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把酒話桑麻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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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烈酒:“……”村民們乍一看到許懷謙, 還沒想起來他是哪號人物,陳金虎還沒有回來呢,而且長得也沒有這般瘦弱啊。
    許懷謙臉不紅心不跳:“我是陳烈酒剛進門的贅婿。”
    “哦——!”
    他這麽一說, 村民們想起來,是有這麽一回事, 前幾天陳烈酒搶了個病秧子回家當贅婿來著。
    隻不過他們不是杏花村的人, 聽過也隻當是個樂子聽,不過心。
    隻有關切到自身利益的事時, 才會分外關心。
    “我們是來還賬的,他不在家, 你能不能做主?”
    在家裏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內, 沒有女主人夫郎也是一樣的, 但這贅婿……
    村民們一時摸不準把許懷謙當主內的, 還是主外的, 得先問清楚。
    陳烈酒外麵的事, 許懷謙一向不過問的,但人家都上門來了,他總不能畏畏縮縮地擔不起事:“能的。”
    說罷就轉過身對陳小妹說道:“去找兩個經常跟著你哥出去要賬的人來。”
    這麽多人上門,陳小妹也不敢耽誤,人嗖地一下就鑽出了院門,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許懷謙打開院門:“都進來說話吧,別在院子外麵站著, 鄉裏鄉親的。”
    轉身又去正廳裏搬了幾條條凳出來招呼大家夥坐, 有兩個婦人、哥兒看他太過於瘦弱,還幫他搭了把手。
    一夥人坐在條凳上, 見許懷謙忙裏忙外的又是搬凳子, 又是拿碗倒水的, 安排得井井有條。
    配合他那弱柳扶風的瘦弱身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男人,還真是個賢惠夫郎沒差。
    另外他們以欠債人的身份來收債人家裏受到最好規格的禮待,也令他們頗為局促不安。
    “贅……烈酒家的,”不知道喊什麽差點就喊成贅婿了,“別忙乎了,我們坐坐就走了。”
    “咳咳咳——”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差了,隻是稍微幹點活,許懷謙就感覺肺部像是喘不上氣一樣難受,咳了幾下,見陳小妹帶著兩個大漢回來了,也沒強求,稍微平複些呼吸,就上前問道:“諸位都是來還賬的?”
    眾人見許懷謙倚在廚房門邊咳得彎了好幾下腰,一個個嚇得不行,別賬沒還成,還被碰瓷了。
    那陳烈酒是誰啊。
    是這十裏八村出了名的惡霸,要是他這新過門的贅婿有個什麽好歹,還不得挨家挨戶把他們房子給掀了。
    等許懷謙平複好情緒,一個個忙不迭地點頭:“是、是、我們都是來還賬的,你看……這要是錢不夠,有沒有個章程。”
    陳小妹帶回來的兩個大漢也是機靈的,見狀忙到許懷謙身邊耳語了幾句,說清楚了情況。
    鄉下人,一年到頭除了在地裏刨吃食就掙不到什麽錢了,要是遇到個災年,地裏收成不佳、賦稅重、家裏攤上事了,沒有錢,怎麽辦呢。
    找村裏的大戶借!
    鄉裏鄉親的,人家也不能見死不救。但跟所有時代一樣,借錢容易還錢難,又都是鄉裏鄉親,你怎麽好意思去問人家要。
    於是收賬的就應運而生,借了錢,把借據給收賬的,到時間我也不過問,自有收賬的上門去催收。
    既不得罪人,也不用費心費力去要賬,兩全其美。
    可這要賬也不是到期了拿著借據就耀武揚威的直接上門去要。
    而是提前十五,他們會派人去欠債人家裏提醒一次,告訴他們欠款日期就快要到了,該還錢了。
    懂事兒的或者手裏有錢的大多數都會當即就還了,部分還是沒錢的這十五日再想辦法籌措籌措,少數耍無賴不想還或者沒錢直接不還的就需要他們出手了。
    陳烈酒人好,一般要是真困難沒錢的,他都會多寬限些日子;像那種窮苦人家,他有時候還會墊錢給他們還,還幫他們介紹活兒。
    就如陳五家就是因為地裏遭了災,實在是還不上錢了,陳烈酒墊錢幫他還的,而後帶著他到處要賬,慢慢的把錢還了,日子也好過了起來。
    但要是遇到許大郎那種,明明有錢但就是不想還的無賴,他就不會客氣了!
