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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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仙蹤文
    第24章
    紀尋他們不是普通民眾, 這會兒就有任務。
    被姚淩舟“咣當”一聲拒之門外,他也不在意,反正時間多得是。
    他總能讓自己再走進姚的心裏。
    ...
    紀尋走後, 小小的房間裏出現了短暫的死寂。
    安靜得讓人覺得孤獨。
    隻有大貓還縮在角落,恢複自己受過的驚嚇。
    這時候姚淩舟應該走過去,溫柔地摸它的腦袋, 但他像是沒想起來,站在門邊沒動。
    連姿勢都是維持著剛才把紀尋趕出去而關門的動作。
    他的記憶出了問題。
    就在不被任何人知曉的情況下,包括他自己。
    那麽夢裏的東西也極有可能就是真實的。
    那淩筱筱……
    他又想起早上看到超聲儀端時,詢問那是什麽東西的情景。
    姚淩舟當時站定腳步, 仰頭看那座龐然大物。
    物體影像沉重地壓在護目鏡上, 他的眼球似乎都變得沉澀起來,無法轉動一分一毫。
    他整個人靜如磐石,猶如要把自己融入進那座儀器。
    眾人覺得奇怪,下意識跟著停下步子。
    唐數突然一臉凝重。
    淩筱筱原本被牽著手走得好好的, 布遲憶一停下, 她也被迫停下,茫然地眨巴洋娃娃般的褐色大眼睛。
    喊布遲憶:“哥?”
    她漂亮的鬈長發紮了起來, 露出精致白皙的臉頰,下巴小小的, 尖尖的。
    看起來很孱弱。
    “哥?”她看姚淩舟, 懵懂地分辨對方的眼睛在看哪裏。
    隨之扭頭, 抬頭。
    紀尋手背貼了下姚淩舟,問道:“姚,你認識這個?”
    姚淩舟:“我不認識。”
    路邊的桉樹枝不繁葉不茂, 在地上形成的陰影都稀稀落落殘缺不堪, 絲毫不美觀。
    姚淩舟的影子被那股破碎從中斬割, 同樣殘碎不堪。
    “這個超聲儀端,幹什麽用的?”他收回視線,問道。
    “啊,”宋添懵然,“我不太了……”
    “好像是根據蝙蝠通過它自己的‘雷達’靠聲辨位產生的靈感,隻不過科學家又將作用發揮到了極致,”唐數側首,打掉落在肩膀上的一片葉子,皺著眉頭絞盡腦汁,“超聲儀端是種很厲害的攻擊性儀器,如若打開,那在它所涉及到的範圍上空,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生物會死的無塵無煙。”
    布遲憶目瞪口呆:“我怎麽沒聽說過?”
    “紀隊你呢?我們軍銜低,不知道也正常,但你是上校總不低了吧。你知道嗎?”
    紀尋抿唇漠然,回答:“不知道。”
    畢竟白蟻病毒還不至於布署到空中,喪屍又不會飛。
    那這防的到底是什麽?
    溫閱黑色手套裏的指節輕蜷了蜷:“唐先生怎麽知道?”
    “我獵奇科幻讀物的時候看到過,是小說。都說了我獵奇比較廣嘛,工作上班我又老喜歡開小差,淩舟知道……看的時候覺得還挺有意思,”唐數苦著臉,憂心忡忡,“誰能想到竟然是真的,我現在真的很害怕。”
    他哭喪:“我會不會活不了幾天啊?”
    姚淩舟問:“書裏還都寫了哪些東西?”
    紀尋:“造這種儀器的原因是什麽?”
    唐數想了想:“汙染爆發,汙染源不止一處。其中就有飛在天上的,比如蜜蜂蝴蝶……什麽的,能夠感染人類。”
    “就像……”
    他抿唇,不再說下去。
    但大家都懂了。
    就像他們在路上遇到的常春藤汙染物。
    蜜蜂,蝴蝶。
    姚淩舟沉思,這種時候還能抽空“自得其樂”地想,他夢裏的東西是科幻讀物裏的?
