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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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和愣了一下,才從連宿迷蒙的醉眼裏看出來他喝醉了。
清淡的酒香縈繞在房間裏,那人直直的抬頭看著他,沒有一絲掩飾。
放在前幾天,這位大師兄可不會這麽看他。
避著他走還差不多。
現在這樣果真是因為醉酒了。
隻是……陰陽師弟?
這是什麽稱呼?
薑和神色狐疑:“大師兄喝醉了?”
連宿搖了搖頭。
“我沒有。”
薑和這次換了一個說法。
“這裏是我房間。”
“大師兄走錯房間了。”
而他身下坐的,也是他的蒲團。
薑和眼神深了些,看著這坐在蒲團上姿勢也端正的青年。
連宿似乎是沒想到薑和會這樣說。
他的房間?
他喝醉酒遲鈍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緩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遲緩的樣子叫薑和不由想起了他傷勢剛好的那天,在主峰外騎上白鶴的樣子。
慢吞吞的,顯得有些狼狽,卻莫名有些微妙的順眼。
現在這樣,居然和那天有點像。
薑和指尖摩挲了一下,看著他思考了半天也沒思考出什麽來,隻是轉過頭去想要看看房間的門牌。
薑和體貼的將門牌摘了下來,轉過來給他看,頓了一下道:“當然,大師兄要是喜歡這間房子的話,也不是不可以留在這兒。”
“畢竟師弟很是尊敬大師兄。”
即使是在醉意中,連宿也感覺到。
嘖,陰陽怪氣又來了。
他抬起眼來,本來是想要嘲諷一句回去的,但是說出口的話不知道怎麽的變成了一句酒嗝。
輕輕的打嗝聲響起,連宿僵.硬.在原地,拿著劍不知所措。
薑和也怔了一下,沒想到大師兄會這樣。隻不過,他在怔了一下之後表情卻連自己也不知道的鬆緩了下來,褪去了臉上虛假的麵具。
“大師兄還真是……”
他語帶笑意,又強忍著沒笑。
連宿:……
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他皺了皺眉,薑和卻是心神一下子放鬆了很多。
“大師兄是第一次喝酒受涼了吧。”
“我去給你煮碗醒酒湯。”
飛舟上有工具,薑和乾坤袋裏藥材也不少,煮碗醒酒湯很簡單。
當然,其實醒酒最簡便的辦法不過是用靈力疏導一下百年陳釀,將之逼出來。不過以他和連宿的關係,恐怕連宿並不願意讓他觸碰後背。
薑和隻好退而求其次,轉身去旁邊煮醒酒湯。
連宿遲疑地看著他,看著這位陰陽怪氣的小師弟一分成二,二分成三,在眼前晃來晃去的。
他目光轉向桌邊,便見桌子上放著一本……毒經?
沒過多久。
盅裏的水燒開了,湯也熬好了。
醒酒湯不算甘甜的滋味盈散在房間裏,薑和用小碗盛了一碗,試了一下溫度之後,轉過身來端給連宿。
“大師兄喝了就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善心大發去給連宿煮了一碗醒酒湯。大概是這人醉酒的樣子褪去那些偽善的頑固,還有些意思吧。
薑和神色漫不經心。
他將碗伸出去,然而在連宿接過之後,對方卻並沒有喝。
琉璃碗溫熱,裏麵的醒酒湯液體是淡淡的褐色。連宿鼻尖嗅著一股刺鼻的味道,又想到剛才桌邊放的毒經,脫口而出:
“你不會在裏麵下毒吧?”
