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把酒話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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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聽到了個啥?
許懷謙要去科考了?
那燒炭的法子也是許懷謙想出來的?
還震驚在許懷謙長開了居然變得這麽好看, 一點都不像個鄉下人中的村民們,突然被陳烈酒丟下的這兩顆雷,砸得腦袋瓜子嗡嗡的。
這怎麽可能?
這許懷謙才去書院讀多久的書就去科考, 考得上麽?
還有那燒炭的法子, 他一個病秧子恐怕連灶房都沒進過知道炭長什麽樣嗎?就能想出這燒炭的法子來了?
他們揉了揉耳朵,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還朝陳烈酒求證了一遍:“烈酒哥兒, 你剛說許相公要去科考了?那燒炭的法子也是許相公想出來的對吧?”
“過兩天我們就要出發去府城了, 我還能騙大家不成?”看到他們震驚、難以置信、完全蒙圈的神情,陳烈酒就自得地翹了翹唇,“至於那燒炭的法子, 我一個鄉下哥兒, 那有這本事?”
“還得是我家相公這個讀過書的聰明腦袋,才能想得出這些掙錢的法子。”
別以為他一天不在村裏晃悠, 就不知道村裏在傳些什麽閑言碎語了?
說什麽他相公腦瓜子笨,讀書不行;說他入贅沒骨氣, 吃軟飯;說他生病長得醜, 會被他給嫌棄等等。
笑死, 許懷謙的好和聰明才智, 他說上三天都說不完,他怎麽可能會嫌棄他。
要嫌棄也是他嫌棄才是。
奈何他眼光實在是太好了,不僅挑中個萬中無一的男人, 這個男人還滿心滿眼的都是他這個惡霸。
要不是許懷謙一直在書院讀書,陳烈酒早就想把許懷謙拉到村子裏來向他們好好地展示展示。
他男人才不是他們嘴裏說的那樣呢。
天啊!
那燒炭的法子真是許懷謙想出來的!
村民們對許懷謙科舉的事情不太感興趣,讀書這種事離他們太遙遠了。他們更關心的還是燒炭這個法子究竟是誰想出來, 聽到陳烈酒親口承認是許懷謙想出來的後, 完全震驚在了這個消息裏麵。
陳烈酒常年在外麵走鏢, 見識與膽量都跟村裏人不一樣,大家罵是罵他,可對他的能力從不否認。
這許懷謙有個啥?
除了在學堂裏讀過幾年書,平日裏病得連門都不能出,隻有考上童生那年讓他們驚訝了一下,就好像沒有別的才能了。
這突然一下又是會孵小雞,又是會燒炭的,掙錢的法子一個接一個的來,他們怎麽就覺得這麽不真實呢?
尤其是以前經常跟許懷謙接觸的馬翠芬,對這種不真實感尤為強烈,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許懷謙這病秧子有這能耐。
她望著許懷謙那張與她記憶裏的許懷謙完全不一樣臉,神色複雜道:“你有這些本事,怎麽不在你爹娘在時拿出來?”
老話說得好,三歲看到老,許懷謙小時候就是個嬌氣的病秧子,除了生病就是生病,家裏給他買藥,錢如流水花出去也不見他為家裏做出點什麽貢獻。
怎麽他爹娘一去世他就這也會那也會了?那二弟兩口子豈不是死不瞑目了?
見過被打臉的!
沒見過上杆子被打臉的!