    得虧姚淩舟雖然做過很多工作,但很確定自己沒當過作者,不然他肯定會以為這本科幻讀物的作者是自己。
    “誒筱筱,怎麽了?!”他正在出神,就聽布遲憶突然驚呼詢問,語氣驚訝。
    似是被嚇了一跳。
    數道視線當即全被吸引。
    淩筱筱滿臉淚痕,淡色的唇瓣微微咧開,哭得肩膀聳動。
    可她的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空洞的找不到焦距。
    那座巨大的超聲儀端怪物沉甸甸地壓在她的瞳孔上。
    “別哭了別哭了,”布遲憶手忙腳亂地拿袖子擦她眼淚,一點也不溫柔,把人白生生的臉蛋都擦紅了,“哎不哭了哈,怎麽突然這麽傷心。”
    淩筱筱抓住布遲憶的手,白色的蕾絲絕緣手套是冰涼的,比任何時候都冷,布遲憶下意識一激靈。
    她眼淚掉得無比洶湧,一遍遍喊:“哥。”
    “……哥,我要找我哥。”
    布遲憶抬手順她後背:“我們在呢,我們都在呢。”
    淩筱筱眼睛在周圍的哥哥們身上巡過,不知道該看誰:“他們……嗚,打他。”
    “嗚嗚嗚嗚嗚,”突然,一道嗚咽的男聲跟著響起,溫閱喉間低泣兩聲,哽咽,“我為什麽也想哭啊?”
    眾人震驚,轉臉去看他。
    溫閱眼睛竟然真的紅了。
    周忍冬:“?”
    周忍冬瞠大雙眼:“寶,你咋回事?”
    溫閱撇嘴,哽道:“什麽鬼稱呼,走開啊。”
    布遲憶:“???”
    布遲憶絕望,有點懵逼,又覺得有點好笑:“閱啊,你跟著添什麽亂哪?”
    溫閱丟人地用帶著黑色手套的手蓋住臉,擺手:“對不起對不起。”
    說完他火速收拾好被渲染的情緒,抬頭用溫柔的麵容很違和地對淩筱筱做了個鬼臉。
    後者下意識打個哭嗝,茫然兩秒,幾歲的智商讓她轉眼忘記了哭泣。
    效果立竿見影。
    周忍冬:“……挺牛逼。”
    姚淩舟圍觀這麽一場鬧劇,竟然覺得還挺有意思。
    隻是還不等他多看兩眼,護目鏡上就被一隻伸過來的寬大手掌遮蓋。
    “是比較有意思,”紀尋在他耳邊說,“但還是別看了。”
    他低聲道:“看我吧,我好看。”
    ……
    當時姚淩舟當看戲,覺得算有趣,此時再想起卻滿心沉重。
    所以如果夢裏的情形變成現實,超聲儀端是可以將那些醜陋的蜂類殺死的。
    那當時到底為什麽不打開?
    —
    這邊布遲憶安排好淩筱筱,便和溫閱他們結伴下樓,領取任務。
    這裏離國防總部與首都市那麽遠,很多消息都會在目前已經斷裂許多的信號塔裏滯澀,無法進行傳遞。
    那就隻能靠他們自己,去冒險尋找汙染物能夠讓人變異的原因是什麽。
    z 市白蟻病毒爆發時,保護國家重要人員已成本能,此時基地裏就有科學家在實驗區做汙染研究。
    材料都是軍人從外麵經過層層隔離帶回來的。
    但他們還需要更多標本進行研究。
    姚淩舟和唐數作為曾經的白蟻病毒研究員的一份子,自然也會加入。
    ...
    “外麵遠不如基地安全,但我們必須要前而行之,有沒有異議?”
    紀尋身著製服,站在自己的小隊麵前。
    阿爾法第一部隊第一分隊還剩下五人,他們各個身姿挺拔。
    紀尋已給遠在國防總部的鄭信中將發了通信,報備自己分隊的所剩成員。
    全部都在。
    幾人昂頭挺胸,一致回答:
    “無異議!”
    “目前已知z 市主要汙染物是種常春藤,需要徹底拔除他們的脊椎神經才能夠殺了他們。激光槍帶上。”紀尋冷厲道,“采取部分汙染物帶回。”
    “是!”
