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把酒話桑麻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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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謙在書院讀書的這半年, 陳家人也沒有閑著。
首先是陳小妹的小雞,一年四季都在孵,孵了一年多, 現在已經打出了名氣,好多外縣人都知道杏花村有一家用火炕孵小雞的作坊。
坊主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能幹得很, 每個月都要孵好幾千隻小雞, 供不應求。
他們村的人在她這裏買了小雞,回去養到下蛋了, 再把雞蛋賣給她孵小雞,不少人都富裕了。
這不, 秋收了, 家家戶戶灶房裏都飄著雞肉香, 可饞死人了。
好多人就恨自己沒有生在杏花村, 不然這秋收時節, 他們也能殺隻雞來吃吃。
可惜, 他們不僅生在外村,連搶雞苗都搶不過杏花村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本村人怎麽那麽吝嗇,明明每家每戶都養著十幾隻雞了,怎麽還要跟他們搶雞苗?
因為養雞好,養雞能賺錢啊!
且不說,他們近水樓台先得月, 每個月都能把雞蛋賣給陳小妹孵小雞賺錢, 就說這賣不完的雞蛋也能自己吃補身體啊。
三五個雞蛋炒一炒就是一盤葷菜了,不比上縣城割斤十幾文的豬肉強?
現在杏花村的人, 人手十來隻雞, 沒有糧食喂, 就讓家裏孩子去地裏捉蟲子,什麽螞蚱、蝗蟲、菜葉蟲,反正雞也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還越吃越長得好。
家裏小孩喂了雞有蛋吃也樂得捉蟲子,地裏沒了蟲子,今年莊稼也長得好,雞吃好了,蛋下得多,家裏日子越過越好了,近一年村裏打孩子的人家都少了許多,大家如何不願意多喂雞?
要不是喂太多雞需要的糧食不少,且容易引發雞瘟,有些貪心的人甚至都想一次性喂個幾百隻算了,這樣想吃肉的時候就殺一隻雞,連肉都不用買了,多好。
杏花村天天有蛋吃,月月有雞吃的日子,叫外村人羨慕,他們也想跟他們一樣喂雞。
喂雞嘛,又沒什麽技術含量,撒點米,捉點蟲,它自己就能長。
可是搶不到雞苗啊。
每個月的新雞苗一孵出來就被他們本村人搶著給這個親戚買,給那個親戚買了,像他們這種隔得遠的,在杏花村沒有一點沾親帶故的外村人,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嫉妒使人瘋狂,實在搶不到雞苗的他們怒了,直接殺到了陳小妹的火炕房堵住她:“我們也要買雞苗!”
“憑什麽就賣給本村人?!”
“我們也買得起雞苗!”
一隻雞苗三四文錢,頂天了五文錢,養好了一隻雞能賣到百文,還不算期間下蛋掙的錢。
說實話,陳小妹被他們這來勢洶洶的架勢給嚇到,不過聽到他們都是來買雞苗的又有點犯愁。
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波來找她買雞苗的人了,在他們前麵還有好幾波人來找過她。
她隻有九歲,也隻有兩隻手,一個月孵三千多隻雞苗已經是極限了,再孵多一點,豈不是要把她給累死?
而且許懷謙給她修的火炕房,頂天了也隻能孵四五千顆雞蛋,再多的也孵不下了。
這她哪敢隨便答應。
陳小妹在犯愁的時候,王婉婉也在犯愁,許懷謙教給她的絡子,她現在會的花樣已經不少了,每日閑暇時打兩個,練出手藝來了,她就去綢緞鋪子問收不收。
剛開始,綢緞鋪子給她的工價是三五文左右,大半年過去,隨著她的手藝越來越好,現在的工價已經漲到了五十文一個。
接的也不再是吊墜一類的小絡子,而是像許懷謙掛門窗上的那種超大的絡子。
她一個月閑暇時間,能打五六個,每個月能掙兩三百文,雖說掙的沒有小妹他們那麽多,但放在村裏這都不是一比小數目了。
王婉婉已經很知足了。
知足的同時,麻煩也隨之而來。
本村不少和她交好的姑娘婦人都提著雞蛋和糕點上門:“婉婉,這絡子,你也教教我們好不好?”
她們也厚著臉皮去綢緞鋪子問過了,這絡子誰打的他們都收,隻要手藝好就行。
可她們會都不會,又怎知自己手藝好不好呢?!