薑和:……
連宿說完之後,目光耿直地又不由移向了一邊的毒經。
薑和反應過來後簡直被氣笑了,抽了抽嘴角道:“原來大師兄一直懷疑我下毒。”
連宿:……
這次換連宿不說話了。
他尷尬的眨了眨眼之後,在薑和的目光下就是不碰碗。
薑和難得升起又好笑又無奈的想法,這時候拿出一根銀針來放進去試了試,才拿出來給連宿看。
連宿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原來沒下毒啊。
那就好。
他鬆了口氣,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溫熱的醒酒湯滑入胃裏,叫因為酒而刺激起來的胃裏漸漸被撫平。連宿在喝了之後,苦的皺了皺鼻子,隨即又升起一股困意,有些瞌睡了。
可是……嗯?
這個房間裏的床榻怎麽和他想的不一樣?
連宿環顧了一圈。
在他入住自己房間的第一天,就給房間床榻上換了東西。而薑和的床上還隻是幹禿禿的幾片木板,顯然這幾天根本沒有在上麵躺過。
在看到麵前床榻之後,連宿才漸漸意識到了些不對。
這不是……他房間啊。
他握著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將碗放在一邊準備走。
薑和看見他動作,挑了挑眉。
“大師兄準備去哪兒?”
連宿:“回去睡覺。”
喝醉酒了的連宿格外直白,連擔心薑和下毒的這種大實話都能說出來,當然不會騙人。
薑和歎了口氣:“大師兄認得路嗎?”
他記得對方剛才就是走錯了才進他房間的。鬧騰了這半天喝了碗醒酒湯之後才發現自己走錯了,連宿擺了擺手。
“我知道。”
他沒管身後質疑的薑和,推開門就要離開。
薑和見他雖然步伐不穩,但是方向倒是沒錯,倒也沒有阻止。隻是在連宿打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問:
“對了,剛才見大師兄醉的厲害便沒有詢問。”
“大師兄口中的——陰陽師弟,是什麽意思?”
……
連宿一覺睡醒,隻覺得頭痛.欲.裂,額角一抽一抽的疼痛著,渾身也像是被寒罡穀的劍罡刮了一百來遍一樣。
連宿撐著手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飛舟的床榻上。
窗外新鮮的空氣呼吸入口中,他看著自己皺巴巴的衣服先是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在起身倒了杯水喝之後,昨晚的記憶才漸漸蘇醒了起來。
等等。
他是昨晚和張長老聊天喝醉了,然後……
連宿微微清醒了些,記起了自己昨晚醉酒走錯門,推開薑和的房門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他低下頭,端著茶杯的手有些遲疑。
所以,他昨晚不僅跑到薑和房間裏去了,而且還鳩占鵲巢坐在人家的蒲團上說大實話叫薑和“陰陽師弟”?
想到昨晚離開前薑和疑問的語氣。
連宿尷尬的耳朵都紅了。
救命,幸好他昨天喝醉了神智不清,沒有真和薑和解釋“陰陽師弟”的意思,不然簡直太尷尬了!
他轉過頭去僵.硬.的看著門口。
過了會兒後,深吸了口氣,準備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連宿按了按額角,想著最近這幾天就不要再出飛舟了吧。
沐浴完就修煉。
避開薑和就好,說不定……過兩天對方就忘了。
他心裏安慰著自己,伸手在浴桶裏放了一桶水,然後脫了衣服洗去了一夜的酒氣。
疲乏的筋骨被舒展開。
連宿剛鬆了口氣,手邊的傳音符就響了起來。
“大師兄,張長老找你。”
他隨手點開傳音符,身體就是一僵。
連宿:……
他剛準備在飛舟房間裏躲兩天,看來是不行了。
也不知道張長老找他是有什麽事。
連宿看了眼身側,估計是張長老今早找自己時自己還在昏睡,所以才叫薑和代為傳話。
他歎了口氣,在擦洗了一下身上之後,換了身衣服。對著鏡子塗上烏木角汁,還是走了出去。
連宿一出去,就發現許多目光都看著他,不由腳步頓了頓,不過隨即又若無其事的走了過來。
“長老,怎麽了?”
