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在近水樓喝酒。
    一大桌子的人圍在一起喝酒。
    郭山義雖然中午時候在長樂宮裏與他已有了一番認識，但他終究是寧國的皇帝。
    他們此前從未與君王相伴，卻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這個道理。
    除了蘇名堂和陳丁卯之外，郭山義等人依舊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坐著。
    小心翼翼的說話。
    也小心翼翼的喝酒。
    李辰安並沒有在意。
    皇權這個東西至高無上，這些商賈們心有所懼在所難免。
    要想消除皇權的影響，要想讓這些人無視皇權的存在，目前是沒可能的。
    在今後很長的時間也不可能。
    它是數千年來統治者通過種種方式建立起來的無上權威。
    是根植於所有人心裏的一道牢不可破的枷鎖。
    但就在交杯換盞之間，就在鄭旺興高采烈的說起了荒國之戰的精彩之後，此間的氣氛頓時就變得輕鬆了許多——
    這些商賈們這才知道寧國的軍隊竟然在荒國的土地上所向披靡！
    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料得的！
    姬泰掌權時候的寧兵哪裏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
    就算是神武軍或者赤焰軍，他們若是進入荒國，與荒人的騎兵一戰，恐怕勝負也難料。
    可皇上派出的兩支軍隊竟然恐怖如斯！
    一支五百人的玄甲營，就滅了荒人不可一世的第三鷹萬騎，還占領了枯石堡，還在枯石堡裏殺牛宰羊過了一個年！
    一支三千餘人的軍隊，竟然就在枯石堡外消滅了荒國最厲害的天鷹軍！
    另有十餘人竟然帶著煙花在荒國京都大荒城如入無人之境！
    這是何等的囂張！
    可就是這樣的囂張，讓他們的心裏此刻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誌豪！
    寧國，已有多少年忍氣吞聲了？
    性子原本就極為倔強的寧人，有多少年閉上了嘴默默的屈服了？
    而今，寧國竟然有了如此強大的軍隊！
    這些軍隊還擁有如此強悍的戰鬥力！
    這頓時讓他們這些商人挺直了腰杆。
    就連眼裏，此刻也散發出了炙熱的光芒。
    這，或許就是皇上說的不會讓他們在任何國家受到委屈的原因所在。
    而寧國的軍隊能夠有如此蛻變，其功，當然就在這位年輕的皇帝了！
    陳丁卯起身，後退三步，躬身一禮，就連聲音也有些哽咽：
    “皇上，草民……草民代表潁州陳氏所有族人多謝皇上！”
    他直起了身，雙手舉天，無比激動：
    “蒼天有眼……降皇上於寧國，”
    “此乃我等之福，此乃寧人之福！”
    他看向了郭山義等人，一捋長須義正嚴詞又道：
    “我等身為寧國商人，原本地位低賤，現因皇上之開明能與皇上同席而飲……”
    “皇上如此看重於我等，我等亦當為寧國商業之繁榮……做出應有之貢獻！”
    郭山義等人齊齊起身，後退三步，皆衝著李辰安躬身一禮：
    “我等，定不負皇上所期，當為寧國商人做出表率，當為寧國之稅賦撐起一片天！”
    李辰安微微一笑。
    他也起身，走過去與他們一一握手。
    換洗了一番的蘇笑笑站在一旁，她看著李辰安的背影，她的眼裏有灼灼的光！
    她心裏有點恨。
    恨自己！
    恨這該死的月事來的真不是時候！
    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皇帝！
    千年來放眼天下都獨一無二的皇帝！
    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皇帝的威嚴，卻偏偏能夠看到所有人對他的尊敬。
    或者
    崇拜！
    她心裏一聲長歎。
    今宵月圓。
    人完璧。
    明日將離去。
    此生再會便無期。
    這一輩子就用這完璧之身……守護那一輪圓月吧。
    就算是留給他的一方自留地。
    李辰安端起了酒杯，一一遞給了陳丁卯等人，笑道：
    “咱也不說那些虛頭巴腦的話。”
    “新的稅法正在擬定，大致會在明年推出。”
    “朕也不瞞你們，農業稅將逐漸取締，商業稅必然會有所增加。”
    “但你們也不用擔心什麽，朕會親自參與稅法擬定，會與戶部刑部邀請部分商人共同參與。”
    “目的是取一個合理的、商人們能保證經營所得利潤的、也能維持國家運行的稅率。”
    “這是一件非常謹慎的事！”
    “到時候你們若在京都，也會邀請你們參與。”
    “新的稅法必須明確各項稅目和稅率，讓其成為國家的一部永久之法……”
    “永久的意思是，一旦施行，將不會再有變改。”
    “這樣的好處是保持稅率之穩定，絕不會朝令夕改，也是讓你們這些商人放心！”
    “國家不會因為財政之困窘向你們增加稅收，當然，國家也不會因為財政之富裕給予你們優惠。”
    “稅，朕再次重申！”
    “它的核心便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它絕不能成為國家斂財之手段。”
    “國家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很多，比如修路以方便商旅出行、建公學讓百姓的孩子接受教育、開設更多的醫館解決百姓醫療的問題等等。”
    “朕，要做的事有很多，這些事都需要銀子。”
    “你們按照規矩納稅，這便是對朕的最大的支持！”
    “故……朕，當感謝你們！”
    “這杯酒，朕，敬諸位！”
    皇上給商人敬酒……
    這大致是千古以來的第一次！
    陳丁卯等人記住了李辰安的這番發自肺腑的話，亦因皇上敬酒而激動的語無倫次。
    “草民……草民……願為皇上分憂……！”
    一杯酒飲下。
    所有人都對李辰安佩服的五體投地。
    溫煮雨摸了摸短須，他知道從這一杯酒開始，寧國的商業算是正式揚帆起航！
    而一年之後寧國新稅法的推行，亦將暢通無阻！
    這小子，
    溫煮雨心裏歎服，自詡讀了萬卷書走了萬裏路，而今再看，相較於他……差之千裏！
    就在這時，工部尚書黃修木走了進來。
    他站在了李辰安麵前樂嗬嗬一笑：
    “皇上，準備好了。”
    “現在何時？”
    “還有半個時辰便是子時。”
    “好！”
    李辰安又看向陳丁卯等人，“今夜元宵，怡紅樓前後兩院正在進行元宵燈謎活動。”
    “朕也給大家安排了一場你們從未見過的節目。”
    “這，便是朕下午給你們提起過的又一樁不錯的生意。”
    “走走走，咱們且移步近水亭。”
    “去看看那些才子文人們答出的燈謎和做出的詩詞。”
    “子時……諸位請一睹天下第一場煙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