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把手放在椅子邊緣, 微微用力，撐著。
    說道：“其實，你很擔心奶奶吧。”
    周慎之捏可樂的指尖微頓, 隨後放下可樂。
    沈恬靜靜地看著他。
    “你總說是小手術，但其實你知道，這不僅僅是小手術那麽簡單, 它是有風險性的。”
    周慎之往後靠。
    抱著手臂。
    盯著對麵的女生。
    不知為何，腦海裏浮現了一個畫麵，高三運動會那天，沈恬半蹲在秦麥麵前, 給她揉腳, 她可愛，清甜，帶著令人安心的溫柔。
    他指腹摩擦著尾戒，點頭, “是, 很擔心。”
    “我父母長期在外，是奶奶照顧我的。”
    沈恬按著椅子邊緣的手指收了收, 她或許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能觸摸到他世界的邊緣, 原來他是奶奶帶大的啊。
    周慎之看著她好一會兒。
    隨後坐直了身子, 朝她伸手。
    “手給我。”
    沈恬啊了一聲, “怎麽？”
    “我看看你戴多大的戒指。”
    沈恬轟地身子有些僵，她抬起手，說道：“你這樣看得出尺寸嗎？拿根小繩子比對一下更好些吧。”
    周慎之捏住她的指尖。
    沈恬心跳加快。
    他垂眸, 看了幾秒, 便鬆開她。
    “可以了。”
    沈恬嗖地把手收回來, 放在腿上，指尖滾燙。
    周慎之看著她眼睛。
    “你父母那邊，我找個時間去拜訪。”
    沈恬立即道：“等等....”
    “我還沒跟我爸媽說。”
    周慎之點頭。
    “好，你說完了，我再去。”
    他停了一秒。
    桃花眼微挑，“不反悔吧？恬恬。”
    沈恬咬牙。
    “那反悔有用嗎？”
    周慎之輕笑，支著下頜，“有啊，我難過咯。”
    沈恬：“.....”
    _
    從餐廳出來，周慎之帶沈恬回醫院拿車，這個點住院部很安靜。周慎之得在醫院守夜，他下車，給沈恬拉開車門。
    沈恬坐進去，啟動車子，道：“你快上去陪奶奶吧。”
    男生扶著車門，嗯了一聲，幫她關上門。
    手插褲袋，“開慢點。”
    “好。”白色轎車啟動，往醫院大門開去，她從外視鏡往外看，看到他低頭點煙，微風吹亂他襯衫領口。
    幾分散漫，幾分冷淡。
    回到住所。
    一進門，曹露正在收拾行李，她又準備要出差了。她扔下手裏衣服，衝出來，“怎麽樣？怎麽樣？”
    沈恬癱在沙發上。
    “我答應了。”
    “結婚？！”曹露坐到一旁，瞪大眼睛。
    沈恬點頭。
    曹露臥槽一聲，“行啊，我的甜甜！恭喜你即將要成為周慎之的老婆！”
    沈恬拿枕頭捶她。
    曹露：“接下來什麽流程？我要先請好假，推掉工作。”
    沈恬整個人又往後靠。
    “我還沒跟我爸媽說。”
    曹露一腔熱血也冷了下來，“對哦，還有你爸媽。”
    “嗚嗚嗚。寶貝女兒，肯定不舍得。”她趴過去，抱住沈恬，沈恬也抱住她，姐妹倆恩恩愛愛地抱了一會兒。
    隔天。
    曹露一早六點多的飛機就走了。
    沈恬也睡不著，索性起來練了下瑜伽。
    下午五點半下班，沈恬驅車回家，超市門口有好幾個穿著一中校服的學生在買西瓜。沈恬看了一眼進屋。
    先把小包放下，然後就去幫忙。
    有個一中的男生要一包煙，沈恬拿下來給他，思緒飛揚，回到那個晚上，他指間夾著煙被陳遠良搭著肩膀站在她麵前。
    她回神。
    收了錢。
    不一會兒。
    沈昌明做好飯，一家人坐下。
    沈業林按著手機，翻著相片想給鄭秀雲看。
    沈恬放下筷子，說道：“我要結婚了。”
    餐桌瞬間安靜，三個人齊刷刷地看向沈恬，沈恬看著他們，再次宣布，“我要結婚了。”
    沈業林呆愣。
    手機掉地上去，他撈沒撈著。
    沈昌明張了張嘴，“恬恬，你....”
