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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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望舒轉過頭,言落桃花眼裏漾著笑意。
    “大小姐,別生氣了,嗯?”
    她沒看到在他影子裏聯想到的溫柔深情,他的笑容如常,自如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如果聲音有表演段位,盛望舒覺得言落可以拿個影帝。
    她沒控製住,瞪了他一眼。言落卻在這時拿出一個絲絨禮盒。
    他打開,裏麵藏著一對月亮形狀的粉鑽耳飾。
    “在紐約給你帶的禮物。”
    又來這一套!
    盛望舒怏怏垂下眼,沒接。
    言落淡淡失笑,徑自把禮盒放在茶幾上,站起了身:“你說的對,我的確沒有立場插手你和辭年的事,以後我不會再自作主張。”
    盛望舒:“我和別人的事也輪不到你插手。”
    “是,是,你說的對。”
    言落笑著做了個投降的動作,慢條斯理道:“不過你也不用再心煩,或許顧叔叔和盛叔叔很快就會放棄撮合你們兩個的想法。”
    盛望舒沒懂:“你怎麽知道?”
    言落看好戲地笑了聲:“我們影帝可能要有情況了。”
    顧辭年有情況,這可是鐵樹開花頭一回,盛望舒的注意力果然被八卦分散:“誰這麽厲害能摘下辭年哥這朵高嶺之花?”
    “大概是豔遇,現在還不清楚。”言落聳了聳肩:“等著看吧。”
    盛望舒興致勃勃地聽言落描述顧辭年的紐約豔遇,等八卦完畢,兩人之間的氣氛早在不覺間緩和了下來。
    她回過神來,感覺自己被套路了,可事已至此,再翻臉又顯得矯情。
    她泄氣地擺了擺手,下逐客令:“我困了,要去睡了,你走吧。”
    言落老神在在道:“你不如先去臥室看看。”
    盛望舒皺了皺眉,走進臥室,隨著頂燈打開,兩眼頓時一黑,臥室的地板已經被掀開,完全無法下腳。
    言落閑閑立在門外:“水管是先從臥室這邊爆開的,工人建議先從這間修起,今天太晚了,弄不完,他們明天會再上門。”
    盛望舒頭大:“那我最近都不能住在家裏了?”
    “是的。”言落說:“你可以暫時先住在對麵。”
    對麵,是他家。
    盛望舒深呼口氣:“算了,我去住酒店。”
    “你喝了酒,不能開車,還要再叫車。”言落抬腕看了眼手表:“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等你折騰到酒店差不多就三點了,不嫌累?”
    盛望舒:“不嫌。”
    “好了,我今晚不住這邊,客房已經幫你收拾好了。”言落不由分說道:“明天工人還會上門,住在對麵相對方便些。我最近都不會過來,你安心住著就行。”
    對麵那套房子買了好幾年,言落實際上過夜的次數加起來都不足三次。
    可盛望舒並不想理所當然地借住進去。畢竟他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你今晚要回城北?”
    “嗯。”
    “那順路載我一程。”盛望舒抬眼看向他:“隨便把我放在路上哪個酒店門口就行。”
    “不順路。”兩人隔著門框對視,言落眼裏的笑意不知何時散了:“月亮,我們之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生分?”
    “……”
    盛望舒說不清自己那一刻為何動搖,是因為不想為這麽一點小事來回拉扯 ,還是因為他眼裏那一瞬的寂然。
    她最終妥協。
    同樣的戶型,言落公寓卻比她那邊空了許多,低調簡約的裝修,從塗料到家具卻都價值不菲,以白色為主色調,幹淨明亮。
    盛望舒沿旋轉樓梯上二樓客房,看到客廳島台上放著份鬆茸雲吞麵,包裝袋上印著她熟悉的店名。
    言落趿著拖鞋跟上來,不在意地笑了聲:“開車回來時路過,幫你打包了一份。”
    盛望舒很久沒吃這家雲吞麵,竟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她湊過去打開包裝盒看一眼,麵全冷了,坨在一起,雲吞也好似泡發了。
    饒是鬆茸土雞吊了十幾個小時的高湯也賣相全無。
    盛望舒卻突然感覺有點餓。
    言落垂睨著她:“餓了?”
    “不餓。”盛望舒嘴硬:“喝酒都喝飽了。”
    言落沒應聲,從杯架上取下一隻玻璃杯,拿水衝洗一遍,倒了杯70度的溫水,又放入兩勺桂花蜂蜜,攪勻了遞給她。
    “那就早點睡吧。”
    盛望舒的視線在他沾著水跡的修長指節上停頓一瞬,接過了杯子,“謝了。”
    轉身進房間時,言落在她背後道:“司機到了,我回去了。暖氣管的事情你不用管,明天我會派人過來對接。”
    “我自己會看著辦。”盛望舒沒回頭,朝身後擺擺手。
    背抵著門板,看著杯中晃動的水紋,她默默閉了閉眼睛。
    這一晚,她的心情波動比這水紋還要大。
    盛望舒困到極致,衝了個澡便上床去睡,很快陷入黑沉。
    混混沌沌的意識裏,她好像做了個格外逼真的夢。
    夢裏的她睜開眼睛,看到言落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她。
    他還穿著那件黑色的衛衣,側臉線條幹淨利落,窗簾緊閉的黑暗裏,隻有牆角的小夜燈散發出一點微茫,他半邊身子隱在黑暗中,另半邊在這微弱光線下,睫毛低垂落下一道淺淺陰影。
    而那雙盯著他的眼睛,沒有笑意,不見散漫風流,隻有沉靜黑沉。
    像一口無波的古井,暗裏卻又湧動著什麽。
    她極慢地眨了眨眼睛,看到了他在她背後道歉時、她想象中的那分深情。
    她突然不敢眨眼了,怕那深情一晃眼就消失不見了。
    然而,下一瞬,他卻揚起唇角輕笑了聲。那一笑,又好像回到了少年時期。
    回到他十七歲生日之前。
    盛望舒恍然中好像也笑了,心裏模模糊糊地想,還是夢裏的言落更讓人開心。
    然而眼前的人卻漸漸模糊成一團,像是融進混沌的意識裏。
    ……
    —
    睡醒時嗓子有點疼,盛望舒撐著手臂坐起來,盯著床頭邊的玻璃杯發呆。
    她記得那杯蜂蜜水睡前明明被她喝下了三分之一的,而此刻杯子好像又滿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昨晚到底是有多困啊,記憶都快混亂了。
    盛望舒倒掉冷掉的蜂蜜水,重新接了一杯熱水,慢慢地啜著,一杯水沒喝完,聽到樓下門鎖響了一聲。
    言落又回來了?
