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把酒話桑麻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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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謙和陳烈酒在房間裏溫存的時候, 吳縣令和其他縣令看著桃源縣碼頭密密麻麻停滿的船隻,人都麻了。
陳烈酒一個哥兒出去賣個炭,能整這麽大動靜?
尤其是, 當這些開著船來采買的人亮出各家腰牌時, 幾位縣令嚇得腿都要軟了。
京都六品馮大人家、五品劉大人家、四品蘇大人家……
甚至, 後麵還有不少三品大官家的采買奴仆。
別看來的都是奴仆。
宰相門前七品官, 不管這些人是什麽身份,隻要他們是京官的官宦家屬,就不是他們這種偏遠府城的七品縣令能夠得罪的。
閔縣令一個人忙不過來, 吳縣令和盛縣令幾人不得不被迫幫忙, 萬一能通過這些出來采買的家屬或奴仆能搭上一兩位大人,就賺大發了。
桃源縣位於永安府下流的一個分支,由於靠永安府太近,且又在一個支流裏, 雖說是有個可以停泊的碼頭, 可來往的船隻並不多, 冷清得很。
現在一下來了這麽多船隻,瞬間就讓蕭條的桃源縣變得沸騰了起來。
大街小巷的平民百姓都在好奇, 這些船隻是來幹嘛的?!
而桃源縣的客棧掌櫃們卻是個個都樂開了花,在一眾縣令的吩咐下,讓小二們把客棧的上房收拾出來, 供客人居住。
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麽, 但來者皆是客, 他們斷沒有把客人往外拒的道理,而且這些客人都還挺大方的。
還給小廝賞錢, 一給就是一錢銀子, 抵得上他們一個月的月錢了。
京裏來采買的人剛到桃源縣的時候, 對桃源縣這個地方的印象極其不好。
貧困得連個泊船的樁子都沒有。
可家裏大人要的炭隻有這地方有,再不滿也隻得壓住滿腔的不悅下了船,不過,不得不說,這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
不管是縣令還是客棧甚至是其他什麽人,都拿招待貴客的態度在招待他們,仿佛他們不是別人的奴仆,而是從某個地方來的大人。
這種態度是他們這些家丁奴仆在京城和其他繁華府城感受不到的。
因此,盡管這裏的條件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看在這些人伺候他們的態度上,他們也樂得像大人一樣打賞。
反正幾錢銀子又不是很多。
客棧得了錢,小二得了賞,家丁奴仆們得了舒服,每個人都很滿意。
在杏花村等陳烈酒回來等到望眼欲穿的陳氏族老,從回來報信的陳牆嘴裏得知陳烈酒幾乎把他們攢的所有炭都賣了出去,還賣給了京裏的大官時,嚇得雙腿一軟,栽倒在地。
“烈酒哥兒,真是好大的本事!”
“可不是,”陳牆也暗暗點頭,“我們在永安府待得都快看不到希望了,誰知道峰回路轉來了個這麽大的轉折!”