    話沒說完，鄭秀雲一把拽住沈恬的手臂，朝倉庫裏走去，接著把沈恬拉進了倉庫，她反手關上門。
    砰。
    狹小過道的倉庫裏隻有母女二人。
    鄭秀雲掐著腰。
    “你說清楚。”
    沈恬看著母親，“我...要結婚了。”
    “對方是誰！”
    沈恬咳一聲，“我以前的高中同學。”
    “哪個？你暗戀的那個人？！”
    沈恬心狠狠地一跳，“媽。”
    你怎麽會知道？！
    鄭秀雲掐著腰繞著她走，眯著眼，“從你那天問我，關於結婚的問題，我就覺得不對勁，沈恬恬，很好啊，你給我們來個突然襲擊，那個人，他愛你嗎？”
    沈恬一愣。
    她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隻考慮他如今的情況。
    以及他沒有喜歡的人。
    鄭秀雲抬手，戳著她的腦門。
    正想再說話。
    倉庫的門被敲響了，沈業林的聲音傳來，“孩子他媽，家裏來客人了，你帶恬恬出來！”
    “什麽客人啊！”
    “他說，他是來見恬恬父母的。”
    刷——
    門拉開。
    鄭秀雲回頭瞪沈恬一眼，大步地走出去。沈恬趕緊跟上，推著爺爺，三個人從長長的貨架走出來。
    便看到一個高高的男生穿著白襯衫跟黑色長褲，將禮盒放在收銀櫃上。
    手指修長，眉宇散漫。
    他轉過頭。
    鄭秀雲腳步一頓，回憶往回一拉，那抽煙的男生，那在女兒身後不遠處的男生，那十八歲便開著奔馳的男生。
    就是女兒一直喜歡著的男生。
    “阿姨，您好，冒昧拜訪。”周慎之禮貌點頭。
    鄭秀雲走過去。
    沈昌明趕緊收了桌麵上的飯菜，騰個位置出來。
    沈業林低聲道：“乖乖！老婆子的孫子長這麽帥啊！”
    沈恬跟周慎之眼神對上。
    她擰眉，眨眼。
    一臉不解。
    他手插褲袋，唇角微勾，沒有回她的眼神。
    桌麵收拾幹淨了。
    鄭秀雲坐下指著椅子；“你也坐。”
    周慎之在椅子上坐下。
    跟鄭秀雲麵對麵，他襯衫穿得挺規矩的，但他這張臉，看起來就幾分散漫，漫不經心。
    鄭秀雲瞪沈恬一眼。
    沈恬把爺爺也推過去，然後她站在一旁，鄭秀雲扯了一張椅子給她，她乖乖坐下。
    鄭秀雲眯眼看著周慎之。
    “沈恬剛才跟我們說了，你們要結婚。”
    周慎之點頭。
    “是。”
    “你大學考去哪裏了？”
    周慎之；“京市華大。”
    鄭秀雲一聽，全國頂一流的學府，就女兒那個成績，還得再努力，難怪女兒要哭。
    她手指敲著桌麵，“距離你們再次見麵，我記得就上次相親吧，現在兩個月還不到，就打算結婚？是不是太衝動了？”
    沈恬拽了下鄭秀雲的衣服。
    鄭秀雲推開她的手。
    這沒用的孩子。
    周慎之點頭：“您說得對，是很衝動，不過，我可以保證，我是真心實意，且誠意十足，萬不會虧待恬恬。”
    恬恬？！
    鄭秀雲拳頭擰緊，她往前傾，盯著周慎之，“談過戀愛沒？”
    周慎之眯眼，“沒有。”
    他輕聲問道：“這影響我娶沈恬嗎？”
    沒有？！
    她看一眼沈恬，沈恬緊盯著周慎之。
    他沒談過？！
    鄭秀雲收回視線，繼續看著周慎之，“你奶奶身體不太行？”
    周慎之嗯了一聲。
    鄭秀雲：“家裏催婚？”
    他又嗯了一聲。
    鄭秀雲瞬間明白他們這什麽情況了。周慎之拿出一份清單，放在鄭秀雲的麵前，這是聘禮跟聘金以及轉贈到沈恬名下的一些資產。
    他說：“我說得再好聽，不如這些實際的東西。”
    他目光看向沈恬。
    “我會對她好的。”
    沈恬耳根微紅。
    鄭秀雲看女兒一眼，咬了咬牙，接了清單，說道：“我們考慮考慮，你先回去吧。”
    “好。”
    周慎之今日來，也料到結果，他起身。
    衝他們點頭。
    沈昌明推沈恬一下，“去送一下人家。”
    沈恬抿唇，立即跟上。
    周慎之手插褲袋裏，偏頭看她一眼，沈恬呼一口氣，“你怎麽來了？”
    周慎之桃花眼微挑。
    “幫你分擔點戰火。”
    沈恬啊了一聲。
    心怦怦直跳。
    不一會兒，送到路旁，男生站定腳步，沈恬也跟著站定，周慎之抬手，揉揉她的頭，“別擔心。”
    沈恬點頭。
    “嗯。”
    他收回手，繞過車頭，上了駕駛位。
    車窗搖下。
    男生看她一眼，修長的手轉動方向盤。
    “進去吧。”
    隨後，黑色的suv開走。
    沈恬在原地呆了幾秒，隨後便轉身回超市，一進門。鄭秀雲就送她一個白眼，沈恬乖巧地站到收銀台旁。
    鄭秀雲有氣都不知道怎麽出。
    本來氣撒到女兒身上，現在那男生跑來說這一通後，大氣好像也撒不出來。鄭秀雲陰著臉道：“你要記住，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是一天兩天，要認真想好！”
    沈恬點頭。
    沈昌明走過來。
    “我看那個男生，還挺有擔當的。”
    沈業林跟著點頭。
    鄭秀雲翻個白眼：“你們男人就是眼皮子淺，沈昌明，你給我滾。”
    沈昌明：“.....”
    沈業林見狀，拽了下沈昌明，讓他趕快走，別被掃台風尾到。
    在父親這個位置，認為女兒喜歡就好。
    在母親這個位置，想的則更多，心思更細膩，再貫穿了高中時期的事情，這不能不令鄭秀雲擔心。
    沈恬似乎也明白母親的擔憂。
    她挽住鄭秀雲的手臂。
    “媽媽，人這一生，能圓夢，是很奢侈的。”
    鄭秀雲轉頭看向沈恬。
    女兒眼裏亮晶晶的，對未來的期盼全藏在眼裏，她偷偷努力考上重點一班，她跟沈昌明是完全不知情的。
    這樣的沈恬。
    也有執拗的一麵，也有瞞著父母的一麵。
    但全因那個男生。
    鄭秀雲眯眼問道：“他叫什麽。”
    沈恬：“周慎之。”
    鄭秀雲：“很好。”
    沒關係。
    她的女兒。
    她會一直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