    兩輛裝甲車在不遠處停著,軍.械物資充足。
    他們這次會去三天,不會逗留太久,那並不安全。
    為基地研究舍身涉險,也要實行可持續性發展。
    不然人沒了那可就玩完了。
    紀尋他們每個人都打了營養針——目前已成為國家舍身為死的軍人必需品。
    五天不吃不喝不成問題。
    整裝待發後,隻有宋添垂頭喪氣,不甘心地問:“隊長,為什麽我不能去?”
    基地其它事務以及周圈巡邏交給其它戰友就好,他也是第一分隊的一份子,但紀尋首先就將他排除在外,提名點姓地讓他留在基地。
    可他想跟已並肩七年的朋友們繼續作戰。
    聞言紀尋從上到下掃視他一眼:“別拖後腿,懶得救你。”
    宋添:“……”
    宋添同樣低頭看自己,更加沉默。
    鋼板還沒拆,繃帶也在纏,連臉上的紗布都還沒脫離。
    要身沒身,要臉沒臉。
    布遲憶無恥地笑出了聲。
    “交給你一個任務。”紀尋拍了拍趨近鬱悶的宋添肩膀,語氣嚴肅。
    宋添抬頭,精神了些:“什麽?”
    紀尋一本正經:“看好我未婚老公,讓他離姓唐的遠點。”
    宋添:“……”
    周忍冬也憋不住了,嘴裏漏出笑音。
    溫閱小聲:“呀,肉麻。”
    紀尋:“周忍冬。”
    周忍冬被喊得一激靈,當即正色,應:“到!”
    “寫一萬字檢查。”
    “啊?”周忍冬當場懵逼,大呼,“為什麽?!”
    紀尋睨他:“前幾天的咬蛋一萬字,忘了?”
    周忍冬:“???”
    你竟然還真讓我寫?
    但覷著紀尋臉色,看起來似乎有點不高興。
    憋了半天,周忍冬又大著膽子問:“為什麽?”
    紀尋:“我很煩。”
    “……你煩什麽?”
    紀尋:“我老公煩我。”
    “……”
    行,服氣。
    溫閱舉手:“隊長,大哥來了。”
    紀尋立馬回身去看。
    姚淩舟和唐數結伴而行,十點的陽光從桉樹的稀疏葉間落下來,點綴在那隻護目鏡上,有瞬間把透明的地方變成了彩色。
    隨著主人走動,空中的彩虹隨之消逝。
    他身後沒有跟大貓,不知道有沒有把那隻黏人的貓哄好。
    宋添道:“大哥不是來找紀隊的,研究區在那麵。”他下巴做了指斜前方的弧度,“大哥提前問過我。他的身份識別卡上不是白蟻研究員麽,他是去熟……熟悉環境……工作。”
    腦門兒上眼神施壓的感覺越來越重,宋添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聲音越來越小。
    到後麵根本就說不下去,奈何已經開了頭,得說完。
    紀尋定定地看他,道:“重說。”
    宋添立馬道:“大哥就是來找你的,尋哥他愛你!”
    紀尋滿意:“嗯。”
    走之前,他先去犯.賤找打。
    剛走上這條路時,姚淩舟便已經看見了紀尋。
    心裏甚至還想,怎麽就偏偏選了這條路,應該繞開。
    小傻.逼又要找事兒了。
    果不其然,紀尋那狗東西直奔這邊而來。
    姚淩舟先聰明地停下腳步,目光冷漠地盯視他。
    早就見識過這兩個人怎麽相處,怕被殃及池魚自己的假肢來不及跑,唐數一激靈提前退場,連忙向旁邊走去。
    動作沒有絲毫遲疑。
    姚淩舟:“。”
    紀尋麵上帶笑,徑直站在姚淩舟麵前。
    “我要出去幾天。”他報備自己的行程,“你把我攆出來前忘了說,再去找你你沒在。”
    當時姚淩舟正好去找宋添問研究區在哪兒,他不想麻煩人還得帶他去,自己和唐數就可以。
    到那邊說明情況就行。
    要出去執行任務,紀尋麵對的不止有活死人,還有汙染物。
    可他們必須去,基地需要東西研究。
    姚淩舟眉眼沒再那麽多戒備敵對:“嗯。”
    紀尋看他心情還行,輕聲提議:“讓我抱一下,好不好?”
