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字數:9670   加入書籤

A+A-




    臨川侯聞訊趕來時, 江嘉魚正在回答為何沒第一時間通知耿丘氏這個至親而是先通知臨川侯,當然不會實話實說怕是宅鬥牽扯到她在乎的人,所以讓林老頭有機會善後。她說的是:“怕舅婆一時受不住打擊傷到身體, 便想先告訴長輩, 再由長輩委婉告訴舅婆。結果,舅婆還是很快就知道,當天晚上還吐了血,可見心神大傷。”
    謝澤喟然而歎:“白發人送黑發人, 人生大悲莫過於此。”抬眸看見大步而來的臨川侯,他笑著提醒,“林侯來了。”
    待臨川侯走近後,謝澤率先見禮:“晚輩見過林侯爺。”
    “有勞謝少卿跑這一趟,”臨川侯羞慚滿麵, “說來都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羞煞人也。”
    謝澤態度謙卑:“晚輩職責所在,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林侯莫要太傷神。”
    臨川侯長歎一聲, 看了一眼江嘉魚和祝氏,目露詢問:“謝少卿這是?”
    謝澤道:“江郡君最先發現死者,遂晚輩想了解一下當時現場的情況, 也好早日查清此案,免得外界議論紛紛。”
    臨川侯點點頭, 對江嘉魚道,“無需顧及, 把你知道的不分巨細都一五一十告訴謝少卿, 謝少卿自會判斷是否有用。”
    江嘉魚應是。
    謝澤笑如春風一般和煦, 繼續問江嘉魚:“當晚郡君可有見過可疑之人或者聽見可疑的動靜?”
    江嘉魚搖了搖頭:“未曾。”
    謝澤:“若是稍後想起任何可疑之處,還請郡君立刻告知謝某。”
    江嘉魚頷首說好。
    謝澤輕輕一笑,轉向臨川侯:“聽聞侯爺已經找到死者落水之地,可否帶晚輩一勘?”
    “自然,”臨川侯朝前一指,“就在前麵的橋下,請。”
    臨川侯領著謝澤過去,江嘉魚停在原地沒動,祝氏遲疑了下,也沒動。
    走出兩步的謝澤回眸:“郡君不妨也過去看看,沒準能想起什麽有用的線索。”
    臨川侯眉梢微微一挑,視線在謝澤和江嘉魚之間打了個轉,開口:“既然謝少卿說了,淼淼便一起去看看。”
    江嘉魚再應好,瞟了瞟麵帶微笑的謝澤,話說這家夥臉上的笑似乎就沒下去過,笑得像……狐狸精。
    不一會兒,江嘉魚等人到了橋洞下,隻見地上腳步淩亂還有些將幹未幹的水跡。
    謝澤麵上春風化雨一般的笑容漸漸消失,嘴角依舊微微上揚著,眼中卻了無笑意:“怕是聖臣皋陶在世,也勘察不出任何蛛絲馬跡了。”
    江嘉魚心神一動,皋陶和堯、舜、禹並稱上古四聖,創建司法體係,後人稱聖臣。謝澤那言下之意?
    望著徹底被破壞的案發現場,江嘉魚抿了抿唇,隻怕耿潤鬆之死真不是單純的意外。不管是誰殺了耿潤鬆,對林家而言都是一樁醜聞,所以林老頭故意毀掉了所有線索,這的確是老頭子幹得出來的事,就是不知道他清不清楚真凶是誰。
    臨川侯歉然:“昨日黑燈瞎火,手下人笨手笨腳,給謝少卿添麻煩了,是老夫之過。”
    “他們畢竟非衙門中人,不懂保護現場倒也情有可原,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謝澤又恢複了謙謙君子的溫和。
    這現場顯然是沒了勘察的意義,謝澤停留片刻又回到大廳,依次單獨向林家眾人問話,府中奴婢也被衙差都問了一遍。紛紛擾擾一直到下午申時,謝澤才帶著耿潤鬆的屍體離開,隨著他一起離開的還有耿丘氏。
    白鶴驚奇望著謝澤。
    謝澤沒好氣:“有話就說。”
    白鶴驚歎:“原來公子您真是去查案的,小的還以為您隻是去勾引江郡君。”
    謝澤不滿:“這怎麽能叫勾引,男未婚女未嫁,公子我隻是向她展示下我的魅力。”他深刻反省前麵四樁失敗的婚事,總結出教訓,隻怪他和姑娘們接觸太少,以至於姑娘們不知他魅力,才會被野男人勾走。這不是姑娘們的錯,這是他的錯。
    白鶴匪夷所思:“通過把江郡君的親人繩之於法來展示您明察秋毫斷案如神公正不阿的魅力?”
