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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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仙蹤文
    第4章
    “呲——”
    封閉性還算完好的汽車車燈驟然亮起,側倒的輪胎在粘膩不堪的地麵發出刺耳聲響。
    襲擊落空的大貓踩著活死人的頭顱躍上車頂,整個車身都由於它的重壓陡然下沉。
    腐朽枯敗的手高高舉起擦著大貓的肚皮而過。
    大燈光芒所現之處,服裝各異的人們沒幾具完整,他們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缺肉爛骨。
    麵目枯腐的五官在黑夜裏突然出現的另一束光中茫然轉動,伴隨怪異僵硬的“嗬嗬”聲快速奔跑而來。
    “兒子,跳。”
    “啪!”
    姚淩舟手握方向盤,急遽加速撞翻將手拍向窗戶的行屍。
    同一時刻,黑豹從開啟一瞬的後窗如閃電般跳進車廂,主人將其關閉時它還用後腿一腳踹向一個活死人的臉。
    有了“新火力”,活死人們短暫迷惘片刻,轉而有一半便追上了姚淩舟的車。
    紀尋在後麵親眼目睹了那隻大貓將活死人的腦袋踹掉了一大半,血肉模糊;緊接著那具屍體便如斷線的風箏摔倒在地,滾到他們的裝甲車底下,車輪瞬時碾壓上去。
    “咣當!”
    紀尋整個人向上一巔,腦袋狠狠撞上車頂,但他顧不得呲牙咧嘴,隻心有餘悸地感受著自己的……局.部。
    剛才那大貓好像還嘴下留情了?
    “那個……”火力被引走一半,溫閱震驚於這個小城市裏竟然有這樣處變不驚還“有點”強大的存在,喊了他親愛的隊長一聲,“尋哥。”
    紀尋手指摩挲胸前墜蕩在銀鏈上的戒指,聞言身體往椅背的後車廂靠了靠。
    溫閱糾結地皺眉頭,緊張關心道:“你蛋還在嗎?”
    話落,其餘兩人的目光都暗搓搓移視過來,隱含同情。
    紀尋:“……”
    “兩個都在,”紀尋磨牙,皮笑肉不笑,“好得很。”
    姚淩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玩意兒,隻知道裝甲車一直跟著他。
    他不需要照明,早已將發動引擎就自動開啟的車燈關掉,漠視地透過後視鏡看後麵。
    大貓煙藍色的眼睛一直映出拍上車窗的可怖人臉,它渾身的毛發如數奓起,脊背微弓呈出攻擊姿態,尖銳的獠牙時刻裸露,喉間還發出威脅性的咽嗚。
    似是隻要車窗打開,它就立馬能衝上去一口咬斷撲上來的活死人脖子。
    “十九,這些不能咬,”姚淩舟道,“隻可以用爪子。”
    白蟻病毒,無論誰咬誰,都一定會變異。
    自從十二年前病毒爆發後,製止成功以來,末世的全息遊戲場景是最受歡迎的。
    幾乎沒幾個人沒爆過活死人的頭。
    就像提前演習似的。
    叫十九的大貓不是第一次聽到主人這番安撫語氣的說辭,它奇異地放鬆了些。
    “砰!砰砰砰——”
    汽車前方聽見引擎聲而有所反應的活死人還未圍攏上前,就被一梭子子.彈打得倒地不起,鮮血四濺。
    紀尋再次離開副駕,攀上車頂,單腿半跪麵目冷然地操作著一把重機.槍。
    火光以看不清的勢速迸發,將他冷硬且淩厲的下顎線映在半明半滅間。
    他肩背繃緊,作戰服下手腕都爆發出了凸起筋骨,子.彈帶在活死人的爆裂中迅速減少。
    “這座城裏可能隻剩他一個幸存者了,”紀尋說,“他沒有熱武器,為他開路。”
    布遲憶/溫閱:“是。”
    紀尋:“為防萬一,重新打開廣播,搜尋幸存者。”
    周忍冬:“是。”
    槍聲在夜晚的街道不間斷地響著,後方跟著姚淩舟、前方也找準時機攏上來的活死人數量,幾乎呈壓倒性的趨勢銳減。
