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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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帶一提, 駱選侍的事也查清楚了。
    丹朱說出了收買卉兒嫁禍駱選侍的全過程,無非就是對親人下手,威脅收買這一套, 這事本就是她親自去辦的,一五一十說得十分詳細, 證據確鑿。
    查證之後,卉兒被一同處死了, 駱選侍解除了禁足, 內務府送了新的宮女到她身邊伺候。
    可是她的位份沒有得到恢複,依然是個選侍。
    忙忙碌碌幾個月, 位份不升反降。
    她這番遭遇惹來後宮一片嘲笑。據說請安時麗才人當麵對她進行了嘲諷,同情她費盡心機巴結寵妃, 最後卻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次沒人出麵阻止麗才人, 駱選侍坐在最後一位,躲在齊常在身後被說得抬不起臉, 整個人更加自閉了。
    最後還是皇後出言製止,不鹹不淡訓斥了麗才人幾句, 但她也沒有拉一把駱選侍的意思。她當日曾向周熠說過此事, 既然已經查明駱選侍無辜, 要不要恢複她的才人位份, 再好好安撫一番。
    周熠態度十分冷淡,他本就對駱選侍沒有印象, 如今更厭惡她的愚蠢。被人陷害又怎樣,同樣是遭到陷害,蘭嬪就反應很快, 雖有些經驗不足, 可從不曾這般狼狽。
    他覺得歸根結底還是駱選侍自己蠢, 這種蠢女人不配提位份,更不配給他生孩子,因此對皇後的提議不置可否,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
    皇後明白他的意思,見狀就識趣的換了話題去說,也將駱選侍撇在一邊不管。她對駱選侍同樣印象不深,能在皇帝麵前提一句已經盡到了本分,沒理由再次幫她進言。
    還是那句話,誰讓駱選侍不得寵呢?不受皇帝喜歡的人,做什麽都是錯的。
    經此一事,駱選侍更加鬱鬱寡歡,一日日沉默下去,低著頭不願意和任何人說話,再不和人來往,學起齊常在的做派,躲在房裏深居簡出,隻求安靜度日。
    但齊常在的生活又哪是能這樣學的呢?
    齊常在好歹有個公主,靠著公主的麵子能時常去太後身邊侍奉,多少有太後庇護著。雖是宮裏的透明人,一向被宮人怠慢,但誰也不會徹底無視她,至少份例裏的衣食供給不曾短缺,節省一點總能生活。
    而駱選侍呢?她什麽都沒有。
    一旦和其他妃嬪斷絕來往,徹底失去幫襯,她活得隻會連下人都不如,她不明白這個道理麽?
    不過也能理解,她大概是被嫻貴人坑怕了,有了心理陰影。聽著青雪打聽來的小道消息,婧月在心裏這麽想。
    經過幾日的修養,藥效過去,婧月身體早就徹底康複,但謹慎起見,她又在床上多躺了一周才宣布痊愈。
    這隻是為了裝病更真實,才不是她舍不得懶覺。
    身體恢複之後,被推遲的封嬪儀式和遷宮就開始進行。
    這日一早,天剛亮,婧月就被青露從床上拖起來收拾打扮,換上內務府送來的嬪製禮服,頭發高高梳起束在頭頂,又用頭油沿著發根去抹,直到油光水滑沒有一絲碎發,蒼蠅上去都劈叉才算完。再戴上發冠,用大大小小的發簪釵子固定。
    這發冠模樣實在是華美好看,但也很重。
    婧月從青雪手裏接過發冠,好奇地掂了掂重量,不禁咋舌,還沒帶上已經感覺脖子發酸了。
    等青雪將它固定好,頭果然瞬間一沉,看著鏡子裏風格大變的自己,婧月不自在地歪了歪腦袋。
    “哎呀娘娘!”青雪急忙阻止,從後麵一把按住她的肩,“您別亂動,奴婢還沒收拾好呢。”
    什麽?
    婧月僵住,這還沒完嗎?
