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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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托邦」這個詞匯是伴隨著空想社會主義而誕生的。
英國空想社會主義學者托馬斯莫爾將希臘語中「沒有」與「地方」結合起來, 創造出這個詞匯,和尼爾蓋曼所提出的「」差不多可以理解為一個意思。
在古拉格律賊的序言中提到這個概念, 是我作為譯者的私心。
人本主義的宗教意識、高度集權的公有製、用暴力樹立的規則來拒絕去人格化的統治
像是將「烏托邦」和「犯罪都市」相結合, 誕生出在概念和意義上完全矛盾的產物。
寫下律賊修訂前手稿的奧列格也是矛盾的集合體。
奧列格oлeг,詞根源於「神聖」,這是在俄羅斯非常常見的名字。
作者的來源不可查, 俄羅斯文學界大多認為這是一個筆名, 有消息稱他與俄羅斯軍政三公私下交好,也有消息稱俄羅斯一半以上的地下產業都有他的影子。
這樣的傳聞確屬空穴來風。
如果將古拉格視為西伯利亞高度濃縮後的模型, 他所記錄下的一切都是真實, 或源於真實的話。這樣荒誕的推測似乎並非不可能。
「俄羅斯科學院俄羅斯文學研究所」所長巴格諾院士, 在「日本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演講時曾說
我們的文學是構成我們國家形象構建過程中扽重要正麵因素。
「反抗那些反抗我生存的一切。」
這是俄羅斯在戰爭結束之後,給人印象最為深刻的形象。
很多我認識的日本人都會感到奇怪,明明是戰勝國, 為什麽要用被壓迫者的口吻去描述那段剛過去不久的曆史。
他們中不乏作家、社會學者、思想家。
就和日本不止有東京, 還有橫濱一樣, 俄羅斯不隻有莫斯科, 還有西伯利亞。
以及懸浮於西伯利亞之上的, 虛無縹緲的困厄烏托邦他們把那裏叫做古拉格。
「這個世界上,竭力阻止我們能夠以人類姿態生存的東西有很多,一部分來源於他人的傾軋,一部分源於我們自己。」
我大膽地試著去轉譯這份思想。
在翻譯本書時, 一部分俄語的語法和詞匯無從考究, 我參考了俄羅斯本地整理的若幹個版本, 受益匪淺。謹向各位前輩表示謝意。
由於能力有限, 本譯版中的錯誤與不妥之處也在所難免, 敬請讀者批評指正。
古拉格律賊譯者自述吉野花裕子
奧列格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自己裸奔這件事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
在火焰燃起的時候, 他正在計算著剩下的食物還夠古拉格的人吃多久。
如果算上成年人的量,那麽食物消耗的速度要比之前要快很多,更別說現在他們不隻是無所事事地呆在這裏。
古拉格的貧瘠是無法更改的,因為這裏本來就不是為了生存而誕生的地方。冰層即使被鑿穿也沒用,黑礁中找不到任何能讓人生存的東西。
所以奧列格在研究如何與外界取得聯係。
雖然目前看來,徹底解決古拉格這件事還沒什麽頭緒,但是如果隻是取得聯係,似乎存在一定可行性
之前「古拉格群島」解釋過非常重要的一點
「你可以將古拉格群島理解為完全獨立於現實世界的另外一個空間,空間重疊的地方會越來越大,被拖拽進來的人會越來越多。等重疊麵積擴張到一定程度,整個世界都會被覆蓋。」
而這個說法在奧列格被古拉格承認之後也得到了印證。
那些他看見的虛幻的影子和隱約的竊竊私語,在觀察後,奧列格和費奧多爾一起得出了結論。
那些不是古拉格的人。
古拉格目前為止已經和西伯利亞重疊了非常大的一部分,他看見的正是現實世界的西伯利亞
問題就隻剩下一個,要怎麽聯通這種隻有他和費奧多爾能注視的區別呢
「我是一個文科生,即使有過投身理工科的過往,那也僅限於海洋科學,和涉及到空間領域的知識完全不搭邊啊」
這樣的念頭出現了一會兒,被奧列格以「說不定科學也拿異能沒辦法吧」自我疏導了一通。
也就是在煩惱的時候,那抹紅色開始咆哮。
隻是一個心跳的瞬間,整個房間都被火焰充斥了。那些火簇從四麵八方躥出,熱浪向奧列格迎麵打來。
