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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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麵無存的小耿氏哇得一聲哭出來,捂著臉埋頭衝出去,她哪還有臉繼續留在靜心堂。
    “阿娘!”
    林二娘重重一跺腳,追著親娘的腳步離開。
    大耿氏麵無表情地站起來,硬邦邦對老耿氏道:“阿家,子媳告退。”說罷再不看任何人,板著臉徑直往外走。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她惹不起總躲得起。
    不在狀態的老耿氏誒誒兩聲:“怎麽都走了呀,瓜還沒吃完呢。”
    三房庶女林三娘不敢甩袖直接走,當然也不敢繼續留下,遂福身道:“太婆、大伯父、五叔母恕罪,阿茵先行告退。”
    同為庶出的林七娘緊跟著福身告退。
    出了靜心堂,林三娘憤憤不平對大耿氏道:“祖母息怒,實不值當為了那起子人氣壞了自己。”
    大耿氏抬眼看林三娘,冷冷道:“方才倒不見你吱聲。”
    林三娘臉色立白,兩股戰戰不敢言語,心下卻道,二娘身為嫡女都不敢幫嘴,何況她區區一介庶女。
    大耿氏又何嚐不知,二娘隻會窩裏橫,三娘諂媚勢力,七娘就是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木頭人。
    思及此,大耿氏滿目悲涼,她這一脈至今都沒個孫子,諸孫女中除去已經出嫁的大孫女尚可人,剩下幾個皆是無才無貌端不上台麵。不由得,大耿氏就想起方才隻匆匆掃到一眼的江嘉魚,端得是冰雪姿花月貌,這樣的容貌便是無才無德,照樣能高嫁,一如林鑾音。
    粗鄙無禮如林鑾音,不就是靠著那張臉才能嫁給當時還是定北侯的江恒。一朝成為侯夫人,林鑾音替酒囊飯袋林伯遠求娶到石家的女兒為妻,又助林予禮拜崔相為師。靠著長姐妻子兒子,林伯遠這個廢物才能如此幾十年如一日的囂張跋扈。
    便是庶出那幾房,五郎在羽林軍中任中郎將,六郎為郡尉,七郎為縣令,八郎為校尉,俱是身居要職手握實權。
    反觀她這一房,三郎平庸才淺,被侯爺舉薦到戶部謀了個閑散主事混日子;九郎先天不足;娘家爛泥扶不上牆。放眼望去,竟無一能幹兒郎。
    男人在外麵的地位決定後宅女眷的地位,所以林伯遠敢肆意辱罵,身為庶子媳的祝氏敢陰陽怪氣。
    悲從中來的大耿氏幾欲落淚,待侯爺百年之後,她這一脈以何立足於世。
    靜心堂內,林伯遠沒事人似地朝江嘉魚招招手:“淼淼來,見過你外太婆。”
    江嘉魚緩步上前,跪在婢女放下的蒲團上行禮:“淼淼拜見外太婆。”
    老眼昏花的老耿氏眯起眼,身體往前探了探,端詳江嘉魚,點著頭道:“長得可真好,比你阿娘還好看。”
    想起慘死的大孫女,老耿氏難過起來,大孫女雖然比大孫子還氣人,可到底是頭一個孫輩,意義總歸不一樣。何況人死了,記著的也就全是她的好了。
    “起來吧,日後安心住著,就把這兒當成你自己家。”
    江嘉魚謝過起身,想起賀嬤嬤說過的話:要沒耿家人在老夫人背後興風作浪,老夫人大體上還過得去。此刻看來,老夫人看起來的確像個正常的長輩。
    江嘉魚轉身再拜見五夫人祝氏,祝氏完美符合了她對侯府貴婦的想象,端莊雍容中透著精明幹練。
    沒等江嘉魚拜下去,祝氏便拉住她,雖是晚輩到底是四品郡君,她的誥命也不過四品。祝氏笑著將一隻通體透綠的翡翠玉鐲套進江嘉魚手腕:“這鐲子在廟裏供奉過三年,惟願它保佑你健康長樂。”
    江嘉魚含笑道:“謝五舅母厚愛。”
    祝氏又略略關切幾句路上辛苦否,然後介紹五房子女。
    五房夫妻恩愛,五子一女皆是祝氏所出,在場的隻有兩個不到學齡的小公子以及林五娘。
    作為唯一的女兒,林五娘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眉眼間透著嬌嬌明媚:“我住的聽雨院和你的沁梅院很近,表妹得了空可以來找我說話。”
    江嘉魚含笑應好:“隻要五表姐不嫌棄我煩就行。”
    “怎麽會。”林五娘心道,看在你長得這麽好看的份上,隻要你不是二娘那種狗慫脾氣,我都能勉為其難忍上三分。
    臨川侯生九子,夭折二子,故而林家共七房,隻有長房、三房、五房留在侯府內,六房七房八房在任地上,九房在郊外別莊靜養。
    三房跑了,五房見過了,林伯遠就道:“趕了一天的路,我們先回院子歇息下,晚上家宴再閑話。”
    老耿氏揮揮手:“去吧去吧。”看見討債的大孫子就糟心,趕緊走,別杵在這影響她吃瓜。
    於是林伯遠帶著江嘉魚幾人離開靜心堂,再次坐上軟轎前往沁梅院。
    “是不是嚇到了?”
