來的任務明細，“不過這也有可能是進一步的試探。”
    一輛車在他麵前停下，竹井澤一抬起頭，看見黑色長發，帶著針織帽的男人走降下車窗，說：“我是萊伊。”
    竹井澤一的目光落在他黑色的長發上：“你可以叫我竹井。”
    赤井秀一早在之前就聽人說過他，沒有代號的組織成員，疑似組織試驗品，在組織的處境微妙。這次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被安排到和他一起做任務。
    竹井澤一上了車，他選擇坐在後排，能夠讓他大方打量萊伊頭發的位置。
    任務地點早就到了赤井秀一的手裏，他見竹井澤一沒有另外的安排，也就沒問，直接把車開往指定地點。
    一路上，赤井秀一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心理素質自然不差，但忍受了一段路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打破車內的沉默：“這次任務隻有我們兩個嗎？”
    竹井澤一心不在焉地轉述弟弟的話：“這次任務對你很重要不是嗎？想要體現你的能力傑出，兩個人應該正好合你意。”
    一個急刹車，竹井澤一沒有係安全帶，差點狼狽地滑出座位：“怎麽了？”
    “前麵有隻貓經過。”赤井秀一說，他透過後視鏡看向竹井澤一，發現對方依舊是那副什麽也不在意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麽，也沒有任何負麵情緒。
    四肢修長卻沒有明顯肌肉線條，手上槍繭並不明顯，臉上沒有紅潤，皮膚蒼白氣色虛弱，不像是能打的。
    身上沒有殺氣，倒是懶散的氣質環繞周身揮之不去，看上去和琴酒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弟弟在竹井澤一腦海裏不屑地說：“哪裏有什麽貓，他怕是被我說中了心裏的想法，故意的。”
    “他為什麽想要表現自己的能力？”竹井澤一問。他是真情實感的疑惑，在組織的話，越是能力傑出，工作應該就越多吧，為什麽大家都要那麽卷呢？
    弟弟含糊其辭：“我也不清楚，或許是為了權利，又或許是為了別的，這不重要。”
    “我以為這次的任務會有琴酒參加。”赤井秀一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們的腦內對話，“我從別人那裏聽說，你和琴酒關係不錯。”
    ……這是哪裏傳出來的謠言？竹井澤一否認：“琴酒不可能和任何人關係好吧，你從哪裏聽說的？”
    “一些小道消息罷了，聽你這麽說，你經常和琴酒打交道嗎？我沒有見過他，他是怎樣的一個人？”赤井秀一不動聲色地往下問。
    竹井澤一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修飾了一下弟弟的話語，說：“大概是一個脾氣陰晴不定，性格不太好，能力不錯但是腦子有點問題的討厭的家夥。”
    赤井秀一：“……”看上去什麽都說了又好像什麽也沒說。
    不過也不是沒有信息。組織裏麵敢這麽大膽評價琴酒的人應該沒多少，竹井澤一就算和琴酒關係不好，應該也經常和琴酒打交道，甚至那些傳聞都有可能是真的。
    沒有給赤井秀一再問下去的機會，他們很快就到了任務地點附近。
    他們需要殺死一個人，政界要員永吉直人，這次任務裏並沒有說為什麽要把他殺死，估計不是竹井澤一能夠知道的。
    永吉直人有錢有權，大概是知道自己很招人厭，所以在自己身邊放了很多保鏢，出入任何場所都會帶著五六個保鏢，甚至會提前檢查附近的大樓是否有狙擊手。
    “這麽一來其實你沒有用武之力。”竹井澤一對赤井秀一說，他們現在偽裝成在觀景台上看風景的遊客，拿著望遠鏡盯著正在遠處吃飯的永吉直人。
    赤井秀一不置可否：“不一定，我可以——你準備怎麽安排？”
    竹井澤一放下望遠鏡，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你說說你的看法。”
    赤井秀一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原來你並沒有想好要怎麽做嗎？但是我記得，上麵說是由你來安排這次任務。”
    “是的，我的安排就是讓你來安排。”竹井澤一非常認真地說。最好你一個人包攬，然後我找個地方坐著就行。
    弟弟在他腦海裏驚愕地抗議：“哥！我已經想好要怎麽做了，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竹井澤一充耳不聞，心說自己不是不相信，隻是他聽了弟弟的想法後，發現自己可能要跑兩三個地方，而萊伊隻需要趴在一個地方狙擊就好，於是決定看看上進的萊伊有沒有什麽別的想法。
    赤井秀一第一次遇到那麽擺爛的組織成員，一時不明白他的用意，如果是想輕鬆做任務，為什麽不多叫點人？如果想靠兩個人完成任務獲得上麵欣賞，為什麽又要把任務全部推給他？
    竹井澤一見赤井秀一遲遲沒有反應，委婉地再次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展現自己出色的本領，獨立自主地完成這項任務，我會在旁邊給予你盡我所能的非物質支持。”
    赤井秀一看著他，他看著赤井秀一，彎起嘴角：“我先去旁邊的咖啡店坐一會兒，看久了望遠鏡，我的眼睛有點不舒服。”
    你才看了十分鍾。赤井秀一伸手想要把走出去的竹井澤一拽回來，手抬起一半意識到不對，等等，他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任務不是更好嗎？
    於是赤井秀一就這麽看著竹井澤一走進了咖啡店。
    竹井澤一看上去走得很瀟灑，其實心裏也很緊張，他不確定萊伊會不會放他這麽不務正業。雖然通過弟弟的說法和自己的觀察，他覺得萊伊會答應。
    “竹井蒼介？”一道聲音在他背後響起，竹井澤一條件反射地轉頭：“還有什麽事嗎？萊……”
    叫住他的不是萊伊，萊伊在外麵的咖啡店，叫住他的是坐在咖啡店角落的一個漂亮女人。
    他不認識她，或者是說沒有關於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