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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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望舒正待得不耐煩,提前離場去“救”許念汐。
    她在一家法餐廳的門口接上許念汐,坐在車裏,眼睜睜地看著許念汐巧笑嫣兮地跟一個年輕男人告別:“我的司機來了,我得趕快過去了,我閨蜜那邊真挺急的,今天抱歉,改天我請你。”
    男人深情款款地看她上了車。
    盛望舒終於借著燈光看清那是之前在酒吧偶遇的樂隊貝斯手。
    沒想到許念汐竟真的和他勾搭上了,盛望舒和那個藍毛主唱倒是萍水相逢相忘於人海了。
    和言落吵完架的當晚那主唱給她發了好多條微信,她嫌煩,直接回了句“我對你沒意思”然後把人給刪了。
    車門關上,盛望舒朝車頂棚翻了個白眼,“沒興趣了直接說清楚不好嗎,幹嘛非要拿我當擋箭牌?”
    許念汐笑嘻嘻道:“這叫體麵。體麵地開始,體麵地結束,當時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是你們海王的職業素養嗎?”盛望舒無語。
    “當然!說到這個,言落哥最有發言權了,從小到大,我就沒見他讓哪個追求者下不來台過,就算拒絕也都是給足了人麵子,多紳士!”
    假麵紳士。給人徒留無望的希望才最無情。
    盛望舒嗤了聲。
    “那你也沒必要說我失戀了要買醉尋死吧?是人嗎你?”
    許念汐理虧,厚臉皮地蹭了蹭她的肩膀:“閨蜜就是關鍵時刻拿出來當擋箭牌的嘛!既然我讓你‘失戀’在先,那今晚賠你一個男朋友好了。”
    “別。”盛望舒做了個“打住”的手勢:“我現在拉郎ptsd,聽到有人幫我撮合就渾身難受。”
    許念汐對盛望舒和顧辭年被“拉郎”的事情略有耳聞,看眼色地止住話題。
    “行,不給你介紹,那陪我去喝酒總行吧?上次沒喝盡興,今晚給個機會?”
    盛望舒拽了拽裙擺:“你總不能讓我穿禮服去泡吧吧?”
    “這裏開車到我工作室也就五分鍾,”許念汐看了眼窗外:“去我工作室換吧,我那有新衣服,oon係列全套!我訂了還沒舍得穿。”
    “少來。”盛望舒被她哄得高興,沒忍住笑了出來。
    換完衣服,她們去了商業新區一家名為“burng”的酒吧。
    酒吧臨湖,鬧中取靜,地板和牆壁都是深冷的槍色,金屬管道外露,是硬朗中不失格調的複古工業風。
    兩人往角落卡座走,許念汐說:“這酒吧是圈裏人開的,沒有亂七八糟的顧客,相對比較安全。”
    盛望舒:“藝人?”
    “星宸娛樂的資深經紀人,郝林。”許念汐說:“變相算是言落家的地盤了,這下他總不能來抓我們了。”
    怎麽走到哪裏都是言落?
    這一晚上都多少次了?想把他從腦子裏踢出去都難。
    侍應生端來兩杯黃油啤酒,盛望舒悶頭喝了一口。
    許念汐見她一直沒吭聲,沉吟了又沉吟,還是沒忍住問道:“你對言落哥……”
    少女時期,盛望舒也曾與許念汐分享過隱秘的暗戀心事,可在言落交了第一個女朋友之後,她就推翻不認了。
    許念汐多少能體會到她的感受,這些年來一直配合著不提,在盛望舒被人打趣的時候也會站出來附和:“玩笑話也當真?帥哥誰不愛呢?我們女孩子也想給每個帥哥一個家呢。”
    舊事重提,盛望舒裝傻:“什麽?”
    “就是說,”許念汐清了清嗓子:“你還沒放下他嗎?”
    盛望舒旋即扯出一個機械的笑容,插科打諢道:“放下?放哪?他沒長腿還需要人抱著嗎?”
    “……”
    許念汐撓了撓鼻尖:“其實那天晚上,我看到了……在度假村,你和言落吵架。”
    “……”
    “你哭了。”
    盛望舒語塞,睫毛顫了顫,她低頭喝酒,“你看錯了,我蹲下是因為冷。”
    她向來嘴硬,許念汐不打算和她爭辯,“我能看的出來,那天言落情緒也不好。”
    “沒有人吵完架後會開心的。”
    “不一樣。”許念汐說:“言落對你有多好,大家從小到大都看在眼裏,我總覺得你們之間有一種奇怪的氣場,別人都融不進去。”
    盛望舒盯著酒液上那層漂亮的泡沫:“你想多了。”
    “我就隨口一說,你隨便一聽啊,或許,我是說或許,”許念汐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反應:“言落會不會也喜歡你,隻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又可能,他意識到了,但是藏著不說。”
    “那他圖什麽呢?”
    閨蜜的話總會比旁人多幾分莫名的煽動性,盛望舒在被她動搖之前扯唇嗤笑了聲:“犯賤嗎?”
