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樓赫很快就意識到，他不僅腦子沒壞，他也沒有中毒。
    因為他身上的傷勢，在很明顯地好轉著。
    除了最開始，壇子裏的那些草藥藥效發揮時，令他渾身的傷口疼痛難忍之外，後來這種疼痛便明顯地減輕了。
    直到今日，虞啾啾命禦醫帶著人過來，將壇子裏的草藥倒掉，又為他檢查傷勢時，那些傷勢竟然大多都愈合了。
    樓赫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虞啾啾當初給他用的，根本不是什麽毒藥，而是用來治傷的草藥。
    所以，他這幾日也並不是泡在毒藥罐子裏，而是每天都浸泡在藥浴裏……
    再所以，虞啾啾根本就沒想過要真的折磨他。
    她也沒有真的打算讓他給她當狗。
    她從頭到尾的目的，都隻是用這種手段，將他馴服，讓他心服口服以及不得不答應她的條件，成為她的暗衛，為她做事。
    從想通這些以後，樓赫的心情就十分複雜。
    他們樓家人，一向都是自詡聰明，心眼多，十分自負地覺得，整個忻州府，都沒人能算計得了他們樓家。
    他也同樣自負。
    然而直到遇到虞啾啾，他才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隻能說不愧是皇宮裏養出來的小公主。
    從小的見識就與一般的小孩子不同，也難怪虞啾啾小小年紀，帝王心術就運用自如。
    他敗在虞啾啾的手裏，也算是不虧。
    雖然樓赫在跟著虞啾啾回了皇宮許久以後，才突然意識到，即便是整個皇宮的皇子公主，也隻有虞啾啾這麽一個格外聰明的……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如今，在樓赫發現自己被虞啾啾狠狠折騰了一番，但其實卻救了他一命，甚至也算是救了樓家和樓家小輩、樓家的未來以後，他自然不可能再去恨虞啾啾，而是心中隱藏著許多的感激。
    正如虞啾啾所說，樓家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很多時候，像是樓家的這種錯，是沒有資格再談什麽未來的，自此一朝敗落下去，樓家的小輩們，日後即便是長大了，也將一輩子被釘在恥辱柱上。
    但虞啾啾給了他們一個在未來重新開始的機會。
    樓赫心想，以後，他絕不會再叫樓家的小輩們，再做什麽所謂的光耀門楣的事情。
    他隻要這些孩子們，平安長大，平庸地度過自己的一生即可。
    別的，再也不爭什麽，也不搶什麽了。
    至於他自己，一輩子效忠虞啾啾，報答她的恩情。
    “隻是，還要再委屈你在這壇子裏待上幾日，免得什麽時候沈清嶸過來，不過你放心，應該過不了幾日，爹爹就會開始動手，狠狠整治這些貪官們了。”
    虞啾啾對樓赫承諾道。
    “一切都聽公主的安排。”樓赫如今對虞啾啾不但是心服口服，而且還十分聽話。
    對此，虞啾啾自然十分滿意！
    這可是她下了苦功夫，才得來的結果！
    在此之前，她可是從來沒有對誰這麽費勁過！
    宣平帝那邊，也的確在加快動作。
    並且，已經開始對兩浙路一些地方的官員，開始動他們了。
    一時之間，十數個官員出事，條條罪證甩到臉上，令他們無法否認，進而被關押到大牢裏，聽候發落。
    沈清嶸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正常之處，但詢問他悄悄安排在宣平帝院子外頭的人，那些人卻答，一直以來，都並沒有什麽官員來求見宣平帝。
    這讓沈清嶸感到有些安心，卻又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安。
    這麽又過了兩日。
    虞啾啾這天夜裏，收到了兩封信，而這兩封信，都是之前說要來見她，但遲遲未來的溫瀾帶過來的。
    “之前皇上說過，小公主要見我，隻是那些日子實在是繁忙，我也一連數日未能來見皇上，所以便拖到了今日，不過恰好，太後和小塵都給公主寫了回信，這些回信又都到了我手上，我也今晚終於得空，便給公主送過來了。”
    溫瀾稍稍解釋了一下，為什麽直到今日才過來。
    他一眼見到裝在壇子裏的樓赫。
    二人目光對視。
    隨後各自移開。
    樓赫暗自納罕，溫瀾似乎對他的存在，一點也不好奇。
    “白衣叔叔忙，啾啾還是知道的，啾啾不怪你。”虞啾啾懂事地朝他一笑。
    而後便先打開了兩封信。
    她先拆了殷太後的信。
    心中說，她早年對容妃小皇子的死也有所懷疑，隻不過江幼悠實在是……腦子不夠聰明，她也救不了江幼悠，就隻能由著江幼悠進了冷宮。
    這件事，虞啾啾也很懂事地表達了諒解。
    畢竟當年，美人娘親被容妃坑的那一次，那可是連聰明如江家人，都束手無策，隻能把她送到冷宮裏好吃好喝地養著，起碼一條命還能保住。
    而也是因為這件事，當時美人娘親見識到了宮鬥的可怕和黑暗麵，後來還說什麽都不肯出冷宮呢……
    後麵殷太後說，還有先沈皇後的死，她也曾懷疑過。
    隻是苦於沒有證據。
    說她在宮裏，已經吩咐龍武衛暗中盯著容妃，隻等著虞啾啾拿到證據了。
    另外，則還說了一些關心的話語等等。
    虞啾啾看完這封信，嘴角都是翹著的，她一邊把信裝回到信封裏，放在蠟燭旁點燃燒掉，一邊絮叨了一句：“也不知道皇祖母最近身體好不好，飯吃得香不香，還有哥哥和姐姐他們過得怎麽樣。”
    這時候，她才忽然生出一絲想家的感覺。
    還有些想念寧圓兒了。
    不知道她不在學宮讀書的這些日子，圓兒有沒有闖禍……
    “他們一定也很想念公主。”溫瀾在一旁溫聲說道，他這麽說著的時候，目光在壇子裏那人身上一掃而過，心中這才是有些奇怪，虞啾啾居然絲毫不避諱那壇子裏的人，想來要麽是她信任的人，要麽是她根本不在意對方會有什麽反應，因為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嗯，我也覺得！我這麽可愛，他們當然想我了！”此時，虞啾啾有些得意地說著，就又接著拆開了另一封信。
    溫瀾對她這一回答，毫不意外，輕聲笑了下。
    樓赫則忍不住道，可愛嗎？
    再看她穿著一身粉嫩地坐在那裏，頭頂紮著兩隻可愛的小揪揪，圓圓的小臉滿是認真地讀著信——她居然這麽小就識字了？
    好吧，這麽一看，虞啾啾實在是又聰明，又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