馬翠芬這一出聲,將許懷謙的目光吸引了過去,還殘存著原主最後一點記憶的他,一看到馬翠芬這張臉就認出來了,這是原主的大伯母。
那個牙尖嘴利在原主被陳烈酒搶走後,親自到原主麵前跟原主說:“反正你爹娘也死了,你在家也是拖累我們,陳烈酒既然看上了你,你就跟了他唄,正好給你爹娘辦喪事,我們也替你墊了十兩,你就當是還我們的銀子抵債了。”
原主聽完後整個人都喪失了生氣,趁那兩個看守他的漢子不注意,走到河邊就一頭紮了進去。
四月的天雖說不冷,但河裏的水還冰著,他身子骨弱,當即就沒了命,然後就是許懷謙穿了過來,被聞訊趕來的陳烈酒從水裏撈出來,給他做了人工呼吸,搶救過來,請了大夫來給他治病,怕他醒來還想不開尋死,又請了紅媒婆來勸說他。
他原話是讓紅媒婆勸他別尋死,好死不如賴活著,紅媒婆卻把重心聽成了,入贅給他也比死了好吧。
後麵的這些事許懷謙和陳烈酒都不知道。總之許懷謙一看到馬翠芬就想到了原主聽完她的話後決絕跳河的畫麵。
剛他老婆為了給他正名都不惜說自己笨,這會兒馬翠芬又跳出來質疑他,這個臉許懷謙要是不打就對不起原主,對不起老婆了。
他朝大家苦澀地笑了一下:“實不相瞞大家,在我爹娘沒去世前,我確實沒有想過要為家裏創收,一心隻鋪在學業上,想著考上個功名就能光宗耀祖替爹娘減輕負擔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眼睛一紅,像是快要哭了:“奈何天意弄人,我從未想過父母竟會去得這般突然,要是早知如此,我寧肯不讀書,不考功名了。”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又有何法?隻能日思夜想,要是家裏有錢就好了,有錢父母就不會上山打柴被那餓狼……”
許懷謙說到這裏一滴晶瑩的淚珠從他的右眼滑落。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有那淚腺淺的當即被他感動哭了,這是什麽懂事聽話的好孩子,父母去世後,身體不好還一直活在自責中,一邊咳血一邊想掙錢的辦法。
……想想就覺得好可憐。
“終有一日我從書中琢磨一個孵小雞和燒炭的法子,拿著雞蛋和炭火到大伯家裏商議,想著我就他這個一個親人了,我不依靠他依靠誰,沒想到卻被……”
許懷謙說到這裏實在是說不下去了,便停住不說了。
大家夥聽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就是許懷謙嘔心瀝血自己想出來的。這馬翠芬惡人做多了,總把人往壞處想。
這下好了,自食惡果了吧。
她要是不把侄兒拿出去抵債,那孵小雞和燒炭的法子豈不是都是她家的了……
眾人這麽一想,都不知道該說馬翠芬可憐還是可恨了。
別人怎麽想,馬翠芬不知道,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回憶,許懷謙被陳烈酒搶走那天好像是提著東西上門來的,至於提著什麽她已經記不清了,當時全家人都顧著和陳烈酒吵架去了,哪裏還想得起來其他。
要真是許懷謙拿著燒炭和孵小雞的法子上門來找他大伯商議,那她和兒子順勢而為推他去當贅婿抵債的事,豈不是在把財神爺往門外推……
馬翠芬一想到光是那孵小雞的法子一個月就可以掙好幾兩,更別說那跟銀山一樣的燒炭法了。
全都被她給拱手讓了人。
瞬間,一口老血哽在她心間,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憋得難受。
正所謂殺人誅心。
許懷謙誅得就是許家大房的心,那日原主的確是拿了些東西去許家大房感謝大伯一家為他父母操持喪事,並想委婉地問一下大伯,他今後該怎麽辦?
他倒也沒有要讓大伯養他的想法,隻是他一個十七歲,又從小體弱沒接觸過外麵社會的人,遭逢如此大變,實在不知該如何自處了,想讓大伯給他指一條明路。
沒想卻被大伯一家抵給了陳烈酒……
其實原主拿的東西並不是雞蛋和煤炭,但架不住人的心總是會疑神疑鬼的,尤其是對那天的事記憶混亂的人,被許懷謙這樣一加深記憶,就是總是疑神疑鬼地回憶那天的事,從而更加肯定。
果然他說完這番話後,馬翠芬那張臉就憋成了豬肝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她怎樣無人在意,有人聽完許懷謙的話後,注意到許懷謙說那孵小雞和燒炭的法子都是從書裏看到的,好奇地問:“那書就這麽神奇,這燒炭孵小雞的法子裏麵都有?”