    “或許和你一樣害怕失去吧。”
    許念汐分析得頭頭是道:“喜歡玫瑰不一定要攀折玫瑰,喜歡月亮也不見得就要摘下月亮,你知道的,就是有那麽一種人。”
    “但那個人不會是言落。”
    不會是在嶙峋山道上枉顧生死、追求極致刺激的言落。
    “好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盛望舒打斷許念汐對感情熊熊燃起的探知欲:“聊點別的,我打算開個設計工作室,雖然不是同一個領域,但你好歹是過來人了,給我點經驗?”
    —
    許念汐比盛望舒大一歲,她從初中開始學攝影,在大學畢業之前就已經拿過兩個在業界較有含金量的獎項,畢業之後順理成章地開了個人攝影工作室。
    如今工作室已運轉兩年多,經驗教訓也積攢了一堆,兩個人聊得起勁,盛望舒連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都沒發現。
    離開時已近淩晨一點,盛望舒還算克製,沒喝太多酒,整個人處在適量飲酒心情飄飄然的狀態中。
    回程時在車上給手機充上電,等到再度開機時她才發現思北公館的物業管家給自己打了好幾通電話,微信上發了一排未讀語音。
    她點開一一聽了,表情漸漸龜裂。
    這周驟然降溫,小區於今晚開始集中供暖,結果供暖不到兩小時盛望舒家的地暖管道就爆了,她人在外麵毫不知情,水流到樓下鄰居家,樓下反映到了物業那裏。
    物業關閉了分戶供回水閥,同時通知工人上門維修,卻死活聯係不上她,隻好先讓工人回去了。
    物業管家的最後一條語音發於晚上11點,盛望舒敲了敲腦袋,煩躁地歎了口氣。
    水都漏到樓下了,可想而知家裏肯定已經被泡了,大半夜的,她瞌睡蟲上頭,想到回去要麵對的爛攤子簡直生無可戀。
    可又不能不管。
    盛望舒拖著疲乏的腳步走出電梯,手指剛觸上指紋鎖,對麵的房門突然在背後打開了。
    她回頭,看到許久未見的言落。
    他穿一件黑色的連帽衛衣,兩側頭發修剪得短而清爽,流露出幾分久違的少年氣。
    玄關月黃的光線透出來,帶著清冷的暖意,他抱著手臂倚在門框上,用沉靜的眼睛打量她:“喝酒了?”
    盛望舒莫名想到after party上藍心說過的那番話,沒什麽情緒地瞥他一眼:“泡吧剛回來,有問題?”
    “嗯。”言落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你家被泡了。”
    盛望舒:“……”
    “和你有什麽關係?”盛望舒蹙起眉,按了指紋解鎖,家門打開,她想象中水漫金山的一幕卻並沒有出現。
    地板上幹幹淨淨,完全沒有水跡,隻是客廳裏被移了位的家具透露出家裏曾被水淹過的事實。
    盛望舒驚訝地眨了眨眼睛,腦袋有些懵,轉過頭差點撞上言落的胸膛。
    他不知何時默默跟了過來。
    她猛地退後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言落居高臨下地對她挑了挑眉,“這部分和我有關係。”
    盛望舒沉默半晌:“你收拾的?”
    “嗯。”言落唇角微微上挑:“報廢了我一件襯衫。”
    盛望舒:“……你怎麽進來的?”
    言落坦誠道:“試對了密碼。”
    “……”
    被對方了解得太過清楚不是什麽好事。
    盛望舒心裏的躁意隨著幹掉的水跡慢慢消退了下去,她察覺到,又懊惱自己這麽輕易被他觸動。
    “你不是在紐約?”她依然板著臉,一副刀槍不入的姿態。
    “提前回來了。”言落眉梢微挑:“你知道我去了紐約?”
    “……”
    盛望舒強硬地轉移話題:“你怎麽知道我家被泡了?”
    言落一本正經道:“看了小區業主群,物業管家在群裏瘋狂艾特你。”
    盛望舒難以理解:“你還會看小區物業群?這麽閑,星宸快破產了?”
    那麽多套房產,他難道還關注每一個物業群?
    簡直難以想象。
    言落聳了聳肩,卻沒回答。
    盛望舒也無意再問,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讓空氣中都染上一絲淡淡的別扭。
    她不再理他,沉默地走進去查看被水泡過的家具,好在家具的質量對得起價格,都無大礙,隻是沙發腿上的布料還沒幹。
    濕噠噠,皺巴巴,像她此刻擰巴的心情。
    她伸手狠狠擰了下布料,言落冷不丁在背後開口:“還在生我的氣?”
    盛望舒的手腕僵住,垂著眼沒應聲。
    “抱歉,那天的事是我不對。”
    言落在她身後半蹲下來,清淡的檀木香味縈繞身側,和他的人一樣,有著極強的存在感。
    盛望舒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看到他的身影輪廓,因為模糊,平白添了分溫柔,像溫順的、等待垂憐的犬類動物。
    他的音色也因為低沉而變得溫柔:“你能不能,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