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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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東鎮守李營, 出生於遼東鐵嶺,幼家貧,十六從軍, 英毅驍捷。二十歲因戰功彪炳得當時的遼東鎮守趙愷槊青眼, 擢為部將。二十多年來他一直跟隨在趙愷槊左右,直到趙愷槊因舊傷複發卸任鎮守一職, 返回京師養病。
原本聽聞是老將軍看重的世孫過來, 李營還有些期待, 可待他看到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趙桓熙時, 不由的大失所望。尤其是這趙桓熙與呂春開將軍一道來的, 兩人往那一站, 一個英武魁偉, 如雄鷹勃發,一個青澀稚嫩,如雞仔荏弱。李營懷疑真要動手的話呂春開一拳就能把他給打死。
這便是趙老將軍最看重的世孫, 趙家唯一能代替他來遼東的人?難怪皇上給封了個沒有實權的雲麾將軍,這真是個不能上戰場的。
“李將軍, 末將奉聖上之命將雲麾將軍給你送來, 如今人已交到你手上,末將任務完成,這便回京複命了。”呂春開向李營拱手道。
李營道:“呂將軍這一路風塵仆仆旅途勞頓, 何不休息一日再走?”
呂春開道:“皇命在身,不敢耽擱。告辭。”
李營讓手下參軍送呂春開出營,看著留下來眼巴巴瞧著他的趙桓熙,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最後隻道:“將告身與魚符給我。”
趙桓熙將兩樣東西呈上, 李營親自核對過了, 抬頭道:“近來沒有戰事,你先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說罷朝賬外高聲喚道:“馬老六。”
一名身材中等的青年精神奕奕地從賬外進來,行禮道:“將軍有何吩咐?”
李營一指趙桓熙,道:“從今日起你負責照顧這位從京城來的雲麾將軍。”又對趙桓熙道:“他叫馬老六,營裏的急腳子,你有什麽事可吩咐他去辦。”
“多謝李將軍。”趙桓熙新到此地,兩眼一抹黑,自己也不知該做什麽,自然是聽李營安排。
馬老六殷勤地引著趙桓熙出了主帳,還未走遠,趙桓熙便聽身後營帳內李營長歎一聲,道:“可憐趙老將軍一世英雄,後繼無人呐!”
馬老六神情微尬,忙指著放在帳前地上的兩隻大包袱問趙桓熙:“將軍,這兩個包袱是您的行李嗎?”
趙桓熙點頭:“正是。”
馬老六忙上去一手一隻挎了,一邊朝右邊走一邊道:“將軍,這邊請。”
趙桓熙跟著他來到一座離主帳不遠的營帳前,進去一看,裏麵就一張木床,一個盆架,一張吃飯用的桌子。
馬老六將包袱放在他的床榻上,回身道:“將軍,您看看缺什麽,我叫人去添置。”
“以後我都住在這兒麽?”趙桓熙問。
馬老六道:“應當是的。”
“方才李將軍說近來沒有戰事,是什麽意思?”趙桓熙再問。
馬老六撓頭,道:“那古德思勤搶了咱們兩座城之後,揚言要回去給他老娘過五十大壽,說等他祝完壽再打,所以現在暫時沒有戰事。”他還隱瞞了一句話沒說,那就是古德思勤還說,希望等他回來時,迎接他的是趙老狗。
趙桓熙不太理解,為什麽他說不打就不打,他不打了這邊不能打過去嗎?隻因自己對行軍打仗方麵了解實在不多,他也就沒把自己的疑惑問出口。
他摘下頭盔放在桌上,感覺身上難受得很。這一路緊趕慢趕的,有條件沐浴的驛站隻遇到三處,所以他也隻沐浴了三回。
打量了營帳一圈後,他一回頭,見那馬老六正雙眼晶亮一臉好奇地看著他,見他看來,忙又擠出個笑來。
“有浴桶嗎?我想沐浴。”趙桓熙道。
馬老六道:“營中沒有浴桶,將士們如想洗刷,都是拿臉盆去裝一盆水回來擦擦。”
趙桓熙看向盆架上那小小的黃銅臉盆:“……”
“城裏有混堂,將軍若實在想沐浴,可去向鎮守大人請示一下,看能不能出營。”馬老六提議。
趙桓熙忙道:“不必了。”那李將軍原本就瞧不上他,可別再因為這點小事去叨擾他了。不能沐浴就不能沐浴吧,反正冬姐姐也不在這兒,在旁人麵前,髒些又如何?
“有筆墨紙硯嗎?我想給家裏寫封家書報平安。”
馬老六忙道:“將軍請稍等,我去給您找。”
他出去後,趙桓熙過去在床榻上坐下,看著這對自己來說全然陌生毫不熟悉的地方,心中一時空落落的,有種不知該何處何從,不知該做些什麽的茫然。
九月初,國公爺還沒醒。
張禦醫每隔五天來給他診一次脈,每個月紮兩次針。向忠天天給他擦身子,每個時辰都給他翻一次身,大熱天的也沒讓久臥在床的國公爺生褥瘡,照顧得十分盡心。
這日,殷夫人理完家,照例先去敦義堂問候國公爺的情況,回到嘉祥居時,發現趙佳賢來了,此時和趙佳臻姐妹兩個都在徐念安的房裏,手裏拿著幾件嬰兒的春衫,道:“若是侄兒,就穿這鬆柏紋樣的,鬆柏長青。若是侄女,就穿這梅蘭紋樣的,貞雅嫻靜。”
“四姐姐手真巧,這繡得也太好看了。”徐念安拿著小小的衣裳,讚不絕口。
殷夫人笑著走進去道:“哪來這麽心急的姑姑?這麽早就給做上衣裳了。我這做祖母的還未來得及動手呢!”