    謝澤反問:“不然呢,讓她以為我是個蠢物,那樣明顯的貓膩都看不出來。”
    好吧,白鶴被說服了,又問:“那您這樣認真查案就不怕牽連到江郡君在乎之人,得罪了她。”
    謝澤歎氣:“那就是天意,要讓我們曆經波折才能修成正果。”
    白鶴:“您還真認準江郡君了?”
    謝澤:“卦象顯示我與她乃天作之合。”
    白鶴:“之前幾位姑娘,哪個卦象不顯示天作之合?”
    謝澤:“之前是我學藝不精才會卜錯,這一回絕對錯不了!”
    白鶴:“算李姑娘那一卦迄今還不足三個月。”
    謝澤:“這三個月我進步神速一日千裏。”
    白鶴被噎住了,行吧,就再讓老天爺耍一次吧,反正公子不撞南牆絕不回頭,勸了也是白勸。
    白鶴轉移話題:“那您查出線索沒?”
    謝澤遺憾:“過了整整一晚上,臨川侯那老狐狸早把線索抹得幹幹淨淨。”
    白鶴懷疑:“難道是臨川侯殺的人?”
    “應該不是,若是臨川侯,他會選在外麵動手,不會引火燒身。” 謝澤哼笑一聲,“你當江郡君為何一出事就通知臨川侯,而不是耿家人。蓋因她猜測若是謀殺,左右都是林家人幹的,發生在內宅,大概率是女眷所為,才先通知臨川侯,讓他趕緊善後。”
    謝澤若有所思:“她還通知了林予禮,可見她極為信任這個表哥,那他們的婚約就並非因為齟齬而解除,難不成真是八字不合?”
    白鶴潑冷水:“公子就沒想過,人有可能就是江郡君殺的。調查顯示那耿潤鬆是個酒色之徒,當日正喝了酒,也有可能就是他色膽包天冒犯江郡君,被誤殺或者索性就是謀殺。”
    “所以我一來就找江郡君談話啊,”謝澤鄙夷,“你真當我是在沒話找話和她聊天,我在用五聽之法觀察她。”
    所謂五聽乃審判之手段,指辭聽、色聽、氣聽、耳聽、目聽,通過察言觀色辨真偽。
    謝澤下結論:“她氣定神閑目光清正,毫無心虛氣短之態。九成可能不是凶手,還有一成可能就是她城府深不可測騙過了我的眼睛,我傾向於前者。”
    白鶴:“……公子您也是有點可怕的,一麵認定是天作之合,一麵又拿人家當犯人觀察。”
    謝澤輕輕一歎:“職責所在罷了,隻終究還是失職了。線索被毀,林家人問了一遍都沒發現可疑之人。再查下去,林家為了息事寧人,馬上就會有一個無辜婢女被畏罪自殺。”
    這種事如果發生在謝家,其實大概也是這麽個處理辦法。大家族啊,把臉麵看得比天大,秉承的原則是家醜不可外揚。一切都喜歡用家法處置而非國法,就像臨川侯繼夫人謀殺原配夫人,嫡妻虐殺姬妾庶出,雖被耿丘氏捅了出來,可她無憑無據也非苦主。
    臨川侯身為丈夫倒是苦主,可他豈會告繼妻,讓家族淪為笑柄。
    林伯遠身為兒子也是苦主,可告祖父母、父母者,按律絞。
    陳家人身為娘家也是苦主,可陳家依附臨川侯,豈敢告。
    那位嫡妻案也是類似情況,苦主不告,官府便不好追究。
    官府不追究,林伯遠想追究,他直到傍晚才知道耿丘氏大理寺喊冤,抖出大耿氏收買穩婆謀殺生母陳氏的秘密,林伯遠掉頭就衝了回來,進門怒喝:“耿秀娥在哪兒,那個毒婦在哪兒!”
