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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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景公寓電梯裏。
    程季青和白新並行站著, 光潔的電梯裏,氣氛有些安靜。
    一開始白新說那句‘去你家吧’的時候,她以為是在開玩笑。
    可是當她看見白新精致五官的認真, 桃花眼深處若有若無的枯寂,再是剛才白新獨自站在特管所大門口,她站在光影裏, 世界的背景卻是黑色。
    程季青收回了這個想法。
    她甚至沒有問,你沒有別的地方去嗎?
    沒法問。
    試問,你對一個剛經曆危險,又被原身家庭傷害的女人, 能問得出來嗎?
    重點是, 你不怕問了,她突然給你表演黑化嗎?
    程季青在心裏這麽想。
    但是程季青忽略了內心最真實的那一點——她開始對白新心軟。
    而並非僅僅為了自保。
    她也忘了一點。
    當一個人心軟的時候,是最容易受到蒙蔽,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白新很累, 無論哪一方麵。
    車上一路都靠著窗在閉眼休息。
    她沒有睡著, 也很少會在有第二個人時候睡過去。
    白新聽著窗外的聲音,聽著程季青低聲對她的保鏢說話:“今天你辛苦了, 明天不用過來。”
    “好的。”
    然後便沒了聲音。
    隔了幾秒鍾,白新緩緩睜開眼睛。沒有身份證住不了酒店是真, 但也並不是隻有程季青這一個地方可以去。
    是剛才從特管所大門出來, 看到程季青的那一刻做的決定。
    她做事情喜歡積累, 很多時候像釣魚。
    但下決定卻很快。
    她需要程季青,說不定今晚也會需要,除此之外她還需要這個‘小白鼠’。
    還有之後的打算……這些貿然去做, 怕把人嚇跑。
    所以循序漸進的一些相處也是必要的。
    想著想著這次白新是真的有了困意, 不知多久, 有人拍她的肩膀。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居然毫無防備睡過去。
    程季青收回手,羨慕的說:“睡的還挺香。”
    白新側頭看看她,餘光裏開車的人已經不在,車裏隻剩下她和程季青兩人。
    “到了。”
    白新的指腹在睫毛擦了下,跟著程季青下車。
    南景公寓在北城‘富豪住宅’中能排前三。
    整個配套非常完善且高檔,綠化做的極好,程季青二人走在石板路上,都沒什麽話說。
    程季青是因為自己也困,說話的心思比較淺。
    還有也是因為包廂的事,她沒跟別人有過這種接觸,和白新在清醒狀態下那樣之後,在這樣的深夜裏,一起往一個住處去——心裏總還是會有些想法。
    她的公寓在十二樓。
    指紋進門,程季青給白新拿了一雙新的拖鞋,黑色,也不是一次性的。
    白新打量著公寓,麵積不算特別大,卻是很舒服的布置,尤其牆上的壁畫與風格,偏水藍色,視覺效果很治愈。
    “嗯……”程季青想了想:“你隨便坐。”
    說完,她走進客臥。
    客臥和她的主臥是相鄰的,房間風格都差不多,隻是床上空無一物。
    那是因為程季青從來沒想到這裏會來客人。
    當然,她更不會想到這個人是白新。
    白新聽到響動,順著走近,眼底露出微微驚訝來——程季青正在鋪床單。
    鋪床單不稀奇,稀奇的是程季青很熟練。
    她平時也會自己做這些事?
    白新微偏著頭打量,眼底若有所思,頭發就順勢垂下來,或許因為在車裏睡了一覺,彼此摻著幾絲慵懶。
    程季青抬眼見白新在門口,手上動作一頓,問:“灰色還是粉色?”
    “嗯?”聲音也懶。
    “我拿的粉色,還有一套灰色。”她拎拎床單示意。
    沒有人跟她討論過床單的顏色,白新兩個看了看,居然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又恍然——這種交流,她好像要住很久一樣。
    程季青催她:“哈嘍。”
    白新看著她手裏的粉色:“就這個吧。”
    其實她沒睡過這個顏色。
    程季青‘哦’了聲,她動作很快,開著空調隻需要鋪上床單,再搭個空調正好。
    白新站了十幾秒,看著程季青忙碌的身影,有點走神。
    接著上前把另一邊的床單角扯平。
    “程季青。”
    “嗯?”
    “你喜歡我?”
    程季青正直起身,陡然聽見白新這句,差點腳滑。
    她抬頭:“……啊?”