當時,他們在永安府等都不耐煩都要去碼頭搬貨了,永安府雖然落沒了,但其他還正常在運轉,去做個搬貨工人,有個進項也比坐吃山空好。
沒想到,突然就冒出這麽一大群人,拿著銀子哭著喊著要買他們的仿銀炭。
一百多車沒一會兒功夫就被賣完了不說,還有人吵著嚷著要炭。
幸好,他們去年入冬到現在一直在攢炭,不說多了,幾千車的炭還是有的。
“快快快,去召集人手,”陳氏族長陳平鬆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忙從地上爬起來,撐著門板向族人安排,“把族裏所有的牛車都征調過來,給官人們拉炭,要快,不能讓桃源縣的官人們等不耐煩了。”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仿銀炭的銷路,陳烈酒已經幫他們打開了,剩下的事,他們這些族人可不能給他拖後腿。
“不夠,族老。”陳牆聽完陳平鬆的吩咐快速算了一下,族裏隻有二十多輛牛車,這還是在大家賺到錢後,不少人添置了牛才有的這麽多。
這點牛車想要在幾天內把一千車的炭拉出去,把牛累死也辦不到啊。
“租,拿錢去租,”族老大手一揮,“把外村人的牛車全都租過來,不能耽誤了大人們的時間。”
寒冬臘月,天寒地凍的,京裏的大人們肯定也等著用炭呢,他們要做的就是時間要快,不能讓京裏的大人們等得不耐煩,厭惡了他們。
“哎,好。”得了族老們的吩咐,陳牆一刻也不敢耽誤地去聯係人租牛車去了。
索性,這一年,他們陳氏宗族跟外族人買木材,跟不少宗族的人都打好了關係。
這會兒一聽陳氏宗族的炭大賣,要租他們的牛車,往後更是要大肆向他們族裏買木材,這些外族族長哪裏不應的道理,忙把族裏的牛車全部安排了過去,還幫他們向其他族的族老聯係牛車。
就這樣,整個靡山縣的牛車都被安排到了杏花村。
一百多輛牛車從靡山縣各個村子向杏花村出發,全聚集在炭山腳下,等著拉炭向桃源縣進發。
這麽多牛車連綿不絕地拉了大半個的炭,可把靡山縣到桃源縣這一路的人們給驚呆了。
他們這種鳥不拉屎的縣城何時出過這等大事,一眾好奇的人們紛紛打聽發生了何事。
打聽打聽著,就打聽到了陳氏宗族的炭山上。
去年陳氏宗族的人在縣裏賣炭,這事不少宗族都知道,不過因為他們賣的價格低廉且規模不大,看在他們也是宗族的份上,沒有動手。
這會兒,見他們的炭大賣,不少大宗族都動了心思,可他們剛一動,陳氏宗族就放了話,全縣收木材,不僅僅拘泥於以前合作的幾下宗族,隻要有木材的人家,想賣都可以聯係他們。
前提是,不得打送炭隊伍的主意,若是誰把這條財路斷了,以後大家都沒得掙。
那些蠢蠢欲動的大家族也不敢再動了,他們也有木材可以賣,況且他們也沒用把握,有陳烈酒的本事,搭上桃源縣的那群貴人們。
同時震驚的還有沉浸在許懷謙的生薑發了大財的杏花村村民們。
他們本以為從許懷謙的土地刨點生薑,或者去醫館買點薑種回來種,明年能像許懷謙一樣發一筆大財就已經是件極好的事了。
沒想到,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看到陳氏宗族的人每天連綿不絕地拉炭出去賣,那數都數不輕的牛車,讓沒有讀過書的他們,算都算不過來這究竟是多少錢了。
不消說,今年的陳氏宗族又賺大發了,而且肯定比去年賺得多得多,一眾村民又嫉妒起陳氏宗族來。
“命好哦,攤上個陳烈酒這麽個會掙錢的哥兒,這些陳氏族人,下半輩子坐等著享福就好。”
照這見天地拉一百多車炭出去的賣法,大家夥算了算,今年陳氏宗族的人每家每戶至少能分到三十兩的分紅。
三十兩!
他們種地弄得再精細,一年都刨不出三十兩來,而陳氏宗族的人躺在家裏什麽都不用做,一年就有三十兩銀子的入賬。
試問村裏人誰人不眼紅。
種生薑再賺錢,可畢竟太浮了,他們沒有本事聯係上盛北的醫館,種出來也得巴結許懷謙才行。
可陳氏宗族這完全就是躺贏,好些人家根本沒有上山燒炭,隻要家裏有柴山地等著人上門收樹就行。
一想到,以前跟他們一樣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陳氏族人,現在穿的都跟陳烈酒一樣光鮮亮麗,家裏修起了磚房,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了,而他們還窮得跟以前一樣,一眾杏花村的村民們都不知道該嫉妒誰了。
“你們就是死腦筋。”有那聰明的出來說話了,“與其在這裏眼巴巴地看著,還不如趕緊巴結上去,我已經找紅媒婆去陳氏說親了,不拘著是誰,隻要能看上我家哥兒、姑娘的我都嫁,有看上我家兒子的陳氏哥兒、姑娘我們也願意娶。”
反正隻要兩家湊個好字,以後陳氏宗族再有什麽動靜,看在親家的麵子上能幫總要幫一把的吧?