“有的!”許懷謙也沒有想到他做一番戲,居然引來了幾個對讀書好奇的,當即點了點頭,“這書裏不僅僅隻有教人做學問,還有教人做飯,治病,種地等等各式各樣掙錢的書,隻要讀過書,認識字,就能買回來自己琢磨。”
這個世上又不是隻有科舉用的書,食譜、醫書等等什麽都有,隻要用心去書鋪翻翻總是能找到的。
但看杏花村就他一個人去學堂讀書就知道了,這裏群眾的知識普及極低,大家不是供不起孩子讀書,而是根本沒有那種把孩子送去學堂讀書的思想。
現在他把這個思想給打破了,村民們一個個都傻眼了,以前隻知道讀書好,可具體好在哪裏他們是一點都不知道。
說是考功名,可這世上能考上功名的能有幾人?他們這種鄉下人生的毛孩子,哪有考功名那個機靈勁。
現在一聽許懷謙這樣說,他們頓時覺得要是讓自家孩子去上學識字了,隨便買本許懷謙說的那什麽食譜,醫書回來琢磨琢磨,是不是也能跟許懷謙一樣弄出什麽孵小雞、燒炭的生意,造福家裏?
怪不得那上書院讀書的束脩可是比上學堂的束脩多多了,陳烈酒卻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把許懷謙送去讀了。
現在他們明白了,要是他家也有像許懷謙一樣能從書裏找來這掙錢法子的讀書人,不管花多少銀錢他們都要供他繼續讀下去。
這一刻村民們由羨慕許懷謙入贅到了陳烈酒家到羨慕起陳烈酒找到許懷謙這個入贅相公來。
不過好在他們家裏也有男娃,現在回去找當家人商議商議好像也不晚。
等眾人回過神來,想回家找人商議的時候,發現地上居然還躺了個人,一看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暈了過去的馬翠芬,叫了一聲。
“哎呀,這富貴家的怎麽暈了!”
坐在牛車上還沒有走遠的許懷謙聽到這話,翹了翹唇。
人氣人算什麽,自己氣自己才是最氣的!有了他今天這番話,隻要他帶著原主這具身體越過好越好,越過越好,馬翠芬就越會回想他的話,越回想他的話就越痛苦。
“阿謙。”
“嗯。” 許懷謙正想著,陳烈酒突然叫了他一聲,他側過頭去,應了一聲。
陳烈酒伸手抹了一下他的右臉,哪裏還有一點淚痕。
他說:“別哭,你還有我。”
他以為他剛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許懷謙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嗯。”他確實隻有陳烈酒了。
由於燒炭的煙塵大,還要保密,就那窯的製作方式也簡單讓人一眼就能讓人看穿,要不了幾天大家都知道了,他們還掙什麽錢?
因此選址的時候,陳烈酒和陳氏宗族的人選擇了距離村子較遠的西山,這裏是進出村子口,進出村子的人在山上放哨的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有利他們保密法子。
可缺點也有,那就是距離村子,甚至是距離陳烈酒家有點遠,好歹許懷謙不在家,他連家都懶得回,直接住山上,遠不遠的也沒什麽幹係了。
由於要進出送炭,進山的路早就被牛車給踏平了,許懷謙坐著陳烈酒趕的牛車進到山裏的時候,還覺得不是很顛簸。
隻是等他從牛車上跳下來,看著那整個忙碌成一團的超大型炭窯群的時候,整個人都訝異了起來:“這就是你們弄的炭窯?這麽大?這麽多?”
“對啊。”陳烈酒沒帶許懷謙走近,怕他吸不了那麽大的煙塵味,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柴窯煙道上的濃煙,得意地跟許懷謙說,“我發現燒一窯炭的時間不是很長,而冷卻一窯炭卻需要很長的時間,就幹脆把窯做大做多了。”
不然他們這些人隔很久才能賣上一回炭,豈不是一年到頭都掙不到什麽錢,還不如多挖窯,將這冷卻成型的時間一個一個錯開來,這樣豈不是就能保證每天都有炭可以出窯了?
