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仙蹤文
    第17章
    基因檢測儀確實在運轉，空白上方一直都有數據殘影在流露計算。
    但它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得出姚淩舟的人類身份。
    紅色綠色的熒光不明顯地變換糾結，顯示“人類”與“非人類”的地方快速閃過“金”，又迅速閃過“主”，沒個具體。
    但它看起來更像一堆亂碼，根本沒人看清。
    ...
    基地外無一人發出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眨也不眨地盯著姚淩舟。
    被盯的人雖然眉頭皺著，神態倒沒任何變化。
    到底有沒有被感染，姚淩舟清楚得很，這機器要是真測出什麽“反人類”的東西，那姚淩舟就先一腳踹了這玩意兒！
    替此時正在等待檢測判決的人們罵一句它不準。
    什麽狗屁不如的東西，不把人的命當……
    空白處的數據麵停止計算，綠熒顯示。
    ——基因無異，人類。
    姚淩舟：“。”
    這機器肯定出毛病了，別人檢測用幾秒，他檢測用幾十秒。
    什麽年久失修的老古董，狗都不想用。
    無數道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如數放緩，姚淩舟危機解除，過去對麵。
    因為算個小意外，宋添難免將眼神多放在了姚淩舟身上，瞳底還有些警惕。
    溫閱小聲感歎：“嚇死個人兒啦。”
    說著他回頭看神情已恢複如初的紀尋：“紀隊，我先？”
    紀尋點頭，身形如挺直雪鬆般巋然不動，腳下卻不明顯地往後一別。
    他把看姚淩舟去對麵也想立馬跟過去的大貓踢了回去。
    大貓：“？”
    大貓仰頭呲牙：“嗷！”
    紀尋麵無表情，垂眸居高臨下：“你牙好醜。”
    大貓煙藍色瞳孔戾氣迸現，牙呲得更厲害了，喉間是已奓毛的嗚聲。
    站在對麵的姚淩舟：“你再說一遍。”
    紀尋麵不改色，立馬：“你潔白的牙齒好美麗。”
    宋添：“……？”
    他有點震驚，但震驚的不敢太明顯，隻好用眼神去巡旁邊的布遲憶。
    後者當即笑出一口大白牙，老八卦了，但她不說。
    宋添又去看周忍冬，這人隻肩膀微聳，不言語。
    沒辦法，他隻能擺正角度，眼睛直直地和正在接受檢測的溫閱對上。
    溫閱的眉頭也皺起來了。
    “先別好奇，你看看，”溫閱指檢測儀，“它是不是有問題啊？”
    宋添定睛。
    二十秒過去，檢測儀器還在混合數據般的計算著，他立馬重新緊張起來。
    紀尋在身後安撫軍心似的說道：“這玩意兒在醫院傲然群雄那麽多年，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出毛病。”
    “有道理。”又十秒過去，人類字樣顯示，溫閱通過。
    紀尋又別了大貓一腳，慵懶卻迅速地向前邁兩步，在檢測機前站定。
    幾秒後，毫無反應。
    “……”紀尋和儀器大眼瞪小眼，難得地吐槽嘖道，“它是不是真不準？”
    宋添哽住，鏗鏘：“準。”
    幾十秒後，紀尋成功過去。
    最後一個是十九。不知這些年和姚淩舟生活怎麽被教的，它一直保持優雅的身形，貓步走得漂亮又矜貴。
    懂些人性的大貓走了幾步便蹲在檢測機前，仰頭看儀器，尾巴尖翹著卷起點弧度，在空中好玩兒似的擺來擺去。
    幾秒後，機器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黑豹基因鏈完整，不是人。別逗我，快走開，哼！