    白新瞧她的反應,便知道不是,心底輕鬆幾分的同時無端又升起幾分敗興,與可惜。
    “沒有就好。”
    程季青:“……”
    其實這就是白新正常的語氣,隻是她自己覺得哪兒不是很暢快。
    沒有就好的意思,按她的理解就是——你最好別喜歡。
    程季青發現,她總是去想別墅和停車場時的白新,一方麵是思想覺悟不夠,一方麵也是因為白新的反差指數過高。
    讓她幾次都有一種感覺——她還沒從難受要她抱的畫麵裏脫離,人家已經一身清爽,坐在床頭抽事,後煙了。
    倒也是。
    白新那時候的‘示弱’很大程度隻是一種表麵的示弱,是暫時的為了保全自身的妥協。
    白新在書裏也是這樣的人,隱忍,妥協,看似脆弱,內心卻比誰都堅韌,也比誰都多變。
    不過她們現在也就是這種沒有感情的合作關係。
    今天在包廂是,一起對付曾露和白幸幸也是。
    為了給反派大人安心,程季青信誓旦旦:“白小姐,你放心,我保證不喜歡你。”
    白新的問題實際還沒有問完,她的後麵原本還有第二個問題——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可是程季青這句話說完,她便不想問了。這世上所有的好都有其目的,不是喜歡,沒有看出其他企圖。
    她還是隻能保持最初的想法,程季青愧疚的心理。
    按照和程季青最近的接觸,尤其是今天……程季青確實是為數不多的,在她麵前心思幹淨的人。還是個善良的人。
    這是她第三次試探,也是她最後得出的結論。
    程季青這樣這對她來說,是好事。
    愧疚比喜歡更容易相處,也會讓她更輕鬆,無需太多負擔。
    因為喜歡是一種情感,是人類身上最軟弱,最強大的利器。今日為了喜歡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明日反噬就是最了解你的敵人。
    但愧疚不會,沒有那麽大風險。
    這是她和程季青將來‘合作’的重要條件。
    對彼此都好。
    可是白新回顧方才聽到那句‘不喜歡’的心情,卻有些奇怪。
    她思考了幾秒鍾,歸咎於這兩次的標記,尤其是今天的標記才過了幾個小時。
    是標記後,oga對apha的依賴,但唐佳也說了,這種症狀會在一個月後得到緩解。
    因此她沒有再多想。
    …
    這時候時間已經是淩晨一點多。
    程季青給白新拿了個藥箱進房間,白新的手臂和脖子還是需要擦一下藥,最後還要再解決一個問題。
    “隻有這套睡衣是新的了。”程季青放到白新手邊,不說人開口,道:“我也不知道你來,家裏隻有這個。”
    講道理的語氣。
    白新接過去,米色的絲綢睡衣,兩截式。
    她沒什麽體力,坐在布藝沙發上陷下去便不想起來,聽到程季青的話,她抬起頭問:“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很突然的問題,程季青沒有思考的搖頭:“不會啊。”
    回答完她看見白新稍稍鬆緩的臉色,好家夥,這差點是一道送命題?
    白新收回視線,情緒不明的說:“不是我想挑。”
    沒有後話,程季青就當她是不喜歡,倒不覺得有什麽奇怪。但白新卻在這時追問:“不想問問為什麽?”
    程季青說:“人總有不喜歡的東西,你不喜歡褲子,我不喜歡兔子。”
    白新:“……?”
    看到白新無語的表情,程季青笑了聲:“不早了,你先洗?”