反正陳氏宗族在這裏紮根了這麽多年,別的什麽東西沒有,山地有的是,怕什麽?
炭是消耗品,又不是買回去就不用了,再多都銷得完!
“我的阿酒真聰明!”許懷謙絲毫不吝嗇對老婆的誇獎,目光卻在周圍打量了一圈,見那煙霧正濃烈的地方光禿禿地就隻剩下木頭砍伐後的木樁子。
他那該死的職業病,什麽注意環境汙染,植樹造林的毛病又犯了,沒忍住對陳烈酒說道:“不過你們也不能光砍伐不栽植,現在這山裏的樹木瞧著很多,但你們的窯也不小,這麽無節製的砍下去,過幾年就沒樹可砍了。”
甚至山上沒有樹根穩固,很有可能還會產生山體滑坡,這裏說是距離山體遠,可一但山體滑坡,周圍的村子都要跟著玩完。
又被許懷謙給誇了陳烈酒剛把唇翹起,聽到許懷謙的話,思考了一下,很認同他話的頷首道:“你說得有道理,我待會兒就去找族老,讓他組織人手把砍伐過的地方重新種上新的樹苗。”
許懷謙見他聽進去了,也不再多言,往前走了兩步,想湊近去看炭窯,卻被陳烈酒給拉住了:“炭窯煙大,你身子骨弱,在邊上遠遠地看著就好,別湊近。”
說著,他想到許懷謙今年也不過才十七歲,以前天天被拘在家裏,也沒去過哪兒,就算知道很多新奇的法子都是從書上看到或者自己瞎琢磨來的,本身還沒有見過多少新鮮事物。
拉著他的手向一旁的小路帶去:“不別去大窯受苦,帶你去小窯玩玩還是可以的。”
“好啊。”許懷謙任由陳烈酒拉著他的手往林間小道走去,笑得一臉開心,怎麽有種被老婆拉著約會的感覺。
兩人一路拉著去了小窯,所謂的小窯其實也不小,大概一次可以燒個一兩千斤的樣子,跟大窯沒辦法比,但也不差了。
許懷謙他們到的時候,正好出窯了,有幾個人在取煤,看到陳烈酒過來,忙停下手裏的活,叫了一聲:“老大!”
雖然他們有好些瞧著比陳烈酒都還大,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叫陳烈酒一聲老大。
沒辦法,陳烈酒太有本事了,說讓他們能夠掙到錢,就讓他們能夠掙錢。看著這一窯一窯的炭啊,就跟看著一包一包銀子似的高興。
別說是讓他們叫陳烈酒一聲老大了,就算是讓他們管他叫一聲爹他們都願意!
這給銀子的爹比他們的親爹都好!
畢竟他們的親爹也沒啥本事,不然也不會讓他們一直在田裏打轉,窮了一代又一代。
“嗯,”在外人麵前,陳烈酒可就沒有在許懷謙麵前那般放鬆了,淡淡地應了一聲,將許懷謙拉倒他們麵前,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地介紹道:“我夫君,你們叫二哥就好!”
“二哥好!”大家從善如流地叫了許懷謙一聲,然後用好奇地目光打量著許懷謙。
都知道陳烈酒搶了個病秧子回家當贅婿,可這病秧子長什麽模樣大家還真不知道,畢竟陳氏宗族盤旋周圍好幾個村,他們也不是全都在杏花村裏窩著。
心想,病秧子嘛,那肯定是病歪歪一副愁眉苦臉苦大仇深的苦瓜臉唄,沒啥好看的。
可這會兒他們見到的許懷謙可跟他們心中所想的許懷謙出入大了去了。
這哪裏是病秧子啊?
這分明就是個病美人啊!
瘦是瘦了點,可那周身的氣質看著就跟他們這種莊稼地裏出來的人不一樣,何況那張臉的模樣是真俊啊。
要他是個小娘子,還不知道要如何的風華絕代。
不怪陳烈酒去要賬,看了一眼就把人搶了回去,他們要是陳烈酒,也想搶個這樣的病美人回家養著。
看著都下飯!
