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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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五娘是個心直口快藏不住話的,直接問江嘉魚:“你和小侯爺之前就認識?”
    “不認識,這是第一次見。”江嘉魚麵不紅心不跳,荷塘湖石邊那場烏龍可以當不存在。
    林五娘突然雙手捧住江嘉魚的臉,觸手柔嫩細膩如同上等羊脂玉令人流連忘返,雪肌玉顏,清澈靈動。
    “你幹嘛?”江嘉魚掰林五娘的手。
    林五娘抓著江嘉魚的手,推己及人:“你生的這樣貌美,若我是男子,必然也會一見傾心。誰人不喜歡美貌之人,對著吃飯都能多吃兩碗,可惜造化弄人,日後你避著小侯爺點吧。”我怕你見多了小侯爺那張比大哥更俊美的臉,會把持不住,一旦見異思遷,那就不好了。
    林五娘幽幽歎氣,為可憐的好姐妹,那可是小侯爺啊啊啊!
    江嘉魚把那造化理解為門第有別,扯開林五娘那隻在她臉上揩油的爪子:“我覺得你想的有點多。”那位乖張的小侯爺明顯未成年好嗎,再是秀色可餐,也絕對不刑,她可是奉公守法好公民。
    嬉鬧兩句,林五娘挽住江嘉魚的胳膊:“走走走,我們去看看二姐。”甭管私底下嫌棄成什麽樣,在外麵都得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走到半路,二人遇上李錦容。
    “江郡君,五姑娘。”李錦容含笑走近,“是去看二姑娘嗎?實在抱歉,邀你們過門做客,卻出此意外,委實招待不周。”
    林五娘就客氣道:“是我二姐自己沒留神,哪能怪貴府,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江嘉魚應景地笑了笑,這才是能綿延幾百年不倒的世家望族子弟該有的涵養,別管人家心裏看不看得起寒門,麵上妥帖周到令人如沐春風,而不是把傲慢放在嘴上,尖酸刻薄不自知。
    “二位過去吧,我出來時,二姑娘正要梳洗更衣,這會兒應該差不多好了。”李錦容想起婢女回稟的事,江郡君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地反擊了言行無狀的竇鳳瀾幾人。女孩兒生得纖弱惹人憐,性子倒不弱,不愧是將門之後。這般心思靈巧,又生得天人之姿,便是公孫煜都一見傾心,隻怕假以時日,林予禮早晚也會動情。
    李錦容釋然而笑,之前還想著她若不是個好姑娘配不上林予禮,那自己就當仁不讓了。如今再也找不到借口了,不然真要淪為跳梁小醜,眼下她該做的是放下不甘,重新為自己尋一良人,但願是良人吧。
    梳洗好的林二娘正坐在榻上哇啦哇啦哭,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林三娘低眉垂眼,暗暗腹謗,真是個蠢貨,蠢死算了。別人慫恿她摔下去引崔劭搭救,她就真的照做。那幾個小娘皮又不是第一次耍她了,她就是不長記性,一招手,她就哈巴狗似的跑過去搖尾巴,怪不得被當狗耍。
    林四娘眉頭輕鎖,眼底透著不耐煩。一眼沒看住,林二娘就跟著爬到假山上看崔劭,她又不能上去把人扯下來。
    “行了,哭什麽哭,你還有臉哭,人家說什麽你都聽,自家人說的話你就當耳旁風,讓你好歹不分。”林元娘恨鐵不成鋼,“吃一塹長一智,以後離——”
    涕泗橫流的林二娘委屈的不行:“我都這樣了,你還要罵我,你是我親姐嗎?”
    “要不是你親姐,你當我稀罕搭理你。”林元娘怒聲。
    林二娘怒氣衝天地吼:“那就別你搭理我啊,我不稀罕!”