以前村裏人沒人知道這個,不清楚還有這個賺錢方式,現在知道了,看到王婉婉,每天家務活也做了,錢也賺了,羨慕得夜不能寐。
想著自己要是也會打這絡子,會不會也能跟王婉婉一樣,掙個百八十文的讓家裏日子好過一點。
羨慕使人上進,最終還是上進心戰勝了臉皮,使得她們不得不厚著臉上門來請教。
“不是我不教,”王婉婉很犯難,“大家也知道,這個是我家二哥教給我的,沒有得到他的允許,我要是私自教給你們,我這也沒法給我家二哥交代不是。”
家人和外人王婉婉還是分得清的,許懷謙肯教給她是看在她是陳家人的份上,這些其他人……
王婉婉掃了一眼來找她的婦人,有不少還是曾經私底下偷偷說過許懷謙命不長久的人,她不知道二哥能不能夠原諒這些人,不敢隨意答應。
“那婉婉能不能幫我們去給你家二哥說說情?”這些人還是不甘心,都走到這步了不能無功而返,“我們也不要求學什麽獨門的絡子,就綢緞鋪子常收的那種就行。”
隨著王婉婉打絡子掙了錢,這些人也了解了不少,像尋常絡子就兩三文錢一個,但若是自己獨創的手藝,就能賣到好幾百文乃至一兩二兩。
像這種好幾百文的她們就不想了,沒有那麽多絲線供她們霍霍,她們能學會鋪子裏常收的那種絡子,就很滿足了。
“好吧,等我二哥回來,我給你們問問。”她們態度這麽堅決,王婉婉也不好推拒,畢竟,除了幾個討人厭的,還有幾個都跟她玩得好的,也不能太駁人家麵子了。
“哎,好,那婉婉我們就走了,這些東西就留著等你二哥回來給他補身體啊。”婦人見她雖然沒有答應,但好歹是鬆口了,也不把提來的東西帶走,一個個嘴上吆喝讓王婉婉記得給許懷謙吃,滿含期待地走了。
為了許懷謙的生薑和花椒,陳烈酒這半年來也不輕鬆,就差沒抱著鋪蓋被褥到地裏去住了。
太折磨人了。
隻是些生薑和花椒而已,怎麽比種莊稼還要難,中間澆水、施肥、除蟲這些就不說了,都是正常種地操作,他第一次知道這兩樣作物還會生病!!!
為了治療生薑和花椒樹身上的這個病那個病,他一天跑醫館跑得都要抓狂了,導致他現在隻要一看見地裏有生薑葉子變黃,扡插的花椒枝椏出現問題,就喉嚨一緊,脊背發涼。
好在這一切苦難都熬過來了,金秋八月,是他家小相公放假的日子。
仔細檢查地裏沒有一處有葉子發黃的生薑,陳烈酒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準備去接他家的小相公了。
結果——
“阿酒!阿酒!阿酒!”
還不等他有所行動,就聽見他家小相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轉過身去一看,他家小相公坐著段祐言的馬車,正向他駛來。
陳烈酒跑出地裏,接上許懷謙,語氣有點幽怨:“怎麽不等我去接你,你就回來了?”
“我想你了嘛。”許懷謙也不顧及段祐言他們,勾上陳烈酒的腰,就將他擁入了自己懷中。
他人比陳烈酒高了一個頭,相互擁抱的姿勢顯得過分親昵。
陳烈酒看了眼坐在馬車上張嘴望著他們的盛雲錦,沒管他的目光,摟著自家的相公的後背撫了撫,親昵回應:“我也想你。”
夏天許懷謙不在他身旁,夜晚總是被熱醒,熱醒就開始想他,越想越睡不著。
不知道他在書院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冷著、有沒有生病、累不累。
好幾次他半夜跑去書院都想翻牆進去找人了。
又怕破壞了書院規矩,許懷謙會吃掛落,隻得失望而歸。
這會兒見到自家日思夜想的小相公,誰還在乎旁人的目光。
許懷謙也同樣,前麵幾個月在書院,每天背書背得連旬休都不敢休,後麵倒是學習輕鬆了,可別人都卯足勁在學習,他也不好掉隊。
大半年就休了兩次旬休,兩次都隻摟著他家阿酒互訴了衷腸,什麽親密的事都沒幹。
怕身體不好耽誤學習。
這次放假的時間會長一點,身體也在後麵放鬆學習的兩個月中養好了不少,終於可以跟他家老婆親熱親熱了。
“——咳,我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走了!”段祐言見他們二人難舍難分的模樣,也不忍心打斷他們,尷尬地咳嗽一聲,讓車夫牽著馬車趕緊走了。
他兩走了,許懷謙又摟了會陳烈酒,直到手都要麻了才慢慢鬆來,然後牽著他的手問他:“家裏還忙不忙,生薑和花椒還有沒有生病煩你?!”