“你們好!”被一群膀大腰圓的漢子叫完打量著,許懷謙也不促,都是男人讓他們看兩眼又怎麽了。
再說了,他可是他們大哥的男人!
作為大哥的男人不能給大哥丟臉!
果然他這淡然處之沒有一點慌張的模樣,讓一群打量他的人,都不覺暗自點了頭,還是有男人樣的。
許懷謙參觀了一下他們燒炭的窯,見來來去去拉牛車的車上放得都是黑炭隨意問了聲:“你們不燒白炭嗎?”
他記得白炭比黑炭更耐燒,也更值錢。
陳烈酒聽到這話,側過頭茫然地看著他,“白炭是什麽?”
“就是比黑炭要灰白一點,更耐燒不冒煙的炭。”許懷謙解釋了一句。
陳烈酒搖搖頭:“沒聽過。”
其實不是他沒有聽過,而是這種炭一般都隻供應皇宮或者京城裏的大戶人家,市麵上流通得很少,隻有醫館有一點用來入藥,像靡山縣這種小地方當然不會有了,有了也沒有人買得起。
“那要不我們燒些這種炭出來試試?”許懷謙給陳烈酒出主意道。
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比陳烈酒還少,他不知道是這個世界沒有這種炭,還是有,隻是不在小地方流通。
想著家裏冬天反正都是要用炭的,不如燒一窯這種炭出來自己用。
用好炭比用差一點的炭安全性要高些,家裏這會兒也不缺錢了,他幹嘛還要委屈自己去省錢。
而且他剛都在村民們麵前說了這燒炭是他想出來的法子,雖然陳烈酒也說是他想出來的,但他覺得他隻是提了個提議,功勞還是陳烈酒的,他總覺得把自己說過的畫給圓回來。
“好啊。”陳烈酒一聽到許懷謙說白炭比黑炭還要好,想也不想地就答應了,既然這種炭好,燒出來賣不出去留著冬天給許懷謙用也是一樣的。
每晚都抱著許懷謙睡的陳烈酒知道,許懷謙身上很涼,夏天可能因為熱的關係他不覺得有什麽,等到冬天,想也不知道他那病體會把他折磨得有多痛苦。
想到這裏他突然垂了垂眸。
但隻是瞬間他又抬起了眸,把守著這爐柴窯的人叫過來,吩咐道:“按你們二哥的新法子再起一爐窯。”
剛剛陳烈酒和許懷謙的對話也沒有背著他們,可他們從來沒聽過什麽白炭,連見都沒見過。
這燒得出來嗎?
“讓你們去做就去做,”陳烈酒不耐煩地踢了他們一腳,“這爐窯算我自己的帳,就算沒燒出來,也不耽誤你們掙錢。”
“再說了這燒炭的法子都是你們二哥給的,”陳烈酒說著替許懷謙正了正名,“你們怕他燒不出新炭來嗎?”
陳烈酒對許懷謙信任得很,他知道許懷謙不是那種喜歡說大話的人,也不像他這般大膽,沒有把握的事都敢去做。
他既然說出了這話,那他肯定是有把握燒出來才說的。
陳烈酒猜對了,許懷謙還真有把握,幾年扶貧可不是白幹的,他在鄉下那幾年見識過不少形形色色的發財致富方法。
還被單位派去全國各地出差,去一些特色扶貧縣觀摩學習。
其中有一個特色貧困縣就是燒炭燒富的,他們打的就是用古法白炭的噱頭打出名頭的。
他們去觀摩學習的時候,當地的領導熱情地邀請了他們親自參與了燒炭的過程。
其中原理許懷謙記不太清,但怎麽燒出白炭的步驟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於是他耐心講給燒這爐窯的人聽。
“啥?”不少人聽了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我們在木炭燒到最熱的時候開窯?”