    “……”
    萬籟俱寂。
    最後還是宋添輕道：“就說它真的準。”
    “怎麽可能會拿生命這件事開玩笑。”
    這一刻，他突然從漠然的溫和變得平易近人了些。
    圍觀這麽一場檢測的人群被緩和了大部分緊張，甚至在看到黑豹“別逗我”的結果時他們中間還泄出一兩道零星笑意。
    雖轉瞬即逝，但氣氛總歸不再那麽“劍拔弩張”。
    兩個白人軍官以及幸存者一一檢測完畢。
    紀尋麵向民眾，麵容冷峻擲地有聲：
    “大家第一次見麵，簡單介紹下，我叫紀尋，是國家阿爾法第一部隊總隊長，上校軍銜。今晚我和我的戰友是第一次來到這處國家安全基地中心。”
    “因為一直在進行搜救幸存者工作，其實我們知道的可能還不如大家多。但路上凶險，我們已簡單了解到活死人橫行與汙染物爆發。”
    “爆發前夕，我們奉國家之命保衛此地的每一位民眾。當時是，現在是，未來是。”
    “請相信國家如今一定在針對行屍與汙染物抗體而努力。在此之前，我們必須確保大家的人類基因完整，才能讓整個基地處於安全。”
    “懇請大家理解。”
    “我們以軍人的名義向大家保證，隻要我們所在一天，就會為大家的生存而戰一天。”
    他這番話說的有力鏗鏘，不可謂不真誠。
    紀尋沒有提任何一句在路上的凶險，也沒有說他的副隊霍遷與戰友季柯然異變，在路上攔住他們就為了傳遞信息。
    而霍遷依然要為人類奮戰到最後一刻。
    在如今的局麵下，把話聽進去的都忍不住動容。
    沒有人再對基因檢測進行抗議，哪怕他們仍還懼怕那未知的非人類判決。
    宋添不眠不休兩夜了，一為執行工作，二為等戰友回歸。
    今夜見到紀尋，他便想親自帶領他們去安排住處，和另一名軍官交接了工作。
    一行人往基地走，布遲憶問宋添：“你怎麽搞成這樣？”
    聞言宋添低頭從上到下打量自己，繃帶、鋼板，再一摸臉，紗布。
    他苦笑：“說來也簡單，但我現在不想說。”
    大家剛回來，浩子的事還是明天或者過幾天再說吧。
    “隊長，你們在路上和副隊碰麵了嗎？”宋添希冀問道。
    話落，一陣沉默。隻是瞬間周忍冬便快速接過話茬，他摟過宋添的脖子，抄襲話術道：“說來也簡單，但現在還是好好休息吧。”
    “一路上我們精神都快緊繃死了。”
    溫閱適時：“是啊是啊。”
    副隊與柯然的事兒，還是明天或者過幾天再說吧。
    在場的幾人心照不宣，閉口不言。
    宋添道：“對。我帶你們去登記處，領id卡。”
    身為一隻成年大貓，十九的身高到達姚淩舟的大腿根處，姚淩舟垂手可以邊走路邊玩兒大貓耳朵。
    他打量四周。
    除幾盞碩大的白熾燈以示照明，基地已灰黑一片。
    狹小窗口的房間黑洞洞的，不知道裏麵到底有人沒人。
    進來就像回家，但姚淩舟總覺得有股怪異。
    是了。
    這裏的設施周邊並不新，一看就知道建設的有些年頭。
    就像在提前準備什麽。
    可汙染爆發才幾天。
    ……不過要是從 12 年前那次白蟻病毒便開始鋪墊後路也很有可能。
    “有那麽好玩兒？”紀尋走在姚淩舟身邊，眼睛直瞄他摸大貓耳朵的手。
    大貓右耳尖有個孔洞，此時應該被摸得有些舒服，耳朵尖快樂地抖啊抖啊抖。
    紀尋真想給它割了。
    “剛才的檢測機到底怎麽回事？”布遲憶牽著淩筱筱的手，讓她注意腳下，小心往前走，找話題問宋添，“之前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你看它後麵都卡成什麽德性了，幾十秒沒反應，把我緊張的。”
    溫閱道：“對啊對啊，嚇一跳。”
    宋添思忖道：“之前沒出現過。”