空氣中的顆粒被燒得劈裏啪啦,奧列格此時想起的居然是果戈裏之前的擬聲詞。
「轟」地一下,然後「劈裏啪啦」,接著「嘩嘩嘩」。
這也太準確了
那麽接下來是什麽頭發都差點烤焦了
而緊接著,奧列格發現自己腦子裏還能出現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火融肌膚,灼燒白骨,在昏沉暮色中化為灰燼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被火焰焚燒的疼痛隻出現了一瞬,讓奧列格皺起眉,但也僅此而已了。
早在之前,他就隱約覺得有一些不對的地方。
剛到西伯利亞的時候,他絕對失溫了很長時間,但被米哈伊爾救下之後很快就恢複了。
在帶著費奧多爾逃命的夜晚也是。
「冷得要命」與「稍微緩和了些」不斷交替,在太陽升起的時候,費奧多爾開始發高燒,而他完好無損。
這是違背人類生物學的事情,正如現在,他不是沒有收到傷害,而是「恢複」的速度太快了,比之前所有時候都要快。
既然異常是在來到古拉格之前就存在的,那麽也隻剩下一種可能了。
就和當初「入野一未」一樣,奧列格的異能是完全被動的,所以在真正覺醒之前一直潛移默化改變著他的身體。
來到古拉格以後他寫下了律賊,甚至不需要出版,每個古拉格的人都了,多少能算得上一些助力。
或者說,很大的助力。畢竟被異能的高溫火焚燒與寒冷饑餓完全不是一個概念的損傷。
隻是人數還是不夠,不足矣讓奧列格摸清楚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麽。
而能印證這一點的也是古拉格。
在古拉格,沒有異能的人活得更好。
有異能的人都會被問及自己的「罪」,從而失去一些東西,隻有普通人不必為自己的天賦付出代價。
比如達尼爾,他被剝奪了勇敢因為他的異能是來到這裏之後才逐漸領悟的「始末法則」。
人生幸運和不幸守恒,在發生了不幸的事情之後一定會非常幸運。
所以他在失去了三個哥哥之後還能在魏爾倫的攻擊下活下來。
在不幸地來到古拉格之後能「幸運」地避開果戈裏的攻擊。
奧列格開始向外走。
汗水在出現的時候就被高溫蒸發,腳底是滾燙的,有疼痛嗎或許吧。
但奧列格不需要畏懼,本來他就沒多少生命的顧慮。
會想要盡可能的存活,是考慮到古拉格的事情還沒被解決,奧列格無法心安理得地回到東京而已。
倒是眾人的反應讓奧列格有些無奈。
我不是奇跡,我也不是堅不可摧又無所不能。
站在你們麵前的隻是不再是人類的人類,因為諸位能我的文字才能活著站在這裏。
不必道歉,也不必歡呼,還有更重要,也更艱難的事情需要去做。
眾人異常的狂熱很快被克製了下來,一切似乎和之前沒什麽區別。
但是奧列格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似乎多了一些由信念生長出的東西。
在這段時間裏,食物依舊會按照最低程度分配。
15歲以上有勞動能力的人會被建議組織著輪流離開要塞,與奧列格和達尼爾一起去到外麵的冰原和黑色山脈調查和西伯利亞重疊的部分。
15歲以下的人則是在要塞裏做簡單的清掃,落實資源分配,這一工作被全部交給了費奧多爾,又被費奧多爾甩了一部分給果戈裏。
既然是工作,那麽當然有假期奧列格是這樣說的。
而異能者被統計出來,那些能力相結合,將原先完全是黑礁施舍的住所簡單打造成了「房屋」有真正意義上的門、窗、還有在冬季必不可少的壁爐。
唯一沒有窗戶的房間留給了奧列格,因為那裏足夠大,足夠空,環境不算好卻能容納下他現在正在實驗的事情他在用外出采集來的信息,嚐試著計算古拉格的擴張速度。
一個能暫時運作的簡單集團構築了起來,可資源的短缺是事實。
所以也出現了偷盜和搶劫。
奧列格不清楚自己是否應該出麵製止這些行為,他認為自己不具備「執法」權,畢竟自己如今所做的所有事,除了殺掉監獄長外,都是出於「建議」。
不強迫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準則。
製定規則、捍衛規則、對違反規則的人施以懲罰這三項權利如果全部集中在一個人手裏
在俄羅斯,上一個這麽幹的家夥被稱作尼古拉二世,全家都被處決的那個末代沙皇