“可這樣一來,那炭一出來全都要燒沒,而且剩下的炭不就跟那灶炭一樣都是碎渣子不值錢。”
他們燒了這麽久的炭了,也知道那炭必須在封死的窯裏慢慢冷卻下來,保留下的炭才會又重又耐燒。
要是在最熱的時候開窯風一吹豈不是炭都被燒成灰了,根本就沒有炭了,或是留下一些炭也跟那灰一樣,一捏就碎了。
“要的那種一捏就碎的炭。”一聽有人說到點子上,許懷謙一錘定音道,他就要這種。
這種炭雖然沒有黑炭重,看著就像是黑炭燒沒了的灰,但它溫度比黑炭整整高一倍,隻用一點點就能讓整個屋裏熱起來,可比黑炭好用多了。
眾人見說不聽許懷謙,而且陳烈酒也支持,沒辦法燒唄。
反正這山裏的柴禾多得是,沒燒出來也沒事,就當陪大哥哄小相公玩了。
人家都有烽火戲諸侯,他們老大要煤炭戲相公怎麽了!
這燒炭也不是說一兩天就能燒出來的,許懷謙安排好人燒炭後,就著手準備去府城科考的事了。
本來五人互結好,就該五人一塊上府城科考才是,奈何他們五個人說是一個書院的,實際上全都不在一個縣。
每家都有每家的家小,總不能一個等一個,一個接一個的去接吧,總共就三天的時間,這得接到什麽時候去了?
還不如各家收拾各家的,然後在府城去聚集。
陳烈酒以前跑鏢的時候去得最多就是府城了,這路他熟。
他先去縣城車馬行找好馬車,然後把全家人都給打包進府城了!
是的,他準備把小妹和婉婉一塊帶去府城玩玩。
正好他最近掙了不少錢,小妹的小雞又剛出了欄,還沒開始收雞蛋孵新一批的小雞,他家又沒什麽地,秋收跟他們無關。
不如讓隔壁陳朱氏幫他們看著點家,他們全家去城裏給許懷謙助威。
再怎麽說,這也是許懷謙到他家的第一個科考,整得隆重些,不僅可以表現出對他的看中,還可以讓他壓力小些。
別把自己當成去科考的,就當自己是陪家人去遊玩,順便去科考。
路程遠,陳烈酒怕許懷謙身體撐不住,在馬車裏鋪了兩層褥子,一路不敢耽擱地駛進了永安府。
永安府位於昌南承宣布政使司南麵,這裏有一條四通八往的運河,靠著這條運河永安府還算是繁華。
他們的馬車一駛進府城,城裏南來北往的商人摩肩接踵,鱗次櫛比的商鋪門前賓客盈門。
街上到處都是叫賣的小商販。
在馬車裏睡了一天一夜的許懷謙忍著難受,掀開馬車看了眼外麵繁華的場景,從帶來的錢袋子裏掏出十兩銀子來遞給王婉婉:“這府城可比靡山縣繁華多了,待會到了客棧,你帶小妹去轉轉,不用想著省錢。”
最近家裏手頭富裕,許懷謙的手也開始鬆了起來。
王婉婉看一向精打細算的許懷謙居然這麽大方了,有些驚訝地看著他,剛想說這太多了,她要個一兩的就行。
許懷謙又看著她,添了句:“多逛幾家胭脂水粉鋪子,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胭脂水粉和麵脂,多買點。”有錢了幹嘛還用便宜貨?
而且女孩子就該多打扮打扮。
陳小妹是個大大咧咧的,塗個麵脂都囫圇吞棗的,陳烈酒壓根不用,他平時裏天天跟男人打交道,他才不要他老婆打扮給別的男人看呢。
家裏也就他和王婉婉兩人稍微精致一點,但他覺得王婉婉的護膚品太少了。
前世他的那些女同事,每次出差都恨不得帶一行李箱的瓶瓶罐罐,而她就一盒快要用完的麵脂,這太不女孩子了。
他的本意是想讓王婉婉多為自己買些東西別舍不得花錢,哪成想王婉婉一聽他這話,瞬間就心領神會地把錢收了。
她就說二哥為什麽好端端地舍得給她這麽大一筆銀錢,原來是要買胭脂水粉啊。
那這可得給二哥好好看。
得買好的,不然用差了東西,二哥臉上長個痘什麽的,又要帶冪籬裹上了。
就是不知道二哥塗不塗脂抹不抹粉?