    此刻林伯遠哪還有麵對小耿氏的渾勁,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慈愛的光芒。
    江嘉魚搖頭,嚇倒沒有,開眼了倒是真,這和她想象中的古代不一樣。她忍不住問:“舅父和三舅母經常這樣吵?”
    林伯遠一臉晦氣:“有一陣沒罵她了,這兩年她不敢再惹我,這次是她運氣不好,搬弄口舌讓我聽了個正著。”
    也就是說前兩年經常有這樣的盛況,江嘉魚突然有一點點遺憾來著。
    “對著她無需客氣,這種渾人畏威不畏德。日後她或者府裏其他人惹了你,你千萬不要忍,想著什麽臉麵風度。那得看對什麽人,君子不會欺負人,欺負人的都不是君子,所以用不著對他們講究君子之風,該罵就罵,該鬧就鬧,氣狠了打一頓也行,你那些武婢可不是放著當擺設的。”林伯遠傳授人生心得。
    “阿耶。”林予禮哭笑不得,哪有這樣教導晚輩。
    “你別說話,你就是聖賢書讀的太多讀迂腐了。”林伯遠橫一眼長子,扭回臉接著教江嘉魚,“淼淼,咱不欺負人,但是被欺負了,絕不忍氣吞聲。你忍了人家隻會當你好欺負,然後變本加厲欺負你。你反抗了,人家知道你不好惹不會逆來順受,也就不敢惹你了。”
    幼時長姐就是這般教他。父親在外征戰,大耿氏尖酸刻薄,祖母偏心娘家人,他們姐弟年幼力薄無人可依。可長姐從不叫他忍氣吞聲,但凡祖母和大耿氏苛待他們,長姐就鬧到街坊四鄰前,鬧到父親同僚上峰處,鬧到人盡皆知。
    當了官夫人,自覺是體麵人,要愛惜名聲的大耿氏這才漸漸不敢再搞小動作。
    可長姐的名聲也壞了,被人指潑辣刁鑽不識大體不敬尊長,以至於婚事受挫,最後陰差陽錯嫁給武安公,慘死雁門關。
    林伯遠壓下悲色,看一眼身後溫潤風雅的林予禮,滿意點頭。好在外甥女無此顧慮,她日後會嫁給予禮,所以不用在乎名聲,想怎麽潑辣都無妨。
    對這門林伯遠單方麵決定的親事一無所知的江嘉魚乖巧點頭,表示一定會聽舅舅的話。
    林予禮頓覺頭疼,開始擔心乖巧可人的小表妹被不靠譜的父親教壞。
    在林伯遠的諄諄教導中,一行人進入沁梅院。顧名思義,這院子裏肯定有梅,還是棵枝繁葉茂的蒼勁老梅。
    林伯遠拍了拍樹幹,隨口道:“據說這棵白梅有好幾百年的曆史,漢朝那會兒種下的。”
    【老夫七百六十五歲哩。】
    低沉渾厚的陌生聲音傳入耳中,江嘉魚愣了愣,左顧右盼,見其他人神色無異,恍若未聞。涼意霎時爬上脊背,江嘉魚慢慢看向古梅,滿眼的不敢置信,話裏的內容符合它的身份。
    可一棵樹,說話?怎麽可能?
    然不知道是不是疑鄰偷斧,江嘉魚突然有種被這棵古梅樹居高臨下注視的錯覺,她心口噗通亂跳,懷疑自己是不是中暑產生的錯覺。
    【要住進來的就是這小姑娘,長得倒是標致的很。】
    還是那道低沉渾厚的聲音。
    【她是不是覺得老夫也挺標致,一個勁盯著老夫看。不是老夫自誇,老夫這樹形,這葉片,這花形,這花香,找遍整個西都就沒有比老夫更標致的梅。】
    江嘉魚嘴角一抽,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確定了,真的是這棵古梅在說話!
    梅樹成精!
    竟是老頭!
    短暫的呆滯之後,江嘉魚迅速冷靜下來,就像剛醒來發現自己已穿越還倒黴催的沒繼承到絲毫原主的記憶,一瞬驚慌後,她立刻進入失憶狀態。
    慌什麽慌,淡定。
    她都能穿越時空借屍還魂,建國前的梅樹當然能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