眾人一想也是哈。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陳氏宗族打光棍的可多了,尤其是跟著陳烈酒的一行漢子,更是光棍裏的光棍,誰都沒有成親。
以前是太窮,又跟著陳烈酒收賬,名聲不好,村裏人看不太上他們,現在他們都成香餑餑了。
紅媒婆一天十趟地往這些人家跑,說了這個說那個,說得這些人的家裏人都蒙圈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挑媳婦了。
杏花村的風向變化,遠在桃源縣的許懷謙和陳烈酒並不清楚。
他們看著一眾拉著趕著牛車吃力往桃源縣趕的拉炭隊伍,想了想還是跟幾位縣令說了:“要是有能力,還是把各縣的路修一修。”
“正所謂致富先修路,這炭我們肯定不可能隻賣一年,以後年年都要賣,今年是運氣好沒怎麽下雨不泥濘,若是明年運氣不好,壞了給大人們的炭……”
“修,回去就修。”吳縣令和閔縣令算了一下陳烈酒他們這炭在兩縣所需要繳納的商稅,想也不想地同意了修路。
以前沒怎麽想到修路是沒有必要,修了路也沒什麽人走,費錢又廢精力,主要是征發徭役,百姓們叫苦不迭。
他們寧願拿錢抵徭役,也不願意自家人去服徭役,治下沒有可以修橋鋪路的地方,眾縣令也樂得他們拿錢抵徭役。
可現在不行了。
為了保住陳烈酒這炭的商業稅,這路不修也得修。
許懷謙提議道:“給服徭役的民夫待遇好一些,他們願意來修路的。”
百姓為什麽不願意服徭役?
主要是服徭役苦啊,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被衙役們打,半個月的徭役服下去,不死也得脫成皮。
而服徭役的都是家裏的頂梁柱,頂梁柱要是倒了,這個家可就垮了,他們可不就得拿錢消災麽。
吳縣令頷首:“有了你們的商稅和每年收上來的徭役稅,修路不會讓民夫們為難的。”
不是官府狠,實在是有時候官服也沒法子,上麵催得緊,錢就隻有那些,他們不想倒黴就隻得不斷壓迫
好在,他們上頭的知府是個好逸惡勞,貪圖享受的,根本沒想過挪窩,對治下的建設一點都不在乎,很多年沒下征發過徭役了。
現在他們征發徭役手頭上自己有錢,也不怕苦了治下百姓。
“修就修我們杏花村那種路吧。”陳烈酒聽他們說起修路,忙插了一句嘴。
修府城那種路有什麽意思,一到下雨天該難走還是難走。
“杏花村的路?”吳縣令頓了一下,去年陳烈酒是像他報備過要修路,可他隻是修村裏的道路,他也沒有在意,現在聽他這麽一說,似乎他修的路還別有洞天。
“是煤炭渣子路。”許懷謙解釋了一句,主要是沒有瀝青,要是有瀝青混合著煤炭渣子修出來的路,比水泥路也不差什麽了。
可惜了,在這個時代,不知道上哪兒去找瀝青。