要是二哥喜歡塗脂抹粉,她還得給他買些胭脂水粉回來。
她記得前朝就有讀書人喜歡描眉畫眼,簪花點唇的,沒準二哥也好這口。
許懷謙見他一說讓她買胭脂水粉王婉婉就心領神會地把錢收了,也很滿意,看看,他就說這女孩子沒有不愛俏的。
陳小妹見許懷謙都給王婉婉錢了,坐在角落裏瞪圓了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許懷謙,等著他也給自己錢。
可她等到許懷謙又把錢袋給收緊了,都沒有等到許懷謙給她錢,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許懷謙:“二哥,我的呢?”
“你的什麽?”許懷謙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
陳小妹指了指他的錢袋子:“我也要!”
“你不是有錢嗎?”他記得他們的雞苗一共賺了十六兩,陳小妹都給他分了八兩的紅,她自己還有八兩。
這些錢夠她花很久了。
“那不一樣,”陳小妹不依,“你都給嫂嫂了,你不能不給我。”
在陳小妹看來,她自己掙的錢是自己的,二哥給的錢是二哥給的,這是不一樣的,許懷謙既然給了王婉婉,就應該也給他。
“好吧。”許懷謙想了想她說得確實也有道理,從錢袋子裏掏出一串銅錢遞給他,“諾,給你。”
陳小妹看著許懷謙遞過來的一串銅錢人都氣傻了:“為什麽給嫂嫂十兩銀子,給我就一錢銅錢!”
現在數數順溜多了的陳小妹還是分得清,一萬枚銅錢和一百枚銅錢區別的。
“胭脂水粉貴,所以要給得多點,”許懷謙想也不想地說,“你一個小孩又不塗脂抹粉,也不需要買其他的東西,要那麽多錢做什麽?”
出門的時候,他可是看到了,陳小妹把她所有家當都踹身上了,她身上已經有八兩銀子了,再給她十兩,豈不是就等同於金娃娃招搖過街,就等著別人去搶她了?
可是陳小妹不明白他的苦心,以為許懷謙偏心,拉著前麵趕車陳烈酒告狀:“大哥,大哥,二哥針對我,他給嫂嫂十兩銀子,就給我一百文。”
府城不比縣城,趕著車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陳烈酒根本分不出心來幫她理論,敷衍道:“不是有給你嗎,又不是沒有給你,怎麽就針對你了。”
哇!
陳小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聽到了什麽?!大哥又居然對她說出這種話!
陳小妹頓時生氣了:“你也針對我!”她吼了一句,氣呼呼地蹲在馬車角,跟許懷謙眼睛對眼睛。
“好了,不生氣了。”許懷謙就知道陳烈酒會向著他,捏了捏她的小啾啾,哄道,“待會兒給你買兩串糖葫蘆,我們都不吃,就你一個人吃,好不好。”
相處這麽久了,許懷謙知道她其實好哄得很。
果然。
聽到這話陳小妹當即氣呼呼地伸出三根手指頭:“三串!”
“行,”許懷謙答應得挺爽快,“三串就三串!”
“這還差不多,”陳小妹嘟囔了一下嘴,“勉強算原諒你了。”
然後他向許懷謙伸出了手:“拿來吧。”
許懷謙忙不迭地講那串錢放在她手上。
“嘿嘿嘿。”拿到錢的陳小妹瞬間就笑嘻嘻地低頭去數銅板了。
拿麻繩穿的銅板,按理來說一串是一百文,但是有時候也會有數錯,多放一兩個的。
她得數數,萬一多一個就賺一個。
許懷謙對陳小妹這行為無語得很,他親自串的銅錢怎麽可能會有多的。
果然她數完,隻有一百個以後,泄氣了,為什麽她在二哥這裏拿的錢,從來沒有多的。
以前大哥給的就有多的?!