    隻好繼續端坐著,眼睜睜看著青雪從青霜捧的托盤裏又拿出一大把發簪和發梳,打量一下,從各個角度小心插進,繞在發冠周圍做點綴,讓婧月親眼見識了什麽叫做滿頭珠翠。
    等青雪完工,她的脖子已經不會動了。
    扶著青雪的手起身,走到穿衣鏡前仔細看著鏡中的自己,不得不說,這番盛裝確實很美。
    “青雪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對這幅裝扮表示肯定。
    青雪站在她的身後,聞言向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婧月湊到鏡子跟前,抬手摸了摸鬢邊華麗的金鑲玉花型發簪,這樣華美貴氣的首飾,往日她可沒有資格戴。因位份限製和自身嬌柔少女人設,往日她習慣於少女感的嬌俏造型,多戴珠花絨花,再搭上流蘇墜子壓一壓氣質。
    這種雍容華美的模樣,她還真是第一次嚐試。
    不過自己如今長得夠美,什麽風格都能駕馭得住,原本溫婉秀美的麵容在妝容襯托下變得明豔大氣,與滿頭珠翠和厚重端莊的禮服相得益彰。
    婧月看著鏡子裏的大美人怔怔出神,內心美滋滋的欣賞了好一會兒。青露和青雪不知她的想法,隻以為她在發呆,忍不住對視一眼,站在後方欲言又止。
    婧月餘光一掃注意到了,飛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壓下滿心喜悅轉過身來,“好了,我們走吧。”
    “是。”
    青雪上前,俯身又替她仔細撫平外衣上的每一處褶皺,然後扶著她邁出容春閣的大門。
    出門後,婧月回頭最後看了這偏殿一眼。
    這是她在這裏住的最後一天了。
    青雪陪她出門,青露留下來收拾東西,宮人們已經在她的指揮下忙裏忙外整理箱籠,準備往景華宮遷移,等婧月晉封儀式之後就能直接回景華宮休息了。
    居住兩年多的容春閣,從此就隻留在她們的回憶裏。
    坐上屬於嬪位的轎輦,婧月前呼後擁一路風光招搖而去,這幅場景不知被多少人看在了眼裏。她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盛裝打扮讓不少人又羨又妒。
    但她們也隻能在心裏想想,連往日最愛拈酸吃醋的麗才人都不敢多說一句,隻縮在自己宮裏生悶氣。
    畢竟婧月此次情況實在特殊,她是因護駕有功而晉位,這封嬪理由實在是讓人不敢說嘴,再嫉恨也必須表現出喜氣洋洋與有榮焉的模樣。一絲不悅都不敢讓人看見。
    不然的話,你為什麽不高興?莫非是覺得護駕之功值不了一個嬪位?
    怕不是活膩了。
    其次就是,王庶人的事讓大家都嚇著了。皇帝在後宮素來表現得好說話,性子溫柔又寬容,縱得妃嬪們都膽子大了起來,如今見識到皇帝的狠辣手段,看見王氏一族的下場,不少人心驚膽戰,私底下偷偷檢查自己的隱私,生怕哪件事手尾沒處理幹淨,被連帶著暴露出來。
    殊不知周熠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當然他也不在意。他心裏清楚,之前查到的那些事很多並不是王氏一人做下的,暗中參與或推波助瀾的人都不少。
    但後宮哪有真正純白無辜的人呢?真要追究起來,後宮沒幾個人能逃過,隻要不伸爪子撓到自己身上,他就當做不知道。
    在這種情況下,婧月的封嬪儀式一切順利,一點幺蛾子都沒有。宣讀完旨意,婧月起身接過了嬪位金冊,又跪下聆聽皇後的訓誡,皇後簡單說了幾句就算結束。
    其實往日的流程並沒有這麽簡單,但皇後月份大了,為她的身體和精力考慮,儀式流程被一再簡化,飛快走完了過場。
    婧月對此十分慶幸,結束之後就讓青雪替自己摘掉頭上大半的發簪首飾,坐在轎輦上活動著僵硬酸痛的脖子,再摸摸自己的金冊,這才覺得心裏踏實下來,從今天起她才是真正的蘭嬪了。
    “蘭嬪娘娘到——”
    “拜見蘭嬪娘娘,蘭嬪娘娘安!”
