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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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舒在堪培拉待了三天, 動身前往塔斯馬尼亞島。
這座島嶼靠近南極,素有“世界盡頭”之稱,是南極光的絕佳觀賞地。
盛望舒提前查了極光預測網站, 預測信息顯示, 最近兩天,塔斯馬尼亞島出現極光的概率為百分之八十以上。
從很小的時候, 她就對這些美麗的色彩極感興趣,初三暑假時, 也曾鬧著要去冰島看一次極光。
盛知行和鍾婧都忙,沒時間帶她去,彼時的言落也不過是個高中生,得不到盛家父母的批準。
沒人放心讓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獨自到大洋彼岸旅行,那時的盛望舒盼著長大。
她跟言落約定, 讓他以後陪她去冰島看一次極光,再去澳洲看一次, 如果有機會, 她想把所有能看極光的地方都去上一遍, 看看到底有什麽區別。
言落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雖然他並不理解為什麽要去那麽多地方看。
盛望舒一直期盼著那一天,期盼著和言落一起環遊世界。
然而,終於等到他們都成年,可以隨心所欲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卻沒人再提起這【工仲呺:尋甜日記】件事。
她猜, 他是不是早就忘了這個約定。
畢竟她以前向他要過很多約定。
去往塔斯馬尼亞島的路上,盛望舒鬼使神差地想起從前很多和言落相處的畫麵。
她這些天一直在克製自己不要想起他的名字,這會兒自控力卻像失靈了般。
她索性放任自己。
第一晚,盛望舒守到近淩晨兩點都沒等到極光, 她實在熬不住回去睡了。
翌日清晨卻聽說在她離開後二十分鍾,極光便出現了。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樣,你堅持到毫無希望後放棄,它卻在你放棄後發生轉機。
隻能說緣分不夠。
盛望舒不甘心,決定再等一晚。
沒想到第二天的淩晨,她不僅等到了極光,更等到了一場讓她不敢置信的緣分。
在她目不轉睛地仰望著極光,用她並不純熟的攝影技巧憑直覺拍攝極光時,她也和極光一起,被人定格在了鏡頭裏。
盛望舒放下相機的時候耳畔落入一聲低笑。
“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我能不能把你拍進我的鏡頭?”
那道清越的聲音是熟悉的,它的出現簡直像眼前的極光般讓盛望舒覺得不可思議。
她遲疑了一瞬才回眸,陵遊舉著相機笑得如沐春風,“抱歉,沒經過你的允許擅自偷拍了你,但真的很漂亮。”
他把相機遞到盛望舒眼前,讓她看清畫麵裏的自己。
披著如海藻一般長卷發的女人捧著相機,仰頭望著天空,在光影色彩的極致呈現中揚唇輕笑,在這個景致構圖中,側影孤獨而清絕,呈現出一種極具氛圍感的美。
自然又絕妙的一張抓拍,盛望舒很喜歡。
“你怎麽會在這?”盛望舒朗聲問。
陵遊笑:“我來拍極光。”
不過幾天時間,他們竟能在毫無聯係的情況下偶遇兩次,盛望舒不敢相信,“你不會是跟我過來的吧?”
“是我們有緣分。”
陵遊笑得一臉坦蕩,眼睛裏蘊著光:“說實話,我也從沒和一個人這麽巧連續偶遇兩次過。”
他的神態不像是在騙人,盛望舒盯著他觀察片刻,心無芥蒂地笑了:“這張照片拍得很好,你能不能發給我?”
“當然可以。”陵遊說,“不過你可不能食言。”
盛望舒:“食言什麽?”
陵遊:“我們約好的,如果再偶遇一次,就一起去旅行。”
—
言落獨自開車去了盛望舒的工作室。
工作室在a市一號地標藝術區,緊鄰楓港胡同,形成了一種新舊文化對照的景致。
言落過去時,工作室大門敞開著,裏麵隻有兩個工人在休息,看到他過來,憑直覺叫他老板。
言落說:“我不是這的老板,裝修誰在負責?”
一個工人說:“是林老師。”
盛望舒委托的那位裝修設計師姓林。
“怎麽隻有你們兩個?”言落問。
“水管走線出了點問題,林老師下午給我們放假了。”
言落打量四周,道:“哪裏有問題,帶我去看看。”
臨走前,言落問工人要了林設計師的聯係方式。
工人立刻報上號碼,等報完了,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你不認識林老師啊?那你是?”
言落淡聲道:“我是業主的……朋友。”
黃昏來臨,言落開車離開藝術區,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向前開著,他竟不覺中轉到了去往思北公館的立交橋上。
猛然看一眼路標,他才後知後覺,不禁失笑。
盛望舒不在,還回去做什麽。
下了立交橋,言落在下一個路口掉頭,將車開往了本家。
隻是,他沒回自己家,而是直接去了盛家。
言落帶去了很多禮物,昭昭得到一大堆新玩具,開心得手舞足蹈,纏著言落陪他玩。
言落耐著性子陪他玩了半小時,盛知行拿出酒招待他吃晚飯。
言落沒推辭。
言落控股的雲洲資本和盛氏旗下的金融公司有項目合作,席間,兩人聊了下項目進度。
言落不經意間將話題轉到了盛望舒身上。
“月亮最近在忙些什麽?”
盛知行說:“她出國旅行去了。”
言落:“哦?去了哪?”
盛知行:“今天在這明天在那的沒個定性,好幾天沒跟我聯係了,我也不知道她這會兒在哪。”
言落雲淡風輕道:“我昨天給她打電話,沒有打通。”
“她換了新號碼。”盛知行問:“她沒跟你說嗎?”