    “不要揍我。”
    姚淩舟眉頭當即緊蹙,臉都黑了。
    給點兒顏色就開染房。
    他抬起一腳便朝著紀尋大腿根兒踹過去!在遠處看見這幕的眾人連忙閉眼的閉眼,背過身的背過身。
    紀尋迅速閃身後退,大腿外側還是被踹到一點,小半個腳印都印在了作戰服褲子上,唇邊笑意壓都壓不住。
    他說:“你家暴完了,那我必須得抱。”
    說著,一隻大手便如遊蛇般靈動地攀住姚淩舟肩膀,緊接就是紀尋整個身體附過來,牢牢地將姚淩舟擁進懷裏。
    力度之緊似是要把這個人刻進骨肉。
    體溫溫暖,觸感真實,紀尋半邊臉深深埋進姚淩舟頸側。他閉上眼睛,不再笑了,眼皮底下反而有股莫名的酸澀。
    讓他整顆心都奇異地疼痛起來。
    姚淩舟幾乎被他抱得動彈不得,加上二人身量差不多,被這麽一抱猶如被堅固的繩索牢牢捆住,還挺難掙脫。
    而且這狗東西力氣大到,姚淩舟都能感受到他胸前的戒指同樣硌在自己胸膛上。
    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硌的有點疼,那枚戒指的形狀極其明顯。
    這要是一塊烙鐵,非得把人燙熟了不可。
    “姚。”紀尋輕聲喊,音色小的猶在低喃。
    姚淩舟沒應。
    紀尋更加低喃似的道:“我愛你。”
    姚淩舟抿唇,身體僵硬。
    平平無奇的三個字,在耳畔邊擦著耳廓響起,像是投下一顆深水.魚.雷,姚淩舟皺起眉頭。
    這種話放在分別前說,真的總覺得有什麽大病。
    這不明擺著要死外邊兒,回不來了?
    紀尋也意識到這點,睜開眼睛,漠然道:“死心吧,我就不死。”
    他語氣裏重新夾雜笑音,更換措辭:“親愛的,我不在的這幾天,一定要守男德。”
    姚淩舟:“……”
    在被噶腰子之前,紀尋就已經轉身逃之夭夭了。
    連背影都帶著愉悅。
    姚淩舟在心裏捏緊拳頭,現實裏沒捏,有失風度。
    小畜.生,狗東西,死孩子。
    ……
    裝甲車啟動朝外開,紀尋坐在車頂,迎著日光看姚淩舟。
    他單腿曲起,姿勢隨意,一隻手後撐,另一手便珍而重之地摩挲胸前銀鏈上的戒指。
    接著,他把那枚戒指像以往無數次,拿起放在唇邊,輕輕親吻。
    之前他隻會無意識做這樣的動作,隻是個習慣。
    但現在,這個習慣有了天大的意義。
    一行人走後,唐數才敢若無其事地走過來,他也不問紀尋都和姚淩舟說了什麽。
    人家前情侶間的事兒,怎麽相愛相殺,都跟他沒關係。
    聽多了還牙酸。
    宋添對兩人頷首,而他對姚淩舟更是有一種肅然起敬感,說話都更加矜持:“那大哥,我去處理其它事情了?”
    姚淩舟說了不用他帶路,他也不想假客氣。
    姚淩舟:“嗯。”
    宋添揮手:“大哥拜拜。”
    姚淩舟:“……嗯。”
    隻是宋添還沒走呢,姚淩舟就見不遠處走來兩個白人。
    是羅塞斯的下屬。
    他們明顯是來找宋添的。
    宋添正色:“有什麽事?”