而且奧列格也的確抽不出功夫,將大部分保暖的東西都給了身體不好的費奧多爾,他已經很久沒怎麽睡好覺了。
如果不是因為「異能」在維係著生命運作,正常人像他這樣早就死八百回了才對。
“放著不管也是可以的吧,至少這是一個信號,他們是想要活下去,直到離開古拉格的”
奧列格問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倒是和以前沒什麽區別,隻是好像更隨意了很多
至少在以前,他不會一大清早就摸到自己這裏來。
然後像這樣把自己縮成一團,靠著壁爐燒書取暖,身上搭著「反正你也不會因為寒冷而凍死」而詐騙來的奧列格的外套,無意識啃咬食指指節和拇指指甲。
聽到問題之後,他無意義拖長音調,最後才耍賴一樣答非所問。
“果戈裏最近很躁動不安,他說他開始討厭你了。”
奧列格“”
奧列格“我怎麽覺得討厭我的人是你才對。”
“沒有哦老師”
奧列格“所以這個稱呼到底是怎麽來的”
“不然你想他們叫你什麽不管什麽都會比這個要「恐怖」很多,你確定要聽嗎”
奧列格淺淺歎氣,決定回到上一個話題“所以果戈裏怎麽了”
費奧多爾“他覺得你好像真的能毀掉古拉格。”
然後他就不得不離開這裏。
對於被剝奪了「自由」的果戈裏而言,還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事情嗎
“果戈裏”奧列格稍微抬高了音量,果不其然看見了門外冒出的那個銀色的頭。
果戈裏用披風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頭偏到一邊,一副「我很聽話但是我不會聽話」的別扭樣子。
“這段時間謝謝你的幫助。”奧列格說,“所以你其實是來辭職的嗎”
“辭職”果戈裏兩步跨到奧列格的桌子麵前,鬆開披風雙手壓在石桌上,義憤填膺問,“你要開除你的「欽差大臣」嗎”
欽差大臣
奧列格盯著那張充斥著戲劇化誇張表情的臉,轉頭看向事不關己的費奧多爾“費季卡,你又給他看了什麽東西”
費奧多爾的手裏,那本沙俄時期的作品隻剩下一個封皮。
他幹脆利落地扔進壁爐,手縮回外套中,渾身上下除了白色毛氈帽外就隻剩下小半張臉。
“不知道呢。”他說。
奧列格“”
原來你是趕著來毀屍滅跡的啊
果戈裏還在倔強的討個說法,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放在莫斯科的話,這一幕完全就是童工控訴黑心企業家,試圖為自己討個公道的完美範本。
好在大人總是知道要怎麽轉移話題。
“你相信我能帶所有人離開古拉格嗎”奧列格問。
果戈裏立刻又像收回翅膀的蝙蝠那樣,異色的瞳孔被驚擾後幹脆地眯起來“能能的吧”
“所以你不想要「自由」。”
“我沒有那種東西。”果戈裏伸直了脖子,認真地控訴,“你給了他們想要的,但是給我不想要的,這完全不公平對吧陀思”
費奧多爾用輕闔上的眼皮來表示自己拒絕參與進這場對話。
奧列格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麽你會覺得,離開古拉格就是「自由」呢”
“什麽意思”果戈裏幹巴巴問。
“即使是外麵的那些人,也不敢肯定的說自己是自由的吧。”奧列格說,“來到這裏之前的我、達尼爾、費季卡也一樣,真的有能斬釘截鐵這樣說的人嗎”
果戈裏猶豫了好一陣,他有點被繞進去了,但不想承認自己對被剝奪的東西其實一無所知的事實,於是違心地說“因為古拉格的人都是這樣講的”
“想要出去的人覺得出去是一種自由,但你屬於不想出去的那一類。”
奧列格大概看穿了果戈裏的小心思。
“所以說你其實完全不知道屬於你的自由是什麽啊,果戈裏,不離開古拉格的話,你甚至永遠不知道自己被奪走了什麽。”
果戈裏敵不過這樣詭異的辯論,他覺得奧列格像是在狡辯,但對方的態度太過於坦率,也太過於真誠。
以及,他的確對自己被奪走了什麽沒有概念。
果戈裏就這樣站著思索了很久,奧列格也不管他,時間一點點流逝,壁爐奢侈的火焰已經熄滅,費奧多爾的呼吸趨於平穩,似乎真的睡著了。
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後,奧列格看果戈裏還在那兒思考,緩聲喊他“果戈裏。”