言落胸口微微一滯,“沒有。”
他默默咽下一口酒,辛辣滋味順著喉嚨一路燒到胃裏。
盛知行感歎:“你們都長大了,反倒比小時候生分了。”
言落心髒又沉一分。
他沉默地笑了笑,把自己的酒盅倒滿,敬盛知行。
盛知行和他碰杯,忽而看向她:“言落,你知道月亮有喜歡的人了嗎?”
言落倏然抬眸,斟酌道:“您怎麽突然這麽問?”
“看你那樣子也不知道。”盛知行說:“這丫頭跟我說她失戀了,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都不知道女兒什麽時候有了喜歡的人。”
言落眸色一黯,低眸苦笑。
盛知行操心地叮囑他:“等她回來,你幫叔叔勸勸她,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沒必要為了一個沒心沒肺的小王八蛋難過。”
“……”
言落默默又喝一盅酒,聲線在辛辣酒液的刺激下略啞了分:“……好。”
盛知行目光落到他麵前的分酒器上,“你這一壺怎麽已經喝完了?”
“……”
—
隔天晚上,宋源組局打麻將,打電話讓言落去私人會所。
“不去。”言落意興闌珊地拒絕。
宋源勸他:“周末,你一個人憋在家裏不無聊啊。”
“和你待在一塊我才無聊。”言落說。
宋源清了清嗓子道:“過來吧,我有正事找你。”
言落嗤笑:“你能有什麽正事?”
“你不是在找月亮嗎?”宋源頓了一秒:“我知道她在哪裏。”
“……”
聽筒裏陷入沉默。
“哥?哥?”宋源叫他:“來不來?”
“啪。”言落毫無預兆地把電話掛斷了。
二十分鍾後,言落出現在會所包廂裏。
宋源笑得諂媚:“哥快來,再給你開一桌。”
“我不是來打牌的。”言落居高臨下地睨著他:“說吧,她在哪?”
宋源裝傻:“誰啊?”
言落桃花眼裏滿是涼意,勾唇笑了聲:“你說呢?”
“你先過去玩一會,我打完這局就去找你。”宋源推三阻四。
言落沒工夫跟他繞彎子,“誠安那個項目你還想不想要了?其實我覺得葉家更合適。”
他拿出手機,就要撥電話。
“哥,哥,有話好好說,”宋源用下巴點了下對家身後的那個女伴,“你來幫我打。”
他老實站起來,跟著言落往隔間裏走,“我這不是怕你受刺激嗎?”
經過這麽幾天,宋源也慢慢回過味來了——言落和盛望舒之間肯定有情況。
這麽多年,除了盛望舒,不管男女,他就沒見他對第二個人這麽上心過。
一夜之間 ,盛望舒不打招呼人間蒸發,他火速和藍心分道揚鑣,而且還是在藍心單方麵官宣了戀情的情況下。
宋源就是再傻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有些猶豫,怕言落受刺激。
言落斜靠著桌角,冷眼覷他:“我受什麽刺激?”
宋源抿了抿唇,“行,那你等會。”
他讓人去叫於熙,沒出一分鍾,於熙就過來了,手上戴著個刺眼的鴿子蛋。
正是那晚盛望舒砸他臉上的那一顆。
言落的眼神驟然沉冷幾分。
於熙是藍心的閨蜜,對她和言落之間的事情略知一二,看到言落肅冷的模樣,她看眼色地站在宋源身後。
宋源道:“之前你說的那個設計師的微博呢?再給我看一眼。”
於熙把微博找出來,把手機遞給他。
宋源拿過手機,“你先過去吧,手機一會還你。”
等於熙離開後,他才把手機遞給言落,“喏,就是這個人的微博,你看這張照片,是不是月亮。”
言落隻瞥一眼就認出了盛望舒。
她舉著相機,站在一片炫目的極光之下,光線由粉變橙層層暈開,如一個瑰麗而虛幻的夢,她眼裏暈著夢的光彩,臉上是發自內心的笑意,被那夢吸引著,像是夢中的人。
言落垂下眼,目光在她臉上定格,好半晌,才看向博主的id,隨之眉心便蹙了起來——
陵遊。
這個賬號的主人是陵遊,就是那晚開車送盛望舒回家的年輕男人。
陵遊這條微博發布於昨天,一共發了九張照片,五張是純風景圖,三張盛望舒的特寫,還有一張他和盛望舒的合影。
每一張照片裏,盛望舒都在笑。
笑容粲然明豔。
原來她竟是和陵遊一起旅行。言落薄唇緊抿,下頜線條銳利如刀,臉上沒一絲表情。
宋源偷偷打量言落的神情,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幾張照片上。
通過照片裏兩個標誌性的建築,他推斷出他們應該是在澳洲,那麽,他們看極光的地方,應該就是塔斯馬尼亞島。
言落把手機還給宋源,轉而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盛望舒的微博。
她也發了一張照片,是陵遊發過的那張,她看極光的側影。
微博正文有一句文案:[重要的是極致絢麗的色彩,而不是探尋色彩的旅途中是否曾孤身一人。]
言落目光幽沉,像海底的黑岩,幾乎要把屏幕穿透。
他曾經答應過,要陪她一起看遍全世界的極光。
他原本籌劃,今年冬天要抽時間陪她去芬蘭。
可現在,她卻已經和別人去看了。
她不再等他兌現承諾,也不再需要他了。