    而像今天這種所有欠債人主動上門的還錢的情況,兩個大漢還沒遇到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許懷謙了解清楚後,頷了頷首,朝坐在院中的村民問去:“你們的借據都沒到期,怎麽都提前來還錢了呢?”
    “額……”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像是沒了法子,咬牙道,“我們不還沒法子呀,地裏收成還不沒下來,也不知道收成咋樣,家裏就幾間屋,要是還不上,給我們拆了,全家人都得去露宿……”
    他們七嘴八舌各自訴說著,許懷謙隻挑關鍵的聽,還是陳烈酒把他家房子給拆了惹出來的事。
    陳烈酒拆他家房子是不想讓大房一家白占便宜,但在村裏人和外村人看來,就是陳烈酒惡霸性子上來了。
    欠他的錢,他就要搶你家的娃子當贅婿,拆你家的房子泄憤,逼得你不得不還錢。
    雖說許家已經分家了,但在這個以孝為天,兄友弟恭的時代,分了家那也是一家人啊,何況現在許懷謙父母皆去世,大房還幫他操辦過喪事,他入贅幫大房還債也是理所應當的。
    怪就怪這陳烈酒太惡霸了,有人入贅了還不善罷甘休,還要強拆人房子的。
    鄉下人值錢的也隻有田地房子了,許家這是有多餘的房子拆,他們可沒有啊,這要是還不上錢被陳烈酒拆了,一家人隻能凍死在外麵了。
    想來想去,夜不能寐,最後全家人決定家裏有什麽還什麽,先把錢還了再說,萬一地裏收成不好,也能讓陳烈酒寬容一二。
    許懷謙清楚後,看他們穿著補丁摞補丁的土灰色麻衣,腳下的布鞋穿爛了露著腳趾都舍不得扔,這還算好點的,更多的是穿著草鞋,打赤腳的,腳底板都有厚厚的一層硬繭。
    知道他們都是窮苦人家,被陳烈酒去要賬拆房子給嚇到了。
    “我家烈酒拆房子不是為了逼許家還錢,”許懷謙向他們解釋,“他是為我拆的。”
    “為你拆的?”一群人不解。
    “嗯,”許懷謙點頭,“許家大房欠錢不還,想拿我抵債,霸占我的房產,我家烈酒看不下去了這才替我拆了房子。”
    陳烈酒拆房子的消息傳得這麽快,還都是說他不好的話,許懷謙不相信這裏沒有許家大房的手筆,一個敢欠錢不還,拿親孫子、親侄兒抵債的一家人,能這麽善罷甘休了?
