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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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月不打算讓任何人參與到她的謀劃中來, 哪怕是最親近的兩名陪嫁侍女也一樣。
一是牽扯到她的金手指,很多事情無法解釋。二是沒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親手完成的事就絕對不要交給別人去做。
隻有自己知道的事才能叫做秘密。
曾經現代的工作中, 婧月領悟到的第一個職場升職法則就是“要讓所有接觸過你的人都覺得你人品貴重。”
不管麵對的是什麽人, 都要保持住美好的一麵,給所有接觸過自己的人都盡量留下好印象。
很難說你的升職機會來自於哪裏,隻能確保不管通過任何渠道去了解自己,都挑不出錯處, 為後期升職加薪打好基礎。
在後宮裏,這道理也是能通用的。
如今接觸婧月私密最多,對她了解最深的就是青雪和青露。如果在青雪和青露的心目中,婧月都是善良幹淨的小仙女, 那她無疑就是個善良幹淨的小仙女。
但太過純善的人也會讓人覺得可疑, 不如一副善良稚嫩從不害人, 有幾分聰慧,但受人暗害會反擊的形象更真實。
總之青雪和青露對此深信不疑。
那誰還能不信呢?她就是這樣柔弱善良無害的小白花。哪怕偶爾有些小動作, 那也是無奈之下的反擊, 她絕對是迫不得已的!
婧月這番心思並沒有白費。
皇帝回頭就命人再去查了, 派他的親信親自去查。因為禦花園的事,之前他受刺激有點大,情緒激動,頭一熱就在容春閣裏作出了決定。當他將皇後送回宮,平靜下來一想又回味出幾分不對。總覺得這一連串的事裏有說不出的違和感。
實在是太巧了。
周熠在後宮事件一向表現得隨意, 似乎很好糊弄。但他可是在皇位上坐了多年的人,前朝的爾虞我詐更加驚心動魄, 若沒兩把刷子, 他哪能這樣輕鬆天天和妃嬪玩樂?
不過是他覺得一群女人翻不出風浪來, 不想在後宮事務上費神,懶得在消遣時刻動腦子罷了。
但當事情牽扯到自身,意義就不一樣了,情緒冷靜下來他瞬間恢複政治生物應有的敏銳嗅覺,靜靜坐在禦書房裏,一個人從頭到尾梳理著整條案件脈絡。
“沐雲。”
他忽然出聲喚來一名相貌普通的內侍,看著內侍悄無聲息走到身前,命令道,“去查查景和宮、昭陽宮和長春宮,朕要知道本月以來這三個宮裏的所有情報,最詳細的那種。”
“是。”
名為沐雲的內侍躬身退下,當天晚上一摞資料就擺在了皇帝的案頭。
周熠親自動手將資料打開,先抽出了昭陽宮的那份,一頁頁仔細看過。
若有昭陽宮的宮人在此,定會心驚膽戰。
那紙頁上記載的都是他們的日常言行。包括幾時用餐,幾時出門,所做何事,哪幾人私下交談,用時多久,疑似什話題,哪幾人因何事發生口角都有記錄。
事無巨細,每一筆都記載在冊。
後宮裏竟然處處都是皇帝的眼線,天羅地網,無孔不入。
這也正常,皇帝才是這座皇宮的真正主人。一位皇帝若是掌控不了他的皇宮,那不是笑話麽?
隻是看他願不願意查罷了。
周熠找出容春閣的部分仔細看了一遍
青橘進房幫忙做事,婧月與青露三人密談,青梅外出,青橘翻查青梅的房間並攜帶包裹進了婧月的房,青露私下偷埋東西,婧月帶青梅多次外出,青梅獨自一人去杏花林摘花長時不歸,青橘和青梅發生口角……
容春閣眾人的一舉一動在周熠的腦海中重現。沉吟片刻,他就得出了與青露相似的結論
青梅這宮女確實有問題。但婧月也並不是今日才知曉,她早就發覺了青梅的問題並已經派宮人搜查過房間。裝作不知,大概是打著引蛇出洞的主意,但沒想到禦花園裏也有陷阱設下,最終著了道。
有幾分小聰明,但年輕經驗不足,做事不夠謹慎。皇帝在心底給婧月打上標簽。
他沒有懷疑,這和婧月平日表現相符。婧月這點小聰明在他看來也是剛剛好,不會太聰明惹他忌憚,也不會傻乎乎任人擺布。周熠想著,在心裏反而對婧月更看重了幾分。
將昭陽宮的資料放在一邊,他又拿起了景和宮的資料翻看。這一看之下,貓膩就多了。
“花房的管事為何總往芙蕖閣去?”他用筆標出幾條記錄,皺眉問道。
“回陛下。”沐雲躬身答道“這管事與王庶人是同鄉,因此來往較多。”
“同鄉?來往較多?”周熠冷冷重複,嗤笑一聲就抬手將書冊甩到一邊,不再多看,“一並拿下了,和芙蕖閣的一起嚴刑審問。”
“是。”沐雲應下。
周熠繼續拿起最後一摞長春宮的資料。
景貴人住在這裏。
景貴人的行動沒太多異常,但她宮內人員來來往往,與宮外交流不斷的記錄讓人看得很煩躁。
要麽景貴人往宮外寄信,要麽楚氏給長春宮送東西,類似記錄在周熠手裏拿著的這張就記了四次。
“楚氏怎麽如此多事,一天天的沒個消停,朕是缺她吃還是缺她穿了,讓她一刻不忘惦記著娘家。”
他又將手中書冊啪得合攏,丟還給身邊的內侍,吩咐道,“去傳旨,宮內外不得擅自互通,妃嬪每月隻準許與家傳信一次,有要事確需多次聯係的,必須先報皇後批準。”
“是。”內侍連忙應了,飛快出去傳旨。
收到旨意時,景貴人一臉迷茫惶惑,內心忐忑不安。她知道皇帝這旨意是下給自己聽的,宮裏就自己和宮外家族來往頻繁。
但之前皇後不管,皇帝對此也沒說什麽,怎麽這會兒忽然下旨?