“我們的煤炭渣子路下再大的暴雨也不怕路麵被衝成泥濘,而且路麵軟,牛馬車不管拉多重的貨物,走在上麵都不傷膝蓋。”陳烈酒觀察過,以前他們走鏢拉著牛馬車在府城裏歇腳的時候,牛馬車最不耐煩的就是走全是石磚鋪成的道路。
相較於府城那種硬邦邦的石磚路,它們更喜歡走軟一點泥巴路,在杏花村修了煤炭渣子路後,他發現牛馬車又更喜歡煤炭渣子路。
“總歸這條路都是修來拉貨的,不如修一條更有利於拉貨的路,不管是牛還是馬都很珍貴的。”陳烈酒一說,許懷謙就知道他在打什麽注意了,忙幫他說話。
幾位縣令一想,也是,牛和馬都很珍貴,牛可以拉貨,也可以耕地,百姓們買一頭牛也不容易,而馬就不用說了,更珍貴。
“就是這煤炭渣子……”
“我可以低價賣給縣衙。”陳烈酒搶了搶話,正好,燒了一年的炭,攢的煤炭渣子又堆積如山了,比之去年更多,放在山上純粹占地方,縣裏修路,他這些炭渣子,總算是有地方銷了。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他這麽一說,眾人明白過來了,吳縣令更是一臉無語地瞧著他們小夫夫:“你們倆這是都掉錢眼裏去了,一點點炭渣子的錢也不放過。”
許懷謙厚顏無恥地笑了笑:“有錢才能運轉來一個縣令,而且這錢又不是我們一家得,還得分給族人呢。”
不是許懷謙吹,隻要陳烈酒這裏一回杏花村給大家夥結了錢,不管是陳氏宗族的人還是其他賣樹的宗族,有了錢,第一時間就會上縣城消費。
經濟被帶動了起來,想來今年,整個靡山縣不少人家都能過個好年了。
雲夢縣縣令聽許懷謙這樣一說,腦袋立馬轉了過來:“那我得回去鼓勵我們縣的綢緞鋪子到你們縣去多開幾家店。”這可都是稅收啊。
事實上不用他說,桃源縣這麽大的賣炭動靜,雲夢縣的裴望舒怎麽可能不知道。
他去年就在許懷謙哪裏聽了一耳朵的賣炭經,現在許懷謙這個炭不僅真的賣起來了,還賣得這般好。
他就知道今年杏花村那些燒炭的人家得掙不少錢,早就攛掇著他娘在靡山縣開了一家新綢緞鋪子。
不賣昂貴的綢緞料子,就賣中低檔的綢緞料子,總有發了財想享受又大手大腳的人進來看看的。
不得不說裴望舒是真有頭腦,先別人一步搶占了先機,等到陳烈酒回村給其他人結了錢,他又推出一係列的新店活動,人都掙麻了。
可桃源縣這麽大的動靜,終究還是沒瞞過永安府的知府,有那口腹蜜劍之人,早在杏花村百車送炭之日,就把這消息稟告給了永安知府泰安翔。
“什麽?!”泰安翔第一時間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這麽大動靜時,氣得摔碎了一個茶杯。
幾十艘船在桃源縣買炭,不消說,這裏麵的油水也不小。
操作得當,撈個幾千幾萬兩還是有有的吧?
結果,他治下的縣令欺下瞞上,根本沒有把這事上報,不知道是心大了巴結上上麵人了,還是就是一個蠢的,以為他那地偏,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他會不知道?