    動動嘴皮子,模糊一下信息,煽動村民畏懼他,給陳烈酒找點不大不小的麻煩,又廢不了什麽功夫。
    “這……”
    果然許懷謙這一解釋,不少人都猶豫了,隻知道陳烈酒凶悍,要賬還帶拆人房子,沒想到裏麵還有這些隱情。
    “我是自願入贅到陳家的,跟我那大伯一家可沒什麽關係,他們霸占我的房產沒給我打一聲招呼,明明有錢還欠我家烈酒的錢不還,我家烈酒當然不會善罷甘休了。”
    許懷謙訴說著事實,也不刻意去為陳烈酒解釋什麽,在鄉下做收賬生意,還是有點威名好。
    “他不會因為你們家欠了錢去要賬還拆你們的房子,但也不會因為你們還不上錢而手軟,所以大家放心,該怎樣就怎樣。”
    “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麽辦,想了一晚上的好辦法,到這兒使不上了,想相信許懷謙的話,但又想到陳烈酒的凶名,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樣,”許懷謙看他們還是惶恐,又給了個辦法,“你們手裏有多少錢還多少,我再重新給你們寫個借據,下次還錢就根據新借據來了。”
    一些就是這麽想的人家,拍腿同意:“這行,這行,這樣行,這樣好。”
    這些都是向村裏大戶借錢的,沒有利息,還一點少一點,當然同意,但還有一些是向錢莊借了錢,簽了借據契約的就不同意了:“那我們這種有息錢的又怎麽算,總不能我們提前還了些錢,息錢還是那麽多吧。”
    許懷謙就說肯定有麻煩在等著他,這不麻煩就來了。
    “這個簡單,”許懷謙倒也不怕事,去正廳裏拿出紙筆來,“我給你們三種方法。”
    “要不你們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式,該什麽時候還什麽還,要麽你們可以這樣,”沒有算盤,許懷謙直接在紙上寫了,“我按照你們借的錢和息錢,根據借據上的還錢時間,給你們算算每月該還多少,每月約定一個時間,到這個時間還上,一月一換借據。”
    “要麽還是上麵這個方法,你們每還一次錢重新計算一次息錢。不過這種事,我們家烈酒做不了數,得跟各錢莊掌櫃商議。上麵兩種,我現在就可以拍板,想要後麵這種的,得再等等,看看各錢莊掌櫃怎麽說,再來決定。”
    涉及到錢財的事,許懷謙不敢馬虎,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並不厭其煩的給他們說清楚講清楚。
    別問他為什麽對這些這麽清楚了,說白了就是房貸人的心酸。
    “那我要是沒錢,可以每個月用雞鴨鵝菜這些抵錢嗎?”鄉下沒幾個識字的,他們看不懂許懷謙那寫寫畫畫的玩意,但聽許懷謙給他們一算,從原來借的好大一筆錢,變成每個月就隻還很小一部分錢,很多人覺得跟他們家一隻雞鴨、幾鬥米的價格差不多,想以物抵債。
    “這個我不能做主,”許懷謙看他提的東西,太多太雜,不太清楚物價的他,不太敢答應,“不過你們可以在村裏或者周邊村子問問有沒有要買的。”
    “……好吧。”許懷謙耐心又溫柔,計劃落空,也沒人找事。
    有些帶了錢來的,當場表示要更換借據,許懷謙也不推諉,讓陳小妹把陳烈酒的借據匣子抱出來,找到他的借據,對了手印,收了錢,按照舊的借據,給他寫了張新的。隻是在看到那身上長著有虱子有跳蚤的人家上前時,會劇烈地咳上兩聲,笑著對他說:“我身體不好,不想把病氣傳染給你,你離遠些吧。”
    村民們見他做事幹脆又麻利,人還這般好,紛紛誇讚:“這陳烈酒家的可以啊!”
    “識字又能幹,人也好。”
    “陳烈酒招了個好贅婿啊!”
    對於村民們的誇讚,許懷謙不置可否,隻是安安靜靜地寫著他的借據。
    村裏人沒有秘密,陳家院子來了這麽多人,早就在村裏傳遍了,不少摸過來看熱鬧的村民,熱鬧沒看到,看到這齊齊誇讚許懷謙的這一幕,紛紛張大了嘴。
    這病秧子還有這能耐呢。
    正想著,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陳烈酒回來了!他打狼回來了!”
    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目光都喊了過去,隻見陳烈酒拿著草繩綁在肩上拖著個簡易的木筏,正吃力地往家走。
    一身紅衣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幹淨白皙的臉上除了灰和血絲凝結的擦痕外,還有不知道在哪兒沾染上幹掉血塊,不但不顯得落魄,反襯得他更加張揚明豔。
    而他身後的木筏上拖著五六條毛色油光滑亮的死狼,一看便知,這些狼是他弄死。
    放下筆,出來接人的許懷謙看到這一幕的陳烈酒,眼睛裏泛起了星星。
    我老婆好帥。
    “可是……”王婉婉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麽,許懷謙斂下眼,“灶房裏你做主,還是我做主?”