    大耿氏連同小耿氏都躲在林老夫人的養心堂裏。
    林叔政比林伯遠還早回來,一回來就鬧著要休妻,他也不是第一回鬧休妻了,可每次都被鎮壓了下去。這回覺得既然已經跟耿家徹底撕破臉翻,且外頭已經人盡皆知小耿氏的惡毒,此時不休妻更待何時。
    林叔政跪在林老夫人和臨川侯麵前聲淚俱下:“祖母父親,她殺了一個又一個,有她在一日,我就休想再養下孩兒,你們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我絕後嗎?就算我們欠了耿家兩條命,可這些年他們害死的林家人豈止兩個,四個都有了,夠了,盡夠了。您二老就可憐可憐我,放我一條生路吧,我跟她是再也過不下去了。”
    林老夫人沒了主意,一麵心疼孫子,一麵又心疼小耿氏母女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隻能無措望著臨川侯,“大郎,你倒是說話啊。”
    小耿氏和林二娘又哭又鬧,林元娘麻木又悲哀的跪在地上,善惡終有報,誰也逃不了。
    “讓她去莊子上待著吧,我會給你抬兩個身家清白好顏色好生養的良妾綿延子嗣。”臨川侯深思熟慮之後開口。現在休妻固然沒人會說林家忘恩負義,可風波過去之後,風向就會變。因為林家強耿家弱,林家受過耿家大恩,耿家獨苗不明不白死在林家,所以在處置耿氏女時他得留三分餘地。
    小耿氏哭天抹地喊祖父,也就是對林家有大恩那位老舅公:“祖父,你看看啊,他們林家人忘恩負義,想寵妾滅妻!”
    “你再多一句嘴,我就讓老三休妻。”
    小耿氏倒抽一口冷氣,硬生生把嘴邊的哭罵咽了回去,戰戰兢兢縮成一團。去了莊子上還有回來的機會,可要是被休了,林叔政這王八蛋後腳就會歡天喜地張羅著娶填房,哪還有她回來的餘地。
    臨川侯接著對大耿氏道:“你去莊子上照顧九郎吧,沒我的話,不許回來。”林家九郎先天不足一直被養在莊子上。
    大耿氏抬眸望著神色冷漠的臨川侯,她想過的最壞結果是他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讓她以死謝罪。她沉默地垂下眼,看來他終究是看在姑母看在去世的父親看在這五十年的情分上,選擇對她手下留情。
    “好。”大耿氏低聲應下,不過是去莊子上罷了,反倒比在府裏自由些,她正可想法子除掉小耿氏,讓林叔政娶新妻。等有了孫子,再求求老姑母,就還有翻身的餘地。
    “父親。”一直等候在門房林予禮攔住憤恨交織的林伯遠。
    林伯遠赤紅著眼,胸膛劇烈起伏:“耿秀娥呢?”
    林予禮拉住林伯遠:“您跟我來。”
    走了一段路,恨到腦袋發暈的林伯遠反應過來,這是回自己院子的路,他掙紮:“我要去找耿秀娥,我要親手殺了那個毒婦為你祖母報仇!”
    “然後呢,您因為弑母被淩遲,我們兄弟姐妹六人淪為十惡不赦罪人之後,再無前程可言,淼淼也將失去庇佑。從此我們這一脈都得夾著尾巴做人,喜悲生死掌於他人之手。”林予禮平靜望著林伯遠,“如果這樣您還要堅持現在就去殺她的話,我不攔您。”
    林伯遠攥進拳頭,肩膀不住顫抖:“你祖父打算怎麽處置那個毒婦?”