生薑和花椒生病的事,許懷謙知道,陳烈酒來書院跟他說過,但那會兒他正忙著背書,就算知道治療生薑和花椒的藥水,在這裏也買不到,隻能大概地跟陳烈酒說些簡單的處理方法。
“沒有了,我帶你去看。”陳烈酒牽著他家小相公的手,又走回地裏,“我按照你說的方法,能治就就治,不能治的就挖了,拿石灰給土壤消毒,除了最開始的那些治療不及時的,後麵這些,你看看全都是好好的。”
生薑產量高,可也極容易生病,什麽薑斑點病、薑腐病、薑枯萎病一大堆,而且它還招蟲子。
花椒好種植,鬧病害也嚴重,什麽幹腐病、流膠病、枯梢病、炭疽病一大堆。
許懷謙看著他那被照顧得很好幾乎沒有出現什麽大規模的損失的田地,握著陳烈酒的手,滿眼心疼:“辛苦你了。”
想也知道陳烈酒為了照顧它們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辛苦。”值了,值了,不管多累多奔潰,這會兒聽到自家小相公這話,陳烈酒瞬間就覺得那些都不事了。
“我們挖點回去嚐嚐好不好?”花椒要兩年一熟,扡插的枝椏細,現在還沒長出什麽花椒來,有也是顆粒較小的青花椒,許懷謙不忍心霍霍它們,隻得蹲下身去撥開綠油油的薑葉子,刨了刨
這些薑害他老婆這麽辛苦,怎麽著,也得讓老婆多吃點,補回來。
“好啊。”陳烈酒早就對許懷謙嘴裏念叨的生薑美食,垂涎三尺了,別的他不信,他家小相公做的美食他肯定是相信的。
見他家小相公十根修長如玉的手在刨土,忙過去幫他把生薑都揪了出來。
“今天我親自下廚。”弄了幾顆生薑,許懷謙在小溪邊清洗全是泥沙的手,又把生薑上的泥巴都給清洗幹淨了,準備回家好好補償他老婆。
“行,我給你燒火。”陳烈酒見許懷謙麵色紅潤沒有前麵五六月份時見他那麽蒼白了,知道他最近身體還行,也沒有拒絕。
唔,好久沒有嚐過他家小相公的廚藝了,好懷念。
回了家,許懷謙帶上他的圍裙,拿新挖出來的嫩薑做了幾個菜。
薑絲鴨,陳小妹親情讚助的鴨。
仔薑炒雞,陳小妹親情讚助的雞。
薑蛋飯,陳小妹親情讚助的雞蛋。
全家人吃好喝好,隻有陳小妹受傷的成就達成。
“嗝——”陳小妹打著嗝,毫無知覺,嘴裏還在誇讚,“二哥,你做的東西都好好吃哦。”
“是薑好吃。”純天然無汙染,還沒有打過農藥的薑,重要的還是他老婆幫他種出來的薑,許懷謙怎麽吃都覺得好吃。
“嗯嗯。”陳小妹頷首,“沒想到生薑做菜也這麽好吃!”
“就是不知道這生薑怎麽賣?”王婉婉有些發愁,他們能接受生薑的味道,別人能接受嗎?
五畝地,密密麻麻都是生薑,僅僅隻是挖了兩顆就做了這麽多菜出來,能賣出去嗎?
“不著急。”許懷謙沒打算賣嫩薑,“等十一月份老薑下來再說。”
許懷謙老神在在,胸有成竹好似早就預謀,王婉婉縱使心裏再擔憂,也暫且把心放了下去。
她得相信許懷謙,那次許懷謙說過的事,沒有辦到?
他說能用棉被孵小雞,就能孵?他說生薑能發大財,也一定能!
陳家人對許懷謙那就是一個字,無條件信任!