張長老道:“沒事,就是那酒後勁太大了,叫你過來看看還好嗎。”
“既然沒事就好。”
連宿:……
他麵無表情。
張長老哈哈哈大笑了兩聲。
“開玩笑而已。”
“隻是前麵中洲邊界好像出了些事,我們得改道行走了。”
連宿順著張長老指向的目光看過去。
便見前方湧動的靈氣好像有些不對,在半空之中格外躁動,不由也有些疑惑。
“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
張長老搖了搖頭。
“附近門派應該會派人過去看看的。”
“應該不是什麽大事。”
近些年上古遺象複蘇,經常會出現些靈氣暴動的情況。
張長老也見怪不怪了,他擺了擺手道:“走吧。”
“我操控飛舟從陵江城西側繞過去。”
飛舟這時已經行了近四日,馬上就要到陵江城了。
連宿點了點頭,在飛舟改道之後,回頭看了眼前方湧動的靈氣,才收回目光來。
張長老操控著飛舟,比幾天前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終於,在傍晚的時候到了陵江城外。
連宿持劍站在一邊,在飛舟落下之後,就看到了陵江城前來迎接的人。
“可是萬劍宗張長老?”
為首的一個身著玄色蒼甲的英俊青年開口詢問。
張長老點了點頭。
“閣下是……?”
“在下陵江城顧靖安。”
身形修長,勒著韁繩,渾似個小將軍一樣的青年開口。在見到張長老之後拍了拍雲縱馬,翻身從馬上下來,又瞥了眼張長老身邊的連宿。冷聲道:“我奉家父之命迎接各位入城,休息的地方已經備好,還請各位跟我過來。”
顧靖安雖然麵無表情,但是禮數卻也周全。在看到張長老時行了一禮。隻是對待連宿卻視如不見。
叫連宿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這人有什麽仇?
不然他怎麽感覺,這位陵江城少城主好像有些……厭惡他?
他眯了眯眼有些疑惑,自己隻是第一次見這位少城主。
難道是他感覺錯了?
連宿摸不著頭腦,不過也沒說什麽。
顧靖安將眾人帶到了陵江城內的一處驛站裏。
陵江城是獨占一洲的大勢力,地位不亞於萬劍宗,更何況還地處中洲繁華之地,城內驛站不少。其中直屬於城主府的驛站,便是用來接待各宗修士的,連宿他們在北邊的閣樓上。
夜色中陵江城並沒有多少修士,顧靖安將人帶到閣樓外之後,回過頭來。
“今晚各位就先在這兒休息。”
張長老點了點頭。
“多謝少城主。”
顧靖安沒有多說什麽,這時才抬頭看向連宿。隻是這一看,就叫連宿感覺到:自己那會兒的疑惑並沒有錯。
這位少城主確實是對他有意見。
顧靖安天生一張冷漠麵容,鋒銳如同刀刻一般。
隻是他看向其他人時是漠然,看向連宿……卻是厭惡。
冷漠眼神下的情緒叫連宿皺了皺眉,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他了。對方厭惡他,連宿也不喜的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人一眼,隻和張長老一起進入了閣樓之中。
一直到進了樓,那道漠然的眼神才消失。
“趕了幾天的路,都去休息吧。”張長老回頭道。
弟子們都應了一聲,各自進了房間。
連宿走上二樓剛準備推開門,就見準備進隔壁的薑和忽然轉過頭來。
“連師兄可能不知道。”
“這位陵江城的少城主顧靖安和東洲燕氏的少主燕閬青梅竹馬,交情匪淺。”
“據風月榜外傳言,顧靖安應當是——喜歡燕閬的。”
他說完之後,微微笑了一下,轉身進了房間。
連宿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層關係。
顧靖安喜歡燕閬,他那位“未婚妻”?
難怪對他對他厭惡那麽大,原來是這樣。
他也管不住別人把他當成情敵,畢竟他和燕閬的婚約確實是真的。
連宿搖了搖頭。
算了,還是專注這次劍修大比吧,那位少城主的想法也跟他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