趙佳臻笑道:“是呀,您這個做祖母的自己是還沒動手,不過是今日往繡房送一匹料子,明日又往繡房送一匹料子。我瞧著啊,待我這小侄兒抑或小侄女出生後,哪怕一個時辰換一件衣裳,這衣裳都是穿不過來的。”
這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
趙佳賢起身給殷夫人打了招呼,這才道:“可不著急嗎?先把給侄兒侄女的衣裳給做好了,過幾個月說不得就得給外甥外甥女做了。”
趙佳臻臉倏地紅了,伸手去掐她,姐妹倆笑成一團。
殷夫人在一旁坐了,溫聲問徐念安:“今日如何?早飯用得可好”
徐念安點頭:“還與昨天一樣,並無改變。”
殷夫人看著她還未顯懷的肚子,喟歎道:“你這一胎不論是男是女,定然都是個體貼孝順的好孩子,還在肚子裏就知道不能讓娘親難受。”說到此處她抬眸瞪著趙佳臻和趙佳賢道:“不像她們五個,哪一個頭三個月不讓我吐得死去活來的。”
“哎喲,娘這是拐彎抹角地說咱們不體貼不孝順呢,這可如何是好?”趙佳臻說著,正要拉趙佳賢來歪纏殷夫人,芊荷匆匆來報道:“太太,大老爺帶著杜姨娘和朝大爺陽二爺兩家人回來了,門子按您的吩咐攔著不讓他們進門,正在那兒吵著呢。”
趙氏姐妹一聽,都變了臉色。
徐念安要起身,殷夫人忙道:“你坐著,不用動,前院的事我去處理就好了。”
趙佳賢看著殷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憂心道:“怎麽辦?娘不會又被爹欺負吧?”
趙佳臻道:“不會,從桓熙去遼東的那一刻起,娘就已經豁出去了。如今弟妹又有身孕,她是絕不會讓爹和庶房回來生事,攪得府中不得安寧的。隻是爹畢竟是府中嫡長子,是她的夫婿,硬碰隻怕會吃虧。”
她站起身來,道:“我去瞧瞧三叔和四叔在不在家,請他們去幫娘支應一下。”
前院角門,被攔在門外的趙明坤正大發雷霆。
“下賤東西,瞎了你們的狗眼,連我都敢攔,再不滾開,打斷了狗腿統統發賣!”
“他們是公府的下人,身契都在我手裏,你拿什麽發賣他們?”殷夫人從後頭走了過來。
門子和護院一看她來了,忙讓到一旁,恭敬行禮:“大太太。”
趙明坤一看這些人對待自己和殷氏的態度差別,更是怒火中燒,怒道:“殷氏,父親重病,你竟敢將我攔在門外不讓我回去探望他,你這是不孝父母,不敬夫婿,我休了你!”
殷夫人端著架子昂著頭,將門外風塵仆仆麵色憔悴的杜姨娘趙桓陽韋氏等人一一看過,目光掃過那幾個孩子時略微軟了軟,再看到趙明坤時,又重新冷硬起來,冷笑道:“休了我?你也得有這個能耐才行。想探望公爹,可以,但隻能你一個人進來探望,且探望過就走,不得在府中停留。其他人,一步也別想踏進來!”
“我看你是瘋了!”也不知國公爺與平涼府的知府交代了什麽,趙明坤這一年在那邊受盡白眼困頓不堪,過得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趁國公爺重病昏迷逃回家來,竟然還被殷夫人給擋在門外,他一時哪裏忍得住,上前兩步就要與殷夫人動手。
殷夫人不動,護院們主動攔到她前頭,擋住了趙明坤。
“殷氏,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你如此行事,是真的不想要臉麵了?”趙明坤自然不能自降身份跟護院打起來,喝斥又沒用,隻得氣急敗壞地朝殷夫人大喊道。
殷夫人看到趙明坤就恨,要不是這當爹的沒用,代父從軍的就應該是他,哪兒輪得到桓熙小小年紀替爺從軍?若非念安有孕,這條命她都不想要了,還要什麽臉?
“趕你們出去是公爹親自發的話,如今不讓你們回來,我也不過是遵從公爹的意思而已,說到哪兒,都是我占理。你不服,去官府告啊。”殷夫人輕蔑地說完,轉過身吩咐門子和護院:“關門!”
門子毫不猶豫地當著趙明坤的麵將角門砰的一聲合上,趙明坤鼻子都差點氣歪,喃喃道:“這潑婦,這潑婦……”除了謾罵,卻又無計可施。
趙桓陽在一旁道:“哪有祖父重病不讓兒孫回家探望的?殷夫人如此行事也太過了。爹,不若我們去找叔祖父他們,讓他們給您做主。”
趙明坤經他提點猛的回過神來,道:“對,是我氣糊塗了,竟沒想到這一點。父親雖是重病昏迷了,可叔父他們還在。我就不信我堂堂公府嫡長子,還鬥不過她一個嫁進來的外姓婦人!走,去你們叔祖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