小人見泰大人這般惱羞成怒,攛掇道:“大人,你看這煤炭生意……”
“不要輕舉妄動,”惱怒歸惱怒,泰安翔還是有腦子的,“先去調查一番他們背後的背景,能開船來拉炭的人,都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還有把那炭的價格,以及燒炭的地方都給打清清楚了,確定背後沒有大魚了,我們再收網。”
升官,泰安翔已經不去想了,從他被調到這鳥不拉屎的永安府來當知府,他就知道,除非他這輩子能在這個地方做出一番遠超於繁華州府的功績才有上升的可能,不然等待他的就隻有一貶再貶。
所以,被調來這裏他就沒想過去幹什麽功績,這要錢沒錢,要產業沒產業的永安府,他也幹不出什麽功績來,還不如多撈點銀子,把上麵考核知府功績的官員都打點完,能安安穩穩讓他在這個永安府做一輩子的土皇帝就好。
這些年,靠著永安府考院每年賣物資還有一些雜七雜八收繳的錢,他在永安府這個地方過得很是舒心。
不用為了考評而上進,也不用擔心做不好事會為了貶謫,每年隻管給上麵孝敬銀子就行,多好。
這樣的日子泰安翔還想坐到他致仕那天,可現在還沒有到他致仕的時候,就有人等不及跳出來想要挑戰他的威嚴了。
他當然很生氣,可再生氣也得沉住氣,得摸清楚來人的路子。
那桃源縣的閔文楷他知道,是個舉人出生謀來的縣令,有幾分才智,可能因為出身的原因,一直都挺膽小怕事,在桃源縣做了這麽多年縣令,有個碼頭卻從來沒有一點冒頭的跡象。
他這突然冒頭,泰安翔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搭上了什麽路子。
想到這裏泰安翔的目光一凝,要是他搭上了什麽路子還好,要是他沒搭上路子……
桃源縣離永安府近,桃源縣的大動靜自然也瞞不過永安府的百姓。
不消幾天,有幾十艘大船到桃源縣買炭的事已經在永安府內傳來開了。
彼時正坐在縣衙裏無聊地玩驚堂木的顧鳳朝顧縣令聽到這些話,眼睛下意識地就向知府衙門的望了過去。
他皺了皺眉,不知道這是知府搞出來的動靜,還是
要是知府弄出來的動靜他怎麽不在永安府弄,反而要在桃源縣弄?
而且聽永安府這群百姓的口言,他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顯然這很有可能是
要是知府弄出來的動靜,早不知道派多少官兵前去把手了。
“有意思,一個縣令敢挑戰知府的權威。”顧鳳朝想通了其中關竅後,沉吟了一聲,讓自家奴仆給他備一匹馬,他想到桃源縣去看看,究竟這個知府有何能耐。
桃源縣知府有什麽能耐?他什麽能耐也沒有。
一開始陳烈酒租用他碼頭的時候,他還以為就是這麽一艘小小的船,船來船往的也不會被人發現。
搞出這麽大的動靜,他也委實沒有想到,可看許懷謙和陳烈酒二人絲毫不慌張的樣子,他覺得以他們二人剛開始躲著知府做生意的性子,這般高調行事,肯定是有了破解之法吧。
總歸以他們上頭那個貪得無厭的知府的性子,要是知道這生意是許懷謙和陳烈酒搞出來的,他們也跑不掉,他就暫且把心放肚子裏。
陳烈酒雖然已經想到了這層,可所有能動用的關係他們都已經動用完了,事情又發展到了現在這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是知府敢沒收他們的炭山,他就敢上京告禦狀。
杏花村的族人們沒見識沒膽識,不敢上京告禦狀,怕挺不過仗責,陳烈酒不怕啊,不就是被打六十仗麽,隻要能拿回炭山,為百姓除一個貪官汙吏,被打就被打。
死了,全族厚藏,半殘,全族榮養,他一個哥兒能有這等榮耀,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和他家小相公雙宿雙飛了。
他在想這事的時候,許懷謙卻把目光盯向了一位來買炭的三品官員的家仆,三品已經是很高的官了。
高到整個永安府都得仰視的存在,他若是能夠利用一下這位三品官員,就算永安府知府想要私吞炭山或者對他們這一行人不利,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
於是,在知道隨行的船隻中有這位三品大官官員家的家仆後,許懷謙他們這一行人表現得異常親熱。
當然不親熱也得親熱,這可是正三品,湊巧的還是吏部侍郎家的奴仆。
掌管文官任免的吏部,是所有文臣巴結的對象,尤其是像閔縣令他們這行人更是得巴結著,畢竟,不出意外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吏部侍郎結交上。