    林予禮拉著林伯遠進了書房,才把臨川侯的處理結果告訴林伯遠。
    “莊子上,和老九一起,那算什麽懲罰!她殺了我娘,所謂的懲罰就是讓她去享受天倫之樂,她照樣能呼奴喚婢錦衣玉食。”林伯遠整個麵孔前所未有的猙獰,驚人的憤怒在他胸口炸開,“可我娘呢,我娘嫁給他,沒享過一天福,最後被耿秀娥活活害死。他早就知道卻裝聾作啞,姑息養奸四十年,如今真相大白就給我這麽一個懲罰。在他眼裏,我娘就是一條賤命,死不足惜!”
    “父親。”林予禮鄭重直視林伯遠的雙眼,“兒子向您保證,過了這個風口浪尖,兒子會讓她向祖母償命。您稍安勿躁,不要衝動。兒子答應您,一定會為祖母報仇,絕不會讓她枉死。”
    林伯遠怔怔望著他,悲憤與自厭逐漸攀上發紅的眼角:“終究是我無能,我若有你姑母一半本事,他豈敢這樣欺人太甚,他不敢,他早就處置了那個毒婦向我交代。”他狠狠地閉上眼睛,頹然靠坐在椅子裏,胸膛起伏不定,喘息聲越來越急促,臉上肌肉不斷抽搐,像是在承受著不為人知的痛苦。
    之後兩個時辰,林伯遠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彷佛泥塑木雕,水米不進也不睡覺。林予禮放心不下,找來了江嘉魚。
    一直留意著這邊動靜不敢睡的江嘉魚聞言,立刻端著一盅鮮蝦粥過去。
    靠坐在椅子上的林伯遠兩眼空洞,沒了先前的光芒,隻剩下麻木與絕望,哪怕是見到平日裏最疼愛的江嘉魚,也沒有一絲波動。
    江嘉魚走過去,把粥放在桌子上,蹲在林伯遠身前,微微仰起頭望著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伯遠,似萬念俱灰。
    “舅父,外祖母的仇會報的,大表哥說了,他一定會為外祖母報仇,您要相信他。”
    林伯遠眼神依舊呆滯:“我知道,一年兩年,三年五載的,你表哥總會替我殺了那個毒婦,可淼淼,忍字頭上一把刀。”他麵色更加蒼白,指尖不斷痙攣,彷佛真有一把無形的刀在淩遲心髒,“我娘躺在底下長眠四十年,她卻安享富貴四十年還將繼續享受下去。”
    林伯遠嘴角顫抖,臉上肌肉緊緊地繃著,幾近哽咽:“若是你娘還在,那毒婦這會兒屍體都已經涼了。我恨,我恨耿秀娥,更恨我自己無能!”
    江嘉魚如同被什麽狠狠蟄了一口,細細密密的疼泛上心頭,一起泛上來的還有一種難言的恐懼,麵對仇人,卻無能為力,這是對弱者的懲罰嗎?
    好像,是的?
    耿潤鬆的案子以意外失足落幕,可橋洞下那片被人為破壞的現場卻讓江嘉魚認為那不是一場意外。然而耿丘氏勢單力薄,那麽,就隻能是意外而已。她並不是同情耿家祖孫,她隻是有點害怕在這件事裏看見的權勢。
    案子落幕,不再需要配合調查的大耿氏小耿氏婆媳姑侄倆也即將啟程前往郊外的莊子接受她們的懲罰,如果這算懲罰的話。
    殺了人,不需要償命不需要坐牢,不過是換了地方繼續當主子。就這樣,小耿氏和林二娘母女兩個居然還上躥下跳不想去,覺得這個懲罰太重,試圖改成在府裏禁足思過。
    當真是欺負死人不能活過來報仇,也欺負活著的□□頭不夠硬。
    大耿氏向林老夫人辭行,礙著臨川侯就在邊上,林老夫人不好說過一陣我就想辦法讓你回來,隻說讓她好好照顧九郎。
    大耿氏連聲應是,跪下拜別林老夫人,拜到一半,門口傳來動靜。
    “都在呢,正好,把一些話說說清楚,”林伯遠淡淡道,“下人都出去,走遠一點。”他看向坐著的臨川侯,“不怕丟人讓她們留下也行,反正我不要臉的。”
    臨川侯目光沉沉看了看林伯遠,抬了抬手,屋內奴仆才魚貫而出。
    林伯遠當前,大耿氏自然也就不再繼續拜,她曲起一條腿,扶著膝蓋剛站起來,忽見林伯遠欺身靠近,不等她反應,後腦發髻被揪住,同時腹部劇烈一痛。大耿氏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林伯遠,她甚至都沒感覺到疼,隻有巨大的震驚:“你!”