    王婉婉沒話說了,拿著燕窩去廚房燉了。
    許懷謙半閉著眼飄著回房的時候,陳烈酒正在屋裏穿衣服,見他這樣,笑了笑:“要不要再睡會兒,待會兒飯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許懷謙尋了根板凳,坐在桌邊,打著哈欠,揉了揉太陽穴,強行睜開眼,慢慢翻開桌上原主的書,“我看會兒書就好。”
    正所謂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趁原主記憶還沒有徹底散去,他得把書裏的知識和原主的記憶融會貫通,讓它徹底成為自己的。
    為考秀才打一下基礎。
    陳烈酒張了張口,原本想說,你也不必這麽努力,做個樣子就行,家裏又不指望你考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
    轉念一想,他這樣說,未免也太打擊許懷謙的自信心了,這不明晃晃地說他不行嗎?
    原本他身體就比常人虛弱,要是還不讓他讀書,會讓他覺得自己太一無是處。
    萬一自暴自棄,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陳烈酒站在許懷謙的角度想了想,沒把這番傷人的說出來,轉而崇拜地說:“我相公這麽努力,一定可以考中一個功名回來,讓村裏人都羨慕我找了個好夫君!”
    剛看了幾頁書,全都是些文縐縐的古文,還沒有沉浸進去的許懷謙聽見陳烈酒這番崇拜的話語,順著他的思路想了想。
    要是他考上個舉人、進士什麽的去當個官,陳烈酒從村裏人嫌狗憎的惡霸,變成村裏最令人羨慕的哥兒,那光景該有多美妙?
    瞬間,許懷謙的鬥誌就被擊起來,原本隻想考個秀才裝裝樣子的他,突然覺得考進士也很有趣。
    就像他當初不想進娛樂圈,跑去當公務員,為國家添磚加瓦一樣。
    換了個時空,他對這裏的歸屬感不高,沒有為皇帝打工,報效於他的想法,但要是為了陳烈酒感覺又不一樣了。
    有了目標的許懷謙頓時覺得文縐縐還沒有標點符號斷句的古文看起來那麽吃力了。
    融入進去,其實也挺好理解。
    他這一看就看了近一個時辰,直到陳烈酒端著燉好的燕窩進來,他才放下書籍。
    “剛好放涼了,”兩人幾乎是同步的,陳烈酒覺得他們還挺有默契,笑著問,“先吃點東西歇歇眼?”
    “好。”許懷謙接過碗,見自己滿滿登登一碗燕窩,而陳烈酒那碗除了湯什麽也沒有,喝了一口燕窩,也不作聲,顧左而言他道,“你的頭發好像有些鬆散了。”
    “是嗎?”陳烈酒伸手去碰了碰頭。
    “別動,”許懷謙製止了他,“你一動,就全亂了,我給你弄吧。”
    “好吧。”陳烈酒沒有懷疑其他,湊到許懷謙麵前,讓他幫自己整理頭發。
    許懷謙取下他那根舊到都快看不出顏色的發帶,趁機從懷裏取出昨天在胭脂鋪子買的那根顏色鮮亮的紅色發帶綁在他頭上。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雖然他們隻結了發還沒有成為夫妻,但此刻許懷謙的心情跟這句話是一樣一樣的。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希望不要被辜負。
    “好了。”
    係好發帶,許懷謙將那根舊的隨手搭在桌沿上,陳烈酒轉過身看到他用舊了的那根發帶並沒有綁在頭發上,摸了摸頭發上不一樣的發帶觸感:“你給我綁的是什麽?”