    林元娘氣了個倒仰,還要再罵,就聽林四娘道:“大姐,這兒是李家,有什麽回頭再說吧。”
    林元娘瞬間冷靜下來,被這混賬東西氣暈頭了,深恨自己為什麽會攤上這麽個不省事的妹妹,無德無貌就算了,關鍵是無腦子。
    “三妹,你陪二娘回府。”
    林三娘求之不得,二娘走了自己留下,回去後心眼比針小的二娘肯定會找她晦氣。
    “我不回去!”林二娘捶榻跺腳尖叫,她好不容易能見崔郎一次,她才不要就這樣回去。
    林元娘疾言厲色:“不回去,你想留在這兒繼續被人嘲笑嗎?外頭誰不拿你當個笑話看,把你那點小心思收起來,我告訴你,白日做夢都不可能。”喜歡崔劭,正常,都城喜歡崔劭的姑娘猶如過江之鯽,就是她在閨閣時也暗暗憧憬過那樣龍章鳳姿的人物,可一點都沒耽誤她嫁人。有幾個姑娘會真的非崔劭不嫁,偏偏二娘就著了魔當了真,都十八了,還整天崔郎崔郎,至今都沒定下人家,帶累
    “要你管!”林二娘猛地站起來,惡狠狠瞪視林元娘,形容猙獰,如視仇寇。
    林元娘心頭發涼,手顫了顫,她深吸一口氣:“你看我管不管得了你,你自己選,要麽你自己乖乖回去,要麽我讓人把你打暈了抬回去。而且我會請求祖母把你關起來以示懲戒,你看我能不能說得動祖母。”
    林二娘目眥盡裂,讓人擔心她會不會把眼珠子瞪出來。
    站在院子裏聽得一清二楚的江嘉魚和林五娘對視一眼。
    林五娘憐憫:“大姐姐真可憐。”
    江嘉魚則是擔憂:“竇鳳瀾是大表姐的隔房小姑子還是嫡親小姑子?”
    後知後覺想起這一茬的林五娘一拍腦門哀叫:“嫡親的。”
    江嘉魚皺眉,那竇鳳瀾顯然不是個善茬,指不定回去會遷怒林元娘。可當時那情況,要是忍氣吞聲躺平任嘲,那不是鹹魚而是死魚。
    “和大表姐說一聲,好歹讓她知道有這麽回事。”
    林五娘點頭說好。
    在林元娘的強勢威脅下,不想白挨一回打的林二娘隻能忿忿不平地自己離開。滿腔怨恨的林二娘走出來,見到院子裏的江嘉魚和林五娘,還不忘狠狠瞪一眼,都是來看她笑話的小賤人。
    江嘉魚就遺憾,怎麽沒摔地再厲害一點,把她摔聰明點識相點。
    林二娘在一左一右兩個健壯婆子的挾持下,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
    江嘉魚和林五娘上前幾步,把和竇鳳瀾發生的衝突如是這般一說。
    林元娘嘴裏發苦,竇鳳瀾這個小姑子實難相與,偏兩重婆母又都護短的很,嘴裏苦意越發濃鬱起來。林元娘無意識摸了摸手臂,當年祖母和母親但凡多打聽打聽……可她們被國公府邸和大長公主這兩塊招牌迷暈了眼,直當撿到了潑天富貴,豈知竇家不過是個花架子,一家子都是膏粱紈袴,竇九郎更是個混球。
    斂了斂情緒,林元娘溫聲道:“無妨,她把話說到那份上,若你們都不反擊,人家隻會當我們林家軟弱可欺。說到哪兒,都是她無禮,她還想怎麽的,再怎麽說我都是她嫂子,何況我們林家又不是什麽破落戶,她不敢過分。沒事的,你們去玩吧。”
    離開時,江嘉魚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元娘的胳膊。
    林五娘忽然悶悶不樂地說:“嫁人好可怕,大姐姐雖然說沒事,其實都是寬慰我們。竇鳳瀾這人刻薄的很,回頭肯定會刁難大姐姐,姑嫂之間,小姑子天然占上風,尤其竇三夫人不是個拎得清的。大姐以前挺愛笑的,可自從嫁人之後,笑容越來越少,又至今沒個孩子,日子更加難過,人明顯憔悴了。”
    末了,林五娘懨懨道:“看著大姐,我就一點都不想嫁人,一輩子在家做姑娘多好,每天吃喝玩樂,什麽煩心事都沒有。”
    林四娘神情漸漸蕭瑟,眉宇間心事重重。
    江嘉魚心情頓時複雜,恐婚,不分古代現代,也許古代更甚,因為婚姻製度對女子更不友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造就盲婚啞嫁,先婚後愛天選之女,相敬如賓謝天謝地,將就湊合世間常態。
    最怕遇上人渣,而你淪為人渣的私人財產,做小伏低伺候他伺候他全家是你的義務;拚死拚活替他生兒子是你的使命,生不出兒子就是你對不起他對不起他全家對不起他家祖宗十八代;他要是有兩個閑錢大概齊會給你找數個異父異母好姐妹,管教她們以及她們的娃就是你的責任。要是個沒錢的,等他揭不開鍋,還能把你租賃給其他男人換錢,他為老鴇你為娼妓,美名其曰典妻。
    離婚,倒是能離,可在這個結婚沒自主權的時代,女子當然也沒有離婚自主權,得看娘家的權錢勢以及對你的愛有多少。
    不幸,她現在就是名古代女子,年僅十五,竟然已經是適婚之齡!!!