    離開前,姚淩舟隱隱聽見其中一個白人在向宋添借軍用通訊器。
    他們要給帕爾德發送消息。
    紀尋已對鄭信報備了分隊成員犧牲存活情況,包括對外國軍人的情況,也一並報備了。
    畢竟羅塞斯在阿爾法第一部隊待了兩年,也算百分之一個戰友……同事吧。
    宋添沒異議:“好。”
    —
    實驗區位置比較偏,鮮有人經過,和汙染爆發前市裏的實驗區設計差不多,給研究員以及科學家最好的研究環境。
    隻不過目前沒有那麽大的地方,隻能一切從簡。
    錄入識別卡的小姑娘給實驗區這邊打過電話,報備過誰是新來的研究員。
    門前有接待的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女生。
    說實話,姚淩舟隻研究過白蟻,還老是拿自己做實驗。
    這汙染物要怎麽研究……之前的世界可不是這樣的,沒研究過。
    但大家好像又都一樣,天黑關燈一抓瞎。
    肯定仍會從基因下手,白蟻也是研究基因,不難。
    實驗區裏麵設施齊全,連巨昂貴的儀器都有,很像12 年前就已經在做準備迎接今天了。
    不然實在沒必要在這樣的邊遠小城下功夫。
    “你說會不會有人被感染後還能保持清醒?”
    一扇沒關嚴的房門裏,露出兩個身穿研究服的人。
    幾天不穿而已,姚淩舟竟然已經覺得那身衣服有點陌生了。
    屋裏是一男一女,先說話的是女人。
    她看起來很年輕,但周身氣質卻被沉澱出一股歲月深沉。
    那是年輕的青年人做不出來的。
    男人聽見這話,操作著眼前的儀器,頭都沒抬回道:“誰被感染後都會保持幾個小時的清醒啊,不然又怎麽會有‘異變’過程。”
    “不是,我是說,”最開始說話的女人道,“會不會有人被感染後,身體發生異變,大腦卻還保留獨屬於人類的意識?”
    男人動作一頓,抬頭:“你說的是人種進化啊?”
    “以後大家都用各種各樣的身體交流?反正意識都還是屬於人類的?在人群社會裏和真人類交流?”
    男人的反問語氣很是咄咄逼人,緊接他又道:“根本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白蟻病毒12年前就爆發了。別說終極抗體還差最後一步,你見過哪個活死人是保留了人類意識,在社會裏生活的嗎?”
    就算真有這樣的人,還不等他們在社會人群裏生活,就已經被一槍爆頭了。
    沒有人願意冒險。
    女人蹙眉:“假設而已。”
    “沒有這種假設。”男人情緒有些激動,片刻後才稍微冷靜下來,垂眸道,“抱歉,我的家人……”
    都是被汙染物貫穿感染的。甚至他幾歲的女兒,還在基地門外接受了非人類判決。
    所以怎麽可能會有方才假設的那種情況呢。
    如果真有,他們卻死了……
    “我知道,”女人道,“是我考慮欠妥。對不起。”
    “我們繼續研究吧。”
    姚淩舟半垂的眸光藏在護目鏡下,不知在想些什麽。
    “安教授,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某座地下城裏,三個助理模樣的人圍著一道足有十五平方米的玻璃房子,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又憂心忡忡地開口問道。
    他們眼睛裏看見的卻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碩大的深粉色怪物。
    八根觸手形。
    像是被誰強行塞在這麽密閉的空間裏的——這是他自己的要求。
    不然他會很容易一直膨脹。
    這人明顯無法控製太多,能做的就是用清醒的意識抗爭,直到恢複正常。
    由於身形還在擴大,卻隻能在十五平方米的玻璃房子內受到擠壓限製,導致眼前的空間滿滿當當,沒有絲毫空餘。
    給人一種窒息的擁擠絕望。
    這位安教授正是被所有人都在尋找的安啟森。
    安啟森似乎聽見了人聲,投入到他耳朵裏時有些失真,畢竟人聽見的和章魚聽見的聲音有所差別。
    頭頂上找不出具體位置的眼睛貼著玻璃轉動,他的意識始終處於清醒狀態。
    一根無形的數據細線從玻璃房子底部延伸而出,連接在外麵不遠處的腦部交流數據光屏。
    兩個字躍上數據麵:
    【還好】
    作為研發白蟻病毒終極抗體的主幹,安啟森知道此時肯定有無數的人都在找他。
    可實在不巧,他身體裏的章魚汙染基因突如其來發作,令他不得不割傷自己保持清醒。
    別墅裏那些帶有腐蝕性的鮮血,確實是屬於感染後的巨大怪物,但也屬於他自己。
    幾天過去,他無法與強大的汙染基因做劇烈鬥爭,章魚意識占領高地,他從人變成了怪物。
    但沒關係,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
    “沒事就好。”一名助理哭喪臉,卻又硬忍著讓自己微笑,明明是在安慰,看起來卻反而有點滑稽。
    安啟森看著他,觸手上的吸盤蹭著玻璃挪動,他心道,人類可真奇怪,他是在擔心嗎?