    “也是發帶。”
    扯過發帶尾端一看,一抹漂亮而精致的鮮紅映入眼簾,陳烈酒見過,是許懷謙昨兒磨著胭脂鋪子的老板,磨了好久才賣的。
    非買品,得在鋪子消費十兩以上的客戶才能有。
    而許懷謙為了這根發帶磨碎了嘴皮子,昨兒他還在想,他這麽大費周章的做什麽,紅色並不適合他。
    沒想到是給他買的!
    是了,早該想到的,家裏除了他,沒人愛穿紅,也隻有他襯得起這紅色。
    陳烈酒想到這裏,唇角眉梢都在飛揚,這還是他父母去世後,第一次收到如此有心意的禮物。
    許懷謙看他表情喜形於色,知道他多半是喜歡的,但還是盛了一大湯匙的燕窩喂他:“喜歡嗎?”
    “喜歡!”陳烈酒不設防地吃下,愣一下,翹著唇角毫不猶豫地表達了自己的愉悅,“我會好好珍惜的。”
    不管是人還是發帶,他都會好好珍惜的。
    陳烈酒換了根新發帶,不出片刻,陳家的其他兩個人都知道了。
    王婉婉捂嘴偷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陳小妹巴拉了一下,許懷謙給嫂嫂買了麵脂,給大哥買了發帶,雖然也給她買過糖,可糖不是她最需要的。
    想了想,她覺得不能守著許懷謙有空或者自己願意,她得主動出擊。
    她提著一籃子雞蛋,巴巴地走到了許懷謙麵前,許懷謙翻了一頁書,當沒有看見。
    “……喂。”陳小妹張了張口,想提醒許懷謙她來了,但看許懷謙認真看書的模樣,又覺得不能這麽沒有禮貌。
    收了收聲,將雞蛋籃子放在桌邊,噗嗤吭哧地爬上板凳,坐在許懷謙側邊的桌上,撐著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許懷謙看了幾頁書,被她那雙滴溜溜的眼睛看得好不自在,隻好放下書問她:“有什麽事?”
    見許懷謙終於注意到她了,陳小妹的眼睛一亮,剛想開口說出來意,怕許懷謙又丟個似是而非的你猜,讓她猜,又轉變了主意:“我請你吃雞蛋。”
    說著就把藏在懷裏的一顆水煮蛋取了出來,遞給許懷謙。
    許懷謙沒接,一臉不相信她是來請他吃雞蛋的,陳小妹撓了撓頭,又換了個策略:“那我請你吃雞?”
    許懷謙合上書,歎了口氣:“你舍得?”
    “舍不得。”陳小妹一臉肉疼,她的這六隻雞都是母雞,養了一年多,現在下蛋下得可勤了,要是給許懷謙吃了,就少了好多好多雞蛋,得不償失。
    不過她再肉疼還是頷首道:“要是你想吃的話,殺一隻也可以。”反正他做菜好吃,做雞也應該不差?
    隻要做的好吃,也不算是虧待了她的雞。
    陳小妹這樣一想,心裏就好受多了。
    許懷謙沒說要吃她的雞,轉而問她:“我是誰?”
    陳小妹眼睛在他臉上掃了一圈:“你就是你呀。”難不成你還能是別人?
    “那你應該叫我什麽?”許懷謙繼續問她。
    陳小妹頓時不說話了,她心眼小,還有點記仇許懷謙當初騙她的事,不想叫他二哥。
    叫了豈不是說明她認輸了!
    陳小妹死活不開口,許懷謙也不催,慢慢又把書拿起來,翻到他剛才看的那頁,模棱兩可地說:“聽說這孵小雞可以不用母雞,隻需要有雞蛋就行了,一年四季,想什麽時候孵就什麽孵。”
    那她隻要有雞蛋,一年光是賣小雞都能賺很多很多錢了。
    陳小妹算了一下,一文錢可以買兩個雞蛋,而一隻小雞可以賣三文錢,一文錢就能掙五文錢,五倍的利!