    林伯遠狠狠攪動匕首:“你是不是很得意,殺了我娘還能全身而退,還盤算著東山再起。我也盤算了下,我發現殺了你其實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你得白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快到臨川侯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他反應過來衝上去踢開林伯遠,那把匕首早已經把大耿氏五髒六腑搗爛,連腸子都露了一截出來。
    林老夫人驚駭欲絕,喊都喊不出來,眼珠子一翻暈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大耿氏忽然精神一振,她死了,林伯遠就做不成世子,她的三郎順理成章可以接手世子之位。她斷斷續續地喘息著:“來,來人!”大量失血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把求救的視線投向臨川侯,瞬間如墜冰窖。
    臨川侯神情變換不定,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喊人進來的動作。這一刻,大耿氏醍醐灌頂,明白了林伯遠那句‘你得白死’。
    被臨川侯踢翻倒地的林伯遠爬起來,看著絕望又悲憤的大耿氏,他痛快地笑起來:“老頭子最會權衡利弊了,他不在乎我的死活,可他在乎林家的名聲,在乎文長的前程。林家剛因為你們幾個姓耿的丟了大臉,要是再出個弑母的世子,嘖嘖嘖,一家子以後都別出去見人了。文長是崔相弟子自身也有能力,還馬上就要迎娶李氏嫡女,以後沒準就是三公九卿的苗子。得毀了。”
    林伯遠撣了撣袖子上的灰:“他不在乎我娘的命,權衡利弊之後護住你。這會兒,他也不會在乎你的命,權衡利弊之後會選擇護住我,所以,你死了也是白死。”
    大耿氏費力蠕動蒼白的嘴唇,喉間溢出破碎的呻|吟:“我……鬼……不會……你。”
    “你想說做鬼都不會放過我嗎?真可笑,要是真有鬼,我娘我姐難道會放過你,所以你還是別自欺欺人了。”林伯遠麵無表情看著目光逐漸渙散的大耿氏,“其實你真正應該恨的是他,今日種種局麵都是他不作為造成。”
    大耿氏艱難轉動眼球,直勾勾盯著臨川侯,一滴渾濁的眼淚突然滾落,她的手腳輕輕抽搐兩下後,徹底沒了動靜。
    臨川侯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怒罵:“就算要殺她,你就不能再等等,一定要弄成這幅鬼樣子。”
    “如果耿秀娥殺的是洛氏,你能等嗎?”林伯遠冷冷道,“刀子不紮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疼。我就是故意當著你們母子的麵殺了她,我娘雖不是你們殺的,可要不是你們的縱容姑息,她不會冤死四十年。”
    臨川侯深吸一口氣:“你個蠢貨,你這一刀捅得是痛快了,可你就沒想過萬一我也兜不住的後果。”
    “耿家人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你不都給兜住了,你這麽有能耐,這件事當然也兜得住。兜不住了或者你不想兜也沒關係,我會在官府上門之前一刀抹了脖子,不會坐實了弑母這個罪名。為生母報仇殺繼母,好好運作一下,未必會連累文長幾個。”林伯遠低頭看著染血的匕首,舒心笑起來,“我這個人蠢笨無能,能活下來是靠阿姐,娶了個好妻子也是靠阿姐,養出個好兒子還是靠阿姐。我渾渾噩噩活了四十年,沒幹過一件像樣點的事情,今天總算是幹了一件,也不枉我娘拚命生我一場。以後見了阿姐,也有臉跟她說我還是有點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