有點家底的如盛縣令,他當初在吏部做給事中的時候,他的上司不過是位從六品的官,就把他給發落了。
像這位正三品的右侍郎,他們平時在吏部想見到都難,更別說是巴結套交情了。
現在不過是他府上一個小小的奴仆到桃源縣來買炭,各縣縣令都一路開綠燈,給了他最大的便捷,讓他第一個買到炭,開船回了京。
他一走,天高皇帝遠,許懷謙讓人在縣城裏大肆宣揚,幾位縣令巴結上了吏部侍郎,不出幾年必定升官等等謠言。
不管有沒有用,先試試再說,人家來都來了,不利用一番豈不是太浪費他三品的頭銜了。
事實上,吏部侍郎這兩年也難,皇帝不重視文官,可他們部門有任免所有文官權,陛下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們吏部。
往年到了冬天,此鋪張浪費,生怕一不小心被抓住什麽把柄被革職查抄。
可別人府上能清減,他府上卻清減不得,有位病入膏肓的老母親,還有幾位懷孕了的兒媳,這些個個都是金貴的身體,用普通的炭無疑是要她們的命,可不用炭,也不能讓她們就那麽冷著吧。
幸好,京裏私底下掀起一股仿銀炭的風,也是家聚會點了這炭,那是真的好,右侍郎大人的這幾位兒媳回去就給自家男人吹了枕頭風。
不就是一些便宜又好用炭麽,又不是銀霜炭,被吹迷了眼的右侍郎大人家的幾位兒子,大手一揮,讓家裏下人去采買了。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這股悄悄在京城裏吹起來的仿銀炭風,吹著吹著,居然吹到了陛下跟前。
不過,這一切都跟現在的許懷謙沒有關係,他在桃源縣安排好了一切,等陳烈酒把炭都賣完了以後,帶著錢,回杏花村分錢和給村民們商議種生薑的事宜去了。
這種對付全村人眼紅的事,還得他老婆去才行,他這個病秧子,說話都細聲細氣的,他怕說不過別人被自己先被氣死了。
“家裏還是得有阿酒才行。”坐在回村的馬車上,陳烈酒坐在馬車一角,邊給老婆剝橘子,邊誇老婆。
陳烈酒吃著許懷謙喂給他的橘子,聽著他被許懷謙需要的話的,嘴角翹得飛揚。
他就知道,他家小相公離不開他。
“行,都給你辦得妥妥的。”陳烈酒被許懷謙的枕頭風吹得暈暈乎乎的,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
“阿酒最好了。”許懷謙把最後一瓣橘子喂在陳烈酒嘴裏,轉身又去一邊的框裏拿,準備再給他剝一個。
“別都給我吃,”陳烈酒把他手裏的橘子搶了過來給麻利地剝好,學著他剛剛一瓣一瓣喂他的模樣喂給他,“都是給你買的,你也吃。”
“好吃。”雖然這個橘子還是有點酸,但這是老婆喂的,酸也是甜。
剛吃了一個陳烈酒搖搖頭:“還是有點酸,不過先湊合著吧,大冬天的也買不到什麽好果子。”
這是陳烈酒在蘇州府特意給許懷謙買的橘子,苗大夫說了也不能光給許懷謙喂人生燕窩,畢竟虛不受補,也得給他吃些果蔬。
蔬菜好辦,自家地裏就能種。
這果子卻委實愁死陳烈酒,靡山縣窮得連肉都吃不上,上哪兒找果子?
山裏倒是有野果子,可都酸不拉嘰的,而且吃了很容易腹瀉,就許懷謙那個身體要是拉肚子,拉兩回人就沒了,陳烈酒可不敢拿山裏東西糊弄他。
平日裏都是拿紅棗枸杞銀耳一類的喂著許懷謙,但再好吃得東西,連續吃兩年,不膩也得膩。
看許懷謙吃紅棗都吃出喝藥的厭惡來了,陳烈酒就知道,它們得換了。
正好這次下蘇州府掙到錢了,看到這蘇州府的紅橘想也不想地給他買了兩籮筐。
等當地人說,回家拿稻草捂著能放一個冬,酸是酸了點,聊勝於無吧。
“有就很好了。”許懷謙不挑,他來這個世界兩年沒吃什麽水果了,現在有的吃,他愛吃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挑。
“聽說蘇州府還盛產蘋果,可惜我去的時節晚了,都沒有了,等明年蘋果下來的時候,我再去給你買。”現陳烈酒本就不是一個小氣的人,現在家裏有錢了,他才不會藏著掖著的不給花。
“大哥,別光盯著蘇州府,”陳金虎吃著紅橘,酸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也不願意吐出來,“還有別的地方,盛北還有石榴和柿子。”
“哎呀。”說到柿子的時候,陳金虎撓了撓頭:“忘記了,回來的時候該給二哥帶點柿餅,儲存得好的柿餅可以放一整年!”