景貴人咬咬嘴唇,將此事和中午的禦花園事件聯係在一起,知道多半是自己的表現讓皇帝不喜了。
但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完全是無妄之災,她滿心委屈。
慎刑司。
負責審訊的宮人越審越心驚。
有皇帝的旨意在,他們都放開了重手嚴刑拷打。重刑之下,沒有能藏住的秘密,原本一個個鐵骨錚錚寧死不屈的人熬不住一刻鍾就都說出來了,甚至連丹朱都沒熬過,最終開了口。
其他人也就罷了,丹朱知道的陰私事實在太多,隨便說出一樣就讓人心驚膽戰。
隨著審訊進展,牽扯的人越來越多,涉及的案件也越來越大。怡才人過敏案、瓊美人小產案、蘭嬪小產案、麗才人墜階案,甚至大皇子落水案……
一查之下,竟然處處都有嫻貴人的影子。
丹朱唯一沒敢說出的就是假孕,不論怎麽問都頂住沒說,一口咬定嫻貴人是真懷孕,隻是身體不好沒養住,胎息漸弱,因此就犧牲了胎兒拉著麗才人墜階。
而王太醫和白太醫也心照不宣同樣應下了。
事關全族人命,沒人敢說漏嘴。
若是嫻貴人胎不好,他們的罪名隻是同流合汙做了錯事。若是嫻貴人假孕,那他們就是欺君之罪,所有族人都逃不過滿門抄斬。
但除開這件事,罪證也已經多到很離譜了。規模之大,事件之多,令人歎為觀止。
沐雲不禁暗歎,嫻貴人不過入宮五年,她竟有這種本事布下如此龐大的關係網,做出這麽多的惡事。
審訊結束,負責的宮人拿著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滿頭大汗跟著沐雲去見皇帝。
“這都是王氏一人做下的?”
周熠看著這些記錄感覺不可思議,忍不住抬頭向他們再次確認,低頭仔細翻看片刻,越看麵色越黑,看到最後一頁時,人就氣炸了。
“混賬!”
他抬手就砸了一隻茶碗。
啪的一聲脆響,內侍們嚇得渾身一抖,一齊跪下,屏息低頭。
“朕的後宮竟有這等蛇蠍!”
“如此歹毒!”
他氣得不行,在房間裏轉了幾圈都冷靜不下來,又從桌上抄起東西連著砸出去,直到實在找不到能砸的他才停下來,抬眼看向慎刑司的那名宮人。
“花房那人呢?審完沒?”
內侍一哆嗦,“那人招認了其他罪行,但杏花林蛇卵的事,他咬定隻是意外,無論怎麽審都不改口……”
“廢物。”周熠冷冷看他。
內侍不敢爭辯,隻跪著不斷磕頭,“奴婢該死!”
“罷了。”
周熠看了他一眼,壓了壓火氣,繼續說道,“他當然不敢承認,若是認了,那就是預謀弑君。”
弑君!
這個罪名實在太重,殿裏一片寂靜,所有人跪伏在地,一動不敢動。
“不認也無妨,這些罪名夠他們死八百遍了。”皇帝回到桌前,抬手點了點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出言評價道。看著眼前跪了一片的宮人,沉吟片刻,他心中有了決定,又起身去了一趟坤寧宮。
下旨之前還要和皇後說一聲,畢竟是後宮的事務,周熠總不好越過皇後直接做決定。
坤寧宮裏燈火通明,皇後午後回來休息了片刻就起來繼續工作。後宮人雖不多,但事務繁雜瑣碎,極耗心力,平時還好,如今皇後懷著身孕精力不濟,打理起來就有些吃力。
周熠進來時,皇後正坐在桌前看賬本,見他進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帝後攜手在桌前一起坐下。
皇帝看著她憔悴的麵色,翻翻桌上厚厚一摞賬本,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出聲感歎,“皇後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皇後聞言,回了他一個笑容,“打理後宮事務本是臣妾分內之事,怎能說辛苦呢。”
“話雖如此。”周熠拍拍她的手背,有些憂心,“隻是你這胎懷得艱辛,讓朕實在放心不下。”
“讓陛下擔憂,實是臣妾的罪過。”皇後溫聲說著,又低頭摸了摸肚子,露出笑意,“蘭嬪的膳食方子很管用,臣妾已經好多了,太醫說如今隻需吃藥膳調理就行。”
“那就好。”皇帝聽了終於放下心,向皇後說起此次來意。
不多時,連續幾道旨意從坤寧宮中發出,王庶人賜白綾一道,原芙蕖閣宮人全部處死,景和宮其餘宮人罰得罰,貶得貶,僥幸逃過的也盡數遣回內務府。
王太醫作為王氏的心腹太醫,長期以來參與了太多隱私密事,也被一同處死。白太醫因牽連較少,僅做貶職處理。
王氏在宮外的親族也沒能逃過一劫,宮裏宮外素來密不可分,王氏能在宮裏屢次行事少不了家族助力,皇帝將王家涉事族人處死一批,剩下的全部判了流放。
張揚得意的一個寵妃家族就這樣無聲無息消失在了京城裏,再也沒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