    布遲憶：“它識別大貓的時候竟然還會說‘別逗我’，這到底是哪個神經病又中二的科學家閑得蛋疼啊？”
    溫閱：“就是說嘛。”
    “這種基因檢測儀是不會出問題的，”唐數跺腳扽褲腿，將假肢完好地遮擋，插話道，“人類站在他麵前，它首先捕捉的就是人類意識——這東西呢，真要說的話也有基因數據，所以一旦捕捉便可以分析出基因鏈。”
    “世界上無非就是黃黑白三種人種，加上各種疑難雜症般的畸變體，基因會有所不同，但不會超出人類理解的基因範疇，錄入後識別並不難。”
    “沒理由出問題——人為不考慮在內，它啟動就需要兩層嚴格密碼，出不了事兒，沒有人能夠修改這種儀器，摧毀另說。”
    “而其它的機械體啊，就是智能人什麽的，動植物和其它任何不屬於人類的基因庫，便屬於非人類範疇，它很好分辨。”
    “當然，”唐數笑著開了句玩笑，“要是有技術可以將其它變體的基因完全偽裝成人類，那它可能就得好好思考思考。就像剛才那樣。”
    玩笑開完，唐數發現沒人接他話茬，且靜默詭異得過分。
    他這才轉頭看了圈眾人，發覺大家都麵色沉重，唐數頭皮微麻，趕緊結巴道：“就開個……玩笑，別當真。”
    “調節氣氛失敗。”
    “等等，”布遲憶嘶了一聲道，“玩笑部分略過，沒這樣的技術，不然世界會更早末世。唐先生，你對這個儀器怎麽這麽了解的樣子？”
    唐數沉思滄桑：“因為那個創造出基因檢測儀器，後來神經病又中二的科學家和我同名。”
    “太魔幻了，我就好好研究了一番。”
    布遲憶笑：“太巧了吧。”
    唐數攤手：“可不是。也不知道那個唐數現在死了沒，沒死的話我是真想見見。”
    “同一個名字，怎麽人跟人差距這麽大。”
    “挺有意思，”周忍冬還挺感興趣，“你還知道什麽，再說說？”
    唐數當場來勁，一擼袖子應了聲行，就開始叭叭叭叭叭。
    早見識過這人說個沒完的本事，姚淩舟耳朵都要起繭子，不想聽，連步子都稍落後了半步。
    紀尋時刻注意著，也跟著慢下來。
    “為什麽不理我。”他問。
    “理理我。”他說。
    “不熟，”姚淩舟目不斜視道，“滾。”
    紀尋貼近：“就不滾。”
    幸好，id登記處到了，不然姚淩舟非得一拳捶飛他！
    好容易閉下眼才壓抑住往心口蔓的火氣。
    錄入新人 id 的是個小姑娘，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
    見到宋添她立馬揚起笑容，道：“又有人來啦。”
    每來一位，希望好像就多一分。
    宋添眉目柔和，嗯了聲，讓她錄入。
    這時紀尋馬上站出來，多嘴道：“我們一起來的，是不是住處就會挨得近？做鄰居？”
    小姑娘點頭：“對。”
    “一人一間？”
    “對，”小姑娘說，“資源有限，所以住處都比較小。”
    “資源有限好辦啊，”紀尋立馬笑道，“這樣，為節省不必要的資源開支，我跟他睡。擠擠一間足夠。”
    他手指的方向赫然便是姚淩舟。
    宋添眼皮猛跳，震驚壓不住了。
    布遲憶：“嘖。”
    “憑什麽？”聞言唐數立馬跳出來打斷，“淩舟都說和你不熟了，我剛才聽見的。”
    “為了保護我的朋友，我要和淩舟睡。”
    宋添睜大眼睛，更加震驚地看眼前疑似三角戀的關係。
    布遲憶小聲：“哇。”
    紀尋臉上沒笑了，麵無表情用飽含殺意的眼神看唐數，後者毅然決然地看回去，不怕死。
    “麻煩開卡，謝謝。我跟它睡，”紀、唐二人還沒來得及喜這個“它”是誰，就見姚淩舟摸著大貓的耳朵，語氣平淡，“我喜歡人.獸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