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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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仙蹤文
第6章
寂靜,悶抑,鴉雀無聲。
姚淩舟在這座小城裏生活了十幾年,從未在郊外邊緣見到過這樣的基地。
幾乎建在深密的叢林中,低矮的圍牆上扯滿電網,現如今都攀上了野生爬山虎。
短暫的求生安置場所。末世全息裏倒是經常見。
微弱的燈光從不遠處的簡陋房子灑射出,映在深夜眾人各有所異的麵龐上。
許久都沒人說話,最後還是布遲憶尷尬地顫顫巍巍道:
“嗯嗬嗬嗬嗬,今天……月色挺美,對,我去瞭望塔那邊賞賞月……”
說完她懷抱住槍,槍口直對空無一物隻餘黑洞洞的夜空,步履僵硬地平直離開,短發都在跟著心驚膽戰地簸動。
溫閱指節忍不住在黑色手套裏蜷曲:“我也去我也去。”
周忍冬:“再您的見。”
“……啊、啊?”唐數滿臉茫然且懵逼,隨後便瞪大眼睛換上震驚,大聲道,“淩舟,他他他他他就是你前男友啊?那豹子就是他送的啊?”
紀尋:“是男朋友。”
姚淩舟:“不是。”
二人異口同聲,前者正色,後者冷漠,顯得唐數像極了多餘的人,他果斷閉嘴,做作地捂住胸口搖頭後退一步。
“大貓是別人送你的?”紀尋問道。
黑眸微妙地先收起對唐數的敵意,轉移目標。他側首想要看進姚淩舟的眼睛,卻發現這人根本沒有給自己眼神,隻好執拗地問:“誰?”
姚淩舟察覺到,紀尋緊握住自己腕部的手在收緊,大拇指還無意識摩挲了下他的腕骨。
這是某人潛意識裏想要“發病”的前兆。
“嘭!”
突然,姚淩舟使了個巧勁兒掙脫桎梏,手揚起又疾落!
紀尋隻覺手中一空,五指收攏就要重新去抓,麵門卻猛地察覺到揮過來的拳頭勁風。他竟不躲不閃硬生生挨下了。
緊接著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臥槽,什麽情況?!”布遲憶想用眼角餘光看看隊長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夫,便被糾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影再次驚到。
連瞭望塔上的羅塞斯他們都被吸引了目光。
他看了看遠處風平浪靜,想著下來觀戰片刻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羅塞斯和另一名外國軍人玩忽職守,一起來到近前。
忽而,他看著姚淩舟出神般地思索,用母語低喃道:“我好像見過他。”
旁邊的白人回應:“嗯?在哪兒?”
羅塞斯沒應聲,隻有眉頭高高聳起,應當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那邊姚淩舟麵色不變單手環過紀尋咽喉,緊接借膂脊的韌勁利落漂亮地一翻身,長腿直接攀上紀尋的腰將他帶倒在地,塵土飛揚;
紀尋快速反手擰住姚淩舟的手腕,抓住他的肩背就將人連根拔起反客為主。
溫閱看得戰戰兢兢:“要不要上去拉架啊?”
周忍冬冷靜分析:“近戰肉搏你能打得過誰?”
布遲憶摸臉:“要是被誤傷到,本姑娘這張如花似玉的臉可就不能看了,我可不去。你看看隊長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才臉上挨的那一下,在幾分鍾的緩衝裏,紀尋嘴角明顯破了,還滲了血。
“唐先生,你知道他倆的感情史嗎?”布遲憶八卦地湊近一臉驚恐、而跑到他們身邊尋求安全感的唐數。
“叫我唐數就行,”唐數擺了擺手,“我剛知道淩舟有個未婚……妻。”
“我們也剛知道紀隊有個未婚夫。”
唐數發愁地看了眼被壓下去又挨了一拳的紀尋,轉而又看了看被反壓回去的姚淩舟,不太相信紀尋是“妻”……但他也不相信淩舟是“妻”。
兩個人互毆將近半小時,紀尋這次短暫占得先機,湊近姚淩舟耳畔,音色裏藏著激動喜悅的沙啞。他說:
“姚,找到你了。”
姚淩舟屈肘狠狠懟在紀尋胸口,瞬時移到他身後勒住他的脖子勒向自己。
他同樣做出旖.旎的姿勢,發狠地一字一句回敬:
“這位隊長,你特麽誰?”
...
無邊濃墨的夜色被一抹微弱的線光暈染,白晝正在將黑暗逼退。
姚淩舟領著大貓離去時,大貓還在對紀尋呲牙。
要不是方才兩人始終纏在一起不好下爪,它絕不會一直站在原地奓毛轉圈。
紀尋還對大貓比中指:“不知道誰送的豹子,早晚得把你扔了,燉了吃肉。你等著。”
“嗷嗚!”十九豎直的耳朵銳利地向後趴,爪尖鋒芒外露。
姚淩舟一手輕揪大貓有圓孔洞的右耳,隨即又頭也不回地甩出一張卡牌直奔紀尋而去。
走前他還略睨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麽的羅塞斯,漠然的眼神裏含有殺意。
就像在看今晚的死人。
紀尋連退三大步方撤到安全範圍,戰爭這才在這個不尋常的夜裏徹底終止。
兩個人打了一身的沙土,基地有涼水設備,唐數帶著姚淩舟去,沒敢多問眼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他還以為今天必須得死一個呢,嚇得心髒都快停跳了。
姚未婚夫走後,紀未婚妻頓在原地,垂下眼睫看了幾分鍾楔入他腳邊的卡牌,是張紅桃4。
他抬手摩挲胸膛前的戒指,唇角忽而卷起抹笑意,不多時卻是連眼尾都笑紅了。
他就像常年漂泊在陰晴不定的深海之上,居無定所、不知所謂,靠著一股摸不著看不見的虛無做著屬於自己的事;如今海上風暴過境散去,露出入目所及的燈塔,他貪婪地看著、看著,再也不敢鬆懈。
“……媽呀,不會有了對象高興傻了吧?”布遲憶小聲道。
“要不,”溫閱提議,“問問?”