    “尋哥,他怎麽不開車燈,這能看見嗎?”有隊友奮戰,周忍冬相對安全,還能抽空問些廢話。
    紀尋不自覺摩挲了下胸前銀鏈上的戒指:“你去問他啊。”
    周忍冬敬謝不敏,連忙拒絕道:“他都能放豹子咬你的蛋,我可不敢。”
    “噗……”布遲憶一個沒忍住,漏了點嘲笑飄在夜晚上空。
    紀尋:“。”
    不知為何,周忍冬覺得車頂上的紀尋火力更盛了,那槍響跟火.箭.炮似的。
    他自覺失言,怕回去後被紀隊逮著打,趕緊閉嘴。
    不過紀尋目前沒空在心裏記周忍冬一筆。布遲憶與溫閱的火力沒有降下來過,可使他短暫地分點神。
    裝甲車車燈發出的亮光不算明熱,在血氣彌漫的糟汙中,他雙指間夾著一張卡牌。
    那個男人的紅桃2。
    卡牌鋒利異常,當然不是普通的撲克紙牌。牌身上泛著金屬獨有的冷澤,薄如蟬翼,不摻絲毫雜質,但它也不像是經過篩選打磨到精細的金屬,更像隻是做成卡牌的原材。
    和他手上的那半副卡牌完全相同。
    為了確認,紀尋還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黑桃a。
    等他再去想和其他卡牌比對時,那張從出現到此刻,已停留了十分鍾的紅桃 2 忽而顯出一道數據般的解體殘影。
    消失了。
    就像可殺人卻不會留太久實體的箭磁。
    紀尋微怔,黑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抬眸看向前方還在平穩行駛的汽車,咬合肌不自覺地輕咬下去。
    下一刻,一張黑桃 a 準確無誤地沒入一個離得較近的活死人倒黴蛋的腦殼,致使他帶著卡牌轟然趴地,死得徹底。
    這是紀尋第一次沒有使用回旋鏢的方式使用卡牌。
    他要做個試驗。
    “他怎麽不往外郊開,”周忍冬越追越不對勁,衝車頂疑惑喊道,“怎麽還開著車想往市中心去啊?怎麽還有找死的啊?再有個會咬蛋的豹子也不能做撐腰底氣啊!”
    紀尋一腳踹在駕駛車頂,震得周忍冬全身打顫。
    “那麽喜歡咬蛋,回去寫一萬字有蛋的檢查,寫不出來我把你喂喪屍。”紀尋冷聲道。
    周忍冬嚎:“不要啊——”
    “他停下了。”
    聞言,紀尋目露警惕。
    能看出這是處沒淪陷前安全性很高的地方,各種防止外人進入的設施具備齊全。
    哪怕如今白蟻病毒爆發,此處也沒有多少行屍遊蕩,似乎生前沒多少人有機會進入這裏。
    從被撞破一半的偏門進來,遇見的活死人寥寥無幾。
    防止引發更多動靜,紀尋跳下車用軍匕將行屍利落解決。
    他抬頭確認。
    原來是國家實驗區。
    怪不得防密性這麽好。而且這裏還有電,事發前的深夜還有人在這裏,幾間實驗室裏依然亮著燈。
    建築外圍有圈濃密的植木,燈光被疊疊樹影阻擋,沒有泄露出去。
    “咚、咚。”
    暫且能鬆口氣,周忍冬關掉廣播,正要扭頭和布遲憶他們吐槽,窗玻璃便被敲了兩下。
    他猛一激靈,忙扭頭去看。
    男人臉上架著一幅護目鏡,不含柔光卻並不顯得淩厲的眼睛似是有情,直直地看進周忍冬眼裏。
    他呼吸緊.窒,經過特種兵嚴厲考驗的腦子突然就不管用了,一片空白,聲音都發不出,隻有心思在瘋狂轉動:
    他為什麽看我,是不是想質問我們為什麽跟著他,他有頭黑豹子啊,我們……
    “謝謝護送。”姚淩舟微微俯身,紳士道。
    “啊……啊?”跟自己想的質問不一樣,周忍冬更傻了。
    車窗沒開,且濺滿了粘膩的星點血霧,他極微弱的傻傻疑問根本傳不出去。
    軍匕還流著黑紅的血液,紀尋隻略微掃了眼,便抱臂冷漠地看著不遠處的裝甲車。
    姚淩舟整個人都幾乎被車擋住,紀尋隻能看見他側著的小半個身子。
    他怕貿然上去自己的襠再深受其害,但一股潛藏的戾氣卻奇怪地從心底翻卷。
    仿若平靜海麵下潛伏的怪物即將轉醒。
    為什麽跟別人就能好好的說話?