“沒事,下次去的時候再帶點回來就好。”陳烈酒一說起蘋果,許懷謙就想拒絕,一眾水果中,他最不愛吃的就是蘋果,可他怎麽跟他老婆說從沒有出過永安府的他吃過蘋果,陳金虎的話正好可以讓他岔開話題。
把眼光放長遠,陳烈酒一下就有話題:“要說起這果子啊,聽說西域的葡萄,南越的荔枝都是一等一的好果子。”
許懷謙頷首,葡萄美酒夜光杯,一騎紅塵妃子笑嘛,他都知道。
陳烈酒問許懷謙: “阿謙想不想吃?”
許懷謙剛想點頭,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很難買吧。”很難買就不吃了。
“總會買到的。”陳烈酒喂許懷謙吃完一個橘子,不敢再喂了,這酸的東西吃太多也不好。
他不覺得他買不到這兩樣東西,就是在想,買到了怎麽儲存帶回來。
畢竟,許懷謙身體弱,出不了遠門,可要帶回來,這麽遠的路程也堅持不了多久。
“可以問問哪裏有葡萄幹賣。”見他老婆意動了,怕陳烈酒不撞南牆不回頭,許懷謙想了想,還是給出了一個方向。
“葡萄幹?”
“就是葡萄曬成的幹,類似於蜜餞那樣的,不過我們這兒的蜜餞鋪子應該沒有賣,”許懷謙比劃了一下,“書上說比葡萄幹比葡萄還要甜。”
葡萄還沒在縉朝得到廣泛的種植,書上雖然有葡萄做的詩,可都在達官貴人麵前流行,他們這些偏遠地區是沒有的,隻是聽過,具體長什麽樣,是什麽味道就無人知曉了。
陳金虎聽得直點頭:“下次我出去走鏢的時候,問問。”
“多問問,最好找幾個西域人打聽打聽。”陳烈酒想了想給陳金虎出主意,“別傻乎乎的又被人給騙了。”
陳金虎做生意被人騙了的事,陳烈酒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後麵有賺了回來,可被騙是事實,
“知道了。”陳金虎懨懨地應了一聲,真討厭,鏢局裏都是大哥的眼線。
“嘻嘻。”坐在一旁同樣在吃橘子的王婉婉和陳小妹看到陳金虎被說,都不約而同地笑了笑,還真是一物降一物,二哥降大哥,大哥降小哥。
哈哈哈哈,真好玩。
回了家,陳烈酒把給許懷謙買的東西搬進屋,就去陳氏宗族找族老分錢和村裏找村長說讓全村種薑的事。
分錢這個簡單,都是京裏的高門大族,三十兩一車的買炭錢沒道理還會賒賬,全都結了現錢。
拋去要交給吳縣令的商稅,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開支,一千五百車的仿銀炭,由於陳烈酒把價格提升到了三十兩一車,陳氏宗族全族上下三百戶人家,每家每戶都分到了五十兩銀子。
不是三十兩,而是五十兩!