合計過後,幾人磨磨蹭蹭地上前來。布遲憶是小姑娘,可能更好說話一點。
她梗著脖子喊:“紀隊。”
紀尋將戒指小心收進內襯,側首應道:“嗯?”
“你沒事吧?”
紀尋挑眉:“嗯?我能有什麽事?”
布遲憶指指自己的臉,提醒紀尋臉上兩塊淤青呢。而他們剛認的大哥,身上似乎連塊油皮都沒破。
現在好像還若無其事地去找水衝澡了。
聞言紀尋下意識用手背蹭了下唇角,笑:“以後你們會經常看見。”
“啊?”溫閱驚訝,“大哥家暴啊?”
“倒不是。”紀尋說道,不知為何,他音色裏還莫名有股自豪,“我欠。”
“……”
“……”
周忍冬似是不死心般,確認道:“隊長,你倆真是……?那你們剛開始誰也不認識誰?”
蓊鬱的樹葉沙沙,幾個活死人在基地的遠處來回遊蕩,將腐朽的糜爛味道送進來。數量少的根本不足為懼。
突然而至的一陣風將肉眼看不清的林間樹枝壓彎,眨眼卻還是方才的沉穩模樣。
“我的戒指丟了……”
記不太清卻異常熟悉,明顯是屬於自己的聲音突兀響起,紀尋竟不自覺想要戰栗。
“他媽戒指重要還是命重要啊?!”
“……戒指。”
那個人說了,戒指丟了,就證明他把那個人弄丟了,永遠也別再回去,他不要。
“不動這……可以,但事關機密……要清洗你的記憶。”
“……好。”
紀尋抿唇,從破碎又零散的言語裏回神,麵色未變:“忘了點事情。”
似是沒想到這麽一出,布遲憶微驚:“現在想起來了?”
紀尋:“沒有。”
他隻是想起了自己有個男朋友,叫姚淩舟。
“可是,”溫閱小聲,“尋哥,大哥好像也不認識你。”
紀尋並不在乎:“重新認識不就好了。”
他轉頭看向方才姚淩舟離去的方向,墨色的瞳孔裏是歡欣的雀躍,以及不容忽視的占有。
“嗬嗬……”
黎明即臨,夜晚不知躲去哪裏的活死人漸漸顯出並不密集的僵硬身形。
紀尋淩厲的眼眸掃過去,對危險的直覺讓他忽而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座小城已然淪陷,前兩日活死人還猶如一整支軍隊,雖說在炮火的圍攻裏他們數量銳減,但每晚輪流守夜的人總會打響第一槍,夜裏必須得折騰兩回。
可今天實在靜得不尋常,羅塞斯都已經下瞭望塔在不遠處站了許久了。
“布穀。”
布遲憶身姿挺拔:“到。”
“把剩下的三個——算上唐數,四個幸存者聚齊,上車趕往安全區。”
“是。”
“忍冬去把羅塞斯的人喊起來集合。”
“是。”
紀尋眉頭緊蹙,看著東邊擦著密林而泛起點紅、白的色彩。
初陽過不久就要出來了。
“紀尋好像在……”
“我想起來了!”羅塞斯打斷想要說話的白人,突然有些驚喜道,“我在我家裏見過他。”
白人微驚,不明白剛才那人一個華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過羅塞斯中校的家裏,他深覺奇怪正要追問,一聲刺耳的尖叫就驚恐地從他嘴裏爆泄出去。
“啊啊啊——”他的身體陡然變成殘影倒飛,“啊!”
慘叫戛然而止,皮.肉撕裂血流噴湧的響音如能振聾發聵。
羅塞斯嚇得惶恐扭頭,更是直接瞪大了雙眼,瞳底映出一片枯枝交纏。
在渾身的僵軟裏,求生本能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狽地往後退,嘴唇顫抖臉色蒼白。
他大喊:“紀上校!”
“砰!”
紀尋目光一凜,根本不等他出聲便迅疾地拔.槍點射,但瞳孔還是出現了短暫的驟縮。
身高兩米多的高壯男人立在低矮的圍牆外,不知是何時靠近的,他半張臉都沒了一半,腦殼卻還在;眼珠子隻剩一個,此時脫出眼眶墜在鼻端,非常駭人。
而他後背長出了許多嬰兒手臂粗的樹枝藤,其中一根便已穿透白人的脖子,將他高高舉在半空。血液染在樹藤上,竟然沒被浪費一點,像全被樹藤吸收了。
在綠色的爬山虎襯托下,他們猶如一體。
子.彈沒入他眉心,他身形竟然都隻是趔趄一下,繼續瘋狂地對這裏的人張牙舞爪。
死狀淒慘的白人的動脈鮮血噴射而出,濺了離他最近的羅塞斯一臉,他慌慌張張地端起懷裏的槍,粗壯的樹藤便已朝他麵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