“誒”果戈裏抬起頭。
“不一定要馬上得出結果,你的人生還很長,難道要在這裏站一輩子嗎”
奧列格看了眼費奧多爾,嘴唇動了動,聲音放小了一些,戲謔的語氣很緩和。
“慢慢想吧,我的「欽差大臣」。”
入夜。
“你在祈禱嗎”
一個幽幽地聲音在耳邊響起,悄無聲息,像是變幻不定的影子。
亞科夫嚇了一跳,合十的手也攥緊,目光如炬望向聲音的方向。
他認出了這個聲音,是跟在奧列格身邊的那個男孩,戴著保暖白色帽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出現在床邊的不止他一個,還有躡手躡腳的果戈裏。果戈裏已經拚命捂著自己嘴了,話還是不斷往外蹦。
“季阿娜真的能拖住老師嗎我怎麽覺得她會一秒「投敵」把我們給賣了呀”
季阿娜就是那個沒有臉的小女孩。
費奧多爾淺笑著瞥了果戈裏一眼“你在害怕被責怪”
果戈裏挺起背,一手拍在床沿,石塊把手硌痛的瞬間臉皺成一團,依舊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煞有其事地重複了一遍之前費奧多爾的話。
“亞科夫你在祈禱嗎”
亞科夫下意識地想要翻下床去看自己藏在石洞裏的食物是否還在。
誰都知道果戈裏這個小鬼的能力,古拉格沒有他拿不到的東西,區別隻在於他是否知曉。
但亞科夫動不了。
不知從何處伸出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按住了他的胳膊。
那股力道如此之大,如果動彈的話,手臂和腳踝就會被擰斷,按在臉上的手指會嵌入比皮膚更柔軟脆弱的地方。
亞科夫這才發現整個房間的人都醒了,他們隻是如木偶般一言不發,直勾勾盯著床上的自己,那眼神已經是在宣判死刑。
“之前教唆異能者放火,趁機盜取食物的人也有你,在那之後,算好空檔隔三差五勒索小孩的也是你。膽子可真大啊亞科夫,明明之前是個畏畏縮縮的窩囊鬼誒”
果戈裏搖搖頭,有些惋惜道,“這些都沒關係啦,畢竟古拉格允許一切,但是你不該說那樣的話。「是奧列格帶來了不幸」,你甚至把這句話當作招募夥伴的宣言。”
亞科夫發出“唔唔”地悶聲,似乎想為自己辯解。
費奧多爾此時才開口,帶著些許笑意
“祈禱是在絕望之時寄希望於萬能的主,祈求他能聽見自己的願望,可惜主聽不見古拉格的聲音。”
“犯下罪隻需要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很輕鬆吧。你們膽怯過,又在了律賊之後下定了決心。覺得這是內心發生脫軌的衝動,是在以自己的意誌裁決事件,這是人類無法避免的事。”
“如果是他,一定會寬恕這一行徑吧。”
“你犯了罪,卻想逃避懲罰,不止是現實層麵的懲罰,還有精神上的折磨為什麽會覺得有這樣的好事呢”
聽著這些話,恐懼感攀附上亞科夫的神經,他的大腦一跳一跳地,心髒反而快要被嚇得停滯了。
我在害怕什麽他難道比前代監獄長還要凶惡嗎
亞科夫在此時意識到了。
費奧多爾最令人驚恐的地方不是在長大的過程中逐漸樹立起了那樣的品質。
而是當你按照往常一樣分食著黑麵包和肉條,開著因為奧列格的存在而顯得無傷大雅的玩笑,背地裏叫他「占盡便宜的小鬼」,被挑釁回了一句「是啊,年幼者優待就是這樣無可奈何呢」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他冷不丁地隨手作出的某個舉措,說出了某句話,讓人對他黑色的本質目瞪口呆。
那就發生在某個瞬間,不給人任何反應餘地,能反省的隻有因為被蒙蔽的自己身處糟糕困境的事實,而費奧多爾甚至不是在刻意欺騙。
費奧多爾將所有的恐懼都看在眼裏,他不以為意,嘴角的弧度都沒半點變化。
“噓小聲一點,盡管讓季阿娜纏著奧列格,那也不是萬無一失的方法。奧列格拒絕了繼任監獄長一職,但不代表他沒有獲得古拉格的「偏愛」。”他說。
亞科夫睜大亮紅如炭的眼神不敢再注視著站在自己身側的男孩,他看向那些沉默的大多數,想要從這些人身上討要一個公道。
你們是不是瘋了大家都是暴徒,你們憑什麽用這樣注視著卑劣者的目光裁定我
亞科夫想這樣喊。
自從奧列格成為他們的「老師」後,大家接受了全新的準則。