    即刻後他又立馬想,我就是人類,我有七情六欲。
    他想,打碎玻璃把這些人類感染了吧。
    不可以,他不可以對人類進行感染。
    他是新人種,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光屏上顯示:【嗯】
    “教授,等您好了以後,要立馬回到研究所嗎?”
    助理也不想問這個問題,但目前他們實在收到了太多大家在找安啟森的消息。
    外麵是什麽情況他們也都知道,安教授掌握著白蟻病毒終極抗體。
    【再說】
    他也許會回去,也許不會。
    他還要找他的老師呢。
    安啟森碩大的章魚腦模糊又執拗地想:
    “我還沒有找到老師。”
    “……還沒找到呢。”
    z1 基地外,裝甲車已駛離出很遠。
    每個人的精神都從剛開始的略微放鬆,到如今的高度集中。
    他們完完整整地出來,也必須要完完整整地回去。
    車廂後有數個黃桃罐頭般的防裂玻璃瓶,內裏設有數據吸附程序,是專門用來采取常春藤汙染物的。
    能絕對防止他們帶回來的活性汙染物泄露而出,隻能夠老老實實地待在裏麵。
    天光大亮,任何東西都無所遁形——最起碼在表麵看來是。
    特別是在看到不遠處有一道人影後。
    “有人。”開車的周忍冬低促出聲。
    車頂紀尋架著重機.槍,聞言眼睛先從倍鏡後挪開,向右移動兩公分讓自己的臉全部露出。
    好讓自己更仔細地確認遠處的人影。
    他右眼角處的小月牙疤痕被太陽一照,像是盛上了碎光。
    那人早發現了這邊的車,但他明顯沒打算在意,連看都不看一眼,便徑直獨自朝前走,腳步迅速。
    看起來非常不想和紀尋他們打照麵。
    紀尋眸子微眯,一秒後卻轉而凜冽。
    如寒冬臘月,殺意濃厚。
    他突然單手撐頂,從車頂一躍而下,動作之快周忍冬根本沒反應過來,隻下意識喊:
    “隊長!”
    落地翻滾站起的腰身力量如數緊繃,紀尋腿部緊跟著繃直,兩大步跑向後麵正在向前開的裝甲車。在溫閱立馬停下,驚疑問出“尋哥怎麽了”,紀尋便直接了當地道:
    “箭磁。”
    溫閱一驚,手上卻沒有絲毫停頓。
    右手的黑色皮手套當即被褪下,露出裏麵纖長勻亭的手。他無名指和小指根部有道極明顯的傷疤,看起來是割傷。
    不過還好,他的手指是完好的……
    溫閱左手忽而用力,那兩根本還完好的指節陡然被卸下來,瞬間變得空空蕩蕩。
    五根手指當即還剩三根。
    要是姚淩舟在這兒,肯定能看的錯眼不眨。
    精致且繁瑣的黑色弓.弩在無數數據光影裏顯現,它並沒有弓弦,弓柄之間卻像是被什麽東西連接在一起,空白處有隱隱的熒綠光芒。
    紀尋一把撈過箭磁,跨過裝甲車朝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數據箭矢光速成型,破風射了出去。
    男人感受到動靜,向紀尋的方向睨去。
    隻憑那點眼角餘光,便能讓人感到他周身的無限冷意。
    他迅速側身,絲毫不懼地單手抓住那道數據箭矢,停下,似是想通懶得再跑。
    隻不過回過身後,他麵上已換了另外的表情,堪稱友好地言笑晏晏。
    “紀尋。”他輕聲道,猶如老朋友見麵般熟稔。
    跟過來的溫閱他們在看到男人的臉時,心頭皆是震驚。
    布遲憶驚疑:“大哥?”
    周忍冬懵逼:“他不是在基地嗎?”
    那張臉和此時正在基地的姚淩舟,一模一樣。
    而且還比基地時溫柔,他會笑。
    姚淩舟對紀尋笑著說:“我是淩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