整整五十兩銀子,可把族裏的人喜壞,好些曾經窮到要賣兒賣女才能過日子的人家,當即給陳烈酒下跪感謝他。
有了這些錢,家裏何愁日子過不起來。
“別都謝我,要謝都謝我家相公去。”陳烈酒躲開了,不受他們這些禮,為許懷謙正名,“要是沒有他給我出的這個主意,我們都沒有今天的日子。”
眾人心神一凜,想起來了,這仿銀炭可是許懷謙給折騰出來的,可許懷謙又不下地出門,他們總不能跑到人家家裏去給他磕頭感謝吧。
一些想到他身體不好的陳氏族人,瞬間有了主意,聽說在家裏供奉長生牌可以長人壽數,保佑人無病無災。
有沒有用不知道,反正供奉了又沒有壞處。
於是,許懷謙一個無官無職的贅婿,就這樣在靡山縣被陳氏宗族的人給供奉起了長生牌,都望他平平安安到百歲。
杏花村的村長也是陳氏族人,當陳烈酒分完錢找到他,讓他召集村裏人說種生薑的事時。
整個村子的人都瘋了!
還有這等好事?
“這是我夫君大方,不忍心見同村人受苦,甘願舍出來的利息,他身體不好,不想為了這種事勞心費力,你們願意種的就到村長哪兒報名,每家每戶隻有兩分地,掙錢也不耽誤你們種莊稼,要想多種也可以,種出來了,自己去找銷路,反正明年十一月,我們隻每家每戶隻收三百斤的量。”
杏花村剛好一百多戶人家,每家每戶種兩分地,也就是幾攏菜地的量,而到了秋收卻可以分到三十兩銀子左右,這個數目比燒炭的陳氏族人少一點,但也不差了。
村民們哪有不答應的,忙點頭:“願種,願種。”
“先說好,願種,種了以後,可不能再去打擾我夫君了,他身體不好,出了什麽好歹,我是要人賠命的!”陳烈酒目光如炬的掃著一眾杏花村的村民,要不是許懷謙聰明賣了薑的當天就鎖了房,走人了,他都不敢想,回家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麽。
“不打擾,不打擾,絕對不打擾。”人都是這樣的,誰給他利益,誰就是他的再生父母,這會聽陳烈酒這麽一說,他們全都給陳烈酒保證,說什麽以後也不去打擾許懷謙,甚至要是看到有人說許懷謙的不好,他們衝上去就撕爛他的嘴巴子。
尤其是……
村民們看向老欺負許懷謙的許家人。
許爺爺他們被村民們用惡狠狠地眼神看著,心都在膽寒,更令他們膽寒的是,這次全村種薑,沒有他們許家人的份。
連打了小妹的陳貴家都領到了兩分地,就沒有他們許家人的份。
一想到,一年後,杏花村家家戶戶都富了,就他們許家最窮!許爺爺直接被氣暈了,想當年他好歹也是全村第一戶擁有石頭房的富裕人家啊!
不管村民們的激動和許家人的憤怒,許懷謙帶著弟弟妹妹在家美美地打開了陳烈酒給他買的一箱子東西。
漂亮又精致的綾羅綢緞,看得人挪移不開眼,還有香香的一點都沒有參雜鉗汞等物的膏脂。
甚至在這些底下還壓著一些好看的玉佩瓊琚,發冠,簪子,一看都是為他買的。
錢呢?
這些東西對他可有可無,他最想看的還是老婆究竟掙了多少,結果翻了一堆豪華的東西出來,就沒有看到銀票,難不成都花光了?
不會吧,他可是拿三成的利,再怎麽說也有好幾千兩,這些東西再貴,總不能都花光了吧?
“這是什麽?”他沒翻到,陳小妹在陳烈酒帶回來的一個破布包裹裏翻到了,裏麵有些陳烈酒的衣物和一遝銀票,但在陳烈酒的衣服裏,有一處很明顯鼓囊囊的地方,硬硬的,她想拿出來看。
許懷謙忙從她手裏把衣服拿了過去,摸了一下,頓時就知道,這是他老婆藏的私房錢,忙給他打掩護:“沒什麽,就是一些壓衣服的東西,別好奇這個了,快數銀票吧。”
真是的,藏私房錢也不知道藏點銀票,就這幾個銀角子,十兩都沒有,還藏在衣服裏,瞞得住他?
算了,給老婆留點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