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婚燕爾假恩愛 第一章 客棧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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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照做,仕途可穩,不然,一路坎坷或有牢獄之災。
    薛君憂不敢不信,因為這老頭說話準的就跟個活神仙一樣。
    “還真被老頭說中了,客棧... ...哦!有了。”
    這一直是很多人苦思不解的問題,得不到答案吧,至少證明還活著,得到了答案吧,也沒什麽卵用,又不能公布於世,為人所知。
    收回目光,薛君憂騎著毛驢下了官道,朝不遠處隱沒在雨霧中的一間朦朧客棧駛去。
    看著周圍漸漸升起的煙雨迷霧,薛君憂想起臨行前老師的叮囑。
    死後的世界是什麽樣子。
    ... ...
    安頓好驢子,薛君憂隨老爺子進了客棧。
    客棧不大,勝在幹淨,二層樓木製建築,一樓是大廳,櫃台前擺著五六張木桌,二樓排列著五間房,最裏頭還有一間大通鋪。
    薛君憂付完房錢,挑了最近的一處位子坐下。
    堪堪盞茶間,老爺子開始端著菜上來,三個窩窩頭、一碗野菜粥、還有一碟油水甚微的素炒青菜。
    若是放在十歲以前,薛君憂是斷斷咽不下去,雖說自己並非薛家親生,可好歹也是個受養父母疼愛的薛家三少爺,不說餐餐珍饈美味,大魚大肉還是有的。
    可這十年跟著老師的生活,倒也習慣了粗茶淡飯,別說這硬邦邦窩窩頭跟沒油水的炒青菜了,就是山果樹根也照啃不誤。
    哦,別誤會,薛君憂師徒二人的日子其實並沒有多麽淒苦,隻是單純的他日子苦。
    說起來,他老師在江湖上還挺有名的,人稱紅袖道長,無論算命還是武功那都是一流,為此,很多達官顯貴不辭辛勞,萬裏尋覓,隻為遇得神仙求上一卦,或拜入門下。
    別人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他不同,他是常年不開張,開張吃一生。
    可要不說人家是得道高人呢,教授弟子也是與眾不同,薛君憂跟著他,簡直三天餓九頓,他回過頭來還不忘傳授一字記之曰:“忍”。
    說完,那該死老頭就下山給自己買了隻燒雞和二斤小燒... ...
    還有一次,把才十四歲的薛君憂丟到野山裏,並告訴他,凡有誌者,必能憑己之力,不畏辛勞,克服重重險阻,完成目標。
    此乃“有誌者,事竟成!”
    可憐薛君憂還真傻了吧唧信了,當年那老頭給他定的目標就是憑己之力,采摘一大筐野山果,還要紅的。
    後來薛君憂一人在深山老林裏采了整整一天一夜,餓了靠青果子飽腹,累了靠在樹枝休息,終於活活把自己糟蹋成個小野人後,完成了那老頭的指標。
    可當他背著那筐人生第一桶希望果實,興高采烈來到老頭麵前時——那老頭轉身就把果子賣了八十錢,回身還不忘再教授一句:沒有個好腦子,誌向再遠大,忍受再多苦,頂多也就能成個為別人賺大錢的力工。
    那一日,陰雨如針,寒風如刀!
    薛君憂做了個欺師滅祖的決定,拿起空空如也的竹筐,趁老頭數錢不備,扣他頭上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後來被吊歪脖樹上抽了三天三夜,也沒收了薛家月月寄過來的銀錢... ...
    總之,這十年學藝生涯,薛君憂能活下來完全是命大。更值得慶幸的是,臨走前,那老頭還把這六年來克扣的銀錢全還給了他。
    很快,碟子裏的青菜被清空,缺了一角的碗裏也隻剩下些摻著黑鍋渣的粥底兒。
    薛君憂換了個姿勢,手裏拿著僅剩的一個窩窩頭啃得正香。
    “什麽窮酸客棧,豬都不吃的糟食兒也能當飯菜!”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高傲冰冷的聲音。
    薛君憂差點兒沒噎死,抬頭望去,風風火火走進五個壯漢。
    為首是一個更高更壯的黝黑漢子,穿著上好的黑鍛袍子,腰間懸一口三尺長劍,劍柄刻有玄鳥紋路,脊背挺拔,威風赫赫。
    “嗯?”那漢子察覺到薛君憂目光,低眉狠狠瞅了他一眼。
    薛君憂見勢低頭,避開那道目光,倒不是怕他,而是怕惹上麻煩。
    那人脊背挺拔,底子紮實,一眼便知是上過戰場的士兵,尤其是腰佩那一柄玄鳥黑劍。
    虎賁中郎!