    算術有點繞腦,沒讀過書的陳小妹掰著手指頭,算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算錯後,抬頭向許懷謙望去,剛想給他說,她發現的財路,結果見許懷謙又低著頭看書去了,一副根本就不在乎的模樣。
    陳小妹瞬間就,好氣哦!
    她想破腦袋都想不到一個掙錢法子,人家隨便動動嘴皮子,動動腦子就能把錢掙了,偏偏人家還不在乎。
    陳小妹心裏抓心撓肝的難受啊,她也好想好想掙錢啊,掙了錢她就能吃一個雞蛋扔……再吃一個雞蛋,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大哥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山裏打狼了,打狼多危險啊,一個不注意被狼咬了。
    陳小妹看了眼許懷謙,就會像他父母一樣,好幾天了都沒人發現,最後還是大家夥進山搜山找到他父母的衣物殘骸中有狼毛,才知道是被狼咬死的。
    但是要掙錢,就得叫許懷謙二哥。
    陳小妹在心裏各種給自己做心裏疏通,什麽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就是叫聲二哥,又不會掉一塊肉,錢重要還是麵子重要?
    於是,久久沒等到陳小妹開口,又低頭看書去了的許懷謙,就聽到了一聲甜甜的:“二哥!”
    他抖了抖書,側過頭去看陳小妹,陳小妹也笑得一臉燦爛地看著他:“二哥。”
    第一聲叫出口後,後麵就徹底沒了心裏負擔,叫得要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二哥,現在你可以教我怎麽孵小雞了吧。”
    “你放心,我不收你雞蛋錢,賣了錢,我還分你一半,不讓你吃虧!”
    小小年紀還知道拉技術入股了。
    許懷謙想了想,昨天掙的錢買完東西還剩四十八兩,加上原本家裏還剩的十七兩不到,現在家裏還有接近六十五兩的存銀,看似多到他們一家子都能在這鄉下養老了。
    但一想到他那高昂的醫藥費,也不過隻夠幾個月的,瞬間就緊迫了起來。
    原本他想抄書自給自足來著,可昨天他們去書鋪問了一下。
    一本隻有千字的小兒開蒙書,抄下來除去筆墨紙硯錢,至多就隻能賺個幾文錢,字多的科舉書,倒是賺的多,可一本差不多就要抄一個月,還得字跡工整,沒有塗改才算過關,算下來一月至多掙個兩三百文。
    還不夠他一顆藥的藥錢。
    他們也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或者等著下次再去哪兒出個注意,掙個大的,這麽好的事,想也不可能天天有。
    這次能掙到錢,純粹是因為陳烈酒和盛源錢莊掌櫃的熟識,要是換個人,人家連聽你講的耐心都沒有,直接就把你給轟出去了。
    想要有錢不能光節省,還得想辦法開源才是,種地收成太慢了,做吃食他怕他還沒掙到錢,自己先折了,或許這搞養殖是目前最適合他的了。
    足不出戶,還有現成的合夥人。
    許懷謙看了眼滿眼希翼地望著他的小蘿卜丁陳小妹,正好他手上這本書也看得差不多了,可以活動放鬆一下。
    他放下書,朝陳小妹笑了笑:“行吧,你去拿蠟燭過來,我教你。”
    “耶!”陳小妹開心地蹦了一下,噠噠地跑去翻蠟燭了。
    誰知道,這個老天爺,直接把他穿到一個就剩一口氣的病秧子身上!