    一直都沒什麽真實感,抱著沒準睡一覺就又穿回去了心態的江嘉魚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頭懸利劍。雖然父死母亡,但她依然沒有婚姻自主權,權利在臨川侯手中。她覺得隻要‘價錢’合適,這糟老頭子絕對會毫不猶豫‘賣’了她。
    如是一想,江嘉魚整個人都不好了。
    回到臨川侯府的林二娘如同一枚炮彈撲向小耿氏:“阿娘。”
    “這是怎麽了?哎呦!”小耿氏被林二娘撞翻倒在榻上,母女倆滾作一團,哎呦哎呦連聲叫喚。
    瞧著五短渾圓的母女倆手忙腳亂坐起來,林三娘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坐正之後,小耿氏心疼地摟著紅著眼睛林二娘:“這是怎麽了,出門時不是還高高興興的?咦,你衣裳怎麽換了?”
    林二娘哇得一聲哭出來,抽抽噎噎道:“她們害我掉水裏,她們害我出醜,她們都嘲笑我,她們都看不起我,就連大姐都看不起我。阿娘,我一定要嫁給崔郎,我就要氣死她們嫉妒死她們。”
    頷首低眉的立在一邊的林三娘嘲諷地勾起嘴角,她可真敢說,怎麽不說她要當皇後娘娘。
    饒是腦子不咋靈光的小耿氏都傻了眼,深恨林予禮害人不淺,幹嘛要把崔劭帶回府裏,以至於二娘丟了心。
    若是旁人,她說什麽都要想方設法讓女兒得償所願。然那崔劭何等人物?父為清河崔氏家主,高居相位,母族乃隴西李氏。他自己年紀輕輕已經是四品大理寺少卿,便是安樂公主想招他為駙馬,崔劭辭,安樂公主也隻能铩羽而歸另嫁他人。金尊玉貴的公主都看不上,更遑論她的二娘。
    小耿氏苦著臉勸:“不是阿娘不願你心想事成,娘也想你嫁崔少卿,可崔家眼高於頂,非世家女不娶。”
    “我不管,我不管,除了崔郎,我誰都不嫁,我就要嫁崔郎!她江嘉魚一個克夫克母克死全家的天煞孤星都能嫁給大哥,為何我就嫁不得崔郎,我可是侯府嫡女!”林二娘扭著身子聲嘶力竭。
    林三娘滿眼匪夷所思,她怎麽敢和江嘉魚比,人家長什麽模樣,她長什麽模樣。江嘉魚和大堂哥是嫡親表兄妹,她和崔劭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兩人有如雲泥之別,憑什麽她就覺得自己配得上。
    拉著小耿氏鬧的林二娘無意中瞥見林三娘神色,一股邪火騰地往上竄,衝過去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毫無防備之下,林三娘被扇倒在地,她捂著臉,驚恐望著麵目猙獰的林二娘。
    “賤人!”居高臨下的林二娘又是一腳踹在林三娘胸口,還要再踹,“憑你也敢嘲笑我!”