吃過飯,全家人躺在院子裏消食,陳小妹主動把困擾他的問題說了出來:“二哥,你說我要不要再起一個火炕房呀?!”
原本她是不太想起,一個火炕房,每個月能掙五六兩銀子,孵了近兩年的時間,拋去給許懷謙的分紅,她自己的私產都快五十兩銀子了。
這麽多錢,她花都花不完,隻能想辦法給家裏添置東西。
像他們坐下這躺椅就是她買的,因為她看許懷謙喜歡躺著看書,就給他買了把躺椅。
後來全家人都喜歡沒事上躺椅上躺躺,她就幹脆給所有人都添了一把,這種初秋的天吃了飯在院子躺著消消食,再舒服不過。
可現在私底下來找她買雞苗的人越來越多,他們買不到雞苗都快抓狂了,瞧著好可憐啊。
而且多孵小雞,也是她多賺錢,好像沒什麽損失,唯一的問題就是……
“你忙不過來的。”許懷謙一語點出她擔憂的事,以前王婉婉還可以偶爾幫幫她,可現在王婉婉有自己的事做了,就幫不上她什麽忙了。
她一個人照顧一個火炕房都勉強,何況是兩個。
“嗯嗯。”陳小妹頷首,也說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法,“我想請人。”
“你不怕這法子被人學走了?!”許懷謙頗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平日裏陳小妹把她的火炕房看得可重了,即使有人進去,也不會在她燒火灑水控製溫度的時候放人進去。
因此火炕房這一年多的時間以來都是他們自己家人在忙活,從未請過外人。
“我聽大夫說,有種契約叫保密契約,若是有人不遵守契約上的內容,下場會很慘的。”陳小妹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想請人的時候,給人說好了這個契約,隻有同意簽這個契約的人,我才請!”
“可以啊!”許懷謙見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插手,隻是好奇地問了一聲,“你想請誰?”
陳小妹有主意得很:“小山哥,還有隔壁陳大青的弟弟陳小青。”
陳小青許懷謙見過幾次,是個挺靦腆的哥兒,聽說因為受陳烈酒的名聲所累,一直沒有嫁出去,在家極少出門,是個省心的,他不反駁。
“這小山是誰?”許懷謙自己也是個不太喜歡出門的,尤其是他跟村裏人都玩不到一塊去,對村裏人極為不熟悉,這名字他聽都沒有聽過。
“是一個很可憐的哥兒。”陳小妹想了想把薑小山的遭遇說給了許懷謙聽,“他跟大哥一樣,自己帶大弟弟妹妹,不過他嫁的男人不好,老打他。”
許懷謙聽到這裏就皺了皺眉,陳烈酒更是直接反駁了陳小妹:“小青可以,小山就算了吧。”
薑小山的丈夫孫旺財就是一個渾的,他怕小妹把他招來,孫旺財渾起來欺負小妹。
“不怕!”陳小妹搖搖頭,“家裏平時都有陳五和陳牆,他們會幫我,而且我也不怕孫旺財,他要敢欺負,我就讓村裏人把他趕出去。”
陳小妹現在也不是村裏人天天罵的災星了,因為許懷謙曾經說過她是家裏的寶,家裏的金娃娃。
現在整個村子的人養雞掙了錢都把她當金娃娃看待,沒事就喜歡摸摸她,招點財氣。
隔壁陳貴家的因為打過她,現在看見她就躲,買雞苗都是托別人買的,不敢到她麵前來。
孫旺財要是敢欺負她,她就敢在村子裏攛掇人欺負回去。
許懷謙錯愕,他發現了,陳小妹是有點子陳烈酒惡霸的氣質在身上的,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格。
“你自己決定就好。”陳烈酒想了一下,他十歲的時候,都敢出去走鏢了,陳小妹隻是招個家裏有個喜歡犯渾的男人的哥兒罷了。
沒道理小妹都不怕,他會怕?大不了找個由頭廢了孫旺財?
許懷謙看了眼陳烈酒,總覺得陳烈酒剛剛的眼神,有點想幹壞事。
陳烈酒朝他笑笑,沒有,他就是想想,沒想真幹什麽。
“那就這麽決定了,再起一個大一點的火炕房,招兩個人,唔,我得算算,花銷多少,工錢開多少合適。”學了兩年字,陳小妹也沒忘記自己學字是來幹嘛的,自己學著做了個記賬本,許懷謙看過,記得特別雜碎,指點了她一下記賬法,現在走到哪兒都帶著她的小賬本。
她從躺椅上坐起來看賬本了,坐在她身旁的王婉婉,也慢慢把自己的問題說了:“二哥,你說我這該不該教啊?”