    還真是好人沒好報。
    要是他是哪個殺千刀的作者以他為原型寫的小說,迫使他穿越到這裏就好了,等他死了以後,一定要化成厲鬼,天天去嚇作者。
    許懷謙在吐槽的時候,從他醒來,就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老婆婆的嘴也沒有閑著:“你看看你,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想不開去跳河,這給人當贅婿總比你現在半死不活地活著強吧。”
    “再說了,這陳烈酒凶悍是凶悍了些,但他長得漂亮啊,這十裏八村就沒有長得比他還要漂亮的哥兒了,況且他家還有錢,你看看,你這一跳河,人家又是救你,又是請大夫的,還怕你嘴裏沒味兒,特意給你端了盞蜜餞來。”
    “哎喲喂,紅婆婆我,做了大半輩子的媒,還沒見過哪家的夫郎有這般體貼的,給這樣漂亮又體貼的人做上門夫君,那點不好了。”
    “你再瞅瞅你自己,爹娘都過世了,你爺奶和大伯一家都不待見你,你又是個病秧子,家裏又沒什麽錢財,不是紅婆婆我嫌棄你啊,像你這樣上沒親人,下沒錢財,還沒個好身體的,別說娶個媳婦了,就連個夫郎也難娶,現在有個現成的便宜撿,不撿白不撿是不是。”
    “你往好裏想,跟了這陳烈酒啊,你這是夫郎有了,親人有了,依靠也有了,多好,”紅媒婆說完見許懷謙不再咳嗽了,忙端起桌上的蜜餞給許懷謙遞了過去,“聽婆婆的話,吃點蜜餞甜甜嘴,往後的苦日子都跟你沒什麽關係了,你呀,以後就好好在這陳家享你的福,別聽外麵那些碎嘴子說什麽給人當上門夫君脊梁骨都是彎的話。”
    “他們啊——”紅婆婆說著甩了甩手裏的帕子,一副不屑的樣子,“這是嫉妒你有這好福氣呢!”
    都咳出血絲來了的許懷謙要不是嗓子不舒服,他真想回她一句,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不愧是當媒婆的人,一張嘴,白的都能說成紅的,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什麽壞事到了她嘴裏都成好事了。
    許懷謙穿越的這具身體是個架空朝代的農家子,由於早產,生下來就五勞七傷,體弱虛瘦。
    幹不了地裏的活,為了養身體,也是為了讓他以後有個出路,早早就被父母送去學堂讀書了。
    原主倒也爭氣,十四歲就考上了童生,隻待考上秀才,改換門楣,就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隻是還不等原身考上秀才,父母上山去砍柴,雙雙被狼咬死。
    原主得知消息,心焦如焚之下吐了一口血,身體也跟著垮了,沒有辦法操持父母的喪事,隻能委托大伯一家幫忙。
    想著父母好歹是他的親弟弟,不至於太過糊弄。
    誰承想,爹娘剛下葬,大伯一家就以辦喪事欠了十兩銀子為由,把他抵給了同村的惡霸哥兒陳烈酒當贅婿。
    這個世界跟許懷謙所認知的世界不一樣,除了男人女人外,還有一種性別——哥兒。
    他們外表與男人無異,卻和女子一樣能懷孕生子,隻是子嗣不豐,一生可能隻能孕育一胎,或者終生不能孕育,地位屈於女子之下。
    所以時下男子擇妻,一般都不會選擇哥兒,除非是自己喜歡哥兒,或者是家裏窮得娶不上媳婦,迫不得已才會去娶一個哥兒回來。
    這陳烈酒是村裏出了名的惡霸哥兒,十歲就敢出去跟著鏢局走南闖北,十七歲回村重新起了房子,在村裏落了腳,本以為安分了,沒想到,他又帶起人幹起了收賬的活。
    隻要是他出麵收的賬,就沒有要不回來的,囂張跋扈起來比男人還要男人,被村裏人認定為惡霸。
    原身雖出生農家,但好歹讀過幾年書,在他的預想裏,擇妻怎麽都不會往哥兒裏挑,更別說讓他去給一個惡霸哥兒當贅婿。
    一氣之下,直接跳了河,一了百了。
    他倒是解脫了,卻把所有爛攤子留給了許懷謙。
    首先許懷謙是不抵觸哥兒的,受現在各種耽美劇和耽美小說的荼毒,在他看來,這個哥兒,就是一種天生的受,這對生來就不太直的他來說,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令他抵觸的是,他不喜歡包辦婚姻。
    還是這種強買強賣下的包辦婚姻。
    生在春風裏,長在紅旗下,還是個公務員的許懷謙,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自己的未來伴侶是個生於古代,思想迂腐,信奉皇權,以要賬為生的惡霸。
    隻要一想到,電視上那些上門去要賬,往欠債人門上潑油漆,給欠債人送花圈,還剁人家手指頭的凶殘黑|澀|會|老大是他以後的老婆,心裏一陣惡寒。
    尤其是再想到記憶裏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數都吃不飽穿不暖,個個麵黃肌瘦,長滿虱子,渾身髒兮兮,補丁壘補丁的乞丐模樣,不說潔癖但起碼要保持幹淨的他,就渾身難受。
    所以不管這個紅媒婆如何舌燦蓮花地誇那陳烈酒如何如何,他始終不為所動。
    作為一個新時代的人,要他去當贅婿,他沒有意見,但要他給一個人品惡劣,長滿胡須滿臉橫肉的肌肉大漢當贅婿,他一萬個不同意!