    程季青也沒開玩笑,因為小時候看了一部恐怖片,裏麵有隻兔子眼睛流著血淚突然出現,導致她現在對兔子都有陰影。
    當然,恐怖片也不喜歡。
    白新去了浴室,程季青去自己房間準備拿睡衣,在最底層拿內衣的時候,微微一頓。
    想到了什麽。
    程季青拿著小袋子走到浴室門口,剛準備敲門,聽見裏頭傳來水聲。
    她心跳莫名重了一拍。
    不知是不是連鎖反應,她的腺體突然有些麻麻的,好像火山結束後殘留的焰。
    她把袋子放到客臥床上,在沙發上坐了會兒,越發覺得那水聲刺耳。
    幾個小時前,oga抱著她,把白皙脖子露出來……刺破皮膚時,那人受不住力往下滑。
    於是她便抱著她一起跌在地上。
    即便那個時候,她的唇也不曾離開。
    也隻是一個幾分鍾的臨時標記,隻是咬了一口,隻是稍微把信息素往裏麵注了一點點。
    別的什麽行為都沒有。
    但程季青越是給自己洗腦,越是覺得腦子裏有火。
    嗡嗡的。
    嘴皮也燙。
    程季青呼口氣,摸著手腕上的清心白玉,進了臥室‘避暑’。
    轉移思考。
    她拿手機點開重點關注的幾個經紀公司,其中一個叫‘億新’的公司,是去年剛注冊的。旗下藝人的資源雖不算多,但去的劇組都不有口碑,不乏大製作。
    而且基本都是新人。
    對新人來說,一籮筐的網劇主角,都不如一個口碑劇組的作用大。
    當然也不是說網劇不好,就沒有爆火的好劇,而是機會與曝光度相對小了許多,也就是需要熬的時間會更長。
    她這樣有經驗的‘新人’,自然會選擇機會更大的,哪怕是冒險。
    她把‘億新’當做頭號選擇。
    程季青想著想著,聽到浴室的門打開,白新喊了她一聲。
    走出臥室的一瞬間。
    就能聞到水汽帶著香氛而產生的特殊味道,隻有沐浴後才會有的濕的香氣。
    因為空間不算小,因此那味道很淡。
    但依舊明顯。
    程季青拿著睡衣去看。
    白新的頭發挽起來,碎發沾了水,臉色比進去時要粉一些。
    米色的絲綢具有垂感,讓程季青突然聯想到——雨霧天,江南美人池邊采蓮,沾一身露水,身姿嬌柔搖扇自憐。
    瞧白新一臉疲倦,程季青說:“給你放了個東西在床上,一次性的。”
    “什麽東西?”白新看著她。
    程季青被注視搞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走過白新,語氣還是淡定:“你現在身上沒有的。”
    最裏麵的,一次性的那種。
    那也是原身本來就有的,她其實拍戲的時候也經常會帶,尤其落水戲和需要短期出差的時候會準備。
    白新稍一思考便明白了,不知怎的因為程季青轉開的目光,她感到少許愉悅。
    “哦。”
    她手裏拿著髒的衣物,包裹著,看了眼程季青問:“我沒看到吹風機。”
    “洗手池上麵櫃子裏。”程季青說完,看她頭發:“你不是沒洗頭?”
    “洗了我現在身上沒有的。”
    “……”
    打擾了。
    程季青把吹風機遞給白新,走了。
    路過白新時,她聞到一絲絲甜香,不是百合。
    她走進浴室才想起來,原來是自己沐浴露的味道。
    奶鹽味的。
    但是她的脖子還是不太舒服,洗完澡出來,客臥的門已經關上,她回到自己房間。
    淩晨兩點了。
    原本還很困,但一到床上反而精神起來,隨便找了一部電影打算聽著入睡。
    《卡蘿爾》,她以前看過一次,兩個女主的演技絕佳,感情細節到位。
    她也喜歡那音樂。
    本就打算重溫認真再看一次,但今天顯然不是時候,她沒能看進去。
    因為她這下很清晰的感覺到,腺體又一次不舒服,不像包廂那時候的猝不及防,但有相似感。
    她還有點渴,程季青屋子裏沒水,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還是起身出去。
    一開門便看到茶吧機旁,一道纖瘦的身影。
    開了淺色的落地燈,整個客廳都霧蒙蒙的。
    “你沒睡啊?”
    白新回頭,玻璃杯拿下來,她抬起手指擦了下唇上的水漬,點頭:“你不也是。”
    程季青看著那杯水抿了抿唇。,走過去也接了一杯。
    站在白新身邊喝了兩口。
    “問你個問題。”
    白新側頭,程季青問:“apha躁動期的話,臨時標記的作用,能持續一個晚上嗎?”
    白新默了默:“……你躁動期了?”
    “也不是,反正怪怪的。”
    “哪裏怪?”
    “就……”程季青頓住,有點後知後覺,和一個oga討論這個好像不太好。
    “沒事,睡覺吧,你也早點睡。”
    程季青把杯子放回去,轉身一步又回頭:“對了,記得把門鎖好。”
    白新也端著手裏的涼水準備回房,聽到這話,在程季青身邊停下,微微側抬起頭。
    目光在程季青喝完水的唇上掃過。
    “你最好也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