    林三娘的生母白姨娘急忙撲過去,她不敢阻止暴怒之中的林二娘,隻敢趴在林三娘身上,硬生生替女兒擋下一腳:“二姑娘息怒,二姑娘息怒。”
    林二娘一肚子的怒氣,息不了,正撞槍口的林三娘母子便成了現成的出氣筒,被好一頓亂踹。
    白姨娘一邊竭力護著林三娘一邊哀哀求饒,被她護在身下的林三娘紅著眼,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肉裏。
    小耿氏一臉無所謂地坐在那兒,半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白姨娘是她陪嫁婢女,要不是她開恩,早就配了小廝,然後生一窩奴才秧子,世世代代為奴為婢,豈能當上姨娘吃香喝辣,生個女兒還是侯府貴女。如此大恩大德,挨她家二娘幾腳又算得了什麽,多得是人想挨還挨不上呢。
    踢了好幾腳,林二娘胸口那口窩囊氣才算是順了,喝罵:“你再作怪啊,再作啊,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臉色慘白的白姨娘顧不得身上劇痛急聲辯解:“二姑娘明鑒,三姑娘豈敢。”
    “二姐誤會我了。”林三娘爬起來跪在地上泣聲,“我便是向天借膽也不敢對姐姐不敬,我是笑崔氏固守門第之見,現如今寒門崛起,早已經不是世家唯我獨尊的世道,李氏盧氏鄭氏等大姓紛紛與寒門庶族通婚,也就崔氏還頑固不化。”
    林二娘眼前一亮,時移世易,世庶不婚早已經是老黃曆,李盧鄭能打破規矩,崔氏為什麽不可以。計上心頭的林二娘心潮澎湃,急切切打發:“姑且信你一回,你們退下吧。”
    林三娘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巨大的怨憤騰起。二娘說她信了,可她一句道歉安撫的話都沒有,彷佛她們母女這一頓毒打不值一提。
    打發走林三娘母女,林二娘拉著小耿氏,鏗聲:“阿娘,我必要嫁給崔郎,不然我就,我,我投井自盡去。”
    這樣拙劣的威脅,小耿氏卻信以為真,她哭罵:“你個孽障,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林二娘頭一昂,梗著脖子道:“與其嫁個凡夫俗子,庸碌一生,我寧肯去死。”
    小耿氏五內俱焚:“你逼我有何用,我若是有法子,難道不想你嫁得好,可那是崔氏,我有什麽法子,就是你祖母也沒辦法啊。”
    “當年阿耶不也沒想娶阿娘,最後阿娘還不是嫁給了阿耶。”林二娘振振有詞。
    哭到一半的小耿氏愣住,慢慢臊紅了臉,“你你你”了半天都沒下文。
    林二娘縮了縮脖子,覷一眼小耿氏:“現如今阿娘不是過得挺好,諸位姨母中,就數阿娘過得最好,她們都得巴結您,指望著您指頭縫裏漏一點給她們,我也要做姐妹中過得最好的那一個!”
    小耿氏怔住,當年林叔政不想娶她,就連她那好姑母其實也不想,嫌棄耿家寒微,一心想給林叔政娶個高門貴女。可她是耿家的女兒,當年若非她祖父心善收留林家孤兒寡母,林家母子早就餓死,耿家對林家可謂是恩重如山。人盡皆知林叔政要了她的清白,林家怎麽可能不給耿家一個交代。不然她就一頭撞死在林家門前,讓世人都瞧瞧林家嫌貧愛富忘恩負義的刻薄嘴臉。
    最後,林叔政隻能娶她進門,雖然夫妻離心,可一點都沒妨礙她錦衣玉食呼奴喚婢。這些年縱有些不如意,可也比姐妹們好得太多。所以她從未後悔當年的算計,隻遺憾沒能如願算計到林伯遠,不然她現在過得更好。
    “你容我想想,好好想想。”小耿氏明顯動了心,實在是自己的成功例子太過誘人。
    白姨娘手指沾著藥往林三娘臉上抹,可那麵頰上的淚水剛擦幹又重新被打濕,白姨娘的眼眶跟著濕了:“別哭了,再哭不好上藥,明天這臉得腫成什麽樣。”
    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不絕,林三娘木著臉,聲音嘶啞:“阿姨,這樣豬狗不如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白姨娘手指顫抖起來,眼淚再也忍不住,傾瀉而下:“再忍忍,忍忍,你都十七了,左右不能把你留在家裏一輩子,就這一兩年,肯定會把你嫁出去,嫁出去就好了,以後的日子都會好起來。”
    “萬一沒等到嫁出去,我就被二娘打死了怎麽辦。”林三娘臉上有種觸目驚心的絕望,與她年輕稚嫩的臉龐格格不入,她扯了扯嘴角,“其實死了也好。”
    “你胡說什麽,什麽死不死的,小孩家家不要胡說。”白姨娘抖著手擦林三娘麵上眼淚,卻是越擦越多,她聲音慌得厲害,“你別胡思亂想,不會的,她們不敢,她們怎麽敢!”