    何況這贅婿一說,完全就是一場強娶強嫁的鬧劇,哪有大伯欠了債,要侄兒以身相許去還的。
    原主父母還在的時候,雖說家裏也不是很富裕,但也不至於連喪葬錢都拿不出,還一借就借十兩銀子。
    許懷謙理了理原主那雜亂無章的記憶,知道十兩銀子不是一個小數目,有些窮苦人家一輩子都不下攢來十兩銀子,更別說是操辦一場十兩銀子的喪禮了。
    這個錢不是原主借的,許懷謙當然不會認。
    但人家沒有要到賬,現在扣著他,也無可厚非。
    想清楚後,許懷謙沒有接紅媒婆遞過來的蜜餞,轉而拿帕子擦了擦唇邊咳出來的血絲,在心裏計劃,怎麽跟那陳烈酒說清楚,讓他放他回去。
    紅媒婆說了許久,口水都說幹了,見許懷謙還是一副油鹽不進,連搭理都懶得搭理她的模樣,不滿地抿了抿唇,拿了兩顆蜜餞,出門去了。
    軸成這樣的,就活該被人欺負,隻能氣得跳河!
    屋外。
    盤條亮順,皮膚白皙,腰細腿長,梳著高高的馬尾,一襲紅衣生得明豔張揚的陳烈酒,擼著衣袖站在一個白胡子老頭身前,一身飛揚跋扈不好惹的氣勢,把白胡子老頭襯得平白佝僂彎了腰。
    看得紅媒婆眼皮子直抽,也不知道一個好好的哥兒,怎麽就養成了這個性子。
    難怪都二十了還找不到婆家,有戶人家願意把男人抵押給他當贅婿,就巴巴地把人帶回家,好吃好喝地供著,生怕人再出些什麽意外,還叫她來勸著些。
    這哥兒到了二十歲之後,每年都會有幾天的潮熱期,好些哥兒潮熱期找不到人緩解,就給活活燒死了。
    不怪這陳烈酒饑不擇食慌不擇路的趕緊找了個男人回來,這要是死在潮熱期裏,多丟人。
    想到這裏,紅媒婆看陳烈酒的目光既同情又幸災樂禍,果然這哥兒啊,還是不要太另類的好,不然長得再好,再有錢,還不是倒貼的命。
    陳烈酒不知道紅媒婆在想什麽,他這兒正聚精會神地在聽孫大夫講話。
    白胡子老頭孫大夫捋著胡子,慢悠悠地在說:“脈虛如雲,是為先天不足,脈沉如水,又寒氣入體,憂思過度,氣血虛衰,六腑皆傷……”
    咬文爵字,搖頭晃腦,聽得陳烈酒眉頭一皺,直接打斷了他:“說人話。”
    說得正起勁的孫大夫驟然被人打斷,不悅地抬頭向陳烈酒看去,陳烈酒那張明豔不好惹的臉甩了個眼神給他:“——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