    轎輦緩緩進了景華宮的大門,一路抬到主殿門口停穩,門前站著滿滿當當的宮人,見到婧月轎輦到來,嘩啦啦跪了一地,大聲向她請安。
    “起吧。”
    婧月扶著青露的手走下轎輦,站在屬於自己的的宮殿門口,環視一周,滿意地叫了起。
    “竟收拾的這樣快,辛苦你們了。”她溫聲向慶安說道。
    不出意外,慶安榮升為景華宮的掌事太監,宮裏掌事太監有資格擁有名字,慶安本家姓何,曾經的本名棄之不用,如今就是何慶安。
    何慶安此時換上掌事太監的裝扮,躬身在婧月麵前說著一連串的吉祥話,祝賀她遷宮之喜。婧月聽著,微笑了一下,囑咐青露去賞,給宮人們多發一個月的月例銀子作為獎勵,然後在眾人千恩萬謝下進了內殿。
    皇帝沒說錯,景華宮比昭陽宮寬敞漂亮很多,院裏風景處處精致不說,主殿更是富麗堂皇,極盡工巧。昭陽宮的主殿婧月也站在外間看過,和這裏完全不能比。
    進了殿裏,房裏裝飾也是奢華珍貴,頗為用心。多寶架上擺放著紅玉多籽石榴擺件,牆上的花鳥畫一看便知是名家真跡,內室門口還掛了一副珍珠簾子,顆顆渾圓生光,這是皇帝親自吩咐送來的。
    靜妃見了就很羨慕。
    她怕婧月遷宮忙不過來,早早專門過來幫忙,讓她的掌事宮女穀翠幫著婧月的宮人一起收拾。整理妥當之後,婧月留她一起吃景華宮的第一頓飯。
    飯後,兩人又在景華宮裏轉了一圈。四處走走看看,靜妃愛她的那副珍珠簾子。
    “這副簾子真是好東西,想湊出這般大小質地又形狀規整的珍珠可不容易,我聽說南海就送來了這一幅,陛下可真疼你呢。”靜妃站在內室門口,撈起一串珍珠嘖嘖感歎。
    “陛下不過是念著我先前的功勞罷了。”婧月坐在榻上勉強一笑,盯著架子上的多籽石榴出神,神色鬱鬱寡歡。
    “怎麽說?”
    聽出她的語氣不對,靜妃疑惑轉身看她,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立刻明白了,猜測婧月又想起了失去的孩子。微歎口氣,鬆開手裏的珠串走到她身邊坐下,攬住她的肩膀安撫地拍了拍。
    “別想了,把自己照顧好,他還會來的,好不好?”
    “靜姐姐,我都明白。”婧月順勢靠在她的身上,神色顯出了幾分黯然和委屈,“隻是忍不住。”
    她哽咽著,“我和他的緣分這樣的淺,這幾日,我總是忍不住去想,他會不會怨我,怨我沒有保護好他,用他的命去換了這嬪位,換了這間屋子。”
    “不要胡思亂想!”
    靜妃斥了她一聲,又將她攬進懷裏,哄孩子般的柔聲哄,“我也是做母親的人,理解你的感受。我知道你忘不掉,想一想我曾經差點失去楓兒時的感受,就明白你的痛徹心扉。但是婧月,你必須要打起精神來,再不能想了,你要抓緊時間調養身體,再懷上一胎,你懂我的意思嗎?”
    婧月聞言從她的懷裏抬頭,看著靜妃關切的目光,忽然笑了,“我知道的,謝謝姐姐。”
    靜妃摸了摸她的頭,又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離去。
    如今宮裏最大的隱患已經除去,她又成了一宮主位,確實是生孩子的好時機了,婧月心想。
    她著手準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