    “不敢?”林三娘的神情變得很奇怪,像是恐懼又像是嘲諷,“二弟死了,六妹死了,她們還不是神氣活現地活著。”
    白姨娘霎時遍體冰涼,臉色慘白得像個死人:“隻要你聽話,聽話就好了,二娘性子暴烈,你千萬不要觸她黴頭,阿姨知道你在二娘手底下難熬,你忍忍,再忍兩年就能熬出頭了。是阿姨沒用,阿姨對不起你,讓你托生在我肚子裏,你為什麽要托生在我這個沒用的肚子裏,你要是托生在長房那幾個姨娘肚子裏多好,四娘多神氣啊。我就不該當姨娘的,我對不起你……”
    白姨娘越說越亂,眼淚越流越凶,直至泣不成聲。
    “才不是,”林三娘抱住哭到抽搐的白姨娘,“這個姨娘不是阿姨要當的,是夫人逼你當的,她自己被父親厭惡,就想用你留住父親,抬舉了你,又嫉妒你折磨你,都是她,都是她害你!總有一天我……”剩下的話被白姨娘的手堵在嘴巴裏,“不許說,想都不許想!”白姨娘真的怕極了,怕到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惟恐被小耿氏聽去,害了女兒。
    “阿茵,你乖,你聽話,別跟二娘作對,這十幾年你都熬下來了,不差這一兩年了。你父親是個不管事的,咱們娘倆的命,你的婚事都捏在夫人手裏,絕對不能得罪她們母女,你知道嗎?阿姨求你了,你聽阿姨的話,不要犯強。” 白姨娘近乎卑微地哀求,窮盡她所有的見識,她隻能想到逆來順受這個辦法保護女兒。
    林三娘痛苦閉上眼,為什麽,她的父親會是這樣涼薄無情的人?都說大伯父荒唐,可大伯父從不漠視庶出子女也不許別人怠慢。林四娘剛管家那會兒,廚房的陳婆子仗著祖母的勢刁難四娘,大伯父知道後,捆了陳婆子當著闔府下人的麵打板子。
    “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就是欺負我家四娘的下場,老子的種,你們也敢欺負,想死老子送你們上路。”
    她至今都記得那一幕,大伯父翹著二郎腿靠著太師椅,明明吊兒郎當卻像座大山一樣巍峨可靠。
    祖母氣得半死又如何,之後無人再敢刁難四娘,因為他們怕被大伯父打個半死再賣出去。所以,雖為庶女,林四娘堂堂正正地活著。而她那個所謂勤奮好學的父親,活著跟死了一樣,於是她也活著跟死了一樣。
    如果大伯父是我的父親該多好,我也能活得像個人。
    白姨娘堵著林三娘嘴巴的手不知何時移開,聽著女兒不知不覺說出口的心聲,她霎時心如刀絞,痛到幾乎窒息:“再忍忍,你再忍忍,你好好孝順侯夫人和夫人,看在你孝順的份上,她們會給你找一個好人家,你的好日子就來了,就能抬頭挺胸做人。”
    這些年,她當牛做馬伺候小耿氏,不就是為了女兒有一個好歸宿,為此,她一個正眼都不敢多看林叔政。林叔政是個涼薄無能的,當年雪姨娘那般得寵,膝下還有庶長子二郎和七娘。可結果呢,二郎死得不明不白,雪姨娘被小耿氏劃花了臉,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七娘活成了木頭人。而曾經把她們當成心肝肉一樣疼的林叔政在雪姨娘毀容之後,對母女倆不聞不問,任由她們被小耿氏作踐。從雪姨娘身上,她就知道與其討好林叔政還不如討好小耿氏。
    繼續像條狗一樣討好她們,換一門好親事?
    林三娘眼神中不見絲毫希冀,隻有迷惘,可萬一是門壞親事呢,那她這十幾年搖尾乞憐就是為了從狼窩逃進虎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