    熵國皇家衛隊,主管宮中貴人的警衛事物,但實際權力絕不局限於此,自從當今皇帝繼位後,便有了這一說法。
    “將帥王侯皆出虎賁。”
    此種說法並非空穴來風,皇帝在位二十載,已故忠烈侯,大將軍李悕、南雲王,鎮南大將軍花七、驃騎將軍司空棲夜、太尉何嵩,全都是虎賁中朗將出身。
    這也是薛君憂的夢想。
    可奈何封建時代,商人地位永遠是最低的,雖然大熵還沒有明文律令說商人不可以考取功名,建功立業。
    但那些主考官員是打心底裏瞧不起商人。
    薛君憂二哥就是個例子,當年想著幫扶社稷,造福一方。縱然讀了萬卷書,行了萬裏路,依舊在被考官得知商賈身份後,隨便挑了個理由差人亂棍打出。
    也正因為此,無論跟在那老頭身邊多麽艱苦,薛君憂都咬牙堅持著,隻為那老頭能給自己指一指路。
    畢竟那老頭算命看相,可是真得準。
    那群人後來要了剩餘的所有房間,包括最裏邊的大通鋪。
    薛君憂不愛看熱鬧,吃完了手裏的窩窩頭起身便走,就在他登上樓梯剛走了幾步,突然身後又傳來一陣嘈雜。
    回頭看去,隻見一位貴氣少婦正被侍女攙扶進來,這婦人麵容極俏,雖戴著一身金玉飾器,雍容華貴,看起來卻並沒有多麽招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她本該如此。
    這是薛君憂對她第一眼所看到的印象,妥妥大家閨秀。然而婦人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未免讓人覺得形象大打折扣。
    或許是雨天太滑,正在攙扶她的單薄侍女一個不小心,在地滑了個踉蹌。
    那婦人不關心倒也罷,還抬手就給了一巴掌。
    差點踉蹌倒地的侍女被直接扇倒在地,身子吃痛的同時,還免不了聽身邊主子嘶冷咒罵一句“廢物東西!怎麽不摔死你!”
    紅了半邊臉的侍女爬起身來連連磕頭:“公主贖罪!公主贖罪!”
    原來是公主啊... ...
    薛君憂眉毛皺得更緊了,早聽說熵國公主各個刁蠻任性、囂張跋扈,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另一邊,那位公主還是不依,抬起一隻腳狠狠踩在侍女的手背,來回碾動,倒是有三分蛇蠍美人的狠辣模樣:“可不要以為在安陽公主府做過幾天婢女就不是個奴才了。”
    “公主... ...公主息怒,艽兒知錯了。”
    整個靜悄悄大堂隨即響起侍女想叫又不敢叫的“嗚嗚”聲。
    薛君憂倒想上去幫忙,可在等級製度嚴峻的封建時代,就是活活把下人丟豬籠裏喂魚喂蝦,剁碎了喂狗的都大有人在,何況這還隻能算是種小懲小戒。
    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是睜隻眼閉一隻眼,為那侍女在心裏默哀上幾秒,然後回房。
    其實對於他來說,無論哪一個世界,其實人生下來什麽樣,以後活在怎樣的地位,完全取決於投了哪一胎。
    就這樣,三六九等的觀念在人們心裏根深蒂固。
    不過,倒也有不信邪的,隻是很少,譬如薛君憂自己。
    倒也正應了那一句金山銀山不及前世善德... ...
    行至客棧,隻見一個穿著補丁衣裳的佝僂老爺子從店裏走出來,憨厚嗬笑間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薛君憂從驢上下來,把韁繩遞過去:“老爺爺,可別看我的毛驢不金貴就喂得少,它可是馱著我走了一千多裏的好夥伴。”
    小的時候常聽奶奶講,在當今皇帝繼位之前,熵國朝堂烏煙瘴氣,“奸臣當道、後宮幹政、內亂而外敵肆虐”等等。
    那時恰逢兵荒馬亂的年代,一道士餓昏在奶奶娘家門口,奶奶心善,拿了幾個饃饃與一些盤纏贈予他。
    道士便是薛君憂這位老師,老師臨走之際,為奶奶卜了一卦,說她今生必定大富大貴,金山銀山不及前世善德。
    除此之外,還贈予奶奶一塊君字木牌,並囑咐她有了孫子後,按照“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來起名,屆時將君憂送到他那學藝,可保子孫後代福澤連綿,甚至有望世代顯貴。
    後來,奶奶嫁到了薛家,薛家從倒賣金銀器的小販一躍成為金銀玉器的行業龍頭,家裏不僅置辦了幾百畝田地還有自家的金礦銀礦。
    想當年,他會被這老頭收作弟子,也完全是很久之前和奶奶早有約定的關係。
    見雨見霧,客棧避雨,遇風遇雷,馬廄撫驢。
    老爺子習慣性地用夾在腰間的白布擦了下手,接過韁繩操著一口濃重地方口音:“哪能哩,管它馬兒還是驢兒,都是俺們的好夥伴,這點俺曉得噥。”
    薛君憂沒怎麽聽懂... ...
    今年第一場梅子雨驟然而至,萬幸雨勢還不大,隻帶著陣陣陰冷,細細密密打在空蕩蕩官道上。
    老話說得好,雨打黃梅頭,四十五日無日頭。這梅雨一下起來,注定是沒完沒了。
    ...
    ... ...
    騎著一頭小毛驢的薛君憂望了眼天空,厚重的烏雲低低壓著大地,給人一種仿佛窒息的感覺。
    頗有那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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