“教啊,這是好事呀!”許懷謙聽完覺得很不錯,他學這個本身就是為了讓村裏足不出戶的婦人有個收入,能傳承到這個時空來,他很高興,可他見王婉婉有點為難的樣子,又多了一句:“你是什麽想法?”
“我覺得大家有這個想法是好事,”王婉婉咬唇,默了默,“可是又覺得,這麽平白無故地把法子交給她們太虧了。”
憑什麽?
這辦法是許懷謙摸索出來的路子,她們就付出一些雞蛋和糕點就能永久獲得一個可以賺錢的法子。
這麽一想,他們家什麽利都沒得啊?
也不是王婉婉市儈,主要是她們中好多偷摸說過許懷謙的人,讓她覺得不爽。
聽她這麽一說,許懷謙就明白了,問她:“婉婉,想不想掙錢?”
“想!”王婉婉頷首,錢這個東西,誰會嫌多啊。
尤其是,陳小妹都能五兩銀子一個月了,她還在掙幾百文。
要是她掙得足夠多的話,能支持許懷謙的藥錢,能幫上大哥,能養得起阿虎,阿虎就不用出門去辛苦走鏢了。
“你要不要跑跑綢緞鋪子,自己接批發手工絡子的活,這樣你拿回來完全可以自己給村裏人定手工的價格。”自己做承包商,向外批發手工,總比教會了村裏人,她們自己去綢緞鋪子零散的接活好吧。
“誒?”王婉婉的眼睛亮了亮,瞬間打開了格局,“這樣我不僅可以教她們打絡子,我還可以自己琢磨新絡子,打好了到綢緞鋪子談價格。”
許懷謙很支持她的朝她笑了笑:“你很聰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成功的。”
“我、我明天就去綢緞鋪子問問!”被許懷謙這麽一激,原本臉皮沒那麽厚的王婉婉,一想到隻要她成功了,以後村子裏向她學絡子的婦人都是給她賺錢的人,突然就覺得,不就是多跑跑綢緞鋪子,多跟人家掌櫃的說說話,這有什麽嘛!
解決完家裏兩個小姑娘的煩惱,許懷謙朝陳烈酒看過去:“阿酒,你呢?”
“我什麽?”陳烈酒被他問得莫名其妙。
“你就沒有什麽需要你夫君幫忙的嗎?”許懷謙的含情眼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有啊。”陳烈酒耳背一熱,聲音小了點,“你回房幫我弄?”
許懷謙不在,他自己拿紅綢和他的毛筆試著弄過,沒什麽感覺。
現在他的小相公回來了,他終於可以真槍真刀地吃個夠飽了!
許懷謙被他老婆毫不掩飾的澀情給弄到了臉紅:“不是這個,別的呢,別的就沒有我可以幫忙的?”
陳烈酒想了想:“沒有。”
別的他都能自己解決,唯獨這個不太行,得許懷謙幫他弄,他才有感覺。
他滿腦子都是老婆的事業大計,沒想到老婆滿腦子都是要跟他搞澀情,許懷謙的臉燙了又燙,不得已把宋大人的手書遞給陳烈酒:“我是說這個!”
“這是什麽?!”陳烈酒拿起手書打開看了看,眼眸亮了亮,“蘇州府大人的手書?”
有了這封手書,他就不用擔心,在蘇州府遇上什麽阻礙。
“知道你馬上要下蘇州了嘛,”許懷謙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家夫君棒不棒?”
“棒極了!”陳烈酒親了親他的臉蛋,還不忘誇了誇他,“哪兒都很棒!”
流氓!
許懷謙被他調戲得麵紅耳赤,他老婆真是個行走的澀情狂魔!
晚上,許懷謙幫陳烈酒弄完,兩人汗涔涔地摟在一起說話。
主要是陳烈酒在說:“你的生薑要不要我幫忙?昌南的醫館可能收不下這麽多!”