    剛開始襲擊自己的時候他還以為這人仇視特種兵呢。
    莫名其妙的……心下鬱結。
    姚淩舟隻是簡單表達感謝,他怕走樓梯或乘電梯遇到認識的活死人,到時是殺還是不殺?
    他不想做這種無聊選擇,和從家裏跳樓時相同,找到實驗室隻足夠落腳的植物小陽台,他輕巧躍起伸手找到附著點,腰肌繃直一躬身就上去了。
    就這樣連續上了七樓,他沒有絲毫喘.息的意思。期間他的大貓從汽車裏鑽出來跳到地上,仰頭“嗷嗚”叫,被他頭也不回堪稱溫柔地一句“等著”安撫。
    十九躍上車頂蹲好,尾巴尖一掃一掃,直盯著姚淩舟看。
    紀尋低頭用巾帕擦拭軍匕,心底更加莫名其妙的心浮氣躁起來。
    對隻大貓都能溫柔,對想救他的人射襠?
    看到活死人蕩滿城市的那一刻,姚淩舟便始終吊著口氣,根本不敢往下放鬆,緊的心髒都要抽搐發疼了。
    白蟻病毒重新爆發了,是因為什麽?
    因為他沒有把他做實驗的白蟻殺死銷毀嗎?
    可那些白蟻沒有任何問題。但如果真是因為……
    護目鏡在不開啟夜視模式的情況下,那雙異樣的眼睛回歸普通,在黑暗裏並不能遊刃有餘。
    姚淩舟屈肘打碎唐數換好的暗色玻璃,進去拍開燈徑自走向實驗台。
    三天前的紅肚子白蟻依然躺在實驗台上,唐數竟然沒有碾死它。
    無形的數據激光線條仍在發揮作用,這幾天似是餓極了,它側邊的機械台麵已被啃出幾道豁口,參差不齊。
    察覺到人來,白蟻扭動起身體,卻沒有再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姚淩舟,甚至還頗為乖巧地歪了歪腦袋。
    實驗室左邊是裝有沙土色的牆壁,裏麵是白蟻的安身之家。
    ——八年來,姚淩舟研究過的所有白蟻。
    這麵牆壁密性極高,還是根據白蟻的各種毀滅特性打造,它們不可能出得來。
    牆角有個顯示存活白蟻數量的顯示屏,姚淩舟看了眼。
    一隻不多一隻不少。
    果然不是因為這個。
    那口自毀的氣終於飄飄悠悠地墜蕩下落,踩實地麵,姚淩舟胸間微微凹陷,終於能夠平穩起伏。
    他將實驗台上的白蟻放開,小東西兩根白色的觸須在手心輕碰,猶如在小心翼翼地討好。
    姚淩舟不知道白蟻會這樣是由於什麽原因,但他就這樣留下了他所有試驗品的生命。
    “抱歉,綁你這麽久。”姚淩舟輕聲道。
    他把那隻白蟻放進密性極高的沙土壁中,走到窗邊。
    除了這裏還存有一線熾光,白晝不知何時會來,遙遠的黑暗處活死人僵硬地行走。
    姚淩舟想到唐數。
    ……他不知道唐數的家在哪兒。就像唐數之前也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兒。
    他眉頭不自覺地深蹙起,又看向樓下的大貓和已經下車端著槍警戒的幾個陌生人,以及倚在裝甲車邊身高腿長的紀尋。
    而在他看過去的瞬間,似是有所察覺,紀尋亦抬頭看他。
    二人隔著七樓的不可即距離對視,互相打量。
    姚淩舟的是確認,紀尋的是探究。
    實驗室裏明亮的光線讓姚淩舟的臉被白光模糊,紀尋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對這場末世的來臨,這人的接受能力和表現都冷淡得不似人類。
    姚淩舟眼睫輕垂,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卡牌。以卡牌中心為軸,他拇指和食指向同一個方向使力,卡牌就猶如風車似的在他手裏輕轉。
    紀尋靜靜盯視著他,突然有種奇怪的直覺——他此時把玩的卡牌一定是紅桃2。
    因為,他的黑桃a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