並非強迫性,而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在那之下,便沒什麽可顧慮的。
唯一的心照不宣的準則就隻是不要讓「老師」感到困擾。
就像現在,費奧多爾和果戈裏來到這裏。
他們身邊是無數個在白天溫馴垂著頭,向奧列格寒暄問好的家夥,褪去了堅韌明媚的外皮,露出黑乎乎的內裏。
亞科夫想要質問他們「老師」會寬恕我,你們又憑什麽來對我進行審判
“他為律賊,我為素卡;他寬恕,我審判;他說自己不是監獄長”費奧多爾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輕輕搭在對方頭頂。
他輕輕地拋下了一劑重雷“他當然不是,因為在他拒絕之後,新的監獄長是我。”
當手指貼上亞科夫頭頂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掙紮都停止了,雙眼瞠得極大,不甘和怨懟凝固在眼眶中,化為眼淚從臉頰滑下。
“所以你可以向我懺悔。”費奧多爾說,“我聽見了,可我不會寬恕。”
他悲憫說“贈予你的罪,以罰。”
血液從五官溢出,禁錮著亞科夫行為的手扯開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任何反抗。
石壁將要塞劃分為冷熱分明的兩塊,若是站在廣場上便能看見這割裂的現狀。
二樓壁爐的火光閃爍著。
圍坐在火爐旁邊的奧列格一邊將那些不得已被淘汰的書籍撕開,扔進壁爐中維持火焰,一邊輕聲向季阿娜說著什麽。
能反映出季阿娜輕鬆心情的是她全然放鬆的四肢,和話語裏的雀躍。暖光在她沒有五官的臉上明暗忽閃。
她聽著奧列格的承諾,在心裏理解著因為五官被剝奪而喪失依舊的「熱淚盈眶」。
一樓則是充斥著冷硬和血色的世界。
每個人都隱沒在二樓的餘光照不亮的地方,罪與罰不會寬恕,沒有任何「罪」的人類在施舍屬於他的憐憫。
奧列格將古拉格變成了一個雖然貧瘠但富有生機的地方,而費奧多爾隻是站在這裏,都像是要把所有的希望都掐滅。
就和是白晝與黑夜的交替一樣。
白晝不會幹涉黑夜,黑夜也不會覆蓋白晝。
至少在此刻,他們都代表著明天。
而明天的確到來了,奧列格沒有功夫去理清是否少了人,廣場上的冰雕又是怎麽回事。
因為在那之前,達尼爾衝進了房間,指著門外,指向更遠的地方,語氣分不清是急促還是驚恐。
“有人誤入古拉格了,就在上次您說影子最清晰的坐標上”
許多人都會問「他」憑什麽統治古拉格
若是被律賊們聽見,這些卑鄙的嗜血禽獸會以泛著紅光的仇恨視線死死盯著你。
若是被素卡們聽見,鬣狗般癲狂的告密者會將冒犯者的姓名傳遞至古拉格的每個角落。
冒犯者會被逼至由紅磚和雪泥鋪開的廣場。
在「他」來到這裏之前,這是監獄長享受行刑的露天舞台,在「他」來到這裏之後,這是我們瞞著「他」懺悔的集會之地。
沒人真正動手,我們如同隻剩下骨架和眼球的禿鷲,一言不發死守在周圍,直到那人的身影代替紅磚和雪泥,無人問津的廣場落下大雪,帶走一切熱量,讓他成為西伯利亞被封鎖邊界線的又一根冰樁。
這是最好的結局,因為若是被跟在「他」身邊的那兩個少年聽見這個問題
那不是能寫在書裏的內容。
不如把這個問題緩和一些,這樣或許就能拿到答案「他」是誰
我,西西伯利亞平原抵禦異能戰爭全境戰線上將,將戰爭驅逐出西伯利亞聯邦的戰時總指揮官,達尼爾費多羅維奇伊萬諾夫,在此以靈魂起誓,所述之言絕無半分虛假。
sib r塔塔爾語沉睡之地沒有謊言。
「他」是沉睡之地唯一擁有兩顆心的人,一顆心流血,一顆心寬容。
與戰場相離的西伯利亞從不安寧,上帝和魔鬼在這裏搏鬥,那戰場便存在於人們心中。
曾有人問我為何要和律賊為伍,我怒斥我要把這人溺死在廁所裏
我不恥於與任何惡劣的人為伍,不論是律賊、素卡、猴民我不在乎。
令我感到羞恥的卻是這個問題本身。
我並非與律賊為伍。
我與萬世傳頌之王同行。
達尼爾費多羅維奇伊萬諾夫上將凜冬追憶選段,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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