    昨晚她進了房間就去洗澡,也沒聽到言落離開時的動靜。
    盛望舒端著水杯下樓,看見的卻是林津。
    林津穿著工作裝正輕手輕腳地往客廳走,看到她時身形一滯。
    “盛小姐,”他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盛望舒笑了笑:“沒有,我早就起了。”
    垂眼看到林津拿在手中的東西,是和昨晚一模一樣包裝的雲吞麵。
    林津忙說:“這是言總讓我給您送的早餐。”
    “謝謝。”盛望舒眼睛彎了彎:“辛苦你跑一趟。”
    林津離開後,盛望舒坐在餐桌旁吃雲吞麵。
    麵還是熱的,一掀開蓋子熱氣淡淡地湧上來,鬆茸的香氣隨之撲進鼻端。
    盛望舒先喝了口湯,又香又鮮,她沒發覺自己的唇邊漾著笑意。
    其實這家雲吞麵稍微有點鹹,可盛望舒卻一直很喜歡。
    第一次吃這家雲吞麵純屬偶然。那時臨近期末考試,那段日子她重感冒又過敏,整個人頭重腳輕,嗓子疼又要忌口,兩天瘦了三斤,簡直苦不堪言。
    言落看她悶在書桌前鬱鬱寡歡,晚飯也沒吃,便偷偷帶她出去散步。
    家庭醫生叮囑盡量不要外出吹風,言落拉著她的手腕從側門溜出去,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隨便開。
    司機笑著打趣:“現在的小孩兒談個早戀還挺會玩浪漫。”
    盛望舒心頭一顫,下意識看向言落,言落轉頭看著窗外,漫不經心地笑著,並沒有反駁。
    她轉頭看向另一邊,偷偷笑了。
    出租車在離家挺遠的一條街區停下,盛望舒下了車,嗅著不遠處夜市街上飄來的燒烤香氣,饞蟲也被勾了上來。
    言落卻不準她吃油膩的燒烤,半哄半勸著帶她來到了這家專做雲吞麵的店。
    “我上個月和辭年一起來吃過,味道很不錯。”
    言落一本正經地向她推銷,“不吃你一定會後悔。”
    盛望舒毫不猶豫地點了兩份大碗。
    大概是因為感冒嘴巴裏沒滋味,那碗有點鹹的雲吞麵吃得她食指大動,後來結完賬出去,言落才得逞地笑說自己根本沒來過這家店。
    不過是他覺得雲吞麵清淡,哄她來吃罷了。
    盛望舒佯裝氣憤地朝他揮起了拳頭,眼睛裏卻滿是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在夜燈和晚風中壞笑的模樣。
    後來她常常會拉著言落去吃那家雲吞麵,每次感冒時都會讓言落過去買來給她。
    言落嘴上嫌她麻煩,無奈地搖頭“早知道當初就不帶你去吃”,卻還是次次都跑去買來給她。
    後來他談了戀愛,她就沒再讓他給自己買過了。
    說起來,盛望舒已經快兩年沒吃到了。
    其實她吃過很多高檔飯店裏更精致的雲吞麵,但味道好像都不如這家,哪怕它稍微有點鹹。
    盛望舒伴著見縫插針的回憶吃完了雲吞麵,物業管家也帶著維修工人過來了。
    一起過來的,還有林津和一個穿工作服的陌生女人,是言落派來幫盛望舒盯維修的工作人員。
    盛望舒回絕:“不用麻煩了,你們回去工作吧,我自己可以處理。”
    林津卻站著不動,“盛小姐,這是言總的意思。”
    盛望舒:“我現在給你們言總打電話。”
    電話撥過去,言落沒接。
    隔一分鍾,他回了條微信:[在開會。]
    盛望舒回複:[讓你的人回去吧,維修的事情我自己看著辦。]
    言落:[不費事,你不用管。]
    盛望舒直接給他轉了筆錢:[賠你的襯衫。我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處理。]
    盛望舒:[言落,我今年23歲,不是13歲。]
    你總不能管我一輩子。
    手機歸於沉寂,隔了好幾分鍾,才又震動了一下。
    言落收了那筆轉賬,又回複一條消息。
    言落:[在我這裏沒區別。]
    不管你23歲還是13歲,在我這裏沒有區別。
    盛望舒盯著那行字看了好半晌,心緒複雜地扯了扯唇。
    她覺得言落像是一個技法超群的魔術師,身心投入地為她表演著一場冗長的魔術。
    她明知道那不過是一場綺麗幻影,卻抵抗不住一次又一次被迷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