還沒等她想明白,他們到地方了。
要住的祥雲居客棧。
因為臨近科考,周圍的客棧都住滿人,還好許懷謙提前兩個月就決定要參加科考,他們五人早早就派人來這距離考院很近的祥雲居訂了房。
一錢銀子一晚,這錢還真是好賺得很。
陳烈酒跟掌櫃的說好後,就牽著馬車去後門停車去了,許懷謙帶著陳小妹他們先去客棧安頓。
等在客棧都安頓好,他才找到同樣住在這間客棧的其他五人。
裴望舒左望右望不見許懷謙身旁有人,問:“你家夫郎呢?”
他記得訂客棧的時候,許懷謙可是說了他家夫郎要來,他們還起哄說讓他多訂一間,免得他沒經受住他家夫郎的誘惑,誤了科考。
也正是因為這多出的兩間房,才讓王婉婉和陳小妹有地方住。
不然這個時候可就給她們訂不到房了。把她們兩個女孩子放在別的客棧,他們也不會放心。
“藏起來了,不給你看。”許懷謙知道他對他家陳烈酒好奇極了,但就是不想給他看。
“不給看就不給看,沒準貌若無鹽。”裴望舒就是想看看許懷謙嘴裏‘是他見過的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哥兒’長什麽模樣。
見許懷謙這般遮遮掩掩覺得肯定是自己猜對了,情人眼裏出西施,現在這個西施快沒了。
“好了好了,你們別鬧了。”段祐言見他們為這麽一點小事爭吵,立馬出來製止,“明天就要科考了,我們先去考院把名報了,夫子他們可能就等著我們了。”
一般像這種科考學子都是要提前來的,段祐言他們提前幾天就來了,奈何許懷謙就是不慌不忙,趕在考前最後一天來,也不知道他那個身體,不提前來養養,怎麽扛得住三天的考試?
許懷謙看了看段祐言身邊也沒有跟著有人,疑惑地問了聲:“你家夫郎呢,你沒有帶來啊?”
裴望舒和章秉文同時好奇地向段祐言看過去:“你娶得也是夫郎?”
怎麽從來沒有聽他說過?
段祐言沒想到許懷謙會突然說起他來,他那張向來嚴肅的臉登時一下就變得不太自然了,扭扭捏捏地“嗯”了一聲。
“你們怎麽一個個都找的是哥兒?”裴望舒奇奇怪怪地看著許懷謙和段祐言。
最主要還是段祐言,許懷謙是自己喜歡哥兒,他完全想不到這麽嚴肅的段祐言居然也會娶一個哥兒?
“想娶就娶了唄。”許懷謙見段祐言不太自在的神情,自覺自己說錯了話,忙為他找補了一句。
“好了,去考院吧。”見剛剛還挺和諧的氣氛,這會兒因段祐言而變得有些尷尬,一心隻有科考的孟方荀忙直接把他們都帶去了考院。
跟在考院等待他們的夫子一起去考官哪裏認證過互結後,回來,也沒讓幾人再插科打諢,把他們各自都趕回了房間看書。
科考在即,還是嚴肅一點的好。
即使有人提議想要出去逛逛,也被孟方荀給嚴厲拒絕了,他覺得都這個時節了,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有什麽不能等到科考完再去做?
就這麽平平順順地到了第二日。
許懷謙從床上起來收拾過自己後,就帶著自己的小挎包準備去考院科考了。
陳烈酒攔住他:“要不要我送你一塊去?”
許懷謙想到有個討人厭的裴望舒,他看到陳烈酒還不知道要怎麽嚷嚷,把帶來的錢袋子給了他:“不用,你帶著婉婉他們去逛街就行,我自己去。”
說著他準備出門了,想了想又折了回來,把陳烈酒的手捉過來:“我要在考院考三天,教你三個字,回來我要考的。”
最近許懷謙在教陳小妹他們識字,他發現陳烈酒的識字率也不高,好多多音字和筆畫較多的字都不認識,也會連帶著教教他。
陳烈酒好奇:“那三個字?”
說些他就看到許懷謙在他掌心認認真真寫下了陳烈酒三個字,當即翹起了唇。
他就知道他家小相公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