陳烈酒給許懷謙估算了一下,三百斤一畝的薑種,他們畝產可能有一千多斤,五畝地加上孟方荀那一畝,得有六千斤薑了,六千斤薑都是保守的,這麽多薑,昌南一個承宣布政使吃不下的。
陳烈酒想著他馬上要去蘇州府了,不如他帶些薑去蘇州府問問?
“沒事,你別愁,我都安排好了。”許懷謙真的很累了,他不知道,他老婆怎麽這麽有精力,這種時候,居然還有心情關心這種事,“你隻管等著就好,我們睡覺了好不好?”
“不太想睡耶,”陳烈酒窩在許懷謙懷裏,仰頭親了親他的唇,提議道,“要不要,再來一次?”
許懷謙腳軟了一下。
剛剛他們做了整整一個時辰!兩個小時!真的很久很久了,再來一次,他不能確保自己明天還能起床。
“哈哈哈哈哈,”陳烈酒哈哈大笑地看著許懷謙顫著眼睫,驚恐地看著他的眼睛,笑得花枝亂顫,“逗你的,睡吧。”
哎呀,他家小相公太可愛了。
許懷謙這才放心地閉上眼睛睡了,等下次,等下次,他身體再好點,再試試兩個時辰的!
他們在說薑的事,孟家也同樣在說。原本他們以為,一畝地至多能產三五百斤生薑就是頂天了,可他們這大半年時間,眼睜睜地看著生薑越發越多,越發越多,到現在滿滿一塊田都是生薑。
“這麽多薑可怎麽賣啊!”孟老爹蹲在地上直犯愁,那天他背了些生薑到縣裏醫館去問,人家至多就收十來斤,再多的就不要了。
現在一畝地裏,至少有上千斤的薑,這麽多薑,總不能等它爛在地裏吧。要是糧食有這麽高產就好了。
“爹,你別愁,會有辦法的。”孟方荀想了想,他家就一畝地的薑,許懷謙可是有五畝呢,人家都不愁,他們愁什麽。
況且醫館不是在收嗎?
“一家醫館收得少,多跑些醫館就收得多了。”孟方荀想了想,“我們永安府可是有十二個縣,十二個縣大大小小的醫館加起來也有二三十家了,一家醫館收個幾斤十斤,也能賣出四五百斤了。”
“五百斤按老薑的價格算,也有五十兩銀子了,除去薑種的三十兩銀子,我們也能餘下二十兩銀子呢。”
最近學了不少時政的孟方荀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木訥不懂事的孟方荀了,算錢算得可麻溜了。
“當真?”聽孟方荀這麽一算,孟老爹的手抖了抖。
他們種一畝莊稼,至多產量三石糧,一石糧按最貴的算也才六百文,多數就五百文左右,一畝地能掙一兩半已是頂天。
而種薑隻是賣半畝地就能得二十兩,比他們種莊稼不知道劃算多少!
“當真!”孟方荀頷首,這當然是最理想的算法,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的。
他們有種薑,別人也有種薑,隻不過他們種得多,人家種得少。
有些就是種在菜地裏,一年收個幾斤背去縣城醫館換點小錢,醫館習慣跟這種熟人合作,怎麽可能還會收他們生人的生薑?
所以銷路還是個問題,不能隻指望永安府,得把目光放出去。
放到永安府外去,要是昌南,甚至別的承宣布政使的醫館都來買他們的生薑就好了。
這樣他和許懷謙兩家人的生薑都不夠賣的。
可是他這輩子都沒出過永安府,又怎麽可能認識府外的人呢?
孟方荀皺了皺眉,沒敢把實情告訴爹娘,不然他們又會像現在這樣愁得覺都睡不好。
他在家忐忑的時候,裴望舒也同樣在考場裏忐忑。
去年他們一行五人,就他一個人落榜,今年他要是再落榜,他都無顏在麵對許懷謙他們了。
過去的一年,他們那麽忙,那麽刻苦,都不忘抽出時間檢查他的學習,給他劃重點,教他做文章。
尤其是許懷謙,他身體那麽不好,都能把家裏人給他帶的食物分給他補身體。
這他要是考不上,他有什麽臉回去麵對他們!
院試的題還是詩詞歌賦,裴望舒每一道都認真又認真地做了。
按照許懷謙教他的辦法,要是實在想睡覺,就拿冷饅頭敲太陽穴。
別說這考院裏的冷饅頭還真硬哈,砸得人太陽穴生疼生疼的。
他是不知道去年,許懷謙拿冷饅頭堵嘴的時候,更苦!
九月,陳烈酒聯係了章秉文跑河運的父親,向他偷偷租了一條船,準備運炭下蘇州府了。
知道永安府的知府是個大貪官,陳烈酒不敢大張旗鼓地把仿銀炭運進永安府,索性緊挨著永安府的桃源縣也有一個碼頭,但因為不是府城,沒什麽人。
陳烈酒直接請了吳縣令和盛縣令說情,拿錢砸通了桃源縣的縣令。
反正隻是用一下他的碼頭,不跟上頭報備而已,他沒有任何損失,桃源縣的縣令想也沒想地答應了。
“好不想你去啊。”好不容易休個長假能在家裏陪陪老婆了,結果老婆要出去遠遊了,最舍不得的就是許懷謙,夜夜晚上摟著陳烈酒的腰,給他念叨。
“我也不太想去。”陳烈酒回摟著許懷謙的腰,親他的臉哄他,“可是我得給我家小相公掙錢啊。”
許懷謙抿了抿唇:“我又花不了多少。”除了買藥的錢不能省以外,他都不亂花錢的。
“想不想要好看的衣裳?”陳烈酒哄他,“聽說蘇州府的綾羅很好看,等掙錢了給你買些回來做衣裙?”
“我的小相公這麽好看,穿上綾羅還不知道有多好看,”陳烈酒繼續哄,“肯定是把我迷死的那種好看!”
許懷謙隨便批個麻袋,那穠?的容貌都能迷得他走不動道,別說是綾羅綢緞地好好打扮一番,還不知道有多貴氣好看。
好吧,許懷謙被他說得有一點點心動,他就是舍不得他老婆,也沒真想攔著他老婆不讓走。
“聽說蘇州府還盛產一種膏脂,”陳烈酒當然知道許懷謙不會攔著他,可他就願意這麽哄他的小相公,“日日擦拭,能讓人膚如凝脂,領如蝤蠐,我給你買好不好。”
“我已經夠白了,不用再買這些了。”天天人參燕窩的養,又不用下地,加上那麽一點病態白,許懷謙覺得自己不用再更白了。
“我知道。”陳烈酒在他耳旁低語,“可是,這個膏脂不僅僅是擦身上,還可以——”
許懷謙喉結滾了一下:“真的啊?”
“聽說搭配潮熱更好使,”陳烈酒也期待地翹了翹唇,“正好我回來的時候,就是潮熱,到時候我們試試?”
“不會對你的身體有什麽危險吧?”許懷謙剛想期待,可是想到陳烈酒的身體,又不敢期待了。
“那麽多人都在用呢,”陳烈酒才不怕,“我們就試試,又不天天用,怕什麽?”
說得也是,買回來他先拿火燒一下看看有沒有鉛汞類的東西,聽說古代的這些東西最喜歡加這兩樣了。
許懷謙像是被說服似的,依依不舍地道:“那你得快點回來啊。”
從來都是他離開他老婆,這還是他老婆第一次離開他。
陳烈酒笑了笑,他就知道他家小相公也喜歡跟他做這種事,瞧瞧這都不攔著他了,給他保證:“賣完炭立馬就回來!”
永安府隻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府城了,城裏找不出什麽大船,五百料的船已經不得了。
第一次出行,還要躲著知府,陳烈酒不敢太張揚,隻要了條兩百料的船,能裝載一百二十車的炭。
這一百多車對於攢了一年的炭的他們來說,就是一個灑灑水的數量。
但隻要銷路能打開,後麵他們的炭都不愁銷了,他是帶著滿滿的信心出發的。
可整個陳氏宗族的人並沒有那麽輕鬆,為了攢仿銀炭,他們這一年的工錢都沒有發,得把所有的炭賣出去,才有錢。
天高皇帝遠,人生地不熟的,陳烈酒真的能把炭賣出去嗎?
陳氏宗族的族老知道,他們陳氏宗族在靡山縣能耀武揚威,但出了靡山縣啥也不是。
給不了陳烈酒什麽保證,隻能祈求他這一路平安,順利歸來。
陳氏族老在想什麽許懷謙不太清楚,送走老婆,他難過了兩天,也強打起精神開始他的忙碌了。
九月中旬,裴望舒放榜了,努力了一年再有孟方荀這個學霸輔導,這次他不負眾望地掛了個吊車尾考上了秀才。
喜得他母親當場心疾發作,幸好提前關注著他消息的許懷謙、段祐言他們這一行人當天就去給他賀喜了。
一看到他母親心疾發作,最近學醫又學文的段祐言和盛雲錦兩人都隨身帶著銀針,給她紮了針。
“伯母常年患有心疾,勿要大喜大悲,別好好的喜事,變成了悲事。”段祐言把裴望舒母親搶救回來,勸說了一句。
“我知道了。”杜月蓉也是因為太高興了,沒想過自己心疾會當場發作,這會兒回味過來,已經冷靜了下來。
“娘,你怎麽不跟我說呢?”裴望舒聽到段祐言說他母親長年患有心疾的時候,腿都嚇軟了,這會兒他娘醒過來,他是又自責又後悔。
自責自己沒有早點發現,後悔以前太不懂事了,老惹他娘生氣。
“娘胎裏帶出來的,”杜月蓉跟裴望舒擺擺手,“跟你說了也沒用,沒得治。”
“可以調養。”段祐言想到盛雲錦托人從京城給他找來的醫書,“聽說太醫院裏有一種安心丸可以調理治愈心疾之症,因為藥材太過於稀少,民間沒有流通。”
“真的?”裴望舒像是瞬間看到了希望。
“真的!”醫書裏多次提及,應該差不了。
“好好科考吧。”許懷謙給了他一個方向,“等你考上進士了,你就可以向陛下請求賜藥。”
戲文裏都這麽寫,一般皇帝也會被進士的孝順所打動,願意賜藥。
“我考!”裴望舒想也不想地同意了,他娘為他辛苦一生了,他考個進士求個藥怎麽了!
“我們一起幫你。”許懷謙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鼓勵。
“也別把自己逼.太緊了。”杜月蓉深知自家兒子的性格,這就是一個拿書就犯困的,“你能考上秀才,娘已經很知足了。”
在他們這個雲夢縣,有個秀才功名已經可以橫著走了,就算現在要她閉眼,她都滿足了。
“我不,娘!”裴望舒從來沒有這麽迫切地想要讀書,“我想要科舉,想要考上進士,一個秀才的娘而已,還不夠風光,娘,你得活著,好好的活著,活到我考上進士,你就有誥命了,有了誥命,你現在的那些朋友見你都要給你行禮,到時候名門閨秀,你想挑什麽樣的就能挑什麽樣的姑娘給你當兒媳!”
似乎被兒子的描述美好場景給迷住了,原本活到兒子考上秀才就滿足的杜月蓉瞬間不滿足了,從床上坐了起來:“那你別耽誤了,快去學習吧,你娘我想當大官娘了。”
裴望舒:“……”娘哎,我就隨口那麽一說,你別當真啊。
從裴望舒家裏回來,許懷謙也兌現了他的承諾,請他們吃了全薑宴。
各式各樣用生薑做的美食擺上桌,吃得他們大呼過癮,就是許懷謙不那麽惡作劇就好了。
“為什麽一個雞腿咬下去也是薑啊?”章秉文好不容易從他們這群牲口裏搶到一個雞腿,咬下去一口的薑味,辣得他眼淚直流。
搶到雞翅的裴望舒也沒好在哪裏去:“我這個雞翅也是生薑。”
“雞肉塊也是。”段祐言吐出他嘴裏的“雞肉”。
“你們還算是正常,”孟方荀看著麵前像燉蘿卜的生薑,很不能理解,“為什麽我這蘿卜也是生薑。”
“因為生薑它除了不像生薑以外它什麽都像。”許懷謙解釋了一句,知道他們會搶,一鍋炒雞裏他就放了一點點雞肉,其他全是生薑。
說著他夾起一塊真正的“雞肉”品嚐一口,辣得他說不出話來了。
怎麽連他自己也被刺客了?!
許懷謙在家大擺生薑宴的時候,左鄰右舍當然也有看不慣的,比如聞到味兒饞得不行的陳貴家。
“吃吃吃,就知道吃,地裏那麽多生薑吃不完看你們怎麽辦!”
現在陳家是村裏人都巴結的對象,她不敢高聲罵,隻能在心裏嘀咕兩句。
她不知道,陳金虎這會兒正帶